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唐后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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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天长冷笑道:“干爹,我与您的见解可不同。您还记得吗?当年若不是他在御果园单鞭夺槊,我爹也不会走险,不走险也不能遇害。追根寻源,尉迟恭就是杀害我爹的元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之恨!儿岂能把他放过!再又说了,唐营众将都是些势利小人,唯利是图之辈。当初哪个没受过我爹的恩惠?我爹遇难之时,他们竟装傻充愣,袖手旁观,对这些人我早已恨之入骨,根本不需要他们夸我什么大仁大义。至于您说的给我自己留条归路的话,就更不在话下了。我一不能降唐,二不想妥协,三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留不留归路有什么用?”单天长越说越激动,青筋蹦起多高,注视着老程说,“干脆就对你这么说吧,我与大唐朝以及所有扶保李世民的人,怀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除您之外,我一定要把他们刀刀斩尽刃刃诛绝,决不心慈手软,除非我先死掉!”
老程边听边眨巴眼睛,心里盘算着对付单天长的办法。他一听对方的话,咬得很死,感到非常棘乎,只好耐着性子劝道:
“孩子,你太固执、太偏见了。对于往事没有一个比我再清楚的了。你爹是怎么死的?是自己找死的!与任何人都没关系。”
“此话怎讲?”单天长的脸突然绷紧,两只眼里射出了凶光,好像两把利剑,直盯着程咬金。老程毫不顾忌,继续说道:“乱世当中,各为其主,死人是不奇怪的。谁没有人命?哪个没杀过人?你爹活着的时候,杀了多少人?难道人家的子女也像你似的,非要报仇不行吗?要那样杀来杀去,辈辈结仇,岂不把人都杀光了?再又说了,你爹死的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说他不忠,他是保洛阳王王世充,在庸军围困洛阳的时候,秦王李世民不忍用强攻的战法使古城遭毁,黎民涂炭,所以一再向王世充招安。王世充为形势所迫,也愿意降唐,唯独你爹不同意,他横拦竖挡,执意要与大唐为仇到底,结果城池被破,洛阳王被杀。你爹他不听良言,一意孤行,忠字何在?说他不孝,你爹光想到自己,把祖宗、同族都抛在九霄云外,按他犯下的罪名,唐天子就应该把你一家灭九族,挖坟掘墓。真要是那样一来,老单家的祖先都要白骨现天,他孝字何在?说他不仁,他在偷袭唐营之前,为免除后顾之忧,竟将恩爱的妻子逼死,将你托付老家人代养,把好端端的单府,弄了个家败人亡。他对待妻子、儿子都如此残忍,仁字何在?说他不义,他偷袭唐营时,为唐兵所困。但秦王有令,无一人伤他的性命,相反的众将都念结拜之情,苦苦地劝他归降。你爹见谁骂谁,见谁打谁,连我的话也听不进去。众人被逼无奈,这才把他捉住。进营后秦王亲自给他松绑,王兄长、王兄短,请他归唐。你爹竟飞起一脚,把秦王踢倒,差一点把秦王踢死。像你爹这种人,不知好歹,不分远近,不听忠言,不辨真伪,不识时务,甚至连人情都不懂了,他的义字何在?所以说,他的死纯粹是自己找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怎么,你小子还不服吗?”
单天长冷笑道:“照您这么说,都怪我们父子不对了?”
“也可以这么说。”老程毫不客气地回答。
“干爹。”单天长提高声音说,“大丈夫做了不悔,悔了不做。不论你怎么说,我认为我这么做没有错。”
“连干爹的话也不听了?”
“儿大不由爷,请干爹恕罪,容我报了仇,您怎么处罚我都行。”
“那么尉迟恭呢?”
“凌迟处死,决不宽恕!”
“大胆!放肆!”老程也急了,把桌子一拍,指着单天长说,
“你小子也太不讲情面了。就拿干爹我来说,单人独骑前来看你,好话说了千千万,你连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这叫什么干父子?要杀尉迟恭也行,干脆,你连我也一块儿杀了吧!”
“孩儿不敢。”
“不敢,你就把尉迟恭给我放了。”
程咬金倚老卖老,连喊带叫,把单天长逼得进退两难。
“干爹,您先别急,我再问您一件事,您要是对得起我死去的爹爹,就说实话。”
“你问吧。”
单天长说:“据我所知,我爹夜闯唐营时,亲手捉拿他的有罗成。我爹被杀时,担任监斩官的也是罗成。请问干爹,此事是真是假?”
“这个……”
老程一愣,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为什么?因为单天长说的都是实情,单雄信被抓既有罗成参予,也是被罗成监斩的,为这件事,秦琼还打过罗成,表兄弟几乎断绝情义。满营众将没有一个不埋怨罗成心狠手黑、不念旧情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罗成虽狠,这样做也不算不对,各为其主嘛。再说,罗成也是被单雄信给骂急了,但有一线余地,他也不会下此毒手。不说实话吧,对不起单雄信父子,说实话吧,又怕罗、单两家继续为仇。可把老程难为坏了。单天长也看出来了,冷笑道:“我看你老对谁都想袒护,唯独拿姓单的当外人。咱可把话说清楚了,您要是这样偏心,可休怪孩儿不讲情面!”
