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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部分

春明外史-第170部分

小说: 春明外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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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什么嫌疑不嫌疑,这件事叫我们旁边人怎样去措词。”何剑尘笑道:“不要忙,
我有一个机会。上次我们探吴先生的口气,他不是有了情人吗?昨天晚上,我探得
最确定的消息,他和同乡朱韵桐女士,已经在西山订了婚了,我们正要捉住他,喝
他的喜酒呢。碧波的字写得很好,朱女士又会画中国画,因此他办了许多合作的扇
面条幅,预备宣布婚约后,就分送男女朋友,作为纪念。你想他两人雅人深致,快
活不快活?”何太太道:“这和杨先生又有什么相干?”何剑尘道:“青年人见别
人结婚,没有不羡慕的。我要对碧波说,叫他招待宾客宣布婚约的时候,办得热热
闹闹,把史女士也加入这宴会。杏园自然是到的,就趁那个时候,向他进言。”何
太太笑道:“我以为你真想了什么法子,原来就是这样一头屎主意。要是杨先生那
样容易受感动,早就解决了,还等今日吗?”何剑尘笑道:“其实我是真没有法子,
不过这样说得玩。我倒要在李女士没有来以前,探探他的口气。若是他非娶李女士
不可,我们就转过来劝李女士罢。”何太太笑道:“你简直是傻瓜,越说越远。李
女士要愿意结婚,还用得着我们现在来劝吗?”何剑尘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
不行。各人自扫门前雪,随他们会罢,我不管他们的闲事了。”何太太笑道:“你
说出这话来,简直该打五百下手心。你不想想当年我们的事,人家是怎样帮忙的。
到了现在我们就不应该帮人家一点忙吗?”何剑尘笑道:“你这人倒是知恩报恩,
今天晚上他要上报馆来的时候,可以对他说说。”何太太道:“他的病好了吗?”
何剑尘道:“哪里好了!他自己不好意思请假,勉强做事呢。他不但照旧做事,而
且又另外加了两件事做。”何太太道:“那为什么,不怕受累吗?”何剑尘道:
“我也是这样劝他,据他自说,这两年以来家道中落,南边全靠他寄款子接济,他
自己的钱又用空了,不能不努力。”何太太道:“我就常说杨先生不知道什么叫算
账,这是他一个大坏处,这个样子,每月挣一万也是穷。”何剑尘道:“你以为天
下人都要象你们一样,抱着一本奶奶经,掐着指头过日子不成?”何太太道:“又
是杨先生那句话了,银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余积几个不好吗?杨先生若是
能余积几个,何至于现在生病还要卖苦力做事呢?”何剑尘道:“各人有各人的心
胸,你以为这话有理,人家还以为这话是多事呢。我不和你说了。”何剑尘说到这
里为止,就上报馆去了。
    到了编辑部,只见杨杏园撑着头,一只手在桌上写字。身边站了一个排字小徒
弟,正在等稿子。何剑尘一偏头看他,见他紧锁着两眉,一语不发。手上捏的正是
一枝无尖秃笔,只听得一阵细微的瑟瑟之声,在纸上响。连书带草,在那儿赶着做
稿子。电灯映得他那两领,越见得苍白。再看那做的稿子,是一篇散文,已经写好
题目是“三大快活主义”。何剑尘不由笑了起来,说道:“你贫病交加,还说三大
快活主义,你真是一个能苦中作乐的人了。”杨杏园道:“我干的这个买卖,不是
要给读者一种兴趣吗?依你说,我该天天对了读者痛哭才对呢。”何剑尘道:“不
是那样说,你既然有病,应该多休息些时候,何必这样拼命的挣扎着来做呢?”杨
杏园长叹了一声道:“我的责任太重了,我的负担也太重了。春蚕到死丝方尽,宁
人负我罢。”何剑尘本来要慢慢的和他谈到婚姻上去,现在见他满腹牢骚,就不愿
意再谈那个。因笑道:“碧波的事情,你知道吗?他和朱女士订婚了。”杨杏园道:
“我原也仿佛听到这一句话,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守秘密。今天上午伯平来看我
的病,我问他,他说碧波有些小孩子脾气,还是顽皮。打算择一个日子,他和朱女
士各人单独的下帖子,请各人的客,这地点可在一处。等客到齐了,他们做起主人,
