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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春明外史-第68部分

小说: 春明外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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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先拿两百块给他,明天再开一张支票给他罢。”停了一会又笑道:“饭桶!我的
钥匙又找不到。”她拿着话机,眼睛转了一转,说道:“那末,我就自己来罢。”
说着,将话筒放下。马士香问道:“你要回去吗?”TT道:“家里有一笔小款子要
我回去拿出来,不能不回去。”马士香正和她说得投机,听见她说要走,未免有些
恋恋。TT怕他留,说走就走,走到门外边,扶着门转钮,探进半截身子来笑道:
“谷得摆。”
    马士香见TT好好的走了,心里着实不受用。但是她的钻石戒指,忘记带去,还
在这里,逆料她晚上一定还要来的。就是今晚不来,这样重要的东西,丢在这里,
或者也要打一个电话来问问。他这样一想,就在家里等着,并不出去。不料TT去了,
这晚不但不来,连电话也没有一个。据马士香估计,这个钻石戒指,总要值到一千
元上下,她简直随便的扔下,真是有钱的人,不在乎此。这晚上没来,到了次日晚
上,以为TT要来了,谁知又是古无音信。马士香想道:“奇怪呀!她和我感情很好,
似乎不至于中断。就是中断,还有一个戒指在这里,也应该拿去呀!难道她忘了?”
自己一想,简直没法解释这个疑团。一直到第三日,他等不住了,逆料TT在华洋饭
店,到了晚上七点钟,就到华洋饭店去候着。到了九点钟,TT穿了一身西装,果然
来了。马士香看见,连忙让着坐在一处,笑问道:“怎么一去三天,不见踪影?”
TT道:“前天是到天津去了。昨天家父宴两个公使馆里的馆员,要我作陪。”说到
这里,TT忽然觉得说出实情来,脸上一红。连忙改口说道:“今日我就打算去找你
呢,不料先就在这里碰见了。”马士香都听在心里,说道:“这里嘈杂些,不如还
是到我那边去坐罢,也可以自由谈话。”TT道:“刚来,坐一会儿,忙什么呢?”
马士香听她这样说,分明是愿意去的了,只得又耐下性子,陪她坐。一会儿工夫,
走来两个时装女子,和TT好像很熟的样子,笑着和TT道:“密斯邓。”说到这里,
TT把眼睛对她一望,她会意,就不说了。马士香在一边看见,心里恍然大悟,这TT
女士一定就是前任邓次长的女公子。不过她为什么要隐藏姓名起来,这却不解。这
个问题,只好搁在心里,留着慢慢地来问她。交际场中,时间最易混过去。一会儿
工夫,就是十二点钟了。马士香当着TT的面,已把怀里的金壳表,掏出来看过了两
三回,最后忍不住说道:“可真不早,我们走罢。”TT看他这样,笑道:“怎么这
样坐不住?”也就没再迟延,又和马士香共坐一辆汽车到惠民饭店来。刚刚进门,
却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站在楼梯边,对TT轻轻喊了一声“三小姐”。TT和马士
香并肩走着,一路说着话上楼,却没有留心。到了马士香房里,马士香也笑着喊了
一声“三小姐”。TT道:“你怎样知道我行三?”马士香道:“刚才楼梯边不是有
人叫你三小姐吗?”TT道:“没有呀,我怎样没有听见?”马士香道:“我亲眼见
的,怎说没有?”TT道:“像个什么样儿?”马士香道:“矮胖个儿,穿一件蓝布
大褂。”TT用手撑着腮,想了一想,笑道:“更不对了。哪有这样的人会认识我?”
马士香见TT不相信,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也就搁下,没往下说。却笑着问道:“今
天洗澡不洗澡?”TT斜着眼睛,对他一望,笑道:“你管咧。”马士香看见她撒娇,
浑身都要痒起来,一手拉着TT,便一同坐在睡椅上。马士香低头看见手上的戒指,
就取了下来,拿着TT的手。TT道:“这戒指你爱不爱?”马士香歪着脑袋,一直看
到TT脸上去,说道:“我怎样不爱?”TT道:“你既然爱这个,我可以送你。不过
这一个戒指,有点特别的缘故,明天我准再挑一只比这好的送你。”马士香不料他
开口就送这样的重礼,心里倒是扑通一跳,笑道:“我那就先要谢谢。无以为报,
将来令尊大人要活动起来,我多少可以效劳。”TT笑道:“你说我父亲是谁?”马
士香道:“你以为当我真不知道吗?”TT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猜错了。”
马士香道:“我是个福尔摩斯,只要和人一见面,就要看出他是什么人,何况我们
已经很熟呢?”TT听他的话,也就没有再辩,不过一笑。马士香心里一想,这决是
邓次长的小姐。日前好像听见人说,邓某有外室,这许是外室生的,所以不肯露姓
名呢。自己这样想,越猜越对,不敢小看TT,客客气气的和她说话,直谈到夜深。
    高等的旅馆,大概总是把下午当早上的。他们十二点钟起来,将房门一开,一
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挨身而进。TT看见那妇人进来,脸色都变了,愣着站在一边。
马士香莫名其妙,也愣住了。那妇人走上前和TT请了一个安,叫了一声三小姐,TT
哼着答应了。那妇人回转身来,又对马士香请一个安,马士香只得苦笑了一笑。那
妇人然后面对着TT,恭恭敬敬站在一边。TT这才开口说道:“李妈现在哪里做活?”
