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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指匠情挑-第30部分

小说: 指匠情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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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实话吧,”他继续说道。“我来布莱尔,本打算用寻常路数把你搞到手——我是说,从你舅舅家把你拐走,谋夺了你的财产,或许,接下来就想办法把你打发掉。只消十分钟,我就看出,你的生活已将你造就成了什么样儿,我也清楚,我永远也达不到目的。另外,我深知,对你施加拐骗之计,仅仅把你当作另一种猎物,那实在是辱没了你。我可不想那么做。我更想给你自由。” 
“你说得真是冠冕堂皇,”我说道,“假使我不喜欢自由呢?” 
他的回答简短有力,“你求之不得。” 
这时,我别过脸去——生怕忽然涌到脸上的血色,向他出卖我的心事。我尽量使声音平稳不惊,我说道,“你忘了吗?我的渴望在这所宅子里一文不值。就象我舅舅的藏书渴望跳出书架一样。他已令我变的如同那些书——” 
“是的是的,”他不耐烦地说道,“这些你都跟我说过。我想你也许经常念叨这些话。不过,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呢?你才是十七岁的年纪。我已二十八岁,多年来我一直坚信我将成为有钱人,富贵悠闲。可现在我也就这么一副模样,你看到的:一个无赖,口袋里有两个子儿,眼下将就糊口,未来难以为继。你觉得自己的生活令人厌倦吗?那就想想我,想想我的生活有多令人厌倦!我做了不少坏事,每次都想这是最后一票。相信我,我对执着于幻想,将幻想当作现实,由此虚度时光,颇有了解。” 
他抬手将额发捋到后面;这时,他苍白的面色和眼眶上的黑晕,令他看起来忽然间好象苍老了许多。他衬衫是软领的,领子让领带箍得起了皱。他胡须中搀杂着一丝灰白,喉结古怪地鼓出来,男人的喉咙都这样:仿佛在邀请别人将拳头招呼上去,将那个鼓出来的玩意打平坦了。 
我说道,“真是疯了。我想你疯了——跑到这儿来,表白自己是个坏人,妄想我会相信你。” 
“可你已经相信我了。你还是相信我的,没喊你的女仆来。” 
“你激起了我的好奇,你自己也看到了,我在这儿的生活平淡无波。” 
“你想从目前的生活里找点乐子出来?那为何不放弃这儿的生活?永远放弃?等你嫁给我了,你就可以——自由自在,乐趣无穷,一瞬间!什么都有了!” 
我摇摇头。“我觉得你肯定不是认真的。” 
“可我是认真的。” 
“你知道我的年纪。你清楚我舅舅永远不会准许你娶我。” 
他耸耸肩,轻轻说道,“我们应当采取一些,当然,曲径通幽的办法。” 
“你想把我也变成个坏人?”   
他点头。“我正有此意。不过此时,我想你已算得上半个坏人了。请不要有这种表情。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你还没了解事情的全部。”他神色变的严峻。“我要给你一个事关重大、前所未有的提议。并非那种平常普通的姑娘钟情于小伙儿,二人永结同心——那是个枷锁,是为了合法地掠夺和偷窃,世人称之为婚姻。我不会向你要求这些,我志不在此。我所说的,请注意,是自由。一种身为女性不常拥有的自由。” 
“可是由婚姻”——我差点笑出来——“而达成自由?” 
“通过在某种不寻常状态下举行的结婚仪式而达成,”他又捋头发,咽了下唾沫;最后,我见他神情紧张——比我还紧张。他斜着身子凑近我,说道,“我觉得你不象别的姑娘那样神经质,或者满心慈悲?我觉得你的女仆真睡熟了,没有扒在门上偷听吧?” 
