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者 作者:〔美〕西奥多·德莱塞-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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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不敢那么肯定地下结论。”
他打断了韦恩医生的话。
“韦恩医生； 我觉得你有话要对我说。我非常想知道专家
报告里到底怎么说的。无论怎样； 都请您直言相告； 我的肾真
的那么糟糕了吗？ 器官有什么致命的毛病？”
韦恩医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哦； 专家说； 少劳累些； 多休息休息； 你还能活上一年
或再长些。要是静心疗养的话； 可能会活得更长些。考坡伍德
先生； 你得的是布莱特氏疾病； 又叫慢性肾炎。但是； 像我刚
才跟你说的； 他们也可能会弄错。”
考坡伍德头一次听说生病； 一生没有过什么大病； 居然是
致命的疾病。不过； 他若有所思地听着医生字斟句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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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镇静自若。死亡！ 也许活不了一年了！ 他就要结束了创造
性的劳动！ 但是； 该来的； 总会来。勇敢地面对它； 他必须振
作起来。
离开医生的办公室后； 他认为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病情； 而
是担心他的突然离去会给一生中他最亲密的人带来什么影响
贝丽莱西、艾琳、儿子小弗兰克·考坡伍德、席彭斯、前妻安
娜（ 现在的威勒太太）、他们的女儿安娜；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
到他了； 但是很长一段时期内； 他都有提供一笔很宽裕的生活
费提供给她。此外； 还有其他一些人。
在回泊涞坞湾的路上； 他在不停地在想； 那些专家虽然也
有搞错的时候； 但我必须把一切后事安排好。首先要立个遗
嘱。他得为亲人们作好经济上的安排。然后是他珍贵的艺术画
廊； 打算把他它留给大众。此外； 为实现他强烈的愿望； 在纽
约办一家医院。这件事他要安排好； 在安排好赠给受益人和继
承人的遗产后； 他应该留有足够的财力建一座医院； 给所有的
无路可走的和穷人的病人提供最好的治疗。
还有； 他计划给艾琳和自己建造一座坟墓。他得找个建筑
师； 替他设计一座体面、漂亮的坟墓； 这样多少可以弥补他这
些年来对艾琳的冷落。
那贝丽莱西怎么办呢？ 现在看来； 他不能公开地在遗嘱里
给她留下什么。也不想让她曝光； 受到公众的妒忌； 或受记者
的追问之累； 那也是不可避免的。对他的安置他要另想办法。
虽然他早已为她建了一项独立的信托资金。但现在； 他要从自
己控制的公司中； 取出额外的一部分股份和证券兑成现金； 再
过户给她。这起码能保证她将来不受贫困之苦。
马车这时已经到达泊涞坞湾； 贝丽莱西的出现将他烦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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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打断。她微笑着奔上前迎接他； 对医生的诊断真是迫不及
待。考坡伍德以他一贯独有的克制态度； 轻描淡写把她的问题
岔开。
“没什么大事； 亲爱的。膀胱有点发炎； 也许是吃得太多
了； 叫我别太累了； 他给我开了点药。”
“呶！ 我就知道！ 我不是一直这么说你来着！ 别太玩命了
弗兰克； 要多休息。”
但是考坡伍德轻巧地转换了话题。
“说到这儿； 我倒想起来了； 你今天早上跟我说的那瓶特
别的葡萄酒； 还有没有人去照看那些小鸽子啊”
“菲尼来摆桌子了； 我看你是没救了！ 咱们今晚用餐在阳
台上。”
考坡伍德将她的手拉起； 说道： “要知道； 诚实勤劳的人
上帝一定保佑。”
