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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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解。老板,您又不是出远门,只有短短的4 星期而已,请您放心吧。”
虽然专务董事严肃慎重地答应了,但像庸平这种靠苦干出头的人自主性特别强,即使只是让人掌管4 星期,他也放心不下。
“自从扩大店面后,我还是第一次去住院,怎么可能放心? ”
“您别这么说,请您好好地休养休养。要动手术吗? ”
“不,不会动手术,住院检查一下比较安心,要让医生从头到脚好好地查一查。”
庸平十分清楚,在这种由店主打头阵指挥的中小企业中,一旦店主生了大病,业绩会像散了骨架的扇子般一落干丈,所以,他并没有告诉大家手术的事。交待完店里的工作后,他走回位于内侧的住家。
孩子上学后,家里显得特别安静。八叠大的客厅里,妻子良江和女佣正忙着准备住院物品:被子、床单、腹带、洗漱用品、花瓶、时钟堆满一地,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
“准备好了吗? ”
“照你的吩咐准备,结果就积了这么一大堆东西。”
“有没有带算盘? ”
“什么? 算盘? ”
“商人在睡觉时也要打算盘,怎么可以不带算盘! ”
他从壁龛的架子上拿了一把便携式的小算盘,塞进被子里。
“东西准备好的话,就差不多该走了。”
庸平正要换上外出的和服,长子庸一便穿着马球衫现身了。
“你怎么在家? ”
“今天课很少,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看不出你这孩子还挺贴心的,那就让你送吧。”
庸一开始搬行李,年轻的店员也一起帮忙。一行人简直像搬家一样,把大堆行李搬上了客货两用车。庸平舒适地坐在前座的副驾驶座上,妻子良江和女佣坐在后座。
“我不在家的时候,要好好照顾生意。”
庸平关照着在店门口排成一列的店员,语气爽朗,好像是要外出旅行。
车子一到医院,他们立刻把行李卸在三台手推车上,去三楼的外科病房护理站报到。年轻护士指了指护理站左侧第六问房间,庸平大摇大摆地走进病房,抬眼打量了一番:病房只有3 坪大,除了一张病床,还有一个洗脸台和放被子的壁橱。
“病房怎么那么小? ”长子庸一很意外。
“即使是这个病房,也是托了好大的人情才排到的。大学附属医院随时都有一两百个人在排队等床位,有单人病房已经算很不错了。”
庸平把从家里带来的新被子铺在床上,盘腿坐在上面,吩咐把带来的行李放好,但房间里实在堆不下三台手推车的行李,有的只好暂放在门口附近,护理站的护士走了进来,不甚友善地瞟着这些行李:“你们没看住院须知吗? 本院采取完全看护制度,医院会准备干净的被子和床单,护理站也有脸盆,不需要自己带过来。”
“我们不知道。不过,既然带来了,可不可以借个地方给我们放? ”
“这里又不是公寓,不需要的东西请统统带回去。放在这里会影响护士的出入,星期五是财前主任总会诊的日子,请把室内整理干净。”
护士的话音未落,庸平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财前教授那张目空一切而又傲慢的脸,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战。
佐佐木庸平盘腿坐在床上,夹起他最喜欢的咸海带,配了口饭送进嘴里,忽然又感到胸口被顶住了,便立刻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 不舒服吗? ”妻子良江关心地问道。
“我不想再吃了。”他推开放在床头柜上的早餐。
“老公,你别那么任性,手术前得尽量多补充些营养才会有体力,又不是动一般的手术……”良江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闭了嘴。原来,在财前得出诊断结果后的第二天,里见便告诉良江,这次佐佐木是要接受贲门癌的手术,但良江并没有告诉庸平。
“什么叫不是动一般的手术? ”
“我的意思是,不像是割盲肠这种小手术,这可是由两位高明的医生好不容易才诊断出来的慢性胃炎手术啊。”她慌忙掩饰着。
“既然是慢性胃炎手术,为什么非要找那个讨厌的医生,想到等一下他就要来会诊,找就吃不F 饭。”
庸平倒头往床上躺去,一脸食欲快快的模样,望着病房的白色天花板。庸平性格固执,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听别人的劝阻,良江只好收起碗筷。
“财前教授的总会诊开始了,请各位立刻做好准备! ”
还没有到预定的时间,走廊上就响起了会诊的通知,庸平下意识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抢在良江的前面,忙不迭地整理起散在枕头旁的报纸。
一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迅速说了声:“佐佐木先生,请你躺在床上,房间整理干净。”当抱着病历和x 光片的主治医师走进病房时,庸平已经紧张得全身僵硬了。
