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自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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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我的看法。
一会儿,开会的人到齐了,我把那封伪造信和告党员及民众书,先给到会人看,读给他们听,又把昨晚送信的情况,同滕、袁、邓谈了(当时对周高潮有怀疑。对周进行了分析:周是大约十天前由行动委员会介绍来的,不过不是AB团,是立三路线者),决定把三军团的宣言和那封假信派一个班送到黄陂总前委去。此事交给邓萍办了。我和代远、国平到会场,大家正议论纷纷,有的激动紧张,有的怀疑。一进门,杜中美这个“张飞”说:“好大的阴谋!”我说:“是呀!”周高潮宣布开会,要我先讲。我说:富田事变是反革命的暴动,伪造信件,陷害同志,企图分裂一、三军团,破坏总前委粉碎白军进攻的计划,公开宣传打倒毛××,拥护朱、彭、黄,这不是党内路线争论,而是反革命的行为,是AB团的阴谋毒计。省行委是AB团统治的,其中有立三路线者同它结成同盟。这封假信是富田事变的头子丛永中写的,他平日学毛体字,学得比较像,但是露出了马脚——毛泽东同志写信,年、月、日也是用汉字,不用罗马数字和阿拉伯数字。
我讲这段话时,黄公略同志来了,大概听了十来分钟就走了。会后我问邓萍同志,公略来干吗?邓说,他没说别的,只说:“老彭还是站在毛这边的。”他就走了。
我继续说,从战略方针来看,我赞成三军团编为第一方面军的建制,统一指挥,这是革命的需要。长沙撤退后,我赞成在湘赣两江间机动。现在军阀战争停止,蒋介石、鲁涤平以十万大军来进攻,为粉碎它,就必须谨慎而又有把握地打败它。诱敌深入,利用山地,依靠群众,增加自己战胜敌人的有利条件,这是完全正确的,我完全拥护这一方针。如果违抗这个方针而又坚持自己的错误方针,总前委即可撤销我的工作,何须用阴谋办法呢?我们对邓乾元也不过是撤销了他的职务吧。我还说了毛泽东同志在传达“六大”决议时的认真态度和由瑞金到鄠都间,对有人错误地杀了两个群众的严肃批评。讲了这些话以后,到会同志的情绪转变过来了,把愤恨转到对富田事变,通过了宣言:反对反革命的富田事变,打倒AB团;拥护总前委,拥护毛政委;一、三军团团结一致粉碎国民党进攻。通过这件事,提高了部队的思想觉悟。
第二天,我们将三军团开到小布,离黄陂总前委十五里。我亲自去请毛政委来三军团干部会上讲话,使三军团干部第一次看到毛政委。这一切都是为了反对富田事变,巩固总前委的领导。三军团前委宣言发布以后,过了几天,反动的省行动委员会过了赣江,到永新去了。因为这个阴谋挑拨失败了。那次他们也写了同样的假信给朱德同志,他也把假信拿出来了。白军前线指挥张辉瓒发生了错觉,以为红军内部分裂了,迅速进到龙冈,全师被消灭,他本人被俘。“前头捉了张辉瓒”,成了今天豪壮的诗篇。张辉瓒是主力师,他被俘之后,敌全军动摇,给了我顺次各个击破敌人的良好机会。第一次反“围剿”胜利了,被欺骗的群众觉悟了,立即回家替红军带路、运伤兵。毛主席的战略方针胜利了,建立了以后人民群众对红军的信任。
粉碎第二次“围剿”
一九三一年一月粉碎第一次“围剿”后,蒋介石在三月又开始第二次“围剿”,这次总司令是何应钦,他的战术是“齐头并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堡垒主义,使用的 兵力比第一次多一倍,西起赣江,东至福建之建宁,联营 七百里。到四月下旬,敌已逐步推进至富田、广昌、建宁之线。当时兴国还为敌军占据,红军主力一、三军团由龙 冈开至东固,离兴国六十里。有人说,这是钻牛角。毛主席约我到东固(三军团驻地)富田之间山上去看地形,我们饱吃了刺梅,才议这一仗如何打法。在龙冈讨论时,已决定在战役上选定歼灭由富田向东固前进的这路敌军(此敌,系北方队伍,初到南方不习惯,又没有同红军作过战,记不起是上官云相,还是罗霖军(注:当时在富田地区的敌军中的北方队伍是王金钰军。)),但是进到什么地方,才最有利于我军歼击,这个战术问题尚未确定。我们到东固后也讨论了这个问题,几次难于肯定。这次到实地侦察,解决了如何打法的战术问题。决定一军团之三、四两军在离东固约十五里处布置阻击和伏击阵地;三军团绕至敌之右侧背,是一个背水(背赣江)阵。毛主席问,有无危险?我说,无危险,敌人意识不到我军会敢侧敌侧水进攻敌人。