马士香听她这样说,才知道是TT家里的一个旧仆。看那妇人身上穿着粗哔叽褂子,
干干净净的,手上还带着很粗的银镯子。并不和普通老妈一样,梳那种翘尾巴的头,
她却是挽着的辫子头,漆黑的头发上,斜插着一根金挖耳。只看这一点,知道不是
一个随便的土老妈。李妈见TT问她,便说道:“三小姐,闲着啦,我想为那一点小
事,小姐下了我的工,总不会老记者的,还得请小姐对老爷太太说,赏一碗饭吃呢。
我那小三儿昨天在这儿找人,碰见小姐,还在门外头候着呢?”谁知TT听了她这几
句很平常的话,脸上却显出十分不安的样子。想了一想,便在随身带的钱袋里,拿
了一卷钞票出来。对李妈说道:“你大概现在境遇很难,我也知道,这一点儿钱,
你拿去零花罢。”说着,便递了过去。李妈接着钞票,看了一看,随手放在桌上,
她那张黑黑的面孔上,勉强露出一些笑容,说道:“我不敢使小姐的钱,不过小三
儿闲得久了,求小姐给他一碗饭吃。”TT和她说话时,看见房门还是开的,走上去,
将房门关好。然后再和李妈说话,说道:“你是知道我的,三四百块钱,我都不在
乎,可是今天身上真没带钱。”李妈笑道:“就不会开一张支票吗?”TT道:“你
以为我像我爸爸一样,银行里认得我的笔迹,随便把纸写一写就行吗?我要是支款,
非填支票不可。你想,我岂能带着支票簿满处走?”李妈笑道:“这是小姐愿把钱
给我,我又没有和小姐要,身上不便就得了。”说着,反身就要走。TT上去一把将
她扯住,说道:“你别走,等我来想法子。”说着,便走到里屋子里去,伏在椅子
上哭了。
    马士香坐在一边,直是发愣,不能作声。这时看见TT走进去,便也跟了进来,
轻轻的问道:“这人是谁?别哭!”TT擦着眼泪道:“我的人格要破产,我还不哭
吗?”马士香又问道:“这人是谁?”TT道:“她是我家一个老佣人,因为她的丈
夫外面做侦探,我怕多事,把她辞了。她有一个儿子,也是北京城里的混混,都是
不能惹的。今天的事,被她撞破了。要不给她一点儿甜头,好,她就到我家里直说
了出来。或者传到外面去了,我怎好见人?不然,她儿子现在房门外,知道她闹些
什么?”马士香不听犹可,这一听也冷了半截。半天,说道:“他要多少钱呢?”
TT道:“谁知道呢?”马士香道:“我坐在里边,你去问问她。若是只要两三百块
钱,我箱子里却也现成。”TT一声不言语,走出去了。马士香隔着屋子一听,却又
多了一个男子说话。那男子说道:“我不难为三小姐。三小姐年轻,被人欺侮了,
我要给老爷出口气,他是做官的人,那就更好,我们得问问他,这拆白党的事情,
可是他们应当做的?”这时,就听见李妈说:“有话好说,你嚷什么?”马士香听
他们这样说,心里不觉扑通一跳。后来就听见TT说:“小三儿,我也知道你手边紧,
我身上可没多带钱。哪!我这里有一只钻石戒指,总值个七八百块钱,你拿去换着
使罢。”就听见一个男子汉道:“我可不敢接。您啦!”又听见TT道:“你还嫌少
吗?”说时,TT走进来了。马士香看时她手上那只戒指,已经不见了。TT轻轻的说
道:“你在这儿,他挟制着我是不容易送走的。不知您这儿有支票没有?”马士香
以为是要钱,说道:“不必用支票,我箱子里有两百多块钱,全给他们得了。”TT
道:“我已经去了一只戒指了,还给他们这些钱做什么?我想了一个主意,你只开
一张一千元的支票给他,等他拿着走。只要他一出门,屋子里有的是电话,你打个
电话给银行里,叫他不要兑款,就说没有存款了,他自然扑个空。他走了,我也走。
他就找回来,俗话说:捉贼要脏……”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马士香亲眼看见TT
去了一只戒指,心里很过意不去,银行里虽然只存一千多块钱,好在照TT的法子行
事,他拿不去的,何妨试试。主意想定,立刻答应了,就在箱子里拿出银行的支票,
开了一千元的数目,盖了自己的图章,交给TT。TT走到外边对李妈道:“这是一千
块钱,你们总可以松手了罢。要不然,我也没别的法子,尽你们嚷。”说着把支票
交给李妈。他们在外面说话,马士香在屋里,一句一句,都听得清楚。心想支票拿
出去,他们一定会走的,谁知言三语四,他们总是吵个不了,好说一会子,又歹说
一回子,逼得TT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愣住坐在一边。约有半个钟头,忽然外面屋
