英雄时代-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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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伟惊讶地看着父亲,旋即笑起来,“爸,你这个主意,可不像一个老经济学家出的。我就是把钱送给天宇,也不一定能救了它。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上,你都不该生我的气。我是你陆震天的儿子,对现政权的态度,自然是十分热爱、衷心拥护。我用钱不是也用得挺好吗?中国现在有多少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恐怕很难统计出来。他们信仰什么,有什么政治主张,已经很重要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样一个阶层已经存在了。你作为一个经济学家,一个革命家、政治家,肯定不会忽视金钱的力量。中国正处在一个伟大的历史转型时期,出现了很多暴富的机会。这些机会,我不抓住,总有人能抓住。我把这些钱挣了,总比一些不相干的人挣了的好。先不说大的了,说说咱们家吧。假设一下,如果我们也出现了前苏联和东欧那种巨变,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做后盾,咱们家的子子孙孙还怎么生存?每天煮点主义,能充饥吗?如果每个共产党人的家庭中,都有我这么一个人,这江山肯定固若金汤了。这也算是未雨绸缪吧。咱们原先的邻居袁家,很懂这其中的奥妙。武昌起义时,他们打政治牌,革命一成功,他们家就出了个国民党的元老。新中国要成立了,他们又打出了经济牌,在新政权下又安安稳过了几十年,不是发生了文化大革命,他们现在依然会红得发紫。当然,从人格道德上看,这种做法是有缺陷的,但它对付世态炎凉,也算一味补药吧?”
苏园有感而发道:“就是就是。这几十年,我们看了多少家花开花谢?不说别的,就是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
“妈——”陆承伟打断道:“你让我把话说完。这是我90年代初的想法。现在我考虑得更多。思考得多了,疑问也就多了。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向爸爸你请教请教。资本原始积累阶段,充满阴谋和血腥,这是不是个规律?天雄最近遭国营商场打压,日子也不好过。他缺钱,我准备跟他合作,谁知他想都没想就回绝了。爸,实话说,不谦虚地说,我这两年,总体表现并不比天雄差。这个国家,也就相当于咱们家。陆承伟和史天雄缺一不可。我和他应该携手合作。我对中国这五十来年的历史和现实,有个形象的认识,说出来请爸爸批评。我要用一些比喻,这些比喻可能是很蹩脚的。共产党兴起前的中国,国人营养不良,维生素严重缺乏。共产党人的理想,就好比是想让贫弱的中国人能吃上吃好含有多种维生素的苹果。经过28年艰苦卓绝的奋斗,经过无数人的流血牺牲,建立了新中国。这就好比给中国人栽了一棵苹果树。第一代领导人,很想让这棵苹果树果实累累,很想让每个中国人都能吃上营养丰富、味道极好的苹果。可惜,这树长了二十七八年,也结苹果,可这苹果产量低,不够吃,口感也不好。第一代领导人带着无尽的遗憾,相继谢世了。管理培养苹果树的任务,转移到了第二代领导人手里。改革开放,实际上像是对苹果树进行一次嫁接,目的是想让这棵树结出够中国人吃又能让绝大多数人喜欢吃的苹果梨。18年过去了,这树长大了许多,产量也高了,大家都很高兴。可是,邓伯伯谢世前,国人发现这树长得有点怪,竟长了两个树冠,结两种果子,一种是苹果,一种是梨。一棵树长两个树冠,肯定长不大,要是任由两个树冠疯长,最终可能就把这棵树劈开了。第二代领导人,没来得及解决这个问题,去世的去世,退下来的退下来,也留下了遗憾。管理这棵树的责任,就落到第三代领导人肩上了。这副担子不轻啊!再用个蹩脚的比喻,我和天雄就好比这两个树冠,都是从你这个主干上长出来的。怎么管理这棵树,是决策层的事。感觉上,只能做这两个树冠合二为一的工作……”
陆震天认认真真看看陆承伟,“看来,你还真是思考了一些问题。这个比喻确实蹩脚,但还是把你的认识,形象地表达出来了。这个问题,以后我们再探讨。先说说天宇的问题。西部经济本来底子就薄,培育出一个天宇,不容易呀!中国这么大,西部不发展起来,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根本谈不上。你既然两次把手伸向它都达到了目的,肯定对它不陌生。你说说,天宇的最大弱点是什么?”
