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名-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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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样的名字?怎么运作?」
基尔文迟疑了一下,接着耸耸他宽大的肩膀,「用这个语言很难解释,用任何语言都很难解释,去问伊洛汀吧,他习惯研究那些东西。」
这下我亲耳听到伊洛汀有多有用了,「所以您是怎么灭火的?」
「这没什么好神秘的。」他说,「我本来就已经为这类意外做了准备,办公室里放着一小瓶试剂。我用它当连结,从涌出的试剂中撷取能量,让试剂降温而无法再继续沸腾,剩下的烟则让它烧完。杰辛和其他人洒石灰和沙子控制了剩余的火势,大部分的试剂都流进排水孔里了。」
「您是开玩笑的吧。」我说,「那里面烧得跟火炉一样,您不可能移动得了那么多的火,那些火要放到哪里?」
「我为那种紧急状况预备了一个降温器。大火是所有麻烦中,最容易事先想好因应之道的麻烦。」
我摇手反驳,「即使如此,还是不可能啊,一定要……」我想计算他必须移动多少火,却不知该从何算起。
「我估计有八亿五千万通姆①的火。」基尔文说,「不过比较精确的数据就得看降温器才知道了。」
『注①:Thaum,典故出自英国奇幻小说作家泰瑞·普莱契(Terry pratchett)的经典小说《碟形世界》(Discworld)系列。作者在此借来用于衡量热能的单位。』
我目瞪口呆,「但……那是怎么办到的?」
「很快,」他用包着绷带的手比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手势,「但不容易。」
第六十八章 穿过烈焰
隔天我赤着脚,没斗篷可穿,就这样走了一天,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这般窘境,让扮演英雄的新鲜感很快就消失了,我只剩下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体灼伤虽不严重,却持续疼痛着,我又没钱买止痛药或新衣。我嚼着苦涩的柳树皮,那滋味正好反映了我的心情。
贫穷有如大石头般,挂在我脖子上,我不曾那么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和其他学生的差异。来大学院就读的人都有后盾可以依靠,西蒙的双亲是艾图的贵族,威稜来自夏尔德的商贾之家。万一他们遇上困难,可以用家人的信用借贷,或是写信回家求助。
我却连买双鞋子的钱都没有,只有一件衬衫。想成为秘术士得修习好几年,我怎么有办法继续留在大学院里?我连大书库都进不去,还要怎么升级?
中午的时候,我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午餐时还凶了西蒙一顿,我们像老夫老妻一样吵嘴。威稜不发一语,专注地吃着食物。后来,他们为了帮我摆脱恶劣的心情,特地请我明天晚上去伊姆雷观赏〈三分钱许愿〉。我答应了,因为我听说剧团表演的是费泰明的原著,不是删节版。那出戏很适合我当下的心情,充满了黑色幽默、悲剧,还有背叛。
午餐后,我发现基尔文已经帮我卖掉一半的发光体,由于还要等好一段时间才会有新的蓝色发光体,这次卖到满好的价钱,我分到近一银半的获利。我猜基尔文稍微垫高了给我的佣金,让我的自尊有点受伤,不过我实在不该得了好处还不知感恩。
即使如此,我的心情并没有就此好转,现在我的确买得起一双鞋和二手斗篷,如果这学期剩下的日子都像条狗般拼命工作,或许还可能攒够钱,支付戴维的利息和下学期的学费。这个方案并没有让我比较开心,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穷,穷到和凄惨之间仅剩一线之隔。
我的心情愈来愈糟,干脆跷了进阶共感课到伊姆雷走走。见到戴娜是唯一可能让我心情好一点的动力,我还是得向她解释为什么我没能赴约。
我去伊欧利恩的路上买了一双短靴,穿起来好走,在未来几个月的冬季也够保暖。那双鞋又让我的钱包再次见底,离开鞋店时,我愁眉苦脸地数着剩下的钱:三铜币和一个铁板儿,比我流浪塔宾街头时的钱还少。
◇◇◇◇
「你今天来的正是时候。」我走近伊欧利恩时,狄欧克对我说,「里面有人等你。」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浮现了傻笑,拍拍他的肩,往里头走。
结果我没看到戴娜,而是看到菲拉独自坐在桌边,史丹勋站在旁边和她聊天。他看到我走近时,挥手要我过去,他自己则是走回吧台的老位子上,经过我身边时,他亲切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菲拉看到我时,立刻起身奔向我。她那样子让我顿时以为她要冲进我怀里,仿佛我们是夸张的艾图剧里久别重逢的情侣。不过,后来她突然停了下来,深色头发摆动着,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美,只不过一边的颧骨上多了一块暗色的瘀伤。