老程道:“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不过……”
“别说了!”单天长一拳击到案上,打断了程咬金的话。“干爹,我看这样吧,看在您的份上,我暂不杀尉迟恭,求您回去给罗成捎个信儿,限他在十天之内,来定军山送死,他若不来或是来晚了,对不起,我就把尉迟恭凌迟处死。”
程咬金问:“罗成若是按期来呢?”
“我就把尉迟恭放了。”
“好孩子,咱说话可得一言为定。”
“那是自然,我单天长说话是算数的。”
“好啦,干爹信得过你,那你就先把尉迟恭放了吧。”
单天长吩咐一声:“把尉迟恭带进大帐来。”
“是!”
时间不大,十几名刀斧手把老元帅推进大帐,单天长手指尉迟恭喝道:
“黑贼你听着,本应将你处死,给我爹报仇雪恨,看在我干爹的分上暂饶你不死,先软禁在山上。十天之内,罗成来到,我就把你放了。倘若罗成不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押下去!”
“等等,我说两句。”老程插言道,“尉迟元帅,请你放心,我干儿子说话是算数的,你暂时委屈几天,这件事就包到我身上了。”
尉迟恭不便多说,仅点了点头,便被军兵押下去了。老程站起来告辞,单天长也不挽留,一直把他送到山下,有人把蝈蝈红牵过来。老程接过马鞭说道:“天长啊,咱们一方言为定,你等着罗成吧。”
“干爹,我还有一句话说,今天不算,从明天起是十天期限的头一天,罗成逾期不来,我就派人把尉迟恭的脑袋给唐营送去,决不失言。再有,你我虽是干父子,但又是两国仇敌,不便接待,请您就不必再来了。一旦发生意外,对双方都不好。”
老程道:“这么说,你是想断绝干父子之情了?”
单天长冷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儿念前情这次例外,以后恕不接待!”
说罢把马一拨,头也不回,回山去了。
老程感到十分尴尬,只好顺着原路回营。走出来不到五里,就见路边闪出一哨人马,把老程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原来是自家的人马,为首的正是齐国远和李如辉。齐国远催马来到老程面前说道:“四哥,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归位了呢!”
李如辉往路上看了看问:“怎么老元帅没回来?”
老程大怒:“放屁!你倒说得轻巧,这么容易就能把人要回来!等回去再说吧。”
众人随着老程,一直回到唐营。满营众将把他接进中军大帐,问长问短,程咬金便把上山的经过讲了一遍。齐国远道:“这么说,非把老兄弟找来不可了。”
老程道:“可不是吗,罗成不来就不好办了。”
李如辉道:“事不宜迟,咱就赶快派人去请罗成吧。”
派谁去呢?众人正在议论的时候,门军禀报:“侯君基将军到。”
“快叫他进来。”老程大喜道。
这时候君基走进大帐,跟众人打过招呼,又给老程见礼说:
“小弟奉军师之命,特到军前助战,”
“你来得正好,正有件事与你商量。”
老程又把上山的经过说了一遍。侯君基听了,沉思不语,为什么?他对事情看得很清楚,单天长为父报仇,其志如钢,此人心狠手辣,说得出,办得到,罗成不来,尉迟恭肯定会没命的。那么,罗成来了,事情又怎么样呢?一个性如烈火,一个高傲无人,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一场决斗是无可避免的了。
侯君基想罢,与程咬金商议,由他去请罗成。
老程道:“非你不可,老兄弟来后,由你代理他的职务,待请示三哥之后,再派人把你替回来。”
侯君基点头。由于时间紧迫,侯君基当天晚上就动了身。翻山越岭,抄近路赶奔贺兰关前敌,第三天晚上就来到盘蛇岭了。
侯君基正往前赶路,突然发现眼前有黑影晃动,看样子鬼鬼祟祟,好像有什么背人的事情。小白猿是善于刺探情报的夜行人,没费多少劲就把事情摸清了,原来天顺王杨度,密派人在这设下埋伏,欲置罗成于死地。所以侯君基没敢离开这个地方,暗中窥视敌军的行动,保护罗成。
为什么桥上的消息儿失灵了,就是侯君基破坏的。姜道令在鬼门关埋伏的枪炮手,也被侯君基给收拾了,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书接前文,且说姜道令,马到鬼门关被小白猿拦住去路,他就知道事情有变,不由得大吃一惊,用剑一指,高声喝道:
“矬鬼!你是什么人?”
侯君基笑道:“无量佛呀弥陀佛,你连我也不认识吗?我是阎老五的哥哥阎老四!”
“胡说,你究竟是谁?”
“嘿嘿嘿嘿,实话对你说吧,我乃小白猿侯君基是也!”