陆承伟感到意外,既有点忐忑不安,又有点跃跃欲试,很想在这个问题上,谈出一些能让老父亲再次点头称是的见地。他想了想美国的发展史,再想想欧洲大陆的近代发展史,正准备拉开架子长谈,援军到了。
田青廉和秦思民来了,专程代表陆川县80几万百姓向陆震天表示感谢。两年过去,因为陆震天,陆川县才真正迈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感激的话说完后,田青廉把一个檀木箱子打开了,指着里面摆放的精制瓷瓶,说道:“陆老,这是全县人民为表达对你的敬意,给你制作的小礼物。”
陆震天拿起一只小瓷瓶问:“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田青廉道:“这里面分别装有不同的历史时期,沐浴过你的恩泽地方的泥土。第一瓶,取自你当年办的陆家川小学。最后一瓶,取自十个陆川企业的厂区。瓶子上都贴有说明文字。这也算是你在70多年里,刮走陆川的地皮吧。陆川的百姓说,有的官贪财,有的官贪色,陆震天贪陆川的五色土。”
陆震天高兴得大笑起来。
陆承伟一看田青廉文章做得这么漂亮,心里挺高兴。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红太阳集团党委常委们正式研究破产方案的上午,工会主席陆明领着几百个工人拥到了厂部大楼门前。工人们站成扇形,分四五层把门口围住后,陆明小声说:“可以开始了。”
一个青年女工举起右手喊:“不要破产,要吃饭!”
几百个工人跟着一起喊:“不要破产,要吃饭!”
女工又举手喊道:“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工人阶级不等于零!”
工人们跟着高喊:“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工人阶级不等于零!”
工人们又喊了一阵口号,看见陆承业和公司主要领导从楼里涌了出来。陆承业朝人群扫了个扇形,一眼把陆明捉住了,恨恨地看了儿子一眼,“你想干什么?无组织,无纪律!像什么话?”
陆明底气十足地说:“我们没想干什么。我们听说今天要研究破产方案,想让你们听听工人们的心声。”
陆承业朝中央站站,正对着人群道:“45年了,红太阳还没出现过工人集体到厂部请愿示威的事。党员同志请举手。”人群里举起了十几只手。陆承业道:“请你们走到前排来。”党员们都走到前排了。陆承业威严地道:“党员同志留下,其他同志请回去吧。你们的心声我们都听到了。有意见,可以按组织程序提,用这种方式,太过分了。”
没有一个工人离开。陆承业真的动了气,板着脸道:“我再说一遍:党员同志留下,其他同志请回去吧。”
人群里出现了嘈杂的回答声:“我们不回去。”
“大不了把我们处理下岗。”
“谁砸我们的饭碗,谁下台!”
“我们拥护陆主席。”
“别再吓唬我们了,我们就要一无所有了,我们什么也不怕了!”
双方僵持住了。
陆承业再也控制不住了,朝儿子走了两步,目光如炬,盯着陆明看着,“噢!这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啊。那好,陆主席,请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陆明梗着脖子道:“决不能搞破产方案。红太阳要发扬抗洪精神,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陆承业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把陆明打了一个趔趄,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这个工会主席,不要再干了。”恨铁不成钢地盯了儿子一眼,“好端端的工人,都让你带坏了。30几岁了,干了一件事,搞个全员推销,把好端端的风气搞得一团糟。”
一时间,人群静极了。陆明站稳了,伸手擦擦嘴角的血,狂傲地盯了父亲一眼,说道:“我这个工会主席,是工人们选举的。只有职工代表大会才有权力罢免我。”
陆承业大怒,吼道:“反了你了!你看我能不能撤了你。”冲过去又要打。几个公司领导冲过来把陆承业抱住了。
陆承业大声说:“破产,并不等于砸大家的饭碗。何况,现在只是在研究方案。”
陆明说:“红太阳的前途,应该由全体员工决定,他们才是主人。既然厂党委给我们这样一个答复,再求他们也没用了。走,咱们走。”工人们呼呼啦啦都跟着陆明走了。
陆承业和陆明之间的父子关系,掩盖了这一事件的严重性。从表面上看,陆明带着工人们离去,是调皮捣蛋的儿子挨了严父一耳光后,迫不得已的一种选择。
陆明当众挨了耳光,又受了父亲的一番羞辱,回到工会办公室,提出一个极其危险的方案:组织职工,上街游行,让破产方案流产,保住大家的饭碗。
因事关两万多个家庭的生存,又有工会牵头组织,几乎没有职工反对这么做。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大家已经摸清这一个规律了。
第二天清晨,陆明领着打横幅的第一方阵1000多人走上西平市东大街,游行的队伍尾部还没有走出红太阳生活区的大门。参加游行的人数已经超过了10000人。
陆承业和红太阳集团的领导一看事态已难以控制,赶忙打电话给西平市政府值班室,报告了这一严重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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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建伟作品
第二十七章
燕平凉给市公安局白局长打了电话,严令全市所有公安干警全部出勤,维持秩序,防止事态扩大,然后,他又让秘书通知在家市委常委,到市政府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给在北京开会的市委书记钱江涛打完电话后,他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过了一会儿,燕平凉又拨通了陆震天家的电话;“是小艺吗?我是燕平凉。红太阳集团出了大乱子,有10000多职工上街了。红太阳是部属企业……噢,陈部长和陆副部长来处理这件事了?我最担心出现连锁反应。西平市,下岗人员有35万多人。什么?陆老也要来?你劝劝他,最好别让他来。你请陆老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只要能把红太阳的人员控制住,不会出现大的动荡。”
刚刚放下电话,另一个电话又响了,惊得燕平凉下意识地打个寒噤,振铃振了三次,他才拿起听筒。
蒲东林在那边发火了,“燕平凉你是怎么搞的?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应急措施你准备了多少?队伍走到哪里了?无缝钢管厂、西平锅炉厂……这些大企业有没有异常情况?”
