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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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爸爸,随便你。”
“我甚至再也不想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会让我太过恶心。你可以告诉你妈妈,不过帮我个忙,别来恶心我。”
乔伊使劲地笑着,这样他才不会哭出来。他感受到的伤害是结构性的,仿佛他和他爸爸各自选择了不同的政治观就只是为了痛恨对方,而唯一可以从中脱身的方法就是解除关系。什么事都不告诉他爸爸,再也不和他见面,除非绝对必要,这么做对他似乎也是件好事。他甚至都不觉得气愤,只是想把这伤害抛在身后。他打车回到他妈妈帮他租的那栋带家具的小公寓,给詹娜和康妮都发了短信。康妮肯定一早就上床睡了,不过詹娜在凌晨十二点回了电话。她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聆听者,但她听到的关于他这个烂透了的国庆日的要点足够她安慰他说,这世界从来都不公平,也永远不会变得公平,总会有大赢家和惨败者,而就她个人而言,在她被赋予的短暂得可怜的人生中,她更想去做个赢家,且只与赢家为伍。然后,当他质问她为什么没有从麦克莱恩给他打电话时,她说她觉得和他为共进晚餐而见面不够“安全”。
“为什么会不够安全?”
“你有些像是我的一个坏习惯,”她说,“我需要控制住它。需要把目光固定在大奖上。”
“听上去你和你的大奖在一起过得并不愉快。”
“大奖正为坐上他上司的位子忙得不可开交。这就是他们在那个世界里干的事:活吞彼此。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并没有遭到非议。但显然也非常耗时间。可女孩子喜欢时不时地出去约会,尤其是在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夏天。”
“所以说你应该来华盛顿,”他说,“我肯定约你。”
“那当然。可是未来三个星期里,我老板在汉普顿有一单接一单的生意要做,需要我替她拿着写字夹板。糟糕的是你也得这么辛勤地工作,不然我可以试试为你偷偷安排个约会什么的。”
他已经记不清自他们认识以来,詹娜说过多少次这种半约会和半承诺的话。她提过的那些有趣的事没有一桩被付诸实践,他一直无法完全理解她为什么还要费事不断地提它们。有时候,他觉得这与她在和她弟弟竞争有关。或者,也许是因为乔伊是犹太人,又深得她爸爸喜爱,而她爸爸是唯一她从不会对其发脾气的人。也有可能,是她对他和康妮间的关系非常感兴趣,女王般地享受着乔伊呈献于她脚边的那些宝贵的私人信息。或者,她真的喜欢乔伊,想看看他长大些后会是个怎样的人,能挣到多少钱。又或者以上所有因素都有。除了说他姐姐是一条坏消息,是一个来自被宠坏了的人的星球、有着海绵一样的道德意识的怪物,乔纳森就再也没有什么内情可以提供,但是乔伊认为,他能够在她身上瞥到更深刻的东西。他拒绝相信,一个驾驭着惊世之美的力量的人,会缺少有趣的想法去使用它。
第二天,当他把他和他爸爸争吵的事告诉康妮后,她没有评论两人谁对谁错,而是直接关心他的伤痛,告诉他她有多么难过。她已经做回了女侍应,而且似乎并不介意要等整整一个夏天才能再次和他相见。肯尼·巴特尔斯向他承诺,八月的最后两周是他的带薪假期,但前提是他愿意在之前的每个周末都工作。而他其实也不希望康妮待在自己身边,以免詹娜来华盛顿时,事情变得复杂:他想不出怎么才能溜出去一晚、两晚或者三晚而不必对康妮说那种他正试着尽量少说的大谎话。
她平静地接受了延迟见面的决定,他原以为那是西酞普兰的功效。但是一天晚上,在一次惯常的电话问询中,他正在公寓里喝着啤酒,而她陷入了一阵格外漫长的沉默,最终她说:“宝贝,有几件事我需要告诉你。”第一件是她已经不再服药。而第二件是她之所以不再服药,是因为她在和她的餐厅经理上床,并且受够了无法达到高潮。她坦承这一切时,态度出奇的超然,仿佛她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女孩,一个所作所为令人遗憾但也可以理解的女孩。那个经理,她说,已婚,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住在哈姆兰大街。“我想我最好还是告诉你,”她说,“如果你想让我停止,我会停止的。”
乔伊在哆嗦。几乎是战栗。一阵风穿过一扇他以为早已紧闭上锁但事实上却大开着的门;一扇他可以由之逃走的门。“你想停止吗?”