他们幸福地肩并肩手挽着手走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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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十章
尽管考坡伍德和贝丽莱西共进晚餐时； 显得兴致勃勃； 但
他的脑子里却像在踩脚踏车似地单调地转着圈子； 一会儿转到
他的金融投资和各种商业； 一会儿又转到伟大的市内铁路网工
程需要他全力以赴的完成； 以及和他共同合作中的一些男男女
女。这些女人则给他带来过许多快乐； 而男人都曾给过他种各
样的帮助。也就是他们； 让他这三十年才过得如此有滋有味、
丰富多彩。他不太相信医生的诊断； 不相信他真得了不治之
症。此时贝丽莱西和他相依在泰晤士河畔； 面对着开阔怡人的
草坪； 应该是快乐的大好时光啊。可此时此刻医生却宣判了他
的死刑。他不禁感慨万千； 生命中美好的事物总要悄悄世去
而艰辛却挥它不走； 他这一生很充实； 很富有戏剧性； 又很令
人难忘。一想到现在的一切要永远失去； 他愈发觉得自己享受
过和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贝丽莱西还是那么聪慧、年轻、
赏心悦目； 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能共同生活在一起好多年。他
感觉到； 能在他身边； 她同样也非常的开心。平生第一次； 他
只能思索这一瞬间的诗意； 他不能坦然地思索生命的归宿问
题。在短暂中存在的几乎都是伤感； 事实上； 已经只有伤感。
不过在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他内心的沮丧。他甚至像演戏
似的； 要装作若无其事；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直到医生的断言
成为现实； 命中如果注定如此的话。于是早晨； 他离开泊涞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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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像往常一样去办公； 神态又和往常一样平静、日常事务一丝
不苟地处理、诉讼、或是作决策。只是有些安排他觉着应着手
作些； 那么一旦他真的去世； 一切都能按部就班地按他的意愿
去完成。
其中一件事就是对他失望之极的艾琳和他共建造的坟墓。
于是他叫来杰姆逊秘书； 让他推荐几位欧洲大陆或英国陵墓建
筑方面又技艺高超而闻名遐迩的建筑师。他撒谎说一个朋友急
着要； 叫杰姆逊将他们的资料尽快弄来。了却了这桩心事； 他
又开始考虑： 他的艺术画廊。他决定再添置一些名画； 为了让
它成为远近闻名的画廊。因此； 他给几位名画商写信； 终于购
得一些名贵的珍品： 其中有柯乐的《通往乡村的小道》、包格
洛的《入侵爱神的王国》、伦伯朗的《圣·拉撒路的复活》、法
朗士·哈尔斯的《一个女人的画像》等等。他把这些画都寄回
纽约的家中。
除了这些特别的计划； 地铁工程上的细枝末节的问题他还
不可避免地要考虑。争论啦、索赔啦、各种各样的诉讼啦、反
对者的阻挠啦！ 一段时间之后； 他渐渐感觉舒服多了； 已经能
够应付这种局面。于是； 他断定去找医生看病无非是虚惊一
场；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来伦敦以后； 他的前途从没有像现
在这么美好光明； 就连贝丽莱西都觉得往日的生机他又恢复
了。
考坡伍德独到的见解和无穷的创造力让斯特恩爵士惊奇之
余； 大为赞赏。他认为为考坡伍德开庆功会的日子到了。于是
他确定了客人的名单、日期； 地点就订在海滨别墅特里格赛
尔。那儿能容纳二百多个宾客； 有宽敞的舞池和美丽的场地
屋外皎洁的月光和厅内枝形吊灯的灯光交相辉映； 办舞会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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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合适不过了。