燕平凉道:“蒲书记,该做的,都做了。他们刚刚上了东大街,田明照同志已经代表市政府去做劝阻工作了。各大企业暂时没有异常情况。”
蒲东林道:“很好。我和王省长正在北京机场高速路上。你记着,一定要阻止他们进入市中心。通知各媒体,不要派人瞎采访,不准报道。通知武警总队,让他们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告诉田明照,一定要和风细雨,不能让矛盾激化了。这个陆承业,搞的什么名堂!让各主管部门的正副职,都下到企业去……回去再说吧。”
燕平凉主持完简短的常委会,也到现场去了。
史天雄赶到东大街的时候,事态已得到控制,游行的队伍已经越来越短,只剩下三四千人了。他坐了一辆小三轮,进了红太阳集团的厂区。
办公楼里没几个人,集团领导只剩下陆承业一个人在值班。史天雄刚进门,梅丰也跟了进来。两个人都吃惊地看着陆承业。几天没见,陆承业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了。两个人一递一句问了起来,自然没少几句安慰的话。
陆承业的眼神游弋不定,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桌面,表情变化丰富而迅疾,十分沉痛地说:“大祸已经酿成,后悔有什么用呢?我养了一个好儿子呀!我的一个耳光,打出了一个天大的事。安定,谁不希望真的安定?藏着、掖着、压着、哄着的安定,能叫安定吗?我不后悔,反正这包脓该挤,早挤早安生。天雄,你不愿意来红太阳,二哥不怪你。我只是后悔前年不该阻拦你。不对,我不后悔阻拦你,你是人你不是神。你办‘都得利’如鱼得水,来红太阳恐怕也会变成鱼干了。你史天雄的‘都得利’要走到这一步,你恐怕只能跳楼了。不破产,两万多人每年不能向国家上缴一分钱,还要白白吃掉国家一个亿。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后悔什么呢?后悔是没有用的。真的,后悔是没有用的。现在是该考虑承担责任的时候了。我绝对不会推卸我自己的责任。这责任太重大、太重大了,比泰山还要重啊。我会负责的,出这么大的事,我不负责谁负责?”说着说着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史天雄和梅丰都感到陆承业已经乱了方寸,一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乱了方寸也很正常,也就没想陆承业的心底深层会涌动一种什么样的风暴。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个事件是陆承业的一大败笔,但都没想这一大败笔对于陆承业意味着什么。
下午,工人们被劝阻回去了,城市恢复了平静。晚上,燕平凉在市政府主持召开了各方主要人员参加的联席会。陈东阳在会上严厉地批评了陆承业,代表部党组对陆明和职工代表说:“红太阳是部属大型企业,部里也没权让它破产。这个事件,性质恶劣,影响很坏,教训非常沉痛,需要好好总结。”
陆震天对陆承业和陆明都作了严厉的批评,最后说道:“这确实是个影响极坏的事件。同时,我们还要看到这个事件中的积极因素。红太阳的职工,主人翁意识还是很强嘛。去年的大洪水,是坏事,可上上下下处理得当,现在看,它又变成好事了。它增强了民族的凝聚力,为我们积累了抗洪精神这样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改革已经到了攻坚阶段,改革已经到了一个新的时期。一切局部利益,都要服从全局利益。红太阳要下大气力,来一次全面整顿。”
陆承业一直木然地坐着,最后表态说:“明天上午,先召开全体职工大会,我先做个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