接触不到两三个小时,敌就被一军团击溃,三军团未赶到预定地点,使敌逃脱了一部分。此役一胜,势如破竹,从西向东逐次击破,最后一役是在建宁歼灭刘和鼎师。十五天横扫七百里,三万五千红军,击破二十万白军,是以弱胜强,各个击破敌人之典范,内线和外线相结合之典范,创造了红军战争之军事辩证法。
我在这次战役中学到一些东西:毛主席对战役部署,固然是异常细心地反复思考,力求无缺;对战术问题也是异常细心地反复推究,特别是不耻下问,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此役集中优势兵力,“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他对此运用得最熟练。
建宁战斗是三军团打的,得城后,决定三军团去进占黎川。
杀了黄梅庄
一、三军团在毛泽东同志的正确领导下,粉碎了蒋介石的第二次进攻。三军团在粉碎第二次“围剿”的最后,在福建建宁消灭刘和鼎师,转移到江西之黎川县做群众工作,筹款,准备粉碎蒋介石的第三次进攻。这时在报纸上看到,蒋介石委任黄公略的堂叔父黄汉湘为宣抚使,进驻南昌。这是“宣抚”谁呢?当然是蒋介石在两次大举进攻失败后,企图以阴谋手段分裂红军,“宣抚”黄公略。
过了两天,黄梅庄这个大流氓果然来到黎川,还带一青年特务,装扮为学生。进我军防线时,自称是黄公略亲兄,警戒部队把他送到三军团指挥部,我安置了他的住宿,即约滕、袁、邓谈。介绍黄梅庄的情况:黄梅庄系大学生,黄公略的大哥,大老婆生的,比公略大二十余岁,看起来似公略的父亲。他虐待公略,不给公略钱上大学,贱视公略母更甚。蒋委任黄汉湘为宣抚使,幻想勾引黄公略叛变,黄梅庄即为此事来穿线。黄汉湘系政客,黄梅庄为流氓。公略母年已五十,是丫环提为妾的,平江起义后,被黄家逐出家门,她表现很好,对公略无怨言。我说,对黄梅庄不采取欺骗手段,就得不到实证。得证据后将黄梅庄处决,再告公略,断绝蒋介石的幻想。他们同意了。
过去我与黄见过面,这次我装得分外“亲热”,待以丰盛午餐,且专备“竹叶青”。我敬了他的酒,说:“我喝半盅,你的酒量如海,饮一盅。”他一口即干,我说:“你的酒量大,我不能多饮。”他说:“我喝两盅,你一盅。”想把我弄醉,搞情报。他只知道我不饮酒,不知道我能饮而不饮。我喝了两三盅,还吐了一些,他满满地喝了五六盅,说:“你们连续取得胜利,势力发展得真快!”我说:“不大,公略军才三万人,我也不过五万。”他见我说出兵力,很高兴。说:“再喝一盅。”我喝了半盅,说:“好!汉湘先生高升,公略与我同贺。梅兄冒暑前来,必有贵干,祝你成功。我和公略相知甚深,情同骨肉;患难与共,素称莫逆。如有好处,幸勿瞒我。”他连说:“不敢!不敢!”他酒量虽大,此时亦有半醉。我说:“我们共才几万人,能编个什么呢?”他说:“总司令!总司令!公略去仍当军长。”尽吐实情。我说:“这是你想象的吧,怎么能保证呢?”他说:“不是。委员长(指蒋)、汉湘叔,均有信给公略。”当时,他酒已到八九成,说话颠三倒四,连说:“高兴!高兴!再来一杯。”我说:“勉陪吧!”谈着,他把皮箱底层剖开,从夹层拿出蒋介石、黄汉湘给公略的信。蒋信大意是:校长不才,使你走人歧途等。黄信说:蒋公美德,叔亦愿为你说项等,一套鬼话。看他酒性发作,似难支持,我说:“梅庄先生睡睡吧,我也去睡睡,晚餐时再谈。”
这时,膝代远、袁国平、邓萍同志还在等我告情况,我即将实情告知。袁说:“将黄梅庄头割下来,包好,用小皮箱封着,叫随梅贼前来的特务,星夜赶送南昌,只说黄梅庄已密去黄公略处,数日后可来此地接他。”此事交政治部保卫部长杜理卿(即许建国)处理的。邓萍以公略名义写了一封回信,大意是:蒋贼卖国,屠杀工农,罪当处剐;汉湘附逆,亦将引颈受诛;梅庄甘当走卒,还尔狗头,以儆效尤。将黄头密封,信附其间,交黄梅庄随从速送蒋介石。将黄梅庄罪证和处理经过即告公略同志,他很高兴地回了信,同意我们的处理。
不久后,蒋介石将宣抚使署名义取消了。从此,对红军不再抱这样的幻想了。
粉碎第三次“围剿”
