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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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因为我害怕和他见面,所以尽管他不断敲门,叫了我好几次,我都没响应,假装不在家。我并没有见到他。”
“那就好。里见那家伙竟敢让近畿癌症中心的病理科主任来当原告的鉴定人,你根本不需要理这种人。既然他对我下了战帖,今后不论在法庭上,或是在其他方面,我都和他势不两立,你也不必为了一个里见而胆战心惊的。何况,这件官司不像‘香港脚’或是输错血这类的轻度医疗纠纷,这可是癌症啊。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能解开癌细胞的真相,贲门癌的鉴别就已经够难了,现在还得追究是否在手术前就发现肺部的远隔转移,法院怎么可能追究这么高难度的医疗问题呢? 所以你就照我的话,乖乖说出证词就行了。懂吗? ”
柳原低着头,僵住了身子。
“如果你做出对我不利的证词,那也会对你自己不利。也就是说,你将没有办法取得学位,也会失去将来的地位,懂吗? ”
财前压低了声音恐吓着柳原。柳原想起傍晚里见离开公寓时那严肃的背影,而此刻在他眼前的是醉醺醺的财前,正在逼迫他作伪证。他比较着这两个人,黯淡的情绪笼罩了内心,然而此刻他也只能默默地低头答应了。
鸦雀无声的法庭内,柳原证人和里见证人入庭,两人宣读完誓言之后,审判长庄重地开口:“现在你们要以证人的身份接受讯问,必须依照刚才的宣誓陈述事实。
如果证词与事实不符,将以伪证罪接受起诉,你们要有这个心理准备。那么,先由里见证人进行讯答。柳原证人,请到走廊等候。”
柳原立即离开法庭,关口面对着证人席上的里见开始进行讯问。
“您第一次为佐佐木庸平先生初诊是在什么时候? ”
“昭和三十九年4 月13日0 ”
“当时里见证人您是第一内科的副教授,对吧? 您是什么时候辞去浪速大学的职务的? ”
“三十九年12月17日提出辞呈,于来年6 月正式生效。”
“三十九年12月17日不就是第一审判决宣告的那一天吗? 你的离职和这桩官司有什么关系吗? ”
鹈饲教授带领浪速大学相关人员坐在旁听席上,关口说着刻意瞄了鹈饲一眼。
“这不应该在法庭上讨论,我希望回避这个问题。”里见静静地回答。
“好的。我换一个问题。当初佐佐木庸平来初诊时只有胃炎的症状,你却替他做了血液、胃液、x 光、胃镜等所有的内科检查,最后加深了癌症的怀疑,才转诊给财前教授。财前教授做了什么样的诊断呢? ”
“一开始他也说只是一般的胃炎,不过我请他做x 光透视后,才发现是贲门癌。”
关口加强语气问道:“您记得当时财前教授的语气或是态度吗? ”
“我记得。我向他询问诊断结果,他一见到我就说:‘这是拇指大小的贲门癌,是第一次发现这么小的早期贲门癌! ’他的态度就和其他医生发现首例病例时一样,相当兴奋。当然,我也相当佩服财前教授的x 光片解读功力,他只靠两张x 光片,就找出这么小的贲门癌。”
“当时,财前教授还说过什么话? ”
“我想想看。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他说,要解读贲门癌这种微妙的病变已经不是科学,而是一种艺术。”
“这么说来,财前教授不只是兴奋,而且因为仅靠两张x 光片就找出最小的贲门癌,并深深陶醉其中。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财前教授当时的陶醉一直延续到后来,从而导致严重误导了往后的诊断。就一个医生的心理而言,这是不是常有的现象呢? ”关口想揪出财前误诊的根本性原因。
“这是有可能的。为了提醒医生注意这一点,我们不论何时何地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医生做好检查。”
“了解。所以我们才会请东京K 大学的正木副教授鉴定,这也就是第一个症结点——手术前是否曾进行检查。您在第一审说过,曾两次建议财前教授做断层摄影,但财前教授彻底否定了转移灶的可能性,不愿意接受您的建议。您到现在还是维持同样的证词吗? ”关口回顾了第一审的开庭记录。
“是的,我不改我的证词。”
“那么,当时柳原医生是不是也曾怀疑肺部转移? ”
“是的。柳原医生告诉过我,他在教授总会诊时曾建议做断层摄影,但遭到驳斥,我想当时他不认为那只是单纯的结核病灶。”
“接下来有关手术后的检查不周问题,近畿癌症中心的都留病理检查科主任指出,切除后的胃部并没有做好充分的检查工作。您是否知道,就切除后的胃部标本做了什么样的检查? 结果如何? ”