我想到阿格尼丝,还有她身上的淤青;不过我没说话,只是望着他。他用手遮着嘴,“上帝助我一臂之力吧,李小姐,保佑我没错看了你,”他说道。“现在,你听好。” 
他说了他的计划。他打算从伦敦带个女孩来布莱尔,让她做我的女仆。他打算利用她,欺骗她。他说他头脑里已经物色好了一个女孩,一个与我年纪样貌相仿的女孩。她是个小蟊贼——他说在她那一行里,她不算谨慎小心,也不太聪明。他觉得,只要从那笔财富里分点零头出来,对她诱之以利,就能引她上钩——“嗯,两千,或者三千镑钱。我不信她会有要高价的胆量。她没什么背景,也没见过世面,跟那些小骗子一样;同时,她也跟那些跑江湖的骗子们一样,很是自以为是。”他耸耸肩。反正出多少钱都无所谓:因为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一口答应;而她一先令也摸不着。她会以为我是个不谙世事的人,相信她自己在帮忙制造一场拐骗我的骗局。一开始,她会劝说我同他走入婚姻殿堂,然后,再劝说我走入——允许自己说出那个词之前,他犹豫了一下——一座疯人院。不过,到了那儿,将由她来取代我。她会反抗——他真心希望她能反抗!——因为她越反抗,疯人院的人就越会将她的反抗视为精神失常的一种表现;于是也就会看她看得更严。 
“有了她,李小姐,” 最终他说道,“他们会把你的名字,你的过去,你的身份——作为你母亲的女儿,你舅舅的外甥女——一句话,所有能表征你是你的东西,统统收藏起来。他们会帮你卸下命运加注在你肩上的重负,就如同仆人解下你的斗篷;你可以金蝉脱壳,神不知鬼不觉地,想去哪儿,就去哪里——开始全新的生活——到时候,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改换身份。” 
这就是自由——珍贵而充满凶险的自由——他来布莱尔即是为了此事。作为回报,他要我的信任,我承诺,我未来的沉默;还要我一半的财富。等他说完,我坐着没说话,我的脸转过来对着他,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最后我说道,“我们永远干不成这事。” 
他立即答道:“我想我们干得成。” 
“那女孩会怀疑我们的。” 
“她会被我描绘给她的计划搅的头晕脑涨。她会象其他人那样,接受她在这儿看到的一切,接受她希望在这儿找到的一切解释。她在这儿看到你,而以她的地位,她将对你舅舅的事一无所知,她怎会不相信你是纯洁无暇的?” 
“那她的同伙,那些蟊贼,他们不会找她吗?” 
“他们会找——因为数以千计的蟊贼们整日都在寻寻觅觅,想找出那些曾经欺骗坑害过他们的同伙;如果遍寻而不获,他们会以为她远走高飞了,嘴上咒她一段时间,然后就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忘记她?你肯定?她就没有——没有母亲?” 
他耸耸肩。“也算是有母亲吧,是个监护人,一个大婶。她总是有孩子走失。我不觉得多走失一个孩子,会令她痛心疾首。尤其是,如果她知道——我是说她会知道的——这孩子已经变成了骗子。你明白吗?她自己的坏名声也会埋没了她。骗过人的姑娘,可甭指望人家会象喜欢诚实厚道的人一样喜欢她们了。”他稍作停顿。“而在我们送她去的那个地方,那边人会对她严加看管。” 
我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疯人院……” 
“对此我十分抱歉。”他飞快地说道。“”可是你自身的名誉——你母亲的名誉——到时候会对我们有所益助,正如我们的骗子姑娘的坏名声对我们大有帮助一样。你得看看这一切如何发生。你被束缚你的名誉奴役了这么多年。现在有个从中获益的好机会,那么就抓住机会,永远地摆脱它吧。” 
我仍然看着别处。再一次地,我害怕被他看出他这番话在我内心深处激起的惊涛骇浪。我自己也被这惊涛骇浪吓住了。我说道,“你说起来仿佛我的自由对你有多重要似的,其实你在意的是金钱。” 
“我早已坦白过我的动机,我否认过吗?不过,你的自由和我的金钱是一回事。财富到手之前,我的动机将成为你的守护神,你的保障。你可以将自己托付于我的动机,或者说,我的贪欲,而非托付于我的信誉——因为我也无毫信誉可言;在这些墙壁之外的世界里,贪欲是比信誉更为强烈的驱动力。你会明白这一点的。我也将教会你如何从中获利。我们可以象夫妻一样,在伦敦找座房子。——当然了,关起门来就分开过,”他面带微笑地加了一句。“不过,等我们拿到钱,你的未来就是你自己的了,你必须对前因后果守口如瓶,你明白吗?因为一旦投身此事,我们就必须对彼此坦诚相见,否则一切将以失败收场。我可不是说着玩的。就我这个提议的本质,我不希望你有任何误解。或许,你舅舅的周全照料令你对法律认知甚少……” 
“我舅舅的周全照料,”我说道,“早已令我枕戈待旦,寻找一切机会好飞出樊笼。可是——” 
