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钢琴奏鸣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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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决议的公权力之强大,根本没有人在听我说话。我望向唯一
的救赎——千晶,她却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我和真冬,然后向
我扮了个鬼脸,转过身面向讲台。
8 公主、革命家
那天放学以后,我马上扛着贝斯逃出教室,往屋顶上走。
一到屋顶,就看到一个女生穿着制服坐在铁丝网围栏上看天空
,头发被强风吹抚着,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是神乐阪学姊。
“年轻人,你动作会不会太慢了?下课钟都已经打完了。
”
“不,是学姊你来太早了啦……”
明明刚才还有课,怎么可能在钟声打完以前就到屋顶上来
?
“对面工厂的报时音乐和我们学校的钟声会在这个时间点
重叠,刚好形成一段绝佳的拟载常难。真想让你听听看啊,年
轻人。”
“嗄?”话说回来,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太危险了吧?
学姊从围栏上跳下来,在我面前落地。
“下定决心要加入我们社团了吗?”
“这个嘛……”我把贝斯从肩上卸下靠着围栏放着,言词
还是有点犹豫:“贝斯方面还请多多指导,不过组团方面……
”
“为什么?”学姊皱起了她形状漂亮的眉毛。
“不,因为我只是想回到那间练习教室里听CD而已,不是
为了学姊的乐团才弹贝斯的。”
“可是我叫你来,你也很快地跑来了啊?”“那是因为我
想好好教训真冬一顿,才必须得到学姊的帮助。”
“所以要我教你的意思就是先教会你弹贝斯。像我利用你
一样,你也在利用我。是吧?”
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有点恶劣,我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为了赢过真冬,我也没办法太顾虑形象了。
这时,学姊露出了微笑。
“嗯,我了解了。你现在也不再是一副丧家之犬的表情了
。”
她的笑容不像平常那样戏剧化,而是极为自然的微笑。我
着实吓了一跳。
“这样不是也很好吗?结果你还是加入了我的社团,我早
就预言过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学姊蹲了下来,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堆东西:有装电池
的迷你扩大机、扩大机讯号线、还有贝斯用的替换琴弦。
“……不过,为什么要来屋顶上练习?”
“年轻人,你认为贝斯的基础练习第一步是什么?”
学姊把从袋子里拿出琴弦,一边解开一边这么问我。
“嗯——不是练习爬格子吗?”
爬格子是一种反覆的基础练习,配合固定的节奏,一边以
食指到小指依序按压琴格,一边小心地依序弹出每个音阶。因
为左手会一点一点地往横向移动,也有人称这种练习叫螃蟹走
路。虽然听起来有点菜,不过这是练吉他的基本功。但是,学
姊却摇了摇头。
“在那之前,还得先做一件事。所以才把你叫到屋顶上来
。”
学姊用力拉紧弦的两端。
“我用贝斯弦拉了一条从这边的屋顶到对面校舍屋顶的钢
索,你就从上面走过去吧。”
我整个傻眼,正从盒子里拿出来的贝斯也差点掉到地上。
“……啥米?”
“如果你不能把性命托付给琴弦,就无法成为一名贝斯手
。我会在这里祈祷,祝你能够平安到达对面屋顶啦。掉下去的
话大概就是死路一条了,你要先作好心理准备。”
“不要,不不不不,你在说什么啊?”
“噢!”学姊耸了耸肩。
“对一个贝斯手来说,赌上性命的特技训练是必要的。你
不知道吗?即使是日本最有名的贝斯手,也曾经挺身经历各种
视死如归的锻炼,譬如说拿金属罐子猛敲自己的头啦,或是置
身瓦斯爆炸的烈焰之中啦……之类的。”
“你说日本最有名的贝斯手……到底是谁啊?”
“就是已故的The Drifters成员——碇矢长介。”
“The Drifters是搞笑团体吧?”我拿起琴盒敲着地板。
“The Drifters可是不折不扣的乐团喔!他们还担任过披
头四的开场表演嘉宾。你实在太失礼了,年轻人。”
“这我都知道啦,请不要岔开话题!”
“走钢索当然是跟你开玩笑的,一开始最该做的是帮贝斯
换弦。因为乐器上好弦就一直摆在店里,放久了弦的弹性会逐
渐疲乏。”
这,这个人实在是……
我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于是便默默地把四条弦都换了
。
“我把你叫到屋顶上的真正理由,是那个啦!”
