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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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提到了。而且装作是彼得信上提起过的。不过这些都是谎话,这些全是他从那个年轻的笨
蛋、也就是从搭我们的划子上大轮的人嘴巴里掏来的。
随后玛丽·珍妮拿出了她爸爸的那封遗书,国王大声读了一遍,一边读一边哭。遗书规
定把住宅和三千块钱金洋给闺女们,把鞣皮工场(这行业正当生意兴隆的时候),连同房屋
和土地(值七千元)和三千元金洋给哈维和威廉。遗书上还说,这六千块现钱藏在地窖里。
这两个骗子便说由他们去取上来,一切办得光明正大、当众公开。他还嘱咐我带一支蜡烛一
起去。我们随手把地窖的门关上。他们一发现装钱的袋子,便往地板上一倒,只见金灿灿的
一堆堆,煞是好看。天啊,你看国王的眼睛里怎样闪闪发光啊!他往公爵的肩膀上一拍,说
道:
“这太棒啦!这还不棒,天底下还有什么棒的呢?哦,不。我看没有了!毕奇,这比
《王室异兽》还强,不是么?”
公爵也承认是这么回事。他们把那堆金洋东摸摸、西摸摸,让金钱从手指缝里往下溜,
让金洋叮叮噹噹掉到地板上。
国王说:
“说空话无济于事。作为富裕的死者的兄弟,留在国外的继承人的代理人,我们该扮的
就是这么个角色,毕奇。一切听从上天的安排,我们这才有这样一个遭遇。从长远来看,这
才是最靠得住的一条路。一切我都试过了,除此以外,别无更好的路。”
有了这么一大堆钱,换了别的人,都会心满意足了,都会以信任对待一切了。可是不,
他们非得把钱数过才行。于是他们就数了起来。一数,还缺四百十五块钱。国王说:
“妈的,真不知道他把四百十五块钱搞到哪里去了?”
他们为这件事烦恼了一会儿,把各处也都搜了个遍。后来公爵说:
“啊,他是个重病在身的人,很可能是搞错了——依我看,就是这样。最好的办法是随
它去吧,不必声张。这点亏我们还吃得起。”
“哦,他妈的,是啊,我们还吃得起。我对这个根本不在乎——我如今想到的是我们数
过了。我们要把事情就在这儿搞得公平交易、坦坦白白、光明正大你知道吧。我们要把这儿
的钱拿到上边,在众人面前公开点数——好叫人起不了疑心。既然死者说是六千块大洋,你
知道吧,我们就不愿——”
“等一等,”公爵说,“由我们来补足”——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金灿灿的钱。
“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好主意,公爵——你那个脑袋瓜可真是聪明绝顶了,”国王说,
“还是《王室异兽》这出老戏帮了我们的忙。”——一边他也顺手掏出了金币,摞成一叠。
两人的口袋几乎掏空了,不过他们还是凑足了六千块钱,一文不少。
“听我说,”公爵说,“我又有一个想法。让我们走上楼去,在那儿把钱数一数,随后
把钱递给闺女们。”
“我的天,公爵,让我拥抱你!这可是一个人能想到的最光辉灿烂的主意啦。你的脑袋
肯定是聪明到了最惊人的地步。哦,这说得上是锦囊妙计,一点儿漏洞也没有。要是他们还
心存疑虑的话,凭这下子管叫它一扫而空——这一下啊,管叫他们无话可说。”
我们一上了楼,大伙儿一个个围着桌子。国王把金币点过数了,随手摞成一叠叠,每三
百元一叠——整整齐齐的二十小堆。大伙儿一个个眼馋得不知道怎样才好,并且使劲舔嘴
唇。随后他们把钱重新扒进了袋子里。我注意到了国王正在蹩着劲,准备又一次发表演说
了。他说:
“朋友们,耽在那一边的我那可怜的哥哥,对我们这些留在阳间这伤心之谷的人是慷慨
大方的。他对他深爱的、他保护的、失去父母的这些可怜的羔羊是慷慨的。是啊,凡是了解
他的人,我们都知道,要不是他怕亏了他亲爱的威廉和我本人,他准会对她们更加慷慨的。
他到底会不会呢?依我的心里思量,这绝对不会错的。既然如此,——如果在这样一个时
刻,竟然出来挡道,那还算什么叔叔?如果在这样一个时刻,竟然想对他深爱的这些可怜的
甜蜜的小羔羊存心掠夺,——是的,掠夺,——那还算什么叔叔?对威廉,如果我还了解他
——我想我是了解他的——好,我来直接问他。”他一转身,对公爵做出种种的手势借以达
意。公爵呢,有一阵子只是傻乎乎地瞪着眼睛望着,随后仿佛突然懂得了是什么个意思,一
跳跳到国王面前,咕咕咕地不停,快活得不知怎样才好,并且拥抱了他足足有十五下左右,
才放开手。接着,国王说,“我早知道了。我料想,他对这件事是什么个态度,从这一些看
来,能叫大伙儿一个个都信得过。来,玛丽、苏珊、琼娜,把钱拿去——全部拿去。这是躺
在那边的,身子凉了,心里却是高兴的人赠送给你们的。”
玛丽·珍妮就朝他走过去,苏珊和豁嘴朝公爵走过去,一个个拥抱、亲吻,那么热烈,
是我见所未见的。大伙儿也一个个含着热泪,大多数人还和骗子们一个个握手,一路上还说:
“你们这些亲爱的好人啊——多么可爱——真没想到啊!”
