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者 作者:〔美〕西奥多·德莱塞-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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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乱窜；　寻访搜索；　遇人即寒暄问候几句；　期望以此结识新朋
友或恢复老关系。这是二月一个多风的日子；　下午三点多时
他走到楼下过道来接考坡伍德的电话；　头发蓬乱；　手指上夹着
抽了一半的香烟；　脚上穿着一双磨损得变了形的室内拖鞋。
一听到“　我是弗兰克·考坡伍德”；　托力弗愣了一下；　随
即定了定神。近几个月来；　报纸的头版头条总有这个名字的出
现。
“噢；　您有何吩咐；　考坡伍德先生？”　托力弗的声音里夹杂
着谦恭和机敏；　似乎无论对方要他做什么；　他都会心甘情愿地
去做。
“我这儿有点事；　不知您是否有兴趣。要是您明天上午十
点半能到荷兰饭店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我们或许可以当面谈
谈。我可以在那个时候恭候大驾吗？”
托力弗留意到；　虽然对方并没有用上级对下级的口吻；　但
话语中自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威严。尽管托力弗自以为社会经验
老道；　但对此事仍极为好奇；　十分兴奋。
“当然；　我一定来；　考坡伍德先生。”　他立即答道。
这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是推销证券或股票的差使；　那他也
乐于接受。这个意想不到的电话使托力弗的心情回到房间后也
依然无法平静；　开始回忆在报上看到的有关考坡伍德夫妇的事
情。关于他们如何竭力想进入纽约上流社会；　传闻中又如何遭
到尴尬、冷遇云云。然后；　他又回头再想那份意想不到的差
使；　想到在社会交往中这可能产生的意义；　他不禁乐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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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端详自己的身材、脸庞；　从衣橱里挑捡衣服。他得洗个
头；　刮刮胡子；　将衣服好好地刷刷；　熨熨平。今晚他就不出去
了；　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以便明天能精神饱满地同考坡伍
德见面。
第二天早晨；　托力弗来到了考坡伍德的办公室。好久以来
他都没有这样柔顺和拘束的感觉了。这似乎是一种新生活开始
的预兆。至少当他走进房间；　看到考坡伍德坐在房间正中那张
宽大的花梨木桌旁时；　他心里是这么希望的。但他随后又感到
畏缩；　感到没有把握。眼前的考坡伍德；　虽然客客气气；　神情
中也不乏理解和热诚；　但总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高不可攀。托
力弗觉得他可以称得上是坚强有力、超群出众、相貌俊朗的人
物。他富有魅力的蓝色的大眼睛；　深不可测；　那双优雅而有力
的手轻轻搁在面前的桌上；　右手的小拇指上戴着一只样式简洁
的金戒指。
这只戒指；　是多年前考坡伍德在他飞黄腾达前的低谷时
期；　在费城蹲监狱时；　艾琳为表示自己坚贞不渝的爱情送给他
的信物；　他从来没有摘掉过。而现在为了能心安理得、随心所
欲地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他马上要安排这个有点落破的花花
公子去把艾琳缠住；　引开她的注意力。这他并不是不知道是十
足的道德沦落。但除此以外还能怎么样呢？　这一切都是生活本
身造成的；　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他必须按计划行事。况
且；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他必须冷酷无情、勇敢无畏地执行
这一切；　迫使人们接受他的要求和方式；　并将一切都看作是不
可避免、顺理成章的。他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地看着托力
弗；　示意他坐下；　说：　“请坐下；　托力弗先生。昨天给您打电
话；　因为有点事；　需要一个相当老练、社会经验丰富的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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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待会儿我再解释具体是怎么回事儿。需要向您说明下叫您
来之前我曾调查过您的经历和私生活；　但请相信；　我决无恶
意。实际上；　要是您能帮我这个忙；　或许我也能替您效点力。”
说到这儿；　他爽朗地笑了。
托力弗半信半疑；　但还是友好地对考坡伍德笑笑；　然后忧
心忡忡地说：　“　我得承认我不是那种过规规矩矩的生活的人
恐怕是天性如此。希望您没有发现太多对我不利的因素；　以使
我们这次谈话变得毫无意义。”
“可能没有；　”　考坡伍德愉快地安慰他道；　“　不过在我们开
始讨论这之前；　你得把你的一切开诚布公地说给我听。我必须
得在全面了解你之后；　才能放心让你做那件事。”
然后他用鼓励的目光望着托力弗。托力弗接受了这种鼓
励；　于是简明扼要但非常诚实地；　从童年时代开始；　原原本本
地把他的过去说了一遍。考坡伍德饶有兴趣地听完；　认定这个