神乐阪学姊靠着围栏,往楼下指了指。我甚至不用往下看
,光凭着耳边传来的吉他声就明白学姊说的是什么了。这里的
正下方恰好是真冬练习吉他的那间教室。
话说回来,我明明教过她用毛巾隔音的方法,为什么还听
得到练习声呢?这悠然的旋律正是拉威尔的《死公主的孔雀舞
曲》。是因为班上同学叫她公主而受到打击了吗?
“那是七天前的事了。”
神乐阪学姊背靠着围栏,仰头看着天空。
“我从第一节就开始跷课,之后一直待在这里听街上的声
音,直到放学为止。”
这个人是来学校干嘛的啊?
“之后,太阳逐渐下山,感觉就要开始下雨的时候,传来
了那把吉他的声音。是巴哈的《平均律曲集》第二册。而且她
跳过赋格的部分,都只弹前奏曲。我当时很生气,之后也没注
意到天空已经下雨,一直坐在这里聆听。”
“你这样会感冒喔……”
“一直到第二十四号B小调,她都一直在弹前奏曲;那简直
是种甜蜜的拷问。接着我听到开门的声音,于是探出头偷看了
一眼,只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了出来,她的长发就像凝固的
枫糖浆一样,一头澄澈的栗子色。我一眼就对她倾心。”
我腿上的贝斯啪的一声倒了下来。
“那个……学姊?”
“嗯?”
“真冬是女生耶?”
“那又怎样?我喜欢亮丽的东西。在我眼里没有性别。你
以为我为什么让相原千晶加入,成为我们的伙伴?那是因为她
可爱。”
“请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令人吃惊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认为她会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把
鼓打得这么好。”
“这些话如果让千晶听到,她可是会哭的喔。”
“没问题的。我会把我的嗜好毫不保留地告诉千晶同志的
。”
“大家都觉得你是一个想要什么就动手拿的人吗?”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没想到这家伙——是这样想的。
我还是干脆自己去学贝斯好了,现在要回头还不迟。我一边这
么想,一边开始调音。
“不过虾泽真冬都不听我讲话。再说,经过我仔细地观察
以后,不知为什么,在这间学校里可以和她对话的只有一个人
。”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学姊在那一周里只用了一次的,具有
破坏性的可爱笑容。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年轻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直视学姊的眼睛,只好把目光移
回手中的贝斯。自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不
,等等,快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学姊自己也说了,我只是被她
利用的一个棋子而已。
“总之你只是想召集一些可爱的女孩子而已吧?并不是真
的想要组乐团。”
当我把心里的疑惑直接说出口,神乐阪学姊却歪着头,眼
睛眨呀眨地看着我。
我和她到目前为止所进行的对话,该不会都是我的妄想吧
?这个念头忽然掠过我的脑海。
“年轻人,你知道人类是为了什么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吗?”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答案很简单,人类是为了恋爱和革命才诞生在这个世界
上的。”
突然间,风飒飒地吹过,吹起了学姊的长发。我的肩头只
稍微感受到这股风,就差点倒了下去。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我
是不是对人生有某些误解?这些问题在一瞬之间浮上了我的心
头。
“你大概不知道……雷夫托洛斯基这个人吧?”
我已经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是倒数第二个革命家喔!在政治斗争中败给了同僚约
瑟夫史达林后便逃亡到墨西哥,还没亲眼见到全球革命的萌芽
就过世了。不过,他的不幸并不是因为史达林在他身边……”
学姊自一脸茫然的我手中拿走贝斯,把它接到扩大机上。
“保罗麦卡尼不在他的身边才是他的不幸。而最后一位革
命家——约翰蓝侬的身边,就很幸运地有位保罗麦卡尼。”
学姊压抑着高亢的情绪,开始用手指弹拨琴弦。一连串激
烈又走调的声音自扩大机发出,刺激着我的耳朵。我真不懂,
以贝斯那粗大的弦,为什么可以发出这么尖锐的声音呢?
