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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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想都来不及想,便应了声“是的,太太。”
她一把抓住了我,紧紧地抱住了我,随后紧紧地握住我两只手,摇了又摇,眼泪夺眶而
出,泪流满面,抱着我,握住我,没有个够,不停地说“你长得可不象你妈,跟我料想的不
一样。不过嘛,我的天啊,这没有什么。能见到你,我是多么高兴啊。亲爱的,亲爱的,我
真想把你一口吞下去!孩子们,这是你姨表兄汤姆——跟他说一声‘你好’。
可是他们急忙低下头,把手指头含在嘴里,躲在她身子后面。她又接着说下去:
“莉莎,快,马上给他做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吃,——也许你在船上吃过了吧?”
我说在船上吃过了。她就往屋子走去,握住了我的手,领着我进去,孩子们跟在后面。
一进屋,她把我按在一张藤条编成的椅子上,自己坐在我对面的一张矮凳子上,握住了我的
两只手说:
“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的天啊,这么久的年月里,我多么盼着你啊,如今总算盼来
啦!我们等着你来到,已经有好多天啦。再说,是什么事把你绊住——是轮船搁了浅?”
“是,太太——船——”
“别说,是的,太太——就叫我萨莉阿姨。船在哪里搁的浅?”
我不知道怎么说的好,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船是上水到的还是下水到的。不过我全凭直觉
说话。我的直觉在告诉我,船是上水开到的,——是从下游奥尔良一带开来的。不过,这也
帮不了我多大的忙,因为我不知道那一带的浅滩叫什么名字。我看我得发明一个浅滩的名字
才行,再不然就说把搁浅的地方的名字给忘了——再不然——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念头,于是
脱口说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搁浅——这不过耽误了我们不一会儿的时间。我们船上一只汽缸盖炸了。”
“天啊,伤了什么人么?”
“没有,死了一个黑奴。”①
①评论家认为,这一句话真切地表明了,在蓄奴州里,在白人眼里,轮船出事,死
了一个黑奴,还是可说“没有伤人”。
“啊,这真是好运气。有的时候会伤人的。两年前,圣诞节,你姨父西拉斯搭乘拉
里·罗克号轮船从新奥尔良上来,一只汽缸盖爆炸,炸伤了一个男子。我看啊,他后来就死
了。他是个浸礼会教徒。你的姨父西拉斯认识在巴顿·罗格的一家人,他们对他那一家人很
熟悉。是啊,我记起来了,他如今确实死了。伤口烂了,长大疮,医生不得不给他截肢。不
过这没能救他的命。是的,是因为伤口烂了——是这么个原因。他全身发青,临死还盼望光
荣复活。人家说,他那个样子惨不忍睹。你的姨夫啊,他每天到镇上去接你的。他这会儿又
去了,去了不过个把钟点,现在就快回来了。你一定在路上遇见过他的,不是么?——一个
上了岁数的人,带着——”
“没有啊,我没有遇见什么人啊,萨莉阿姨。船到的时候天刚亮。我把行李放在码头的
小船上,到镇上四周和乡下溜达了一番,好打发时间,免得到这里来时间太早,所以我是打
后街绕过来的。”
“你把行李交给哪一个啦?”
“没有交给哪一个啊。”
“怎么啦,孩子,不是会被偷么?”
“不,我藏在了一处地方,我看不会被偷走的。”
“你怎么这样早就在船上吃了早饭?”
这下子可要露馅啦。不过我说:
“船长见我站着,对我说,上岸以前最好吃些东西。这样,他就把我带到船顶上职员饭
厅上去,把我要吃的都弄了来。”
我心神不定,连听人家说话也听不大清楚。我心里老是在孩子们身上打主意。我打算把
他们带到一边去,套些话出来,好弄清楚我究竟是谁。可是我总是不得手。费尔贝斯太太不
停地说话,滔滔不绝。没有多久,她叫我顺着脊梁骨直冒凉气。
“不过我们在这儿说了半天,你可还没有跟我说起有关我姐姐,或是他们中任何哪一个
人的一个字啊。现在我要把我的话头收住,由你来说。要把所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告
诉我——所有的事全对我说一说。他们的情况怎样啦,如今在干些什么啦,他们又要你对我
说些什么啦,凡是你能想到的,都说给我听。”
啊,我心里明白,这下子可把我难住了——毫无退路。到目前为止,老天爷帮忙,一切
顺顺当当,不过如今可搁了浅,动弹不得啦。我看得清楚,企图往前闯,那是办不到了,—
—我只能举起双手投降了。我因此对自个儿说,这是又一次走上了非说实话不可的绝路啦。
我刚想张嘴说话,可是她一把抓住了我,推到了床的背后。她说:
“他来啦!把你的脑袋低下去——好,这样行了,人家看不见你了。别露出一点儿风声
说你已经来了。让我开他一个玩笑。孩子们,可不许你们说一个字啊。”
我知道我如今是进退两难啦。不过也不用瞎操什么心嘛。除了一声不响,你也无事可做
嘛。等待雷电轰顶以后,再从下面钻将出来嘛。
老先生进来时,我只能瞥了一眼,随后床把他挡住了。费尔贝斯太太呢,她跳过去问他:
“他来了么?”