里电话铃响,TT正坐在桌机边,便接着耳机说道:“惠民饭店八号。不对,错了。”
就把话机挂起。这个时候,李妈劝着他的儿子,也说了不少的好话,方才走了。
    马士香在隔壁听得清楚,隔着门帘一看,果然没有人,心里落了一块石头,便
走了出来。一看TT,还伏在沙发椅子上,肩膀一耸一耸,正在哭呢。马士香问道:
“他们把支票拿去了吗?”TT回转头来,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说道:“你快些打电
话到银行里去,叫不要付款给他。”马士香听她的话,当真打电话到存款的银行里
去,叫不要付款。谁知那边答应说:“款子已经领走了。”马士香道:“不能啊,
我这里刚才出门,哪能够就到银行里去了呢?”那边说的确付了,一点没有错。马
士香听了这句话,又是奇怪,又是心痛,只好把电话机放下。TT看见不过意,执着
马士香的手道:“对不住,这是我疏忽了。那小三儿接着支票的时候,曾在房门外
站了一刻儿,我没有留心,也许那个时候,他就把支票给别人先去领走了。因为他
们是个侦探出身的,步步留心,我们这个法子,想是早被他猜破了。难怪呢,刚才
这里电话铃响。我想这并不是打错了电话,是他们同党的暗号。但是这个款子,我
决不累你,今天下午我就还你。”马士香见TT这样慷慨,倒不好一口答应受她的钱,
说道:“那是什么话,还要你一个人吃亏?”TT道:“这个地方我不能久坐了,晚
上我们在华洋饭店再会罢。最好你就搬到那里去,那时他就带了手枪找我们,也不
怕他了。”说毕,TT提着钱口袋,扶着门伸出头去,望了一望就走了。马士香这时
闹得心慌意乱,也不知道TT如何这样害怕,疑惑自己也没有跳出是非因。正在这里
想,只见TT又折了回来,连忙将门关上。一下便坐在马士香身边,一只手扶着他的
肩膀,把头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拍着胸道:“吓死我了。”马士香看见这个样子,
疑惑又出了变故,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TT抬起头脸一红说道:“我刚
才从饭厅上过,看见一个穿西装的人,和三个人在那里吃饭,他面朝外,背影好像
我父亲,我不敢过去,倒退回来了。请你到饭厅里去看看,那人嘴上养了胡子没有?
如若有胡子,就怕是他老人家,我还不能出去。”马士香道:“那末,你在这儿坐
着,我出去看看。”说着,便走到饭厅里来。他看一看饭厅里,不便就这样回身,
只得走了过去,然后回转身来。他看饭厅东边的圆桌上,果然坐着有一个穿西装的
人,可是嘴上并没有胡子。他想,这一定不是TT的父亲了,便一直走回房间,要把
这话告诉TT。他推开房门进去,TT却呆呆的坐在那里。马士香道:“不要紧,那个
人并没有胡子,当然不是你的令尊。”TT道:“那很好,不过我的胆子小,请你把
我送到大门口罢。”说时已经站了起来望着马士香,马士香见她一定要自己送出去,
也推辞不了,只得带上房门,下了楼,一直送她到惠民饭店的大门口,然后才回转
来。
    他走进房去,坐了一会,也就打算出去,便来开箱子。低头一看,不由得一惊,
原来床头边小皮箱上的锁,不知被谁来开了。赶忙打开箱子来一看,箱子里面的东
西,弄得乱七八糟,六百多块钞票,已不翼而飞。他一想,这是谁拿去了呢?刚才
我送TT出去的时候,没有叫茶房锁门,难道这一会子,贼就进来了吗?连忙按着电
铃,叫一个茶房进来,把丢了钱的情形告诉他。茶房道:“我们坐的地方,就在楼
口上,上来一只耗子,我们也会看见,决计没有进来一个人。”马士香一想也对,
他们是坐在楼四,专门等客人叫唤的,而且我这房门,他们看得见,青天白日,哪
里有贼进来?自己愣住了一会子,心里恍然大悟,便叫茶房出去,自己再来找找可
丢了别的东西?寻了一会,还好,别的东西,都还没丢,仅仅的丢了这六百多块钱。
马士香仔细一想,这位TT女士,哪里是什么次长女公子,又是什么交际明星?简直
是为我这一张支票而来。不用说,那个李妈和那个小三儿,全是她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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