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名-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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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不小心,在工艺馆里有上万种不同的死法。骨焦油只是刚好是最新的一种,也是最刺激的死法。
我决定换个话题,「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火力全开①吧。」他说,瞄了一眼旁边的烤窑,「听得懂吗?说吧。」
『注①:Fire away,意即「尽管问吧」。』
我翻白眼,「你觉得你比谁都清楚大学院对吧?」
他点头,「比任何在世的人都清楚,包括所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我压低音量,「所以只要有心,你能够在没人知道下溜进大书库吗?」
马内眯起眼睛,「我可以,」他说,「但是我不会那么做。」
我正要开始说话,他就有点生气地打断我,「听好,孩子,我们之前就说过了,要有耐心一点,你需要一点时间让罗兰消消怒气,现在才过一个学期左右而已……」
「已经半年了!」
他摇头,「那只有对你来说很久,因为你年纪还小。相信我,罗兰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你再花一个学期左右让基尔文对你另眼相看,然后请他帮你去说情。相信我,这可行的。」
我尽可能装出最可怜的表情,「你可以稍微……」
他坚决地摇头,「不不不,我不会指给你看,也不会告诉你,更不会画地图给你。」他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把手搭在我肩上,显然是想减少断然拒绝我所产生的刺激。「为什么那么急?你年纪还小,多的是时间。」他用一根手指指着我,「但是,万一你被退学了,那可是永远的。要是你被逮到潜入大书库,就会遭到那样的处分。」
我肩膀一垂,内心充满了沮丧,「我想你说的对。」
「没错,我说的对。」马内说,回头看烤窑。「走吧,你让我快紧张死了。」
我走开,满脑子想着马内的建议,以及他在言谈中透露的讯息。我知道他的建议大多是对的,只要我循规蹈矩一两个学期,就能重返大书库了,那是我希望能走的安全简单途径。
可惜,我没办法再耐心等下去了。我很清楚,除非我能找到迅速大赚一笔的方法,否则这学期将会是我在校的最后一学期。耐心等候已经不是我能选的了。
我走出去时,朝基尔文的办公室里探了一眼,看到他坐在工作台边,漫不经心地开开关关我的灯,脸上又开始出现分心的表情,我想他的精密大脑想必又忙着同时思考五六件事了。
我敲门框以引起他的注意,「基尔文大师?」
他没有转头看我,「什么事?」
「我可以买下那盏灯吗?」我问,「晚上我可以用它来阅读,现在我仍花钱买蜡烛照明。」我临时想到我可以一边扭着双手,装出可怜的样子,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妥,那太戏剧化了。
基尔文想了很久,他把手中的开关打开时,那灯发出轻轻的响声。「你不能花钱买自己制作的东西。」他说,「制作的时间和材料都是你投入的。」他把灯递给我。
我踏进办公室里拿那盏灯,但是基尔文把手收了回去,看着我的眼睛,「我必须讲清楚一件事。」他严肃地说,「你不能贩卖这东西,或是出借给别人,即便是你信赖的人也不行。万一这东西遗失了,最终会落入恶人的手中,拿它在黑暗中偷偷摸摸地做不法勾当。」
「基尔文大师,我向你保证,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使用这盏灯。」
我离开工艺馆时,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内心却绽放着满意的微笑。马内已经告诉我我需要知道的事了,的确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进入大书库,有密道。只要它存在,我就能找到它。
第六十五章 火花
我承诺请威稜和西蒙喝酒,引诱他们跟我去伊欧利恩是我唯一能做的慷慨之举。
即使安布罗斯从中作梗,害我无法找到有钱的贵族当我的赞助人,这里还是有很多一般的音乐爱好者请我喝酒,多到我喝不完。
遇到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方法。我可以喝得醉醺醺的,或是运用从有酒馆与乐手以来就开始流传的古老做法。且听我透露一个在吟游诗人之间流传许久的秘密……
假设你到一家酒馆聆听我的表演,你听得又哭又笑,赞叹我的才艺。之后你想表示对我的欣赏,但是你没有很多钱,无法像有钱的生意人或贵族那样送大礼,你就可以请我喝一杯。
不过,我自己已经有一杯酒,或是好几杯,又或者我想维持头脑清醒,所以我就拒绝你的好意吗?当然不是,那就浪费了宝贵的机会,很可能也会让你觉得不受尊重。