临时宣布婚约,让人家意外的惊讶,而且还有许多合作的书画小件,当场送人。不
过这事究竟守不住秘密,他已经公开了,打算三五天内,就要请客。请客的地点也
特别,在香山甘露旅馆。约好了地点齐集,他赁了两辆长途汽车载鬼,一车装了去。”
何剑尘笑道:“不要胡说,人家是喜事,去的客都也沾些喜气,你怎样把宾客当鬼,
那主人翁成了什么呢?”杨杏园笑道:“我一时不留神,说出这句话,你千万不要
和碧波提起,他纵然不忌讳,也不能认为这是好话。”何剑尘道:“那自然。你和
两方面都认识,大有作证婚人的资格。”杨杏园道:“不错,这朱女士是李女士的
朋友,我也在李女士家里会过两次。她怎样认识碧波的,我倒不知道。”何剑尘道:
“碧波这上十个月,不是开始研究图画,加入了什么书画研究会吗?这就是他们认
得的原由了。”杨杏园道:“是真的。现在男女社交,还不能十分公开,大家只有
借着什么研究会,什么文学社的幌子,来做婚姻介绍所。我也疑心碧波怎样好好学
起画来?原来他是学着画眉呢。”说话时,杨杏园已将文稿做完,将笔一扔,昂头
长叹了一声说道:“累够我了。”何剑尘道:“你回去罢。稿子若是不够,我来和
你设法子。”杨杏园对他拱了一拱手,微笑道:“感恩非浅。”于是立刻就坐车回
去。到了家里,脱衣上床便睡。
    富家骏这几天正赶着修理自己的旧作,预备出单行本。每天晚上,总要到十二
点钟以后,才能睡觉。他房后一扇窗户,正对着杨杏园的房间,他理一理稿子,抬
头一看,只见对面屋子里黑洞洞的。心想刚才电灯亮了一阵,怎样又灭了,难道杨
先生没有回来吗?正好听差进来沏茶,一问时,他说杨先生今天回来,茶也没喝一
杯,就睡下了。富家骏知道杨杏园的病没有好全,怕是病又复发了,因此轻轻的走
进他屋子去,将电灯一扭着,只见杨杏园向里侧身而睡,桌上有一个贴着快信记号
的信封,旁边乱铺着几张信纸,有一张信纸,却落在地下。因俯身给他拾了起来,
无心中却看见上面有一行触目的字样。那字是:“今年岁收荒歉,家中用度,愈形
紧迫。信到之后,务须查照前信,筹洋一二百元寄来。”富家骏只看了这几个字,
知道是杨杏园的家信,不便望下看,就给他放在桌上。那么,杨杏园所以力疾从公,
也大可以想见了。当时也不惊动他,依旧熄了电灯出去。到了次日,特意回去,见
了富学仁,把杨杏园经济恐慌的话告诉了他。富学仁道:“既然如此,我这里开一
张两百块钱的支票,你送给他,就算是你们的束修。他是不乱要钱的人,你这话可
要好好的说。”富家骏也觉他叔叔这事办得很痛快,趁杨杏园不在家,把一个信封
将支票封了。信封写了几个字:“奉家叔命敬献薄仪以代束修,学生家骏上。”杨
杏园回来,将信拆开一看,就知道富学仁是有心救济自己。不觉叹了一声道:“生
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自己正要钱用,用不着虚伪谦逊,就收下了。吃晚饭
的时候,亲自告诉富氏兄弟,叫他转为致意道谢。次日便忙着把款子汇回家去,款
子刚汇走,当日又接了家里一封信,说是银钱周转不过来,家里要卖了房子还债,
以后接济家款,日子就不可差移,免得再举债。本来,想这款子寄回家去,就要辞
了一两件事,轻闲轻闲,看到这封信,又不敢着手了。自己转身一想,天天这样干
下去,也不见有什么痛苦。大夫虽说病根未除,作医生的人,是过分的细心,用话
来吓病人的。自己又不痛,又不痒,有什么病呢?这样一想,把继续工作的心事,
复又决定。过了两天,也不觉得有什么痛苦,不过饭量减少,懒于动作而已。
    这日清早起来,刚一醒过来,忽听得听差在外面说,赶快去告诉杨先生,这是
一件喜信,他听见了,一定十分快活的。杨杏园听了此话,以为是李冬青到京的信
来了,一翻身爬起来,趿着鞋,走到玻璃窗下,掀起一块窗纱,向外看去。只见听
差手上拿了一个很漂亮的信封,由外面进来。杨杏园便问道:“是我的信吗?拿进
来瞧瞧。”听差送进来,接过来看时,是一个洁白纸面,上面一个犄角,印着几片
绿色的叶子,间着两三朵菊花。用红丝格框了一个框子,中间就写着收件人的姓名。
那字写得非常端正秀丽。杨杏园一看,就知道是吴碧波的笔迹。翻过来看时,却是
红色印的仿宋字迹。那字道的是:“我们因为彼此情投意合,一个月以前,已经订
婚了。近来许多好友,曾问及这一件事。而且许多好友,只认识韵桐或碧波一个人。
我们为彼此介绍和诸位朋友见面起见,特定于月之一日,在香山甘露旅馆,洁樽候
光。当日并备有长途汽车迎送。诸位好友,均请至西四亚东茶点社齐集,以便登车,
务请光临。朱韵桐吴碧波敬启。”杨杏园心想这样好的纸和这样美丽的印刷,我以
为要写上些很雅清的小启,不料却是这样平俗的文字。碧波也是之乎者也,常常咬