「喔,天啊。」我说,同情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那是我松开你时撞到的吗?实在很抱歉。」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然后笑了出来,「你是在为了救我逃离火场而道歉吗?」
「我只是为了昏过去时松开你的那部分道歉,我实在太笨了,忘了闭气,才会吸进烟雾。你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下让你看到的地方。」她稍稍扮了鬼脸,摆了一下臀部,那动作让我想入非非。
「希望不是太严重。」
她装出生气的表情,「是啊,我希望你下次做好一点。女孩子被人营救时,希望得到的是彻底温柔的对待。」
「好吧。」我轻松地说,「我们就当这次是排练好了。」
突然间,我们陷入沉默,菲拉的微笑消失了一些。她把一只手伸向我,伸到一半时,迟疑了一下,又放回身体旁边。「克沃思,讲正经的……那是我这辈子碰过最糟的时刻,当时四周都是火……」
她低下头眨眼睛,「我知道我快死了,我真的这么想,但是我站在那里就像……就像一只吓坏的兔子。」她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强忍住泪水,再次展露迷人的笑容,「然后你就穿过火来了,那是我见过最神奇的事,就像是……你看过《戴欧尼卡》吗?」
我点头微笑。
「那就像看着塔瑟斯挣脱地狱一样,你从火中冲出来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会没事的。」她往我的方向迈进了半步,把手放在我肩上。透过衬衫,我可以感受到她手的温度。「我本来要死在那里的……」她突然停了下来,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一直在重复同样的话。」
我摇头,「其实不是那样,我看到你了,当时你在找地方逃生。」
「没有,我就只是站在那里,像我妈以前说的故事里那些傻傻的女孩一样。我一直很讨厌那种人物,以前我常说:『她为什么不把巫婆推落窗户?她为什么不在怪物的食物里下毒?』」菲拉这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她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脸庞,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几乎快听不见了,「『她为什么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来救她?她为什么不会解救自己?』」
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我摸着她的手时,注意到一件事,她的手不像我预期的那般纤细,而是结茧且强壮,是那种拿榔头与凿子努力工作多时,经验丰富的雕刻家之手。
「这不像年轻淑女的手。」我说。
她抬起头来看我,眼睛因为即将泛出的泪水而闪闪发光。她破涕为笑,「我……你说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觉得不好意思而涨红了脸,不过我还是继续说,「这不像揉着蕾丝,等着王子前来营救的娇弱公主会有的手,这是以自己的头发当绳子来攀爬,解救自己,或是趁怪兽熟睡时将它击毙的女子才会有的手。」我凝视她的眼睛,「这也是万一我不在场,还是可以自己逃离火海的女子才会有的手。或许会有点灼伤,但是依旧安全逃生。」
我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感觉这是恰当的应对方式,「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帮上忙。」我微笑,「所以……你说像塔瑟斯?」
她再次露出令人着迷的笑容,「像塔瑟斯、白马王子、欧伦·威尔西特三人合为一体。」她笑着说,并拉起我的手,「来,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菲拉把我拉回她刚刚坐的桌边,拿了一件折好的衣服给我。「我问威稜和西蒙,送你什么当谢礼比较好,这东西似乎满适合的……」她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停下话来。
那是一件斗篷,深绿色的,布料很好,剪裁也精巧,不是从旧衣商的车厢后方买来的,是我永远也买不起的那种衣服。
「我请裁缝师帮我缝了几个小口袋。」她紧张地说,「威稜与西蒙都说那很重要。」
「这件衣服很好看。」我说。
她再次露出微笑,「尺寸是我用猜的。」她坦承,「我们来看看合不合身。」她从我手中拿起斗篷,站到我身边,帮我把它摊开,拉到肩上,她的手像拥抱我一样地围着我。
我站在那里,就像菲拉刚刚说的,像只吓坏的兔子。她靠得很近,近到我都可以感觉到她的热度,当她倾身帮我调整斗篷的肩膀部分时,一边的胸部轻轻擦过我的手臂,我像雕像一样僵在那里。从菲拉的肩膀往后看,我看到狄欧克倚着大门对我笑。
菲拉后退一步,仔细地打量我,然后又靠近我,稍微调整斗篷绑在我胸前的方式。「很适合你。」她说,「那颜色刚好衬托出你的眼睛,不过你的眼睛本来就很亮眼了。这是我今天找到最绿的东西,很有春天的感觉。」