人超过了他的希望；　不会算计；　是那种随随便便、坦诚率直、
贪图享乐的类型；　而非自私自利、阴险狡猾的人。于是他把主
意稍微改变；　决定更清楚；　更详细地跟托力弗谈谈整个计划。
“你手头现在是不是很紧？”
“哦；　差不多吧；　”　托力弗苦笑着答道；　“而且我想我从来
就没有宽裕过；　真的。”
“相信大多数人手头都不宽裕。那么；　你现在是否打算重
振旗鼓？　而且；　可能的话重新回到你原来的圈子？”
“哦；　是的。”　考坡伍德注意到托力弗答话时；　脸上闪过一
丝不快的阴云；　但很快他又露出一脸嘲弄的样子；　展现出绝望
而又很动人的微笑。
“你觉得前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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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目前的处境来说；　说实话；　确实不是太好。我过去
混的圈子是需要很多钱的；　而我没有那么多。我一直希望能在
经纪行或银行找点事做；　这样凭借它们跟我在纽约的老熟人的
关系；　一方面可以给银行创收；　一方面自己赚点钱；　同时还可
以接触那些真正对我有所帮助的人。”
“我懂了；　你失去了原有的社会关系。照我看；　这就使得
事情有点难办了。你真的认为如果你得到一份那样的工作；　就
能把你想要的一切赢回吗？”
“我不敢肯定；　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希望如此。”
考坡伍德的话中带有点怀疑的口吻；　或者说透出一点不信
任的语气；　让托力弗感到不安；　本来满怀希望的心也凉了半
截。但不管怎样；　他还是鼓足勇气说了下去；　“　我自认为我还
不算老；　起码比起很多出了局而最终又东山再起的人还不算无
可救药。目前；　我唯一的困难就是没有足够的钱。要是有钱的
话；　我决不至于游离于上流社会之外；　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一
句话；　缺钱；　没别的。我不觉得我已经完蛋了；　说什么我也不
这么认为。我从没有放弃过努力；　何况过了今天总有明天。”
“这种精神令我很欣赏。”　考坡伍德赞叹道；　“　希望你没说
错。不管怎么说；　替你在纪经行里安排个位置还不算怎么费
事。”
托力弗满怀希望地、急切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真希望我
也能这么想。”　他诚挚地；　略带伤感地说；　“　对我来说；　这将是
一个新的开端。”
考坡伍德笑了笑。
“哦；　给你安排一下；　对我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但有一
个条件；　就是目前你得把一切纠葛都摆脱。这么说吧；　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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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休戚相关的事；　希望你来替我办妥。当然这并不会妨碍你
单身汉的自由；　不过一段时间之内；　恐怕你得对某一个人；　得
多用点心。我要你重操旧业：　对一位稍长于你；　但风韵犹存的
女人献献殷勤。”
托力弗猜想考坡伍德一定有一位经济阔绰、上了年纪的老
相好；　他想谋划谋划人家的钱财；　因此利用他去火中取栗。
“当然；　考坡伍德先生；　只要我能为您效劳。”
考坡伍德悠闲地往后靠了靠；　他两手交织在一起；　老谋深
算地、冷冷地注视着托力弗。
“托力弗先生；　我说的女人就是我的太太。”　他厚着脸皮
厉声说道；　“近些年来；　我太太和我———也不能说是感情不和
那有些不合实际；　但说实话我们多多少少是有点生疏了。”
托力弗点头；　一副全然明了的样子。但考坡伍德紧接着说
道：　“我并不是说我们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想抓住她的把
柄用作法庭证据。希望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她可以选择自己
的生活；　为所欲为；　随心所欲；　当然；　不能过火；　得有节制。
要是惹出什么丑闻弄得满城风雨；　我可不答应。我决不允许她
被任何人牵址进任何丑闻中去。”
“这我明白。”　托力弗开始意识到；　要是他有幸得到这份差
事；　他一定要恪守这些界限；　把握分寸。
“我想你还没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考坡伍德冷冷地答道
“但我可以说得再清楚些。我的夫人曾是一位美人；　是我所见
过最漂亮的美人之一。虽然她现在已届中年；　魅力却不减当
年。要不是她意气太消沉；　甚至有些病态的话；　她可以变得更
为迷人。当然；　这多多少少和我们的破裂有关系；　为此我要负
全部责任；　一点也不怪她。我希望你能完全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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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　”　托力弗很恭敬地答道；　同时；　显得饶有兴趣。
“考坡伍德夫人在身心和社交上；　都有些过于放任自己。
而且她自以为还很有道理；　但实际上那是不对的。不管她自己
怎么想；　她还很年轻；　生活中还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
“不过对于她的感觉我倒能够理解！”　托力弗插嘴道；　他显
得颇有涵养；　但语气中含有隐隐的一丝反抗；　深为考坡伍德所