在第二次围剿以后,不出两个月,蒋军进行第三次“围剿”。蒋介石亲自指挥,兵分几路记不清了,约三十万人,以陈诚、卫立煌、罗卓英、蒋鼎文、赵观涛、熊式辉等为各路总指挥,长驱直入,齐头并进,将我苏区县城尽占。我方面军仅三万二三千人,被迫绕道闽西之将乐、连城到瑞金,经兴国至老营盘,企图从赣江边之富田突破敌之薄弱部分,被敌发觉。我军改从良村突破,进攻黄陂。两役消灭敌三个师,吸引蒋军向黄陂回击,我军从间隙中转回兴国境内。待敌发觉,再向兴国时,我军已取得半月休整。敌军是肥的拖瘦,瘦的拖死,精疲力竭,减员三分之一,不能不撤退。乘其撤退时,消灭蒋鼎文一个旅,在东固、白水地区消灭某师(似韩德勤师),结束了第三次反“围剿”战。
这次战役的特点是,充分发挥了毛主席灵活机动之战略战术方针。三个月的艰苦战斗,战胜了十倍之敌。以相对劣势装备和绝对劣势兵力,无后方接济的作战,取得了伟大胜利,粉碎敌人的“围剿”,创造了古今中外没有过的一套崭新的战略战术,这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武库中新的发展——毛泽东的军事辩证法。这就是我们人民解放军常讲的毛主席军事思想的基本内容。如果帝国主义胆敢发动新的世界大战,毛泽东的军事辩证法,仍然是指导战争取得胜利的重要武器。
创造新苏区 学会做群众工作
在粉碎三次“围剿”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下旬,三军团奉总前委指示,分布在会昌、安远、寻邬、信丰及鄠都以南地区,中心是放在会昌、安远。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第一次苏维埃代表大会到一九三二年一月,两个多月的成绩还是不小的:消灭地主武装,肃清民团;做群众工作,分配土地,创造新苏区;成立了一个赣南独立师,一千五六百人,黄云桥为师长。每个新成立团是从三军团中抽一个连为骨干扩大起来的,很快就有了战斗力。这个经验运用到抗日战争中也是好的。三军团本身由一万五六千人东渡,经过三次反“围剿”战役,只剩有一万人左右。现又争取了约四千人补充三军团,建立了安远、会昌、寻邬、信丰四个县的政权,并建立了一些县、区的地方武装,约近半数地区分配了土地。我当了三年多红军,这时才学会分田。对毛主席的三大任务——打仗、做群众工作、筹给养——才体会到:只有做群众工作,从发动群众到建立政权、分配土地,群众才把红军看成是自己的军队;军队中的阶级觉悟就迅速提高,就能自觉遵守群众纪律;筹款、筹给养时也不会把富农当地主打。对红军的三大任务是三位一体的任务有了体会。
打赣州
正在深入展开土地改革斗争时,一九三二年一月中旬,接到方面军总司令部命令,三军团停止地方工作,只留少数干部继续坚持,要三军团夺取赣州。我接到这项命令也是乐意执行的。还在第一次苏维埃代表大会时,中央局某负责同志曾问过我,可不可以打下赣州?我说:赣州守军马旅估计有六千人,地方靖卫团两千人,共八千人,如有时间,蒋介石又不来增援,是可以打下的。当时我想,赣州城是赣南的商业中心(三四万人口),也是反动中心。打下赣州,对发展和巩固赣南十二县(赣县、南康、大余、上犹、崇义、信丰、龙南、定南、全南、寻邬、安远、会昌)有利;又能使湘赣苏区连成一片,巩固后方,使中央苏区形势更好,党中央和中央苏维埃政府在瑞金就比较安全;红军再向北发展,不仅无后顾之忧,而且有了一个新的态势,更有利于机动作战。这样,我们占江西省一大半:即南有中央苏区,西北有湘鄂赣边区,东北有闽浙赣边区,左有湘赣边区做依托。
赣州城在章、贡两水汇合点,三面环水,只南面是陆地,敌人长期设防有准备。我围攻月余,爆破几次均未成功。
打赣州有以下错误:
从政治形势看,当时处在“一二八”事变〔47〕的形势下,应当高举抗日民族革命战争旗帜,以停止内战,开赴抗日战争前线为号召,改变某些具体政策,适应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红一方面军主力应当开向闽浙赣边区,以援助上海抗战来组织抗日力量,开展政治攻势,揭露蒋介石一切卖国阴谋。按上述方针,打通中央苏区和闽浙赣边区的联系,扩大苏区,扩大武装力量,为以后反“围剿”准备条件。打赣州不仅没有利用“一二八”事变,高举抗日旗帜,在政治上打击蒋介石国民党,反而给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找了借口。也没有估计到我军进攻赣州,蒋介石就可能让出大庾钨矿给粤军,作为勾引粤军“围剿”我军之条件,客观上对于蒋粤矛盾起了一定的缓和作用。我在当时没有这种认识,执行方面军总司令部打赣州的错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