“没有啊。”她丈夫说。
“天啊,”她说,“他会出了什么事么?”
“我也想不出来,”老先生说,“我得承认,这叫我心里非常不安。”
“不安!”她说,“我都快发疯了。他一定是已经到了。你一定是路上把他给错过了。
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我推算得出来。”
“怎么啦?萨莉。我不可能在路上错过他的——这你也明白。”
“不过,啊,天啊,天啊,我姐会怎么说啊!他准定已经到啦!你准是把他错过了。他
——”
“哦,别再叫我难受啦。我已经难受得够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实在不知所
措啦。我不能不承认,我已经吓得不知道怎样才好。他不可能已经到了,因为他到了,我却
错过了他,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嘛。萨莉,这可怕——简直可怕——轮船出了什么事,肯定
是的。”
“啊,西拉斯!往那边看一眼——往大路上看!——看是不是有人正在走来?”
他一跳,跳到床头窗口,这就给了费尔贝斯太太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她赶紧弯下身
子,一把拉住了我,我就出来了。当他从窗口转过身来,她就站在那里,红光满面,满脸笑
容,仿佛房子着了火似的。而我呢,温温顺顺的,急汗直冒,站在她的身旁。老先生呆住
了,说:
“啊,这是哪一个啊?”
“你看是哪一个?”
“我可猜不出。是哪一个啊?”
“这是汤姆·索亚啊!”
天啊,我差点儿没栽到地板底下去。不过这时已不由人分说,老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握
个不停,在这同时,他的老伴呢,正手舞足蹈,又哭又笑。随后他们两人连珠炮似地问到茜
特和玛丽以及那家子其余的人来。
不过要说高兴的话,恐怕没有人能比我更高兴的了,因为我几乎象重投了一次娘胎,终
于弄清楚了我原来是谁。啊,他们对我问这问那,一连问了两个钟头,最后我的下巴颏也说
累了,连话也说不下去了。我讲给他们听有关我家——我是说汤姆·索亚家——的种种情
况,比起实际的情况多出六倍还不止。我还讲了,我们的船怎样到了白河口,汽缸盖炸了,
又怎样花了三天时间才修好。这样的解释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效果也是头等的,因为为什
么要三天才修好,他们一窍不通。要是你说是一只螺丝帽炸飞了,他们也照样会相信。
现今我一方面觉得挺舒坦,另一方面又觉得挺不舒坦。作为汤姆·索亚,我是挺自在、
挺舒坦的,而且始终这样自在、舒坦,直到后来我听到了一只轮船沿着河上开来时发出的气
喘声——这时我对自个儿说,万一汤姆·索亚搭了这条轮船来了呢?——万一他突然走进
来,在我给他递去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声张以前,就喊出了我的名字呢?啊,决不能让这样
的情况发生——这样就糟啦。我必须到路上去截住他。我便告诉他们,我得到镇上去,把行
李取来。老先生本想跟我一起去,不过我说不,我自己可以骑马去,不用给他添麻烦了。
第三十三章
英文
于是我就坐车前往镇上去。半路上我见到有一辆车迎面而来,那肯定是汤姆·索
亚无疑了。我就停下车来,等他过来。我说了声“停车”,车就停了,靠在一边。他的嘴巴
张大了半天合不拢。他咽了两三口口水,活象口渴得不行似的。他说:
“我可从没有害过你。这你自己明白。那你为什么要还阳找我算账?”
我说:
“我并没有还阳啊——我根本没有到阴间去啊。”
他一听清是我的声音,神志便镇静了些,不过还是不很放心。他说:
“别作弄我了,我也不作弄你。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鬼?”
“说实话,我不是。”我说。
“那好——我——我——那好,当然,这样就不成为问题了。不过,我实在弄不懂。听
我说,你不是已经给害死了么?”