喜欢；　这说明他同情也能理解艾琳。
“很可能。”　考坡伍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直截了当地说
“我派给你的任务就是要你帮助我夫人；　使她改变以往的放任
当然；　我会付钱给你。要假装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我们这次谈
话也要向她保密。你要使她的生活变得生动有趣、丰富多彩起
来。她深居简出惯了；　没什么人跟她来往；　即使有；　那些人又
都不太对劲。我叫你来就是要看看你有没有办法扩大她的兴趣
范围；　使她身边聚上一群身份、心智相当的人。当然；　我会给
你所需的资金；　但你要守规矩；　不许乱来。我可以告诉你；　我
并不想让她为了我或她自己向上流社会去讨好。但有些中间社
会；　我想可以让她交往一下；　这会对她有好处；　而且在某种意
义上；　对我也有好处。要是你懂我的意思；　或许你能拿出些锦
囊妙计。”
托力弗按照考坡伍德的提示；　尽可能贴切地把艾琳未来各
种可能的生活勾画出来。托力弗似乎一下子就把握住这个局
面；　这让考坡伍德感到很高兴。
“托力弗先生；　还有件事；　我希望你明白；　我会为你选择
一家经纪行；　不过；　你要明白你在这家商行的工作将听从我直
接安排。这一点上；　希望我们之间不会产生什么误解。”　他从
椅子上站起身；　暗示着这次会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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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考坡伍德先生。”　托力弗也微笑着站起身。
“好吧。恐怕有一阵子我们不会再见面；　不过我会告诉你
该做些什么。我会叫人给你开一个预支帐户。就这些了。再
见。”
说完这句话；　考坡伍德那那副令人敬而远之的威严神情又
重新浮现在脸上。这不禁使托力弗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　他和
考坡伍德之间仍然横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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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四章
托力弗被这次意外的会晤弄得兴奋不已。离开考坡伍德的
办公室；　他沿着第五大街朝北走；　为了看看考坡伍德那座华丽
的公馆。他仔细观看着那令人难忘的意大利宫殿式的装饰和线
条。良久；　才回转身；　叫了辆两轮马车；　怀着一种冒险的心
情；　驶往位于第五大街和二十七街交接处的德尔蒙尼柯餐厅。
纽约社交圈最野心勃勃、自命不凡的人物；　以及艺术界、戏剧
界和法律界的名人；　一到午饭时间就会云集于此；　一展自己的
风采；　或瞻仰别人的丰姿。离开餐厅前；　托力弗至少跟六位小
有名气的客人交谈过。他神气十足、精神焕发的样子；　给不少
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此同时；　考坡伍德指示中央信托公司（　他是该公司的股
东和董事）　；　通知住在五十三大街派克大街附近爱尔柯夫公寓
里的布鲁斯·托力弗先生；　说特别客户部将考虑给他安排一个
职位；　要是他愿意立刻前来报到；　具体工作当面咨谈。事情当
天就安排妥当了；　托力弗领到预支的一个月的工资；　每周二百
美元；　这让他激动不已；　心花怒放；　甚至有些飘飘然了。他立
即正而八经地开始着手查访考坡伍德夫妇在纽约的历史。他装
着漫不经心、满不在意、随便聊聊的样子四处打探；　他找新闻
记者；　也到市内放荡不羁的文化界人士聚居出入的饭店、酒吧
里找形形色色的万事通。马提尼克、马尔勃罗、吉而赛大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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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百老汇和四十二大街交汇处的大都会饭店；　这些酒鬼和赌徒
出入的地方；　都能见到托力弗的身影。
他发现考坡伍德夫人跟一些男演员有亲密往来。在某些饭
店、跑马场以及其它的公开场合；　也能见到她和各式各样的人
厮混的身影。他必须设法混进她一定会出现的场合。当然；　打
进去的最佳方式还是找个恰当的人正式介绍一下。
考坡伍德为艾琳找到了一位社交监护人；　把后顾之忧解决
了；　他可以放开手脚；　专心致志地处理业务。他决定把芝加哥
的一部分控制权卖掉。同时；　静候查林克劳斯和柯尔铁路代表
们的谈判进展。他目前的主要目标是不断压制对方；　这样等到
双方会面时；　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提出合理的条件。
所以当贾金斯带来消息说汉萧和格里夫斯急于再次与他会
晤时；　考坡伍德装出一副很淡然的样子。并且说要是他们提出
的条件优厚；　而不像上次那样讨价还价；　而且他们能在十天之
内前来谈判的话
贾金斯立即发了个电报给伦敦的合伙人克洛凡；　催促他们
迅速行动。在二十四小时之内；　汉萧和格里夫斯先生就登上开
往纽约的船只。到纽约后；　一连几天；　他们关起门来跟兰杜夫
和贾金斯举行秘密商谈；　对他们准备提交给考坡伍德的条件进
行讨论。然后才跟考坡伍德约好了见面时间；　由兰杜夫和贾金
斯出面引见。他们始终不知道这次见面真正的幕后发起人就是
考坡伍德本人；　而兰杜夫和贾金斯俩人对自己扮演的角色也是
一无所知。
考坡伍德了解到；　汉萧和格里夫斯是英国承包和建筑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