“当时柳原医生曾告诉过我。”
“您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这个内容的? ”
“手术后的第九天,刚好就在财前医生前往德国的当天早上。”
“您是在哪里听说的? ”
“我刚好在中央检查室碰到柳原医生,于是我问他,佐佐木先生的胃部病理检查报告是不是出来了? 他说,早就做完了,组织诊断的结果也表示那只是局限在黏膜内的早期癌。我再更进一步询问,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检查? 他竟然说,只做了~片代表性切片的检查。我非常惊讶,于是建议他,既然手术前没有做断层摄影,现在更应该详细检查整体病灶才对。柳原医生说,那个胃以后要作为财前教授的研究与临床课的教材标本,因此教授命令要浸在福尔马林里,好好保管,未经教授同意,不准擅自使用。”
关口听到这里,掩不住愤怒的情绪:“这个胃标本里包含着攸关患者性命的线索,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研究而占为已有呢? 太藐视人命了! ”
“审判长,该发言严重毁谤被告,我方要求收回! ”河野和国平异口同声地表示抗议,审判长接受了他们的要求。
“我换个问题。手术后一个星期,患者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我想请问当时医生是否进行过妥善的处理? 当时里见证人您要求财前被上诉人拍摄胸部x 光,这又是为什么? ”
“患者因呼吸困难而相当痛苦,当时是我亲自替他看诊,也听主治医师柳原说明病情的经过,因此对财前教授的诊断产生了怀疑。财前教授认为那是手术后引起的肺炎,但是肺炎通常发生在手术后第二三天,当时已经使用了氯霉素,氯霉素对肺炎具有绝对的效果,然而经过了一个星期却未见成效。因此,我怀疑可能是癌性肋膜炎。肋膜炎会导致肺部积水,只要照x 光就可立刻得知。”
“了解。记得东京K 大学的正木鉴定人认为,手术前的x 光已经显示疑似有三四十cc的积水,如果超过50cc就可以大致判断病况。因此,如果在手术后立刻进行x光检查,便可以确定病因。但是财前教授仍旧坚持己见,拒绝了您的建议,是吗?”
“没错。”
“当时若能进行x 光检查,确定诊断为癌性肋膜炎,应该做何处置呢? ”
“应当立即进行化疗,防止癌细胞的扩散。除此之外,我想没有其他办法吧。”
里见一提到化疗,旁听席上立刻出现怒骂:“药物哪能治疗癌症啊! ”
“请安静! ”审判长责备着旁听民众。
关口乘胜追击,继续讯问。
“也就是说,患者在手术后发生呼吸困难时,若能立即拍摄x 光,就能发现癌性肋膜炎,也能进行化疗,抑制癌细胞的扩散。但是财前教授依然未尽职责,因而将癌性肋膜炎误诊为术后肺炎,导致患者提前死亡,是吗? ”
“我认为是如此。”
“我的讯问到此为止。”
财前身为医生却怠慢了应尽的检查职责,关口通过里见的证词,一一指出财前的过失。等关口一回做,对方律师早已蓄势待发,立刻发言:“被上诉人律师开始进行反对讯问。”
局势逐渐不利于财前,为了一举挽回颓势,这次由河野律师开口。
“方才里见证人认为从手术前到手术后,财前教授都未进行几项应做的检查,因而质疑他的怠慢,那么我想请问,里见证人为什么不亲自执行其中的任何一项检查呢? ”
河野劈头就指责里见。
“若医生要重新诊断时,必须获得对方的认可。当时财前教授拒绝我的建议,我也无可奈何。”
“但是,假设你果真在手术前就发现了转移,而手术后也耿耿于怀,那么为什么一遭到财前教授的否定就立刻打退堂鼓呢? 那就好像A 电车载满了乘客,而坐在B电车上的人,在远处就发现A电车的铁轨上有异物,好心提醒A 电车司机;然而A电车司机却说毫无异状,因此B 电车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A 电车翻覆。你的行为不就是如此吗? ”
里见严辞回答:“请不要举一些莫名其妙的比喻,请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好的,我整理一下问题。当时您的确怀疑肺部转移,也向财前教授提出各项检查的必要性,然而您每一次都接受了财前教授的说法,这是因为您认同他的诊断的可信度,也因此不敢亲自执行。这表示,您当时并没有强烈认同检查的必要性,现在结果出来了你才来放马后炮的,不是吗? ”河野一步步进逼。
“不是的。我并不是因为财前教授拒绝我的建议,所以妥协或是服从。然而就如您刚才所说的,即便遭到他的拒绝我也应该坚持到底。我认为这件事,我必须负起一半责任。”
