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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流星慢舞-第19部分

小说: 流星慢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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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

“嗯,完全不同。以前阅读时,就认为非常有趣,可是现在是更有趣了。川岛的话没错,站立的位置不同,即使是同一景物看起来也会不同。”

那是加地讲过的话,只不过是由巧告诉父亲的,现在再由父亲对我说。语言和思考就像这样循环!尽管加地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他的思考还是正确地传达给父亲。

“有时间我也想读读这本书。”我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父亲浮现奇妙的神情:“你没有读过?是你买的吧?”

“别人读过以后送我的,我还没有读过。”

“是吗?那么,爸爸建议你读一读。”

父亲翻阅那本老旧的文库版作品,忽然,从书中掉落一片树叶。那是一片酷似月桂的树叶,是我在公园捡到后递给加地的树叶,那时加地伸手接过去并笑着对我说“谢谢”。

“喔?”父亲弯腰拾起树叶:“这是什么?”

“当作书签用的。”

“呀,书签吗?”

“送我书的人使用的。我看看。”

我静静地凝视着从父亲手上接过的树叶。可能因为时日久了,树叶已经完全干燥,稍微有点褪色粗糙。瞬间,我的时间逆流,回想起我坐在小公园的秋千上,不敢挥手地凝视着加地,而加地微笑朝着我挥手。

“奈绪子,你怎么啦?”

“不,没事。”我把树叶还给父亲。

父亲仔细确定树叶的正反面后,再次夹回书页中:“我也把它当书签好了。”

我递给加地的树叶,现在由父亲使用,过不久,我应该会使用吧!循环的不只是思考……




可能是“最高级松阪牛肉”这几个字刺激了我们吧?父亲回到家的时候,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洋葱斜切、香菇画切十字形、红萝卜也切花,父亲、绘里和巧围坐的桌子正中央,放着火炉和寿喜烧锅。这是一顿相当热闹的晚饭。

“那么,牛肉上桌啦!”我宣布。

三个人一起鼓掌。掌声中,我将排列好最高级松阪牛肉的盘子从冰箱拿出来,高捧着进入客厅,此时掌声愈发热烈了。当牛肉放到桌上时,所有人都眼睛发亮地盯着看。

巧呼吸急促地说:“太棒了!”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呢!”绘里笑了。

“真受不了。”父亲喉咙咕噜出声。

这只不过是我抽中——还是以投机取巧的方式——的牛肉,可是我内心却有着自傲的感觉。

“那么,开动吧!”父亲说。

寿喜烧终于开始了。出身九州的我家,不使用酱汁,这种关西式的吃法,让巧吓了一跳。

我和绘里喝茶,父亲和巧则以飞快的速度消耗掉啤酒,等到寿喜烧可以吃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满脸通红。

“哇,糟糕,肉煮过头了。”在父亲面前已经不再有怯意的巧,一面咬着肉,一面大叫:“都快要变硬了。”

绘里不停吃着蔬菜和牛肉:“太好吃啦!不简单。姊姊,最高级松阪牛肉真的是奇迹。”

“嗯,这的确是奇迹。”

我们兴奋地大声交谈。最高级松阪牛肉好吃得令人难以置信,在入口的瞬间,肉质就已经溶化。可是又留下浓郁的味道。另外,浸过油脂的蔬菜同样地也非常美味,三个一百圆的洋葱仿佛变成不同的品种一般香甜,萄箬中的肉香味在嘴里扩散,香菇则是愈嚼愈甜。

“这实在太棒了,我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肉。”父亲的表情也有如小孩,然后他大口地牛饮啤酒。

当然,巧也配合父亲的速度,喝完一罐罐的啤酒。只是经过三十分钟左右,父亲和巧面前就已经有好几个空啤酒罐。两人都似乎喝醉,和以前一样,大声谈论体育。

“不,玉田圭司这个选手很厉害,我以前曾经到柏地看过比赛,当时玉田独自进行防御,后卫想要挡住他,却完全挡不住,不止一个后卫挡不住,换成两个人联合防守也一样,因此只好抓住他的衣领,结果吃下一张黄牌。没错,他现在状况不佳,可是,很快就会恢复的。”

“松井,不是小松井(译注:指松井稼头央,二OO三年加入纽约大都会队,为美国大联盟中第一位日本籍游击手),是大松井(译注:指松井秀喜,现为美国职棒大联盟纽约洋基队效力),有一天他绝对能击出四十支全垒打的。他的本事尚未完全发挥,毕竟他是洋基的第四棒。川岛,我很想看到他在大联盟击出全垒打。今年或许下可能,但是明年,不,两年后机会一定会来临。还有,这是我个人的希望,也就是松井最后能够回日本来,只要在退休之前就行!我希望他可以刺激有气无力的日本职业棒球界。”