护士在病房前排成一列,财前穿着一身雪白的浆洗过的长袍,随着护理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几位相关人员。护理长捧着听诊器,庸平的主治医师则毕恭毕敬地迎接教授的大驾。财前教授蹬着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大摇大摆地走近病床:“情况怎么样? ”
“目前没有任何改变,您指示的术前检查都已经完成了。”主治医师诚惶诚恐地将各项检查报告捧到财前面前。
财前走上前看着主治医师一页一页翻看检查报告,目前并没有发现胃患者者容易出现的体内水分不足和电解质( 钠、钾、氯等) 不均衡的症状,情况十分理想。
在营养方面,如果患者有蛋白质不足的症状,可能会引起愈合不全,但目前的血清蛋白质量也很正常,也没有发现幽门狭窄的现象。
看完一大叠检查报告后,财前转身向身边围成一圈的年轻医局员们说:“这位患者在手术前的各项检查中几乎都很正常,但必须记住,如果有脱水或电解质均衡异常现象出现时,必须视异常数值的高低打点滴,使病人的身体状态能够承受外科手术。”
他说明完手术前的检查后,接着吩咐道:“接下来看x 光片。”
主治医师立刻递上患者的肺部x 光片。财前接了过来,对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查看着。
“左肺上有一个小指头大小的肺结核旧病灶,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异常。
这种程度的病灶绝对可以承受cardia krebs( 贲门癌) 的手术。”他指着左肺上出现的小指头般大的阴影,使站在后面的人也看得到。
医局员们异口同声地说:“是,看到了……”
这时,只有站在财前旁边的主治医师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教授,为了安全起见,是否该做一下肺部的断层摄影?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
财前的两道粗眉倏地挑了一下:“断层摄影?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通常,需要动胃或十二指肠手术的患者只需要接受我刚才说明的术前检查就够了,但这位患者以前就曾经罹患过肺结核,所以,做肺部的x 光检查只是为了了解旧病灶是否能够承受这次手术以及癌细胞是否转移到肺部,检查结果发现左肺有肺结核的旧病灶,这样就够了,不需要再钻牛角尖了! ”财前满脸不悦地否定了主治医师的意见。
“还是说,你有其他特别担心的问题,有的话,就提出来吧。”
他用嘲讽的语气虚张声势,主治医师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了安全起见……”
“既然这样,最好一开始就不要提。只有那些对自己的诊断缺乏自信的无能医生,才会以为凡事只要仔细就不会有错! ”
个子瘦小、长得一点儿都不起眼的主治医师把身体缩成一团,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其他医局员用一种不知道是同情、责怪,抑或是嘲笑的眼神看着年轻的主治医师,似乎在说,谁要你多嘴! 财前环视着挤到走廊上的年轻医局员们:“你们在诊断时,往往很热心地做各项检查,但在手术前的检查和处置上却常有疏忽的倾向。手术前的检查十分重要,最近,消化道手术的治疗成绩有了大幅度的改善,这和术前、术后的检查及处置获得改良有密切的关系。你们必须充分了解这一点,在做术前、术后的各项检查时必须特别慎重。”
指导结束后,财前才形式化地问了患者佐佐木庸平一句:“怎么样? 没有问题吧? ”
话音刚落,他却已调头走出病房。围在病床旁注视着庸平的年轻医局员们也三三两两地随着教授走了出去,庸平的主治医师也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一行人离开后,病房霎时显得特别空,庸平终于摆脱了会诊的紧张和自己的主治医师被财前教授训斥的凝重气氛,他精疲力竭地闭上了眼睛。
“咚咚”,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第一内科的里见副教授走了进来。
“啊,里见医生,谢谢您的大力帮忙……”良江一脸放松地起身迎接里见。
“我刚好到内科病房,顺便绕过来看看,情况怎么样? ”
庸平蓦地坐了起来:“欢迎,谢谢你来看我。财前医生刚才过来会诊,被那么多医生团团围住、上下打量,简直像动物园的猩猩一样,而且他们还在病人面前争论,这么搞,没病的人也会被折腾出病来的。”他突然变得饶舌起来。
“你看起来精神很好,术前检查都还好吧? ”
“应该吧,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听说那个叫什么平衡状态的检查结果还不错,但在看x 光片时,主治医师建议再做一次断层摄影,却被财前医生骂了一顿,说没这个必要。”
