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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石破天惊-第5部分

小说: 石破天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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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团长,你说呢?”林丹雁转头看石万山,把球踢了过去,心头涌起恶作剧的快感。
郑浩看着石万山,对方也看着他。沉默是金。
片刻,郑浩四处环顾一番,笑笑,“老石,这里该复工了。”
“泥土太潮湿,再晒几天有好处。磨刀误不了砍柴工,请郑总指挥放心。”
洪东国附和了几句。
“天黑了,我要回去了。各位再见。”林丹雁转身就走。
“林工,等等。老石,老洪,咱们都走吧。”郑浩说。
天塌不下来,日子就还得照旧过,工作也得照常进行。几天后,师里来电话,说二十多年前大功团修建的魔鬼谷阵地已被批准退役,要大功团在那儿的发射部队撤离后马上封存;另外,老首长钟副政委想去魔鬼谷看看,说顺便想见见石万山。
“好,我带一营尽快过去。”石万山在电话里表态。
一营的工程兵装满整整三卡车,沿着缠山绕水的公路,往黑黝黝的山谷里开去。长长的导弹运输车队行驶过来,卡车临时让靠到路旁,工程兵们羡慕地向车队行注目礼。车队过去后,卡车里热闹叽喳起来。
方子明伸长脖子,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出神,直到它们不见踪影。他叹口气,“瞧人家多牛B!狭路相逢,咱们导弹工程兵部队就得给导弹发射部队让路!什么导弹部队是中国最现代化的军队,是中国军队的天之骄子,那都是说的人家导弹发射兵!咱们不过是成天挖土挑担的山叟村夫,连个导弹都见不着……”
齐东平拉拉方子明衣袖,“别发牢骚怪论了。哎,请教一下我的狗头军师,上面对咱们团是不是不放心了?”
方子明立即换上一副得意神情,“明摆着嘛。否则还用派个监军吗?”
王小柱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谁让咱们切口不顺呢。”
方子明诡秘地一笑,“郑监军的皮鞋亮得很,还喜欢戴白手套。听说……”
张中原厉声呵斥,“都嘴巴痒痒了吗?给我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反复唱!”
“是!”异口同声,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吐舌头做鬼脸。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高亢嘹亮的歌声中,卡车七拐八弯爬上了一片开阔地,一道宽大的石阶出现在大家眼前,魔鬼谷阵地到了。
战士们迅速跳下车,在张中原的口令指挥下,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喊着“一、二、三、四!”进到灯光昏黄的主坑道里。冷寂多时的魔鬼谷主坑道一下子热火朝天起来。两个战士端着冒着火花的电焊枪,焊封里面的两扇大门,齐东平指挥着几个战士,观察挑选好一些路段地点,然后认真仔细地布置炸药。
一位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坑道,一边四面环顾,一边认真听取石万山不时指指点点的解说。风雨岁月,染白了老人的鬓发,在他的面容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犀利睿智的目光,硬朗挺直的身姿,仍透射出他职业军人的英气。这位既威严又和蔼可亲的老人叫钟怀国,是一个老导弹工程兵,现在是二炮离休副政委。
“小鬼,别把这门和里边炸坏了。”钟怀国慈爱地吩咐。
“是!”齐东平的回答干脆响亮。
“首长放心。您知道,这个阵地,大功团修了整整八年,牺牲了三十三个前辈,面对它,我们绝不敢乱来。”石万山神色庄重。
“不错,石万山没忘本嘛。”钟怀国转而又对齐东平殷殷叮嘱,“小鬼,你记着,保护好这个阵地,绝不是为大功团留个纪念品。这世界很不太平,中国要想不挨打,必须修导弹阵地,必须尽可能长久地保存好这些阵地。万一将来需要用它,只要把这门割开,就行了。明白吗?”
“明白!”
“万山,你叫他们抓紧点干,我们争取傍晚时能去看魏连长他们。一晃,他们离开都二十二年了。”钟怀国脸色凝重起来。
“知道您肯定要去,早就交代下去了。我还是去年开进七星谷时去过,快一年没去看他们了,心里很不安。首长,您上次是什么时候去的?”
“我都快五年没来看他们了,真不应该啊。人上年纪了,不爱动了,又常年呆在北京,远天远地的,五年眨眼间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唉!”钟怀国长叹一声,“他们牺牲时,绝大多数还没满二十岁,胡子都没长硬啊!直到现在,我这心里头,还硬生生地疼啊……”
张中原迎上来,向钟怀国“啪”地行军礼,“报告首长,一切准备就绪!”
钟怀国挺挺腰板,严肃认真地回敬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行人往洞外撤去。
“首长,您来起爆吧?”石万山做个“请”的手势。
“让懂专业的年轻人做吧。”
张中原命令,“齐东平,你来。”
“是!”