文嚼字的人,何以遇到这样好的机会,不卖弄卖弄呢?正在这时,何剑尘来了电话,
也是说接到了这一封帖子。杨杏园便告诉他,这帖子何以用白话写?何剑尘道:
“我听到说了,他本来打算做一篇好四六小品的,这位朱女士说,他们的朋友新人
物多,若要那种文字,是丢在臭毛坑里三十年不用的东西,恐怕朋友们要笑的。而
且他也说了,料得你的佳期,也不过在重阳佳节前后,这一段风流韵事,情愿让给
你去干了。”杨杏园在电话里听了,也笑个不止。何剑尘道:“如何?猜中了你的
心事不是?”便商量着要不要送喜礼。杨杏园道:“订婚是用不着送礼的。不过我
们交情不同,我本可作几首歪诗贺他。既然他跟着夫人转,嫌腐败,我们就买点雅
致些的小纪念品得了。我这一向子疲倦极了,不能上街,东西就全由你买。等他结
婚的日子,再送礼罢。”何剑尘道:“你身体弱到这样,西山还能去吗?”杨杏园
道:“到那天再说罢。”挂上电话,杨杏园拿了那帖子出一会神。心想以情而论,
不能不去,刚才不该说再看的话,很是后悔。偏是何剑尘又把这话通知了吴碧波,
说是杏园身体弱,你可以劝他,香山不必去了。吴碧波觉得也是,又亲自来见杨杏
园说道:“由宫门口到甘露旅馆,上山有半里之遥,若是找不到轿子,恐怕你上去
不了,你就不必会罢。”他这样一说,杨杏园觉老友体贴周到,越是要去。说是并
没有什么病,应该参与喜事,让精神上愉快愉快。吴碧波道:“你若一定要去,我
另雇辆车子接你罢。长途汽车,坐得不舒服。”杨杏园笑道:“那自然是好,但是
你未免太破费了。”吴碧波笑道:“那也说不得了。谁教我们的交情很厚呢?”杨
杏园见他如此说,更是要去,便认定了必到。可是就在这日晚上,有些发烧。到了
次日,烧得厉害,竟睡了大半天的觉。
    好在赴香山的日期,只有一天,料着也总不会恰在这个时候,就会生大病的。
晚上要表示无病,还挣扎到报馆里去了。何剑尘等他稿子发完了,就拉他到编辑室
隔壁屋子里去,笑嘻嘻的道:“恭喜恭喜,你的红鸾星动了。”说时,在身上掏出
一封信,交给他道:“你看看,这是那位史女士托我转致的一封情书,你什么时候
能作答呢?”杨杏园接那信封一看,上面写着“烦代交杨杏园先生启史托”。杨杏
园倒很为诧异,她为什么有信不直接寄我,要转交过来呢?心里默计着,总不外婚
姻问题。在这里看了,是有些不便,就微笑了一笑,揣在身上说道:“又不知道你
们弄什么鬼,等我回去看了再说。”何剑尘道:“这可不干我事,人家托了,我不
得不交给你。至于信上说的是些什么,我一点不知道。”杨杏园道:“这时我也不
和你分辩,让我看了信再作计较。”当时各不言语,杨杏园先自回家,坐在车上一
路想着,史女士为什么写信给我呢?答应我的婚姻吗?不能够。无论女子如何解放,
没有反先向男子谈判婚姻问题的。拒绝我的婚事吗?也不对。我和我的朋友,只是
背地里讨论这件事,并没有谁正式和她提到这一层。我的意思如何,她也不知道,
又怎样能无的放矢的来拒绝哩?一路想着到了家,什么事也不管,首先就把这一封
信拆开来看。倒是厚厚的有几张信纸。那信道:
    杏园先生惠鉴;在您看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上海了。我这次南下,
没有一定的方针,要到哪里去,也不必计划着到哪里去,反正活一天算一天就是了。
原来我的意思,只图报您和李冬青女士的恩惠,别的事情,我是不计较的。杨杏园
劈头看了“我已经到上海了”一句,心里已经是扑通一跳。看到这里,这次南下,
却是为着本人,这就很可诧异。我有什么事得罪她,逼得她要南下呢?这倒要看她
所举的理由。再向下看时,那信道:
    二位对我的恩惠,也不必来说,您二位当然也认为有的。我虽不能象孔夫子所
说的话去做,以德报德,但是无论如何,我总不能以怨报德。我既不能以怨报德,
我就只有一走了之,是最好的一着。因为先祖母去世以后,我子然一身,就灰心到
了极点。我在北京没有家,到别处去,也是没有家,所以我就觉得无论走到哪里去,
无非是一个人,走与不走,没有关系。不过因为许多朋友,曾把先生和我,涉及婚
姻问题,我为这件事,考量又考量,就决定了等车女士来再说。这话怎样说呢?以
先生品学情谊和我来缔婚,我当然无拒绝之余地。但是我仰慕先生,或者有之,先
生对我,恐怕谈不到爱情二字。既没有爱情,婚姻从何而起呢?那信原是八行纸写
的。第一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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