“我不知道,”她说,“我有些喜欢这样,为了性,但我对他没感觉。我只对你有感觉。”
“这样,老天,我猜我需要想一想。”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乔伊。我应该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就告诉你。但是,有一阵儿,我觉得有人对我感兴趣的感觉真是好极了。你知道我们自从去年十月以来做过几次爱吗?”
“是的,我知道。我明白。”
“不是两次就是零次,取决于你是否把我生病时的那两次计算在内。这不对头。”
“我知道。”
“我们相爱,可我们总是没机会见面。你难道不想念它吗?”
“想。”
“你和其他人上床吗?是因为这样你才可以忍受吗?”
“是,有过。有几次。可是从来没有和同一个女孩做过第二次。”
“我相当确信你在和其他人上床,可是我不想问你。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不许你那么做。而且那也不是我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孤独。我太孤独了,乔伊。我孤独得要死。而我会这么孤独,原因是我爱你,你却不在我身边。我和其他人上床是因为我爱你。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唐,或许还不怎么诚实,可事实就是这样。”
“我相信你。”他说。他确实相信。可是他正在体验的痛苦似乎和他相信什么或者不相信什么没有关系,和她现在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也没有关系。他亲爱的康妮和某头中年猪一起躺下,脱掉她的牛仔裤和她那小小的内裤,一再地张开她的双腿,这一无声的事实付诸语言的时间仅仅够康妮说出它们,乔伊听到它们,之后就又归于沉寂,在他的体内住了下来,无法用言语表达,活像被吞下肚的一团刀片。他足够理智地意识到,她对那个猪猡经理的在意程度或许并不比他对那些去年和他上过床的女孩的在意程度高,她们不是微醺就是喝得酩酊大醉,而她们的床都散发着过浓的香水气味。但是,理智无法触及他体内的痛苦,就像心里想着“停住!”,无法阻止向前疾冲的公车。他的痛苦超乎寻常,但也古怪地受到欢迎、有助复元。他重新感受到他的活力,感受到他被一个大于他自己的故事吸引。
“和我说点什么,宝贝。”康妮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三个月前。”
“好吧,或许你应该继续,”他说,“或许你应该再接再厉,怀上他的孩子,看看他会不会把你安置在你自己的房子里。”
像这样影射卡罗尔是丑陋的,但康妮的反应却只是问他,清晰而认真地:“那就是你希望我做的事吗?”
“我不知道我希望什么。”
“那完全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是的,没错。可一定要先和其他人睡上三个月。”
这样的话应该让她哭起来,乞求谅解,或者至少反过来猛烈地攻击他,但是她不是个普通人。“确实如此。”她说,“你说得对。这绝对公平。第一次发生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你,然后停止。可做第二次似乎并不比做第一次糟糕。然后第三次、第四次也一样。然后我就不想吃药了,因为当我几乎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还去和人做爱,这似乎很愚蠢。然后,计数器似乎必须被重新设定。”
“而现在你可以感觉到了,感觉还很好。”
“确实好多了。你是我爱的人,可是至少我的神经末梢又开始工作了。”
“那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呢?为什么不做第四个月?四个月也不比三个月糟糕多少,对吧?”
“四个月其实就是我计划的时间,”她说,“我本来想等下个月出来见你的时候告诉你,然后我们可以作个计划,安排更多的时间见面,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到之前只和对方发生性关系的状态了。这依旧是我想要的。可是昨晚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想我最好还是现在告诉你。”
“你又变得抑郁了吗?你的医生知道你停止服药了吗?”
“她知道,可是卡罗尔不知道。卡罗尔似乎认为药物可以让她和我之间一切保持正常。她觉得这样就可以永久性地解决她的问题。我每晚从药瓶里拿一粒药,把它放在我收袜子的抽屉里。我想她也许会趁我上班的时候去数药丸。”
“也许你应该继续服药。”乔伊说。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我会重新开始服药的。可是如果我能见你,我想感觉到所有的东西。而且我想,如果我们一直见面,我就不需要服药了。我知道这听上去像是威胁什么的,可事实就是这样。我不是想在要不要和我继续见面这件事上影响你的决定。我明白我做了件不好的事。”
“你觉得抱歉吗?”
“我知道我应该说是的,可我不确定。你为和其他女孩上床感到抱歉吗?”