所以我会欣然接受你的好意,请吧台给我灰谷蜜酒、桑顿酒,或是某个年份的白酒。
酒的名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杯酒不是真的存在,吧台会给我白开水。
你付钱买酒,我欣然向你道谢,双方都很开心。之后,吧台侍者、酒馆老板和乐手之间会把你的钱拿来三方拆账。
有些比较有制度的喝酒场所更好,他们会让你把那些酒当成未来赊账的额度,伊欧利恩就是这样。
这也是为什么我虽然很穷,却还是有办法从吧台拿整瓶的史卡登,回到威稜和西蒙等候的桌边。
我坐下时,威稜用赞赏的眼神打量那瓶酒,「今天是什么特殊的场合?」
「基尔文认可我的共感灯了,现在你们眼前的,是奥秘所最新出炉的结业工艺师。」我有点得意地说。多数学生至少要过三、四个学期,才能结束实习。我没让他们知道我的共感灯获得好坏参半的评价。
「早该如此了。」威稜语气平淡地说,「花了你近三个月吧?大家都开始说你失常了。」
「我以为你会开心一点。」我边说边剥掉酒瓶上方的蜡,「我经济拮据的日子可能就要结束了。」
西蒙不以为然地哼气,「你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错了。」他说。
「我祝你当上工艺师后,工艺生涯持续蓬勃发展。」威稜说,把酒杯推向我,「这样以后就有更多的酒可以喝了。」
「况且,」我说,剥掉最后一层蜡,「只要把你灌醉,等你在大书库的柜台值班时,总有机会让我溜进里面。」我故意维持说笑的口吻,同时瞄一眼他的表情,看他有什么反应。
威稜缓缓喝了一口酒,没有看我,「我没办法。」
我心底不免有些失望,便做出不以为然的手势,仿佛不相信他竟然把我的玩笑话当真,「噢,我知道……」
「我曾经想过。」威稜打岔,「因为我知道那惩罚不是你应得的,你又为此感到相当困扰。」威稜喝了一口酒,「罗兰偶尔会对学生处以暂时停权的处分,例如在卷库里大声喧哗可能会被停权几天,书本处理不当可能被停权几旬,但禁止入内不一样,那已经好几年没发生过了,这点每个人都知道,万一有人看你……」他摇头,「我会丧失馆员资格,我们两个都会遭到退学处分。」
「别为难自己了。」我说,「光是你想过这点,那表示……」
「我们愈讲愈感伤了。」西蒙打岔,以他的玻璃杯敲桌面。「把酒打开,我们来干杯,祝你早日让基尔文对你刮目相看,让他帮你去向罗兰说情,解除你的禁令。」
我微笑,开始把旋转式开瓶器插入瓶塞里,「我有个更好的想法。」我说,「我提议我们祝安布罗斯·贾吉斯永远搞不清楚状况,有处理不完的麻烦。」
「我想我们都赞同。」威稜举杯说。
「老天。」西蒙压低音量,「你们看狄欧克发现什么了。」
「什么?」我问,专心把瓶塞完整拔出。
「他又设法把最美的女人请来这里了。」西蒙的抱怨听起来格外不满,「真是让人又嫉又恨。」
「西蒙,你对女人的品味大有问题。」瓶塞拔了出来,发出令人愉悦的声响,我得意地拿起酒瓶让他们看。他们都没看我,两人都紧盯着门口看。
我转身看就僵住了,「那是戴娜。」
西蒙转头过来看我,「戴娜?」
我皱眉,「戴安也好,戴娜也好,她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位和我合唱的小姐,她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威稜冷淡地看着我,「那是你的女朋友?」他问,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是狄欧克的女友。」西蒙轻声更正。
看起来似乎是那样。帅气健壮的狄欧克以他一贯随和的态度和她说话,戴娜笑了,随性地张开手臂搂着他。看着他们聊天,我的胸口顿时感到一沉。
接着狄欧克转身,指向里面。她跟着他的手势,往我这边看,和我四目交会,喜形于色,对我微笑。我反射性地微笑回应,心脏又开始怦怦跳,我挥手要她过来。她和狄欧克又聊了几句后,就穿过人群朝我们这边走来。
西蒙转头用近乎难以置信的崇拜眼神看着我,我迅速喝了一口史卡登。
戴娜穿着深绿色的连衣裙,露出手臂与肩膀,她看起来美极了,她也知道这点,对我微笑。
她走过来的时候,我们三人都站着,「我正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你。」她说。
我稍稍向她鞠躬,「我也希望有人来找我。这两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西蒙。」西蒙露出开朗的笑容,拨开眼前的头发。「和威稜。」威稜点头,「这位是戴安。」
她悠闲地就坐,「什么事情让你们一群英俊的小伙子今晚来这儿?」
「我们是来密谋打垮敌人的。」西蒙说。
「还有庆祝。」我连忙补充。
威稜举杯高呼,「把敌人耍得团团转。」
西蒙和我也跟着做,但是我想起戴娜没有酒杯时,就停住了,「抱歉,」我说,「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我正希望你请我吃饭呢。」她说,「但是把你从朋友身边拖走会让我感到歉疚。」
我脑中拼命思考,有什么巧妙的方法可以让我离开这里。