里见拿起还放在床头柜上的x 光片,仔细地看着。
“医生,怎么样? 是不是以前的老毛病又有问题了? ”他很担心21年前曾经罹患的肺结核会复发。
“应该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里见更专注地观察着左肺上的那个微妙阴影。
“如果不是上次的老毛病,那到底会有什么问题? ”
“不,只是术前检查的问题,你不必担心,好好休息吧。”
说完,里见急步离开病房,走向财前的办公室。
里见敲了敲第一外科教授室的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财前虎背熊腰的背影,一位年轻医局员正帮他脱下白袍。
“原来是里见,我还以为是谁呢! ”他状甚愉快地向里见打招呼。
“这次多谢你的诊疗,而且还帮那位患者安排了单人病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单人病房了。”
“张罗一两间单人病房没什么大问题。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你可不要再拜托我什么事了。”财前的态度很强硬。
“不是要拜托你什么事,我是为了那位病人的症状来请教你的。”
“没想到你把病人转到外科交给我以后还会挂念他,真让人不可思议,看来你很不懂得放下病人啊。”财前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点燃一根雪茄。
“我就是这种个性,只要是看过的病人,无论是转到外科还是泌尿科,在病人治好以前,我都会一直挂记在心。我认为医生就该这样,如果因为这样就被认为是放不下病人,我也无所谓。”
里见并不是在挖苦财前,而是发自肺腑地如此认为。
“刚才,就在你会诊之后,我顺便绕到那位病人的病房,看到x 光片放在那里,顺手拿起来看了一下,你认为他胸口的阴影是怎么回事? ”里见沉着地问道。
“阴影的部分不需要多虑,病历上也写着患者左肺曾经罹患过肺结核,那个阴影绝对是肺结核的旧病灶。”财前的语气十分坚决。
“可能吧,但那个阴影是局部性的,而且呈圆形,和周围肺野的界限很明显……”
里见还没说完,财前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那可能是贲门癌转移的癌细胞,不用你说,我也想过。正因为已经考虑过了,所以才判断是肺结核留下的病灶。虽然从阴影的形状与周围肺野的界限来看这症状和肺癌十分相似,但根据我的经验,初期贲门癌只会发生在局部范围,不可能跑那么远并转移到肺部。”
“但只凭一张底片就下结论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认为应该采取慎重的态度,先做断层摄影。”
“没这个必要,迄今为止,我已经看过好几个这种病人,我的诊断不会错。如果你还不满意的话,我可以不动这个手术,反正我即将参加国际外科学会了,这种烦心的事愈少愈好。”财前盛气凌人地板起了脸。
“财前,别这么说。我们现在只是在对可能攸关病人性命的问题交换意见,只要有任何的疑虑,都应该尽可能加以排除。这是我们医生的职责。”
里见严肃地望向财前,财前粗鲁地在烟灰缸里捻熄雪茄:“只要做了肺部的断层摄影,就算尽到了你所说的医生职责了吗? 好,我知道了,我下午还要总会诊,如果你说完了,就去忙你的吧。”
“是吗? 那就不好意思了,断层摄影的事就拜托你了。”说完,里见站起身来。
“你等一下,我将在6 月7 日启程参加在海德堡举行的国际外科学会,刚才,医学部长已经正式把签证拿给我了。”财前洋洋得意地说。
“太好了,虽然在国际外科学会上作报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祝你圆满成功。”里见发自内心地祝福财前。
河畔的餐厅里,里见修二和东佐枝子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喝着饭后送上来的茶。
窗户下,堂岛』1 l 的河水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耀眼的阳光将他们脚下的地板照得一片明亮。
佐枝子微微低着头,姿态优雅地啜了口茶,然后将茶杯放回桌上。
“不知不觉中,每星期来两次医院已经变成了我的一大乐事,最近,从医院回家后,也不会觉得累了。”她感激万分地看着里见。
“但你从芦屋川的家里到这里也蛮远的,不是吗? ”
“不,自从我常跑医院后,不仅身体变好了,连心情也开朗了起来。像今天这样,在看完病后,可以和您一起用餐,就让我觉得特别愉快。”佐枝子吹弹可破的面颊上,隐约泛着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里见闻言有点手足无措:“东教授最近还好吗? 现在应该可以抛开一切烦恼,专心投入研究工作了吧? ”
东虽然已经内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