接下来一个个很快又讲到了死者,说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他的死对大家是多大的一个
损失;如此等等。这时候,有一个大个子、说话冲的人,从外边往里挤,站在那里一边听,
一边张望,默不作声,也没有人对他说话,因为国王正说着话,大伙儿正在忙着听。国王在
说——说到了半中间:
“……他们都是死者至好的朋友。这是为什么今晚他们被邀请到这里。不过,到明天,
我们希望所有的人都来——我说所有的人,因为他素来对每一个人都尊重,对每一个人都和
好。因此他的殡葬的酒宴理当对大家都敞开的。”
此人就是爱听自己说话,所以唠唠叨叨没有个完。每隔一会儿,他又要提到殡葬酒宴这
句话。后来,公爵实在受不了了,便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了几个字“是葬礼,你这个老傻
瓜”,折好了,便一边嘴里谷——谷——谷,一边从众人头上扔给他。国王看了一遍,把纸
片往口袋里一塞,说道:“可怜的威廉,虽然他害了病,他的心可始终是健康的。他要我请
大家每个人都来参加葬礼——要我请大伙儿务必参加。不过他不用担心——我说的正就是这
件事嘛。”
随后,他不慌不忙,滔滔不绝地胡谄下去,时不时地提到殡葬酒宴这个词,跟刚才一个
样。他第三次这么提时,他说:
“我说酒宴,倒并非因为这是通常的说法,恰恰不是的——通常的说法是叫葬仪——我
这样说,因为酒宴是正确的词。葬仪这个词,在英国是不再沿用了。酒宴这个词更好些,因
为这意思是更正确地指明了你的意向。这个词源自希腊文DγgD,指外面,露天,国外;希
伯来文是Jeesum,指种植,盖起来,因而就是埋的意思。你们知道吧,所以殡葬酒宴就是
当着大众的公开的下葬。”
这是我见到的最拙劣的表演了。啊,那位说话冲的人当了他的面大笑了起来。大伙儿一
个个都惊呆了。一个个在说,“怎么啦,医生?”阿勃纳·夏克尔福特说:
“怎么啦,罗宾逊?你没有听到这个信息么?这位是哈维·威尔克斯。”
国王更巴结地满面堆笑,伸过手来说:
“这位是我那可怜的哥哥的好朋友、医生吧?我——”
“你这双手别碰我!”医生说。“你说话象一个英国人么——可真是么?学得这么糟
的,我可还从没见过。你这个彼得·威尔克斯的兄弟啊。你是个骗子,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哈,这下子可把大伙儿惊呆了!他们一个个围住了医生,要叫他的气平下来,想给他作
种种解释,告诉他哈维已经在四十件事上表明他确实是哈维,他怎样知道每个人的姓名,知
道每一只狗的名字。还一个个求他,求他千万别伤害哈维的感情、可怜的闺女们的感情和大
伙儿的感情。可是不论你怎么劝说,都没有用,他还是一个劲儿地大发雷霆。还说不论什么
人,装做英国人却又英国话说得那么糟,准是个骗子,是个撒谎的家伙。那几位可怜的闺女
偎着国王哭泣,医生突然一转身,对着她们说:
“我是你们父亲的朋友,我至今是你们的朋友,我作为一个朋友,一个忠诚的朋友,一
个要保护你们免遭伤害的朋友,现在我警告你们,马上别再理会那个流氓,别再理睬他,这
个无知识的流浪汉。他满口胡言乱语,乱扯所谓的希腊文和希伯来文。他是一眼便能被识破
的诈骗犯——不知从什么地方拣来一些空洞的名字和没影子的事,就当作什么依据,还由这
儿的一些本该明白事理的糊涂朋友帮着糊弄你们。玛丽·珍妮·威尔克斯,你知道我是你的
朋友,也是你无私的朋友。现在听我一句话,把这个可怜不足惜的流氓给轰出去——
我求你干这件事,行吧?”