“我认为比较中村俊辅或小野伸二并无意义,因为这两人都是非常优异的选手。中学时,我曾经去观看浦和红钻队的比赛,当时小野虽然担任候补,但已经很厉害了,球看起来恰似王动环绕在小野的身边。四周都是身为职业球员的浦和选手们,可是却都一起欢呼。小野真的不简单!不过,中村也是同样厉害。二00二年,他赴意大利之前特别厉害。当时的横滨水手队,左翼有德托拉,前锋是威尔,后卫有上野良治以及奥大介,中场则是中村。对方球员发动攻击,中村完全挡下来。中村的球非常有看头,那时候,盘田朱比洛队的服部年宏正值全盛时期,可是却被中村耍在脚下。”

“川岛,谈到教练,最好的还是原辰德。对不对?他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也深受后援会信赖,更重要的是,如果考虑他所留下的丰功伟业,更能够看出他的一流功力。他会辞掉教练职务实在奇怪,因为他可是上上年度的冠军教练,干嘛为了一次没有拿冠军而辞职呢?巨人队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他的老板,太可笑了。我希望原能够好好努力下去,维持巨人队以守备为中心的棒球传统。当然,不可以用金钱拉拢外队的选手,反正好资质的人才非常多,只要培养他们就行。”

坐在旁边细听,会发现他们的话彼此牛头不对马嘴,都只是各说各话,可是他们却又互相肯定对方的话。譬如:“川岛,你懂得真多”,或“不,您才是不简单”之类的话语。看样子,两人都已经有了相当醉意。我想反正只要高兴就好,于是和绘里拼命地吃肉。

“良今天打电话给我呢!”

“哦,为什么?”

“说他很对不起我,希望我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当然很生气地拒绝他。可是后来听不到他的声音,我正纳闷怎么回事时,却听到擤鼻涕的声音,很可能他是哭了。”

“会不会是假哭呢?”

“绝对不是,他是真的哭了,他说无法忘掉我。姊姊,你认为我应该原谅他吗?”

“这……我不知道。”

“虽然是自己的事,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坦白说,我还是喜欢他。一想到如果原谅他的话,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这真的让我想原谅他呢!可是,虽然喜欢他,但心里却又无法原谅他的行为。啊,我要如何是好呢?姊姊,你帮我决定要不要原谅他吧!”

“哪有这种道理?”

“没办法,我已经想过太多了,仍旧找不出答案,所以只有请姊姊帮忙了,因为,你抽奖都能够抽到最高级的松阪牛肉。”

“不,那是投机取巧得到的。”

“什么,真的吗?”

“是有一些……”

“但确实抽中了吧?姊姊,你赶快帮我决定,是原谅他呢?或者不原谅?”

“那么,不要原谅。”

“什么,这……”绘里露出夸张的狼狈状,然后用责怪的眼光凝视着我。

“要不,原谅他好了。”

“别这么简单改变意见好吗?”

还是同样责怪的眼神。到底要我怎么说呢?我不高兴了,从锅里夹出最大块的肉片,沾上蛋黄汁后,放入嘴里。虽然是那么大块的肉,还是在入口的瞬间溶化。

“啊,姊姊,你太奸诈了,那是我看上的。”

“有什么关系呢?还有很多的。”

“可是,那块看起来最好吃。”

围绕着最高级松阪牛肉的晚饭愈吃愈热闹,即使连不喝酒的我和绘里,也都像是喝醉一样地继续聊个不停。不久,父亲坐在椅子上开始划船了。他已酒足饭饱,加上愉快的谈话,让他发出愉快的打呼声——他并不知道不久之后,等在他面前的,是被我和绘里架回佐贺下跪的命运。

巧也完全喝醉,虽是还能勉强坐在椅子上,眼睛却已经闭上一半,而且哼着SMAP的歌。

我终于吃饱了,放下筷子,离开座位,走向二楼那间被当做储藏室的四席半榻榻米房间,站在房内最里面的壁橱前面。这一年半以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打开壁橱的门,甚至连碰触橱门都会感到恐惧。可是,现在,很不可思议的,我居然能够平心静气地伸手拉开壁橱门。

壁橱内有个圆形块状物,是加地的天象仪。高中毕业后,加地拿来天象仪,并对我说:“寄放在你这里。”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寄放呢?抑或是想要送我,却不好意思实说?如今他死亡,也无法求证了。

盖在上面的白布积满灰尘,掀开时,尘埃飞舞。我不住轻咳,等尘埃静止下来,然后抱起天象仪。

下楼梯的时候最辛苦,一方面是因为天象仪很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看不见脚底下而害怕,如果跌倒,不止我会受伤,天象仪也会坏掉。果然被我稍微猜中,可能因为快要松一口气,我在最后一阶滑倒了,惊呼出声已经太迟,我迅速地滑落楼梯下。不过,丝毫不觉得疼痛,因为,楼梯的下面是这半年来我持续睡觉的棉被,一直铺在这儿的棉被。