大门口站着斯特恩爵士； 迎候络绎不绝的宾客。他看见考
坡伍德挽着贝丽莱西的手臂款款走了进来。她身着一件希腊式
样、简洁的白色长裙； 一条金色的腰带系在腰间； 红色的头发
就像一顶金色的花冠； 映衬着她的长裙。她微笑地看着斯特
恩； 他的心怦的一跳； 对她积聚在心中已久的爱恋一下子达到
最高潮。他激动得只说出一句话： “你真是美极了！ 贝丽莱西
美得像梦一般！” 考坡伍德这时恰好停下来跟一位重要股东寒
暄； 他没听到他说的话。
“请一定跟我跳第二支舞。” 斯特恩握着她的手说； 贝丽莱
西优雅地点了点头。
斯特恩跟贝丽莱西打完招呼后； 热情地去欢迎他尊贵的客
人考坡伍德。地铁系统其他的官员们以及他们的夫人们也纷纷
上前欢迎考坡伍德。
不久； 晚宴宣布开席。宾客们纷纷入座； 一边呷着名贵的
葡萄酒； 一边畅谈； 斯特恩认为这特殊的香槟就是最挑剔的鉴
赏家也会喜欢的。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柔和的音乐从隔壁房间
飘来； 也为晚宴增添了不少雅兴。
贝丽莱西发现自己坐在靠近首座的位置； 一边是布拉根伯
爵； 一位相当年轻英俊的绅士； 另一边是斯特恩爵士。还没等
吃完第三道菜； 布拉根就迫不及待地央求她一定要赏脸； 陪他
跳第三支或是第四支舞。贝丽莱西感到又得意； 又好笑。不过
考坡伍德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坐在桌子的另一
头； 正跟一位漂亮的棕发姑娘轻松地交谈着； 当然旁边另一位
迷人的姑娘也没冷落。他看上去心情愉悦、轻松自如。贝丽莱
西很高兴； 她好久都没见了他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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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晚宴持续的时间很长； 香槟不断地送上来。贝丽莱
西开始为考坡伍德捏了把汗。他显然喝多了； 抑制不住的兴奋
从手势和谈话中都能看出； 这让她很是担心。最后斯特恩终于
宣布有兴致的宾客可以到舞池去跳舞。考坡伍德走过来请她跳
舞。但他走路的神气看上去和在场的每个人都一样清醒； 他兴
高采烈的样子仍然让她感到不安。在华尔兹的旋律中他们翩翩
起舞； 贝丽莱西轻声问道： “亲爱的； 你感到开心吗？”
“能跟你在一起； 从没像今天这么开心。我的美人儿！”
“亲爱的！” 贝丽莱西柔声说道。
“贝丽； 这很美妙？ 有你陪伴身旁； 这些人； 这个地方
这是我一生梦想追逐的！”
贝丽莱西对他笑着。但突然她感到他的身体一晃； 舞步随
即停下了； 捂在胸口； 喃喃道： “ 我胸口闷得慌； 我得到外面
去； 胸口闷得慌！”
贝丽莱西紧紧抓住他的手； 扶着他朝面对大海的阳台走
去。扶他走到最近的一张长凳上； 无精打采地考坡伍德沉重地
倒在凳子上。吓坏了贝丽莱西； 叫住路过的一个手拿托盘的下
人； 喊道： “我需要帮忙！ 请帮帮忙！ 他病得不轻； 叫个人来
帮我把他扶到卧室去。”
那个下人惊慌失措地叫来了管家。管家叫人把考坡伍德抬
到一个空房间； 同时通知了斯特恩爵士。看到神情悲痛的贝丽
莱西； 斯特恩不由地大惊。他命管家将考坡伍德送到二楼他自
己的房间； 并立即给他的私人医生打电话； 密德尔顿医生； 同
时嘱咐管家叫下人不许声张。
这时； 考坡伍德动了几下。密德尔顿医生到达时； 他已经
醒过来； 也很谨慎； 他嘱咐斯特恩别的什么也别说； 对外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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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不小心滑了一跤。他保证； 明天早上他就会好的。但是
医生密德尔顿显然并不这么乐观。他给考坡伍德打了针止痛
剂； 劝他在这儿好好休息； 看看是否有并发症。他对斯特恩
说； 考坡伍德的病情恐怕不仅仅是一时眩晕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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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十一章