玛丽·珍妮身子一挺,我的天啊,她多么漂亮啊。她说:
“这就是我的回答。”她抱起那一袋钱,放在国王的手心里,还说,“收下这六千块大
洋吧,为我和我的两个妹妹投放出去吧,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也不用给我收据。”
随后她一边用一条胳膊搂着国王,苏珊和豁嘴搂着另一个。大伙儿一个个鼓掌,脚蹬着
地板,仿佛掀起了一场风暴。
国王呢,昂起了脑袋傲然一笑。医生说:
“好吧,我洗手不管这号事了。不过我警告你们全体,总会有一个时刻来到,到时候你
们会为了今天的看法害羞的。”——说罢,他就走了。
“好吧,医生,”国王嘲笑他说,“我们会劝她们来奉告你的。”——这话逗得大家笑
了起来。他们说,这下子挖苦得恰中要害。
第二十六章
英文
等到大伙儿都走了,国王问玛丽·珍妮,有没有空闲的屋子。她说有一间是空的,威廉
叔叔可以住这一间。她呢,要把她自己那一间更大些的留给哈维叔叔住。她会搬到妹妹的房
间去,睡一张帆布床。上面顶楼有个小间,摆着一张小床铺。国王说,这可以叫他的跟随住
——也就是说我。
玛丽·珍妮领我们上楼,让他们看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陈设简单,不过倒也挺舒适。她
说,如果哈维叔叔嫌碍事的话,她可以把她的一些衣衫和零星什物从她房间里搬出去。不过
国王说,不用搬了。那些衣衫是沿墙挂着的,一排衣衫前面有一张印花布的幔子从上面垂到
地板上。一个角落里,有一只旧的毛皮箱子,另一个角落放着一只吉它盒子,各式各样的零
星小家什、小玩意儿,散在各处,都是些姑娘家爱用来点缀房间的东西。国王说,这些家具
使得房间里增添了家常气氛,也更舒适,因此不必挪动了。公爵的房间小巧而舒适。我那个
小间也是这样。
那天晚餐很丰盛,男男女女,济济一堂,我站在国王和公爵坐的椅子后边侍候他们,其
余的人由黑奴们侍候。玛丽·珍妮坐在桌子一头的主人席上,苏珊坐在她的旁边。她们的话
题是说油饼的味道怎么糟,果酱怎么不行,炸鸡怎么炸老了,口味差——如此等等的废话,
尽是妇女们搬出来的一套客气话,用来逼客人说些恭维的话。客人都明白今天的饭菜全是上
品,并且也这么说了:“这油饼你是怎么烤的,烤得这么鲜美?”“天啊,你哪里弄来这么
好吃的泡菜啊?”诸如此类的废话,不一而足。你知道,人们在饭桌上就爱搬弄这一些。
把大伙儿都侍候过了,我和豁嘴在厨房里吃剩下的饭菜,别的一些人帮着黑奴收拾整
理。豁嘴一个劲儿地要我多讲讲英国。有的时候,我真怕快要露出破绽来了。她说:
“你见过国王么?”
“谁?威廉第四?啊,我当然见过——他上我们的教堂去的。”我知道他几年前死了,
不过我没有露出一点口风。我说他去过我们的教堂以后,她就说:
“什么——每星期都去么?”
“是的——每星期都去。他的座位正好在我的座位的对面——在布道台的那一边。”
“我原以为他住在伦敦啊,不是么?”
“哦,是的。他不住在伦敦住哪里啊?”
“不过我原以为你是住在谢菲尔德哩!”
我这下子知道自己快招架不住了。我不得不装做给一根鸡骨头卡住了喉咙,好抓住时间
想一个脱身之计。我说:
“我的意思是说,他在谢菲尔德的时间里每星期上我们的教堂。这只是说夏季,他夏季
来洗海水浴。”
“啊,看你说的——谢菲尔德并非靠海啊。”
“嗯,谁说靠海啦?”
“怎么啦,你说的嘛。”
“我可没有说。”
“你说了的!”
“我没有说。”
“你说了的!”
“我从没有说过这类的话。”
“好,那你说了些什么呢?”
“我说的是他来洗海水浴——我说的是这个。”
“好吧,如果不靠海,他怎么洗海水浴?”
“听我说,”我说,“你看见过国会水①么?”
①诺顿版注:纽约萨拉托迦的国会泉有矿泉水。
“看见过。”
“好,你是不是非到国会去才弄得到这个水?”
“怎么啦,不是啊。”
“好啊,威廉也并非必须得到海上去才能洗海水浴啊。”
“那么他怎么搞到的呢?”
“这里的人怎样搞到国会水,他也就怎样搞到海水——一桶桶运吧。在谢菲尔德的宫
里,有锅炉,他洗的时候就是要水烫些才好。在海边人家没有法子烧开这么多的水。他们没
有这样方便的条件嘛。”
“哦,我如今明白了。你可以一开头便说清楚嘛,也好节省些时间。”
听到她这么说,我知道我总算得救啦。我就舒坦、快活了起来。下面她说:
“你也上教堂么?”
“是的——每星期去。”
“你坐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