菲拉后退一步,欣赏自己巧手的成果,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门离开伊欧利恩,是戴娜,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我太了解她了。天晓得她看到了什么,会因此做出什么推论。
我当下有股冲动想要冲出门去找她,向她解释两天前为什么失约,向她道歉,让她知道刚刚双手围着我的女人只是送我谢礼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菲拉帮我拉平肩上的衣服,用刚刚快哭出来的那双闪亮眼睛看着我。
「刚刚好。」我说,拉起衣服,往外摊开。「这比我应得的好太多了,实在不该让你破费的,谢谢你。」
「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为我做的事。」她再次伸手摸我的手臂,「这没什么,真的,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帮上你的地方,任何请托,你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她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我,「你还好吗?」
我看着她后方的大门,戴娜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了,我也不可能赶上她。
「没事。」我说。
◇◇◇◇
菲拉请我喝一杯酒,我们稍微聊了一下。她说最近几个月她都是和伊洛汀共事,让我相当意外。她帮他做点雕刻,他则是偶尔教她一些东西。说到这里,她翻了白眼,伊洛汀有时候会半夜叫她起来,带她到镇上北方废弃的采石场,有时会在她的鞋子里放湿泥土,要她整天穿着那鞋子到处走。他甚至……菲拉涨红了脸,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我虽然好奇,但不想让她感到尴尬,也就不再追问,我们都觉得伊洛汀不是普通的疯狂。
这段时间,我一直面向着大门,希望戴娜能回来,让我向她解释真相。
后来菲拉回大学院上抽象数学,我则是待在伊欧利恩,慢慢地啜饮着酒,思考我该如何修复和戴娜之间的关系。我其实很想买醉,但我没钱,所以傍晚时我就缓缓跛行回家了。
◇◇◇◇
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上主楼的屋顶练琴,这时我才想到基尔文提到的一件事有多重要,如果多数的骨焦油都流下排水孔了……
奥莉就住在大学院底下的下水道!尽管我身体疲惫,还有脚伤,我还是全速冲往医护馆。半路上,我很幸运看到莫拉正穿越中庭,我呼喊她的名字,挥手引起她的注意。
我走过去时,莫拉狐疑地看着我,「你不会是想要在此对我唱情歌吧?」
我想起手上的鲁特琴,把它收到一边,摇头,「我需要你的帮忙。」我说,「我有个朋友可能受伤了。」
她疲累地叹了一口气:「你应该……」
「我不能到医护馆求助。」我透露出焦急的语气,「莫拉,拜托好吗?我保证不会花你半小时以上的时间,但是我们现在就得去,我怕已经太迟了。」
我的语气说服了她,「你朋友怎么了?」
「或许是烧伤,或许是酸性灼伤,或许是烟雾呛伤,就像昨天陷在工艺馆大火里的人一样,可能还更糟。」
莫拉开始迈开脚步,「我去拿我的医疗箱。」
「如果不介意,我在这里等你。」我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我只会拖慢你的速度。」
我坐下来,努力不去想我身上多处的烧灼伤。莫拉回来时,我带她到主楼西南边有三支装饰性烟囱的地方,「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爬上屋顶。」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不过她似乎决定先不追问下去。
我慢慢爬上烟囱,用突出的粗石做为攀爬的支柱,这是比较容易爬上主楼屋顶的方法,我选这里是因为我不确定莫拉擅不擅长爬高,而且我的伤势也让我的手脚变得没那么利落了。
莫拉跟着我一起爬上屋顶,她仍穿着医护馆的深色制服,不过外面加了一件灰色斗篷。为了让我们走在主楼屋顶比较安全的地带,我们绕了一些路。今晚天上无云,一轮明月照亮了我们的路。
我们绕过一个高耸的砖砌烟囱时,莫拉说:「要不是我认识你,我会以为你是要骗我到某个安静的地方做坏事。」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我轻松地回应。
「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她说,「此外,你根本不太能走,要是你想胡来,我直接把你推下屋檐就行了。」
「别怕伤害我的感情。」我笑着说,「即使我不是跛着腿,你还是可以把我推下屋檐。」
我绊到一个没看见的屋脊,因为身体疲累,反应太慢,而差点跌落屋顶。我在一个比其他地方都高一点的屋顶上坐了下来,等待暂时的晕眩感消失。
「你还好吧。」莫拉问。
「可能不太好。」我勉强站起来,「这片屋顶的对面就是了。」我说,「你站开一些,保持安静,这样或许会比较好,以防万一。」
我朝屋檐走去,往下面的树篱与苹果树看,窗户都是暗的。
「奥莉?」我轻声呼叫,「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