齐东平一转红色的把手,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洞口被封住了。
钟怀国上前细察,露出满意的神情,“小伙子,好样的!多撒点松子。”
忙活一阵后,石万山陪钟怀国去祭奠当年牺牲的战友,他没想到在魔鬼谷里又会遇到林丹雁。石万山几乎忘了,林丹雁与魔鬼谷阵地有着命定的关系。
师首长走后,郑浩踌躇满志了几天,就开始感到沮丧和苦恼。石万山不是个吃素的主,这一点他心理上早有准备,可他没想到对方能把大功团经营得几乎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自己呆在这儿,就像一滴掉在水桶里的汽油,根本溶不进去。
所幸,在这与世隔绝的大山里,遇到了女工程师林丹雁。是的,他还不了解她,也根本不知道她是否还小姑独处,但他一见她,就眼睛发亮,就涌上柔情,就有那种人们所说的“感觉”,这在自己是久违的啊。她漂亮,有风韵,气质高雅,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同时又有智慧,有事业追求,甚至还能对自己的仕途助上一臂之力,这样的女人,正是自己心中幻想过希冀过无数次的命运女神。也许,这就是上苍对我郑浩的眷顾和恩赐?人不可能拥有一切,如果能有幸与她结为伴侣——也许我太贪了?郑浩有些不自信地不敢奢望——或者,哪怕只能有缘与她在此共度一段美好时光,那我也心满意足了。至于怎样对付石万山,日后再说吧。
郑浩手捧一束马蹄莲,一路走着想着,走到广场上停放的迷彩切诺基旁,驻足张望,立刻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不远处,林丹雁拎着一个大纸兜,踩着弹性的步子优雅地走了过来。
郑浩送上柔情的笑脸。
林丹雁眉毛往上挑了挑,“郑总指挥也去魔鬼谷吗?”
“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不过我去过多次了。给你哥哥带了什么祭品?”
林丹雁惊讶,“你知道我哥哥?”
“当然知道。二十二年前,魔鬼谷阵地快修成时,出现了大塌方,魏铁柱、林丹阳等十八位官兵壮烈牺牲。明天是他们的祭日。你哥会抽烟,会喝酒,别忘了给他带。”
“带上了。你连他会抽烟喝酒都清楚?”
“你哥是大功团的名人,立过八次功,不过也挨过五次处分。有四次处分与喝酒有关,对吧?哦,那时你还小,可能还不如我清楚呢。”把马蹄莲递给她,“这三十三枝马蹄莲,请代我送给魔鬼谷的烈士吧。”
“三十三枝?”
“魔鬼谷阵地修了八年,先后有三十三位烈士倒在那里。还有,见到钟副政委,请代我问候。他是工程兵师的老师长,后来也当过我的师长。”
林丹雁更为诧异,“你也在大功团当过兵?”
“没有。大学毕业后,我分到了英雄团,不过只呆三个月就调到师部了。我的历史,以后咱们慢慢聊吧。”郑浩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到驾驶室旁,认真叮嘱司机,“小田,二百多公里,一多半是山路,小心点开。”
“是。”
“林工,上车吧,一路保重。到了那儿,最好能给我来个电话——报平安。”
林丹雁迟疑一下,“好的,谢谢郑总指挥关怀。再见。”
切诺基扬起一路尘土远去,郑浩端立原地,一直向汽车挥手,目送着汽车身影彻底消失后,才失落地离开。
好像有人写过这样的诗句,你在窗前看风景,别人在窗前看你。对于郑浩来说,此刻真是不幸言中,他多情送别的这一幕,被站在团部值班室窗口旁的洪东国和上尉参谋李和平尽收眼底。
“都送上鲜花了,郑副参座真是捷足先登,占得先机呀!”李和平阴阳怪气。
洪东国白他一眼,“你小子别不服气,可以竞争嘛。酸溜溜的干什么?这种腔调,我就不爱听。别一口一个参座,不好。”
“毛主席说过,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一个小小的团参谋,怎么敢跟一个师副参谋长较量?而且,”四下张望一番,确信没有旁人,嘴巴贴近洪东国的耳朵,“人家把七星谷这只最大的桃子摘走后,马上就会成为师里的参座,噢,参谋长。”
“越说越成了挂在墙上的狗皮,不像画(话)!”一向笑眯眯的洪东国板起了脸。
“还是毛主席说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政委,一山容不得二虎啊!”上尉依然不知轻重。
“什么意思?给我说明白,别曲里拐弯的。”
“那,你得保证我言者无罪。”显然,在洪东国面前,李和平撒娇惯了。
“少贫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懂吗?”
“懂,”李和平压低声音,“政委,你知道,咱们师的历任参谋长,军旅生涯的终点站,最起码也是个少将。不是有四个阵地成立了师前指嘛,他去西北英雄团,去西南先锋团,去哪儿当前指总指挥都行啊,就是不能来咱大功团!团长把主持工作副参谋长的巧宗儿让给了他,他不仅不感恩,还得寸进尺……”
洪东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李和平吓了一跳,“够了!李和平,我警告你,你再胡说八道,以军纪论处!”