那是披头四的《Revolution》前奏部分。约翰蓝侬所作的
革命之歌,也是一首不被了解的歌。
“所以,在我的生命中,恋爱、革命与音乐都是不可分割
的。推动永续革命的力量、寻求只属于我的保罗的力量、以及
将这股思维化作歌曲唱出的力量,这三者并没有什么区别。年
轻人,我这么回答你的问题,你还满意吗?”
你的回答有针对我的问题吗……?
“啊,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当我正想把一些感想化为字句说出口的时候,学姊却皱着
眉头,嘴里嘟嚷着“唉啊唉啊”,一边摇着头。
“没办法啦,如果配合你的智商简单地说,就是这么回事
——我除了想要召集可爱的女孩子之外,也想认真地组个乐团
。”
“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好了。”我又把琴盒往地上敲。
“你还是有一点诗情比较好。”
“学姊你不也是在把人当笨蛋要吗?不要一副得意洋洋的
样子,我不是在称赞你。”
“年轻人,你的反应还真有趣啊,过来。”
学姊害羞地笑着。过来?有礼貌一点好吗!
“那么我们来改良贝斯吧。因为你很快就会岔题,我还满
困扰的。”是我吗?是我不好吗?就在我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
,学姊突然把贝斯交还给我。
“在练习以前,我们得先创造声音。你看,我带了各式各
样的拾音器来。反正工具你都准备好了吧?”
学姊从包包里拿出几样吉他零件。所谓的拾音器是感应琴
弦振动的部分,只要替换这个部分,音色就会有显著的改变。
其他还有调整内部的配线等等,最极端的改造就是在琴身上打
洞。
“……你的意思是,马上就改造贝斯吗?”
“你的Aria Pro II虽然是便宜货,不过我可是考量到虾泽
真冬的StratocaSter吉他的音色才特别挑选这把的。不过,这
样还不够。这把贝斯还无法创造出和那个声音完全呼应的音色
。”
学姊指了指围栏下方,传来一阵阵真冬华丽的吉他速弹。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把我叫到屋顶上来吗?
和学姊两个人再三琢磨,不断地调整贝斯真的很有趣。而
且这也是我擅长的部分。
“……这种音色可以跟葛雷格雷克的贝斯匹敌了喔。”
两个小时以后,在一堆木屑、金属片、以及细碎的断弦之
中,神乐阪学姊手里拿着我刚完成的贝斯,赞赏地说着。让我
有点脸红。
“我的Les Paul也拜托你帮我处理好了。我想要把音色弄
得更浑厚一点。”
“不了,我没勇气调整那种高价的东西。”
学姊笑了笑,开始整理起工具跟垃圾。
“练习的时候要尽可能地连接扩大机练习。因为要用身体
去感受、记忆相同于正式演出时发出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再把贝斯连接到迷你扩大机上。琴音的锐利
度已经和刚买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这是为了要对抗真冬那宛
如机械般精准的清澈音色。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很有自信的杰作
。
从学姊无理地强迫我买这把贝斯的那一刻开始,我怎么也
不觉得这是自己的乐器;不过,现在这把贝斯根本就像使用了
数十年以后沾染了自己的汗水一样,用起来十分地顺手。它是
我从头开始创造的,我的伙伴。终于可以练习了。
“当然,我不会让你反覆练习一些简单的内容。虽然那的
确是必要的,不过在家里自己练就可以了。或许有点突然,不
过我要你先弹一首曲子给我听。”
学姊把一张乐谱放到我的面前,是用手抄的。
“你知道这首曲子吗?”
我点了点头,虽然谱上没写曲名,不过我一看谱就知道了
。
“贝斯的旋律比较不引入注意,这点我也不否认。而且几
乎没有一首曲子是单弹贝斯的部分就能让所有人听出来的。唯
一的例外,就是这首。所以我认为,所有的贝斯手都应该从这
首曲子开始,最后再回归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是班伊金的《Stand By Me》。哒、哒、哒哒哒
、哒……这段贝斯旋律——的确,仅仅两小节就拥有让整首歌
在记忆里复苏的力量。
“那你就配合着节拍器,持续地弹这首曲子吧!直到夜幕
升起,月明星稀为止,好吗?”
学姊无碍地引用完歌词后就挥了挥手,打开门走下楼梯。
我叹了口气,盘坐下来拿起贝斯。
虽然学姊老是令我吃惊,不过我从没想过她会这么突然地
就要我弹奏曲子。
不是要留在我身边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