“不,尤其是现在。”
“我也一样,宝贝。我的感受和你一模一样。我只是希望你记住这点,并且让我再次见到你。”
康妮的坦白是他最后也是最好的一次无需感到内疚的脱身机会。他可以如此轻易而名正言顺地离开她,只要他愤怒到了想要这么做的程度。挂掉电话后,他喝杰克丹尼喝到大醉——通常他都足够自制地不去碰这种酒——然后出门,走在他那个荒凉、没有社区样儿的社区的潮热街道上,享受着夏日钝钝的热浪的袭击和热上加热的空调的集体轰鸣。卡其裤的口袋里有一把硬币,他拿出来,开始用力地把它们抛向大街,一次几枚。他把它们全扔掉了,那些代表着他的无知的便士,那些代表着他的自给自足的十美分和二十五美分。他需要摆脱自己,摆脱自己。他找不到可以听他诉说痛苦的人,他的父母尤其不行,但乔纳森也不行,他害怕这会破坏他对康妮的好印象,当然,詹娜也不行,她根本不理解爱情,还有他学校里的那些朋友——他们都把女朋友看作是一种对他们,男人们,打算用未来十年去追求的那些乐趣而言毫无意义的障碍物。他全然孤独,他想不通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在他生命的中央,怎么会出现一处名叫康妮的伤痛。他可以如此细致入微地感受她的感受,如此深入地理解她,他无法想象她的生活中没有他,这一切让他发狂。每当他有机会摆脱她时,利己主义的逻辑就会在他身上失效——他的思绪会不断地从它的齿轮中跳出——被二人共同进退的逻辑所取代。
一周过去了,她没有打来电话。然后又是一周。他第一次开始意识到,她年龄比他大。她如今二十一岁了,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一个有趣且对已婚男性有吸引力的女人。在忌妒的掌控下,他突然把自己看作了两人之中幸运的那一个,多亏她只肯把她的热情给予他。在他的想象中,她具有了无比的诱惑力。有时他也会模糊地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让人着迷,像童话故事一般,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有多依赖她。在他们沉默的头几天里,他努力相信,他在以不给她打电话惩罚她,可是没过多久,他开始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惩罚的人,那个等着看她会不会从她的感情海洋中抽出一滴慈悲,为他打破沉默的人。
与此同时,他妈妈告诉他,她不会再每月给他寄五百美元的支票。“恐怕你爸爸不允许我这样做了,”她说,语气中的若无其事让他恼火,“我希望至少在之前,那曾对你有所帮助。”乔伊感到一定程度上的放松,他不必再纵容他妈妈在经济上支持他,也相应地不必再觉得有义务定期给她打电话;他同时也感到高兴,可以不再就父母经济支持的程度对弗吉尼亚州撒谎。但是,他已经开始依赖每月的这张支票来做到收支平衡,现在,他为在这个夏天里坐了那么多次出租车、叫了那么多次外卖而感到后悔。他忍不住恨他爸爸,并觉得被他妈妈背叛了,尽管她多次向乔伊抱怨她的婚姻,但在形势十分糟糕时,她最后似乎总是尊重他爸爸的意见。
接着,他的姨妈阿比盖尔打电话告诉他,八月末他可以使用她的公寓。过去的一年半里,他不断收到阿比盖尔邀请众人观看她在纽约一些名字古怪的小场子的演出的电子邮件,而且每隔几个月,她都会打来电话,发表一通她那种自我辩护式的独白。如果他摁下手机上的拒接按钮,她不会留言,而是继续拨打,直到他接听为止。他觉得她就是这样打发每天的大部分时光的:轮番拨打每个她知道的号码,直到最终有人接听,而考虑到他和她关系的虚无程度,他不愿去考虑她的通讯录里还有其他什么人。“我给自己送了一份小礼物,一个海滩假期。”她这样对他说,“我恐怕得告诉你,可怜的大虎因为猫癌死了,不过是在接受了非——常昂贵的猫癌治疗之后,现在就剩下小猪孤零零一个了。”虽然乔伊觉得自己和詹娜之间的调情有些肮脏,但作为对不忠更广意义上的全新厌恶的一部分,他还是接受了阿比盖尔的提议。他想,如果就此没有了康妮的消息,他或许可以通过出现在詹娜住所的附近,通过请她吃晚餐来安慰自己。
接着肯尼·巴特尔斯打来电话,说他正要把RISEN和手头的合同卖给一个他在佛罗里达的朋友。事实上,已经卖掉了。“上午迈克会给你打电话,”肯尼说,“我叫他一定要把你的职位保留到八月十五号。反正我也不想在那之后费事替换你。我有更大更好的鱼可炸了。”
“哦,是吗?”乔伊说。
“是的,LBI愿意让我做分包商,组一支重型卡车车队。这可不是胆小鬼能干的差事,而且要比面包里的面包好得多,如果你明白我在说什么。这单生意可是好进好出——没有季度报告之类的麻烦事。我给他们卡车,他们给我支票,就这么简单。”
“恭喜。”
“是,不过,问题是,”肯尼说,“我仍然非常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