第二天清晨； 考坡伍德在斯特恩的套房中苏醒过来； 除了
礼貌周到、时来时往的下人外； 偌大的房间里孤零零地躺着他
一个人。他开始思忖着。令他震惊； 就在他认为自己的身体没
有什么问题时； 病情却突然发作了； 而且来势凶猛。
难道他真的要成为白莱特氏病的牺牲品吗？ 昨晚医生在的
时候； 他没来得及询问自己晕倒的原因； 神志还不很清楚。现
在回想起来； 他当时感觉呼吸十分困难； 随即支撑不住； 倒在
凳子上。是韦恩医生说的； 肾脏的毛病引起的呢？ 还是因为进
食过量； 还喝了很多香槟呢？ 他想起； 医生曾一再叮嘱； 除了
水； 他任何酒都不能喝； 而且要控制饭量。
为了确定病情； 他决定让贝丽莱西发电报给纽约的私人医
生兼老朋友杰斐逊·詹姆士医生； 要这个忠诚的老朋友立即赶
往伦敦。他一定会把真实的病情告诉他。
他正慢条斯理； 说心平气和地思前想后时； 有人轻轻扣了
下门； 接着斯特恩爵士和蔼可亲、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瞧瞧你！” 他大叫道； “ 那些美妙的香槟； 还有美丽的姑
娘！ 想想看！ 你不感到难为你自己了吗？” 考坡伍德大度地笑
了笑。“哦； 顺便说一句； ” 斯特恩接着说； “ 我接到指示； 对
你实行二十四小时的严厉惩罚。只能喝水！ 不准喝香槟！ 不准
进一粒米； 不准吃鱼子酱！ 只能吃一小片薄薄的牛肉； 喝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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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要是你饿得不行的话； 喂上几大碗白开水； 再给你喝点
粥。”
考坡伍德坐起来； 说； “ 真是残酷呀！ 不过我会诱惑你和
我一起喝白开水和白粥。来； 密德尔登医生都说了些什么悄悄
告诉我？”“ 噢； 他说你忽略自己是上了年纪的人； 鱼子酱和香
槟不是你能消受的啦。还有通宵达旦地跳舞。所以在我打得光
滑锃亮的地板上你摔了一跤； 所以密德尔顿医生过来看看你的
情况。不过他说就是劳累过度； 没什么大毛病； 这很容易过来
的。还有； 我得告诉你； 你可爱的被监护人。她接受了我的建
议； 真是体谅人； 在这儿过一夜。她马上就下楼来。我想； 不
用我告诉你； 不管密德尔顿医生怎么诊断； 她和我一样； 都非
常地牵挂你。” 听了这番话； 考坡伍德很肯定地说： “ 我没什么
大的毛病； 也许我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但也差不多了。要说
业务； 我什么局面都能应付。我们现在取得的成绩； 干的得不
得力？”
斯特恩听出他是在责备自己； 于是说道： “成绩很不了起。
你从美国投资商手中筹到两千五百万资金； 并且能拿出那么出
色的方案； 我无话可说； 只有钦佩和赞叹。请接受我和投资商
们衷心的感谢。不过现在的一切都压在你这个美国人宽厚的肩
膀上； 将来你要靠健康的身体。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这时贝丽莱西敲门进来。他们互致问候； 寒暄了一番。斯
特恩极力主张； 愿在这儿呆多久； 就呆多久； 一个星期； 或一
个月； 只要他们乐意。但考坡伍德为了避人耳目； 坚持要早点
离开； 也希望能静心调养。斯特恩一离开； 他就转向贝丽莱西
说： “亲爱的； 绝对不是我觉得不舒服；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儿
我只是不想声张出去。照我的意思； 我不回饭店了要搬到泊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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坞湾去住。咱们今天早上就搬走； 你去跟斯特恩爵士说一声。”
“当然； 亲爱的； ” 贝丽莱西回答； “ 只要你愿意。你住在
我身边； 我会感到安心。”
考坡伍德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