说罢一晃三叉鬼头刀,才要大战姜道令。
第八回 关前决斗
姜道令一听对面这个矬子是侯君基,就是一惊。这就叫人的名,树的影,提到侯君基三个字,那真是威名远震,无人不晓。姜道令见后有罗成追赶,前有劲敌拦路,料知处境险恶,只能是困兽犹斗,抡开双剑,恶狠狠奔小白猿砍来。侯君基喊了声:“来得好!”一闪身把双剑躲过,老道把右手腕子一翻,使了个“拔草寻蛇”,宝剑奔侯君基颈部扫来。按理说,侯君基往下一哈腰就可以躲过去了,可是他打算露一手,不但不哈腰,反而双脚点地往空中一蹿,“嗖——”身子就腾空了,足足跳起来一丈五尺多高,他在空中双手抡刀奔妖道头顶就砍,姜道令说声不好,架双剑往上一搪。“嘡啷”一声,总算把这一刀挡过了。老道马往前走,侯君基正好落到他的马后,反手一刀,正砍到姜道令战马的后腿上。“咔嚓”一声把马腿砍断,战马栽倒,姜道令也从马上栽下来了。侯君基往前一跟步,一脚把妖道踏住,掏出绳子就把他捆上了。
这时罗成也到了,赶紧从马上跳下来与侯君基相见。罗成忙问道:“侯大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巧,阳平关的战事如何?”
侯君基用手指指老道,没开口。意思是说,当着他不能说,罗成会意,手提银枪,来到姜道令面前,冷笑道:“咱们讲的是以武艺比试高低,你不该布下埋伏,暗箭伤人,可休怪姓罗的无情了!”说罢抖枪便刺。
“等等。”侯君基一伸手,把枪杆抓住,“兄弟,留个活的吧,或许还有用他之处。”
罗成一想也对,这才把大枪收住。侯君基叫老道站起来在前边走,他抓着绳子头在后边跟着,并警告说:“牛鼻子你听着,你可要老实一点,没你的亏吃。你小子要是耍花活,打歪点子的话,可休怪侯爷无情!”
侯君基说罢用刀尖捅了老道屁股一下:“走!”
“是是是。”姜道令不敢不从,耷拉着脑袋在前边引路。罗成也上了马,在后边跟着。
兄弟二人压低声音边走边谈。侯君基简单地把来意说了一遍。罗成听了剑眉倒竖,冷笑道:“我看单天长太不识时务了,他这样做,无异于自掘坟墓,走他爹的老路。”
侯君基道:“天长与杨度、刘黑闼等人不同,念其旧情,还是要制他一服,不制他一死的好,要设法把他收降了才是上策。”
罗成道:“但愿如此,不过我看不那么容易。”
侯君基道:“贺兰关的战事,你打算怎么办?”
罗成道:“我早就想好了,只要如此这般……”
“嗯,我看可以。”
侯君基点头称赞。他们马上加鞭,不多时已出了盘蛇岭,回到两军阵前。
再说唐营众将一看罗成平安地回来了,还跟来了小白猿侯君基,手里牵着老道,这才把心放下,不住地摇旗呐喊,以示欢迎。
罗成回到中军,把马三保、段之贤、刘洪基、殷开山四将唤到马前,向他们秘密地交待了几句,四将不住地点头。就见罗成把马一拨,来到阵前,高声喝道:“请杨度答话!”
再说天顺王杨度,满以为姜道令能把罗成置于死地,谁知,适得其反,不但罗成未死,军师还被人家抓住,把他弄得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恰在这时,忽听罗成叫他答话,他只好硬着头皮,在马上答道:“本王在此,你有话快说。”
罗成道:“适才在军前打赌,条件是你们提的,话是你们说的,今妖道已被俘,你还不献关纳降,等待何时?”
“这个……”
杨度无言可答。这时,就见侯君基把姜道令牵到两军阵前,用刀逼着他说:“你他娘的也说几句,劝劝你这个主子!”
姜道令张着两只失神的大眼,望着杨度高声喊道:“无量天……天尊……尊。”
“别念这玩艺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侯君基不耐烦,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姜老道破着嗓子喊道:“王驾千岁,大丈夫生有处,死有地,大王不要管我的死活,该怎么打您就怎么打吧……”
侯君基一听,气得直蹦高,照着姜道令就是一刀背,把老道疼得“哎哟”一声,就趴到地上了。小白猿指着妖道问杨度:“姓杨的,你是要人还是献关?”
到了现在,杨度也顾不上“信、义”二字了,只得把牙关一咬说:“姜道令一个人,岂能代替本王和全军?孤还有铁甲数万,定与你等决一雌雄!”
罗成冷笑道:“某早就料到你说话是不会守信的。侯大哥,动手吧!”
侯君基说了声:“遵令!”
手起一刀,“噗!”把姜道令的人头砍下,这一刀也是总攻的信号。就见唐军呐喊一声,山摇地动,分四路向杨军冲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