棉被接住我和天象仪。我把天象仪放在地上,呼出一口气,心想:又被这个地方救了一次。

本来想把天象仪搬到客厅,但现在觉得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不,应该说,这处走道是最合适的地方——走道是人们进入的地方,也是人们出去的地方。

我从自己房间里拿来延长线,将延长线的插头插入洗手台的插座上,再拉至走道,长度总算足够。这样一来算是准备就绪!我坐在棉被上,仔细盯视着天象仪。

一切都从这个天象仪开始!我虽尚未下定决心不再流泪,但现在却可以不流泪地打开开关,星空立刻浮现眼前。

加地的天象仪,将十七岁那年出现的美丽星空映满整个走道。我转动着天象仪,让牡羊座星群映照在走道门上。“那是非常朴实的星座,却也是真正美丽的星座……”感觉上加地此刻就在这里。不,不是感觉,他的确在这里。不论何时何地,加地都在我身边。

我茫然望着加地制作的星空时,巧步履摇晃地来了。

“啊,这是什么?”

“天象仪,加地放在我家的。”

“嘿,原来在你这边?”巧兴奋地说,抬头:“真漂亮的星空呢!”

“嗯,真的好漂亮。”

我们默默凝视着映现在走道的星星。

天象仪成辐射状地射出许多光芒,非常灿烂耀眼,仿佛就像加地这个人,或者,应该说,就队是我们对加地的回忆。

不久,巧在我身旁坐下:“我接到加地寄来的风景明信片,就在他死前没多久。”

“明信片?加地寄来的?”

“抱歉,一直没告诉你,我总觉得说不出口……明信片上写着他在旅途上邂逅了一位女孩,对方似乎邀他一起去房间喝酒。”

“那加地怎么回应?”

“他说拒绝去房间,可是两人却曾经亲吻。加地可能因此觉得非常内疚,所以才写明信片给我吧!他真的很笨,在明信片上写着:‘为了不败给她的诱惑,我寄这张明信片给你,如果我回去后态度怪异,你就将此事告诉奈绪子。’”

我沉吟着,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件事,于是深呼吸,让脑筋开始运转,行为恢复正常,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孩的笑容。是吗?加地和她亲嘴了吗?加地人生中最后的亲吻被她抢走了吗?

“你认为只有亲吻吗?”我问。

巧点头:“以加地的个性来说,既然会寄给我那张明信片,应该绝对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不过,事实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了。”

“没错,是不知道。”

我的心情非常复杂,觉得能够原谅。却又觉得不可原谅。加地这个笨蛋!就算是只有亲吻,我也很想骂他,可是他会认为对不起我,让人感觉又是一种救赎,那是重视我的证据。一直到最后的最后,加地还是真心喜欢我。

憎恨的心情与爱恋的心情在内心冲突着。

然而,这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论是否愿意,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已物是人非了。不论如何,此刻我的身旁有巧,而他正在望着天象仪映照出的星空。

在我身旁的不是加地,是巧。

“抱歉。”巧再次致歉:“我一直瞒着你。”

“不,没关系。”

“没关系?真的?”

“关于亲吻的……或许有些不能释怀。”

“我应该不说出来吗?”

我摇头:“谢谢你告诉我。我一直在意那个女孩,很奇怪吧?就和加地已经死亡一样,我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女孩。可是,听了你刚刚的话,心情轻松多了,毕竟,加地也是男人。”

“一定只是亲嘴而已。”

“嗯,有可能……但是,谁知道?”

“不,绝对是这样。你了解加地的个性吧?那家伙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绝对会遵守到底。

既然在寄给我的明信片上表明他的想法,就不可能会在外面偷情。”巧说的这句话,仿佛是在替自己的拈花惹草行为辩驳一样。

他的样子太可笑,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如果他考虑与我的关系,他应该把加地塑造成恶人会更好些的。替加地辩驳,对他半点好处也没有。

我指出这点时,巧似乎在思索什么。

“关于加地……”

“嗯。”

“虽然没告诉过你,但,我真的一直在想着他。从他死后,我每天都在想着他的事,譬如:和他共同度过的时间、或是我们之间无聊的对话……”

“我也一样。”

“不可能会忘记的。”

“嗯。”

“只是会一点一滴地忘掉。”

“是的。”我点头:“可是,一定还会残留着什么。”

“啊,一定会。我终于发现,根本没有必要忘掉他,因为,绝对忘不了。加地在我心中,也在你心中,即使这样,还是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我吓一跳:“我也想过同样的事。”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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