“是。”李和平一下就蔫了,眼睛躲过洪东国往窗外瞥,正好看见郑浩朝这边走来。他冷笑一声,低头忙碌起来。
血色黄昏时分,一身白衣素装的林丹雁,出现在魔鬼谷烈士陵园。在这被淡淡山雾笼罩的山坡上,松柏森森芳草萋萋,水泥砌造的三十三座青冢,沿着山脊延绵而上,排列有序;黑色大理石雕就的三十三块墓碑,错落有致,巍然耸立。三十三名魔鬼谷导弹阵地的英烈就静卧在这片山林,长眠在这座寂静肃穆的陵园里,昼夜倾听着松涛声声呜咽的悲壮挽歌,永远眺望着心魂牵萦的太空长城。
林丹雁庄重地走到一座又一座坟茔前,对着每座墓碑都深深地三鞠躬,然后轻轻地放下一朵马蹄莲。前排正中的墓碑上,镌刻着“林丹阳烈士永垂不朽”的字样,林丹雁回到这里,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落叶和尘土,仔细拔除青冢上的苦蒿野草,跪在墓碑前,拆开香烟,抖着双手点燃一支。“哥哥,我又来看你了,你爱抽烟,爱喝酒,我都带来了……”
她凝视着铺在地上的照片,照片上一个英武的青年军官,孩童般纯真地对她微笑。她的心抽搐了,视线模糊起来,然后,泪水在脸上恣意纵横。她沉浸在对亲人的缅怀和对往事的追忆中,以至纷沓而至的脚步声到了跟前才听到。她站起身来,抬起泪眼,首先看见的是石万山无比怜惜的眼神,以及一个既威严又慈祥的老人询问的目光。
钟怀国打量着她,“林丹阳是你什么人?”
“是我哥哥。”她低下头,把泪水擦干,再抬起头,“首长是……”
“钟怀国,你哥哥的师长。”
“哦,您就是钟副政委。首长,郑浩同志上午托我向您问候。”
“谢谢。”钟怀国探究地看她一眼,掉头问石万山,“郑浩给我打过电话,说要到你这儿担任师前指总指挥,已经走马上任了是吧?”
“是的。”
钟怀国不再说话,转过身,向碑林深深三鞠躬,把一束野花放到林丹阳的墓碑前,打开酒瓶,往他坟茔上泼洒,“丹阳是个舍得命的好兵,敢死队总少不了他。就是爱喝酒,为这没少挨批评。”又把一束野花放到旁边魏铁柱的墓碑前,再打开一个酒瓶,往坟茔上泼洒,“铁柱是个护犊子的连长,也爱喝酒,同样没少挨骂。”
石万山看看林丹阳的坟墓,走到魏铁柱的墓碑前,蹲下身子,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落叶和尘土,仔细拔除着青冢上的苦蒿野草。
林丹雁的目光追随着他。
“万山,你这条命,是铁柱救的吧?”钟怀国问。
“冒顶时,是丹阳班长拉我一把、魏铁柱连长再推我一把,才把我给救了,他们两个却……”歉疚、悲伤、缅怀一齐涌上心头,石万山面容悲戚。
钟怀国安慰地拍拍他肩膀,“都过去了,不提它了。”
“后来,我去找两位救命恩人的亲人,只见到了与爷爷相依为命的丹雁,那时才十来岁。到了连长的村子里,才知道他爱人已经病故,四岁的儿子也被人收养了,”石万山把手腕上的手表亮给钟怀国看,声音低沉,“我一直戴着连长这块上海牌手表,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他儿子,亲手交给他。”
“也许你很快就能见到他。”钟怀国的表情意味深长。
石万山惊异地看着老首长,满脸的问号。
“你去找他们的家人,是出于感激,我去找,是出于愧疚。”钟怀国走到魏铁柱的墓碑前,深深一鞠躬,“铁柱,在这里看你最后一眼时,我对你说过,我钟怀国不但要把你儿子抚养成人,还要把他培养成国家的栋梁之才。今天,我特意到这里来,就是来告诉你,你儿子正在清华大学读研究生,马上毕业。我想让他子承父业,铁柱,你肯定会赞成的,对吗?”
石万山十分惊讶,“首长,这么多年来,我经常去您家,从来没见到过……”
“那时候,我长年累月在导弹阵地,没有时间管他,怕他学坏,把他托付给了我妹妹妹夫。当时就是他们去领养他的,也是他们把他带大的。”
林丹雁钦敬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石万山指着林丹雁,向钟怀国介绍,“小林是博士,是咱们工程设计院的副总工程师,七星谷阵地的主要设计者。现在是我们的技术总监。”
钟怀国再次打量林丹雁,目光里充满赞许,“看不出来。那时候要有几个博士、硕士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了。值得欣慰的是,他们的子弟都成才了。万山,技术上,你们要多听博士工程师的。打造白领工兵队伍,一靠技术,二靠人才。你们要多在这两方面下工夫。”
“是。”
“石万山,七星谷阵地零伤亡已经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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