「你以为我们想把他留在这里。」威稜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可以把他带走,那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戴娜热切地把身子前倾,粉红色的唇边露出一抹微笑,「真的吗?」
威稜慎重地点头,「他喝的酒比讲的话还多。」
她对我使了一个嘲笑的表情,「有那么多吗?」
「而且,」西蒙也若无其事地帮腔,「他要是错过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就会闷闷不乐好几天,如果你把他留在这里,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我的脸红了,突然有股冲动想要掐西蒙的脖子。戴娜甜甜地笑了,「我想,我还是把他带走比较好。」她站起身来,动作有如被风吹弯的柳枝,把手伸到我面前,我牵起她的手,「威稜,西蒙,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们。」
他们挥手,我们就朝门口走了。「我喜欢他们。」她说,「威稜像是深水里的石头,西蒙像在溪边玩水的男孩。」
她的形容让我笑了出来,「那形容实在太贴切了。你刚刚说要吃晚餐吗?」
「我骗你的。」她开心地说,「不过你刚刚说要请我喝一杯,那倒是不错。」
「去泰普斯酒馆好吗?」
她皱起鼻子,「老人太多,树太少,今晚适合待在户外。」
我朝门口一比,「你来带路吧。」
她就这么做了,我沉浸在她散发的光彩以及男人的嫉妒眼神中。我们离开伊欧利恩时,似乎连狄欧克看起来都有点嫉妒,不过我经过他身边时,瞥见他眼中还带着一丝别的东西,是悲伤?还是同情?
我没时间多想,我现在是和戴娜在一起。
◇◇◇◇
我们买了一条黑面包,还有一瓶艾文的草莓酒,接着在伊姆雷四处常见的公共花园里找了一个私密的地方。初秋的落叶在我们旁边沿着街道飞舞,戴娜脱下鞋子,开心地踩着草地,在树荫下翩翩起舞。
我们走到一棵枝叶扶疏的柳树下,坐在椅子上,不久我们连椅子也不坐了,在树根附近找到更舒适的位子席地而坐。面包又粗又黑,剥面包让我们的手可以有点事做。草莓酒香甜爽口,戴娜的嘴巴接触了瓶口后,有一小时嘴唇都是湿润的。
当晚的感觉很像夏末最后一个温热的夜晚,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些琐事。在此同时,我觉得她的亲近、她的动作、她的嗓音接触秋天空气的声音,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你刚刚眼神飘忽,」她说,「你在想什么?」
我耸肩,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我不能告诉她实话,我知道每个男人肯定都会恭维她,不断送上比玫瑰还要甜腻的甜言蜜语。我则是选择比较隐微的方法,「大学院里有一位大师曾经告诉我,有七个字可以让女人爱上你。」我刻意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我只是在想那会是哪些字。」
「那是你平常讲很多话的原因吗?希望能碰巧发现那些字?」
我开口想要反驳,但是看到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又闭上了嘴,努力压抑尴尬的脸红,她把一只手放在我手臂上,「克沃思,不要因为我而沉默。」她轻声说,「我会想念你的声音。」
她喝了一口酒,「总之,你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思考,我们见面时,你就说出那些字了。你说,我想你为何在此。」她随便比了一个手势,「从那一刻开始,我心就属于你了。」
我脑中浮现我们在若恩的车队里第一次碰面的情景,相当震惊,「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她本来在撕面包,停了下来,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记得什么?」
「记得我,记得我们在若恩的车队里碰过面。」
「拜托。」她逗我,「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抛下我,跑去大学院念书的红发少年?」
我惊讶到忘了指正她,其实我没抛下她,真的没有。「你从来没提起那件事。」
「你也没有。」她回我,「或许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忘记你?怎么可能?」
她听我这么说,露出微笑,低头看手。「你要是知道男人会忘记什么事情,你可能也会惊讶。」她说,接着语气变得轻松,「不过话说回来,或许你不会觉得惊讶,我相信你也忘过东西,毕竟你也是男的。」
「我记得你的名字戴娜。」能这样叫她真好,「为什么要换新的名字?还是戴娜只是你前往艾尼棱路上临时取的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