他等我说下去,见我没了下文,他说道,“其实,我并不期望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的决定。我的目标是让你舅舅把我留在这儿,帮他整理藏画——明天我就见到那些画了。如果他不留我,那我们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好事多磨。”他抬手捂住眼睛,又显出一脸沧桑疲态。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壁炉里的火一个小时前就熄了,房间里异常寒冷。忽然间我感觉到这寒冷。他见我在颤抖。我想他将此解读为恐惧,或者怀疑。他探身凑过来,最后握住了我的手。他说道,“李小姐,你说你的自由对我而言无所谓;可我又怎能眼见你过着这样的生活——任何一个诚实厚道的人,都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人欺侮,被逼为奴,整日侍弄淫词秽语,让哈斯那种色迷迷的下三滥觊觎凌辱——而不想将你解救出来?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考虑一下你该何去何从。你也可坐等另一位求婚者上门:从你舅舅的书招来的正人君子里,你找得到这么一位吗?即便你找到这么一位,他会象我这么细心谨慎地帮你谋划你的财富?——还有你的人吗?要么,静候你舅舅驾鹤西去,再享受自由生活;这其中,他眼睛老花,手脚不稳,他感到力不从心了,就会变本加厉地奴役你。到那会儿,你得是——什么岁数?三十五?还是四十?你将青春都奉献给书籍整理工作,而且还是霍粹卖的那种书,一先令一本,卖给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你的财富分文未动地躺在银行金库里。你引以为安慰的,就是成为布莱尔的女主人——在布莱尔,听着半小时一次的空洞钟声,一下又一下,了尽余生。” 
他说话时,我没看他的脸;而是望着自己穿了拖鞋的脚。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以前经常幻想的景象——我就象中国女人的小脚,被三寸金莲鞋紧紧束缚着,满心期望突破桎梏。在药力的催化下,这副景象更加残酷逼真了,我看到那小脚扭曲变形,酸腐僵化。我一动不动地呆坐着,然后抬起眼望向他。他凝视着我,静候答复,看是否已说服了我。     
他说服了我。并非凭借着他所说的,我在布莱尔的未来云云——因为他的说辞没有任何新鲜之处,都是很早以前我就为自己算计过的;而是凭借眼前的现实,他现身此地,面陈其详——他早有预谋,从四十里地之外赶来——他混入这座沉睡宅邸的心脏里,摸进我的房间,来到我面前。 
那个伦敦的女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就会以类似手法,说服她自寻死路;正是那个女孩,在稍后一些时候,我将含泪对她复述他那套说辞——我没想到她,一点也没想到她。 
我说道,“明天,等你看到我舅舅的藏画:要夸夸罗曼诺,虽然卡拉斯的画更珍贵。要说莫兰德比罗兰森好。他认为罗兰森是个惟利是图的匠人。” 
我就说了这些。这些也足够了,我觉得。他望着我的眼睛,点头记下,没有笑——我想他知道,此时此刻我不愿看到他的笑容。他放开我的手,站了起来,整整衣裳。这举动打破了我们密谋的神秘氛围:此时的他高大,模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我希望他回房去。我又颤抖起来,他见了,说道,“恐怕我已将你耽搁得太晚。你肯定又冷又饿。” 
他望着我。也许他在估量我的决心,也许他开始心存顾虑了。我抖的更厉害了。他说道,“听了我刚才所说的一切,你不会感到困扰——太过困扰吧?” 
我摇摇头。可是我不敢从沙发上站起来,万一我两腿发软,搞得仿佛在向他示弱。我说道,“你还不走?” 
“你要我走?” 
“是的,你走了我感觉会好点。” 
“当然。” 
他好象还想说点什么。我将脸庞别过去,不要听他再讲,很快,就听到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开门,关门。我坐了片刻,然后蜷起腿,用斗篷把腿包好,拉起斗篷上的帽子,枕着硬邦邦满是灰尘的沙发垫,在沙发上躺下来。 
这不是我的床。上床时间也过了,我身边什么也没有——我母亲的小画像,我的盒子,我的女仆,那些我喜欢在入睡时放在身边的东西。然而今夜,一切都乱了套,我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自由在召唤我:吉凶莫测,令人惶恐,又不可回避,如同死神一般。 
我睡着了,梦见自己坐着一艘船上,船头高高翘起,在昏暗静谧的水流中疾速向前,乘风破浪。   
第九章   
我觉得,即便那时——或者更应该这么说,尤其在我和理查德勾结伊始,我们的联盟尚未经受考验,彼此关联尚不紧密的时候——我想,那时我是要退出的,我要将自己从他野心勃勃的煽动中释放出来。我记得我头脑清晰地想到要退出。因为那个房间——在子夜时分的静谧里,他握着我的手,窃窃私语中,将他铤而走险的计划和盘托出,就好象一个人剥下了毒药的包装纸——这个房间,在拂晓清冷的半个小时里,又回复到原先刻板僵硬的线条中去。我躺下来审视着这个房间。我熟悉其中每条曲线、每个角落,我太熟悉这个房间了。我记得我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为布莱尔的陌生——那寂静,那弯弯曲曲的走道和令人迷惑的墙壁,而痛哭起来。那时我就想,这些事物对于我,将永远陌生,我觉得是那陌生令我古怪——令我怪形怪状,浑身是刺,成为象下水道里的杂碎一般的东西。 
布莱尔逐渐消磨了我,将我据为己有。这时,我感觉到裹在身上的羊毛斗篷轻飘飘的分量,心里念叨着:永远也摆脱不了!我不想逃跑!布莱尔永远不会让我走! 
然而,我错了,理查德。瑞富斯来到布莱尔,象一粒酵母粉落进面团里,彻底改变了布莱尔。次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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