里见坦率认错,反倒让河野不知所措,他对里见的攻击也就此打住。
“审判长,我的反对讯问到此为止。本人打算在讯问我方证人柳原时,再明确论述我方的反驳意见。”
河野说完,换柳原上了证人席。柳原的脸色苍白、全身僵硬,河野为了缓和他的情绪,慢条斯理地说:“柳原证人,你是佐佐木庸平先生的主治医师,对吧? ”
“是的。”
“患者在贲门癌手术之前进行胸部x 光检查,发现左肺下叶有阴影,你当时是不是曾向财前教授建议进一步做断层摄影? ”
“不,没有那回事。当时财前教授说,这个阴影应该是肺结核的旧病灶,但也不能排除转移灶的可能性。因此,反倒是教授提醒我要注意手术开腹时的状况。”
柳原听从财前的指示,说出事前已经套好的证词。
“手术之时,你担任第一助手,请问当时的情形如何? ”
“就如财前教授的诊断,胃贲门部的后壁有拇指大小的癌症,该癌症并没有转移到周围的腹部脏器。教授顾虑到手术前的胸部阴影,因此特别详细地检查了肝脏,但并未发现转移现象。当时的手术只花了两小时十分就完成全胃切除。”
“那么胃部病理检查结果,是在手术后的第几天出来的? ”
“手术后第五天。”
“谁负责检查? ”
“第一外科的病理科负责人。”
“你看过组织标本吗? ”
“是,我看过。”
“看过之后,您有什么意见? ”
“我的意见和检查报告一样,癌症仅止于黏膜内,不可能有血管侵袭,是单纯的早期癌。我因此松了一口气。”
“你过去曾做过病灶整体的病理检查吗? ”
“我只做过一次。在一年多之前,本院只针对单一病灶,做过代表性切片。这是本院一直以来的惯例。”
“了解。那么刚才的病理检查结果,是否促使你完全排除转移的可能性? ”
“检查结果出来后,我确实更加认定手术前的胸部阴影只是结核旧病灶,不过并不能完全排除转移的可能。”
“那么患者在手术后1 个星期,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迹象,当时你做了什么样的处置? 虽然你已经在第一审时说过了,不过麻烦再重复一次。”
“在患者发作之前,恢复的状况都非常顺利。因此当护士报告病况时,我相当惊讶,立刻冲到病房。当时佐佐木先生的痰噎在喉咙里,看起来相当痛苦,我立即请教财前教授,是否要注射肾上腺素和镇咳剂? 教授说,手术已经过了1 个星期,如果是术后肺炎,也未免发生得太晚了。话虽如此,假设当时的胸部阴影是转移灶,但那么小的阴影不可能在短时间急速增长,造成癌性肋膜炎。就患者高烧的情况看来,只能判断这是术后肺炎。因此他指示注射氯霉素。”
“注射结果有效吗? ”
“注射12个小时后,次日早晨患者转为轻度发烧,咳嗽的症状也改善了。但是中午左右又开始发高烧,痰也积在喉咙里,我再度跑去向教授请教。教授说我注射氯霉素的方式不对,应该需要更大量的刺激,因此原本每6 小时注射50HD毫克,改为每4 个小时注射1 次。”
“那么请问,当时您是否向财前教授建议做胸部x 光检杳? ”
“不,我相信那是术后肺炎,因此并没有做这样的建议……”柳原再度做了伪证。
“了解。另外再请问,财前教授在出国前,是否针对胸部转移灶提过什么意见?”
“有的。他说,目前患者的症状确实是术后肺炎,不过就算胃部的病理检杳否定转移的可能,但毕竟标本只是病灶的一小部分,总之癌症手术时常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因此需要多加留意患者的状况。”
柳原仍旧依照财前的指示,说出已准备好的台词,然而却心虚得不敢抬头。
“财前教授如此细心,一再提醒主治医师。但讽刺的是,就如教授出国前所说的,癌症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急速增长,最后回天乏术,导致患者死亡。以上,我方的讯问到此为止。”
河野以他惯用的手法做了总结。
河野一回座,柳原这才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接下来只要照财前的指示,应付关KI的反对讯问,就能解脱了。
关口取得审判长的允许后,立刻展开讯问。
“听你的证词,发现你从患者发烧到呼吸困难,每一件事都向教授报告,请教处置方法。不过,当时你已经进医局6 年了,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难道不能依照自己的判断行事吗? ”
“任何小事,医局员都有义务报告,然后教授再依照报告吩咐处置方法,这就是财前外科的原则。”
“哦? 是吗? 我请问你,你认识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