“不,我根本没有被害死——是我作弄了他们。你过来,摸一摸我,要是你不信我的
话。”
他就过来,摸了摸我,这才放了心。又见到了我,他很高兴,只是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
些什么。他急于想马上知道一切的真相,因为这可是一次轰轰烈烈的冒险,又神秘兮兮,这
正合他的脾气。不过我说,这不妨暂时放一放,且待以后再说,还招呼他的车夫在边上等一
会儿。我们就把车往前赶了几步,随后我把当前为难的处境对他说了,问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说,让他想一会儿,别打搅他。他就左思右想起来,没多久,他便说:
“不要紧,我有啦。把我的行李搬到你的车上去,装成是你的。你就往回转,慢吞吞地
走,挨到原该到的时候才到家。我呢,往镇上那个方向走一段路,我重新开始,在你到家后
一刻钟或者半个钟点才到。在开头,你不必装作认识我。”
我说:
“那行。不过等一下。还有一件事——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还
有一个黑人,我想力争把他给偷出来,好不再当奴隶——他的名字是杰姆——华珍老小姐的
杰姆。”
他说:
“什么!怎么是杰姆——”
他没有说下去,便思量了起来。我说:
“我可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会说这是一桩肮脏下流的勾当,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我是下流的,我准备把他偷出来,我要你守口如瓶,别泄漏出去。行吧?”
他的眼睛一亮。他说:
“我会帮你把他偷出来!”
啊,这句话可叫我大吃一惊,仿佛一声晴天霹雳,恰好打在我身上。这可是我平生听到
的最叫人诧异的话了——我不能不说,在我眼里,汤姆·索亚的份量,大大地下降了许多。
我怎么也不相信汤姆·索亚竟然会是一个偷黑奴的人①。
①诺顿版注:哈克一向把汤姆看作代表了社会上“有身份的人”和守法的人,因而
如今他答应参加搭救、解放杰姆的计划,便认为汤姆这是有失身份了。
(又,杰姆当时还并不了解他的女主人有关他命运的决定,并且他对汤姆的为人也毕竟
缺乏真正的认识。)
“哦,去你的吧,”我说,“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那好,”我说,“开玩笑也好,不开玩笑也好,要是你听到什么有关一个逃亡黑奴的
任何什么事情,别忘了,你对这个人什么也不知道,我呢,也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我们把行李放到了我的车子上。他就走他的路,我赶我的车。不过我把应该慢些走
的话压根儿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实在高兴得不得了,有一肚子的事得思量一番。这样一来,
我到家便比这段路该花的时刻快得太多了些。这时老先生正在门口。他说:
“哈,真了不起。谁想到母马会跑得这么快。可惜我们没有对准了看一下时间。它连一
根毛都没有汗淋淋的——连一根毛都没有。这多了不起。啊,如今人家出一百元这个价买我
的马我也不肯卖啦。往常我十五块钱就肯卖了,以为它只值这么个价。”
他说的就是这些话。他是我见到过的最天真最善良的老人了。这也并不奇怪,因为他不
光是一个农民,他还是一个传教士。在他农庄后边,他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由圆木搭成的教堂
呢。那是他自己出资并亲自建成的,作为教堂兼学校。他传教从不收钱,讲也讲得好。象他
这样既是农民又兼传教士,并且干这类事的,在南方可有的是。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汤姆的马车赶到大门的梯磴前。萨莉姨妈从窗户里就望见了,因为
相距只有五十码。她说:
“啊,有人来啦!不知道是谁哩?啊,我相信肯定是位外地来的,吉姆(这是她一个孩
子的名字),跑去对莉丝说,午餐时添一只菜盘子。”
大伙儿一个个朝大门口涌去,因为有一个外地的客人来到,这可并非每年都有的事。他
一来,比黄热病更加引人注意。汤姆跨过了门口的梯磴,正朝屋里走来。马车沿着大道回村
去了。我们都挤在大门口。汤姆身穿一套新买的现成衣服,眼前又有一伙观众——一有观
众,汤姆·索亚就来劲。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用费力,他就会表现出气派来,而且表现得很
得体。他可不是一个卑躬屈膝的孩子,象一只小绵羊那样驯服地从场院走来。不,神情镇
静,态度从容,仿佛一只大公羊那般模样。一走到我们大伙儿的面前,他把帽子往上那么提
了一提,态度高雅,分外潇洒、仿佛是一只盒子上的盖子,里面蒙着蝴蝶,他只是不愿惊动
它们似的。他说:
“是阿区鲍尔特·尼科尔斯先生吧?”
“不是的,我的孩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