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战争和人-王火 >

第112部分

战争和人-王火-第112部分

小说: 战争和人-王火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去的金娣,也有点像欧阳素心。她正坐在杨秋水身边,亲热地同杨秋水在说什么。啊!不是银娣吗?正是银娣 呀!
家霆几乎要叫起来。银娣那天怒冲冲表露出来的仇视心理,和高傲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给他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他当时问她地址, 她不肯说。今天,怎么会碰巧在此地见到了呢?他在又惊讶又奇怪的感情中跨步进屋,叫了一声:“杨阿姨!”
杨秋水见他来了,笑着和蔼地说:“啊,家霆,坐一下。”
家霆朝银娣看看,说:“银娣,是你?”
银娣朝家霆看看,似是遗忘了又想起了,说:“啊,是你!”她的表情特别,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杨秋水坐在灯旁,近视眼镜的镜片闪烁着灯光,说:“怎么?你们认识?”
家霆点点头,但来不及讲什么了,只问了一句:“她在永康纱厂?”
杨秋水点点头,说:“是呀!她同她娘都在永康。她在上我们的夜校。”忽然,明白了似的说:“对了!难道她的姐姐金娣过去就是卖给 你继母家的?……”
家霆脸上发烫,脸红了,什么也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方丽清曾残酷虐待金娣,金娣早已被日本飞机的炸弹炸死了。方家又势利、蛮横 地对待过金娣娘和银娣。
这一切都非常丑恶,使他感到耻辱。此刻,见到了银娣,他虽心里有一种感触和同情,却既无法表达这种感情,也拿不出什么银娣母女俩 切实能接受的帮助来。他能说些什么呢?一时心上的伤痕被触动了,又想起了在广东坪石站埋葬金娣时的情景来了。他只好懊恼地点点头,心 里只想早点离开,说:“杨阿姨,我是来向您告别的!不多坐了,舅舅在等着我,我走了!”
杨秋水凝望着他,点点头,站起来,亲切但又带着一种严峻,叮嘱说:“再见了,家霆。”她走到家霆身旁,轻声说:“以后,也不一定 能常见到你!但要记着,你是住在坏人家里。你要上进,要常常记住你的妈妈!像她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近 视眼镜下两只眼睛射出光芒,是一种关切、带着期望的光芒。她又用手拍拍家霆的肩膀,似是鼓励,又是爱抚。
家霆激动得眼圈发红,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离别了杨秋水,他回身出来,又走到黑暗中,在舅舅等着的街灯旁边的墙影里见到了柳忠华 。
柳忠华敏锐地见他忽然情绪沮丧,问:“怎么了,家霆?”
他把刚才见到银娣的事讲了,又把金娣的死和那天银娣陪娘到方家寻找金娣的事讲了。带着感情,讲得动人。
柳忠华听着,慢慢地陪家霆走到电车站去。银色的夜在街上浮动,沿街有些店家的灯光较亮,看得到路边一些工人模样的行路者脸色阴沉 ,有饥饿的神情。到这种贫苦工人较集中的地区,家霆好像看到了大上海的又一个侧面。
柳忠华听家霆讲完,谆谆地说:“家霆,要对贫穷的劳苦大众有同情心,也要认识到他们比那些有钱的坏人像方立荪之流高贵。归根结底 ,一个人如果是为自己个人活着、为自己当官捞钱以及享乐活着,是渺小的;一个人如果能为广大贫苦劳动大众活着,替他们谋利益,才是伟 大的。我们现在抗日,说到底还是为了中华民族、为了广大的人民群众的生存!汉奸之所以可耻,是因为他们只要为了私欲就不惜出卖一切。 ”稍停,他又说:“你学过历史了吧?石敬塘将燕云十六州出卖、做儿皇帝的事,同汪精卫像不像?可惜我实在太忙了。我一直想写一本书, 考证一下从古到今的大汉奸,给每个大汉奸都立一个遗臭万年的传!这是在苏州监狱里时就有过的想法呢。”
舅舅谈金娣、银娣的事,并没有就事论事,而是兜开去讲,仿佛是为了叫家霆放大眼界,开阔思路。
今天,舅舅讲了不少大道理,但是家霆爱听,并没有听够。人生在世,不懂道理怎么行?年轻人正是特别需要多听听道理的时候。家霆想 :要是天天有一个像舅舅这样知识渊博、有阅历的人,把许许多多世上的大道理都能讲一讲,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柳忠华送家霆上了电车。临上电车,家霆突然想到了在重庆的冯村,他问:“舅舅,你知道冯村舅舅的情况吗?”
“他仍在做新闻记者。”柳忠华说,“最近情况就不知道了。”
家霆问了柳忠华冯村在重庆的地址,然后上了电车。家霆在电车驶行后,挤在人丛中,看到舅舅的背影在路边隐去,摸摸袋里那张有汉奸 中委名单的《新申报》,心里有一种空落落沉甸甸的纷繁的情绪。
他到噪音掩盖、车辆交汇、人流打着涡儿的静安寺,估计回家已经开过饭了,找了一家小馆店吃了一碗排骨面。然后,才转车回家。转车时, 突然很想转车到环龙路去看望一下欧阳素心,但时候已经不早,又急于回去把报纸给爸爸看,决定不去了,心里想:明天!我一定去看看她! 一定要去看看她!

童霜威又是一夜没有睡好。他不但心绪不宁,由于生气,感到血压升高,心脏也不适。
昨晚,家霆从开纳路回来时,他正在刻一方篆字“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的鸡血章消遣。家霆给他看了《新申报》,告诉他同舅舅柳 忠华见面的情况以及柳忠华的劝告和提出的办法等等,他当时看着报纸,惊呆了,怒气冲冲,脸上冒出的火气,似乎擦一根火柴就能着火。
他实在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一个从未想到过的新情况。想不到汪精卫和他手下那伙汉奸会这么卑鄙无耻。他立即敏感地想起了张洪池。那天 在那家外国人开的“皇冠”咖啡馆里,张洪池约定过几天要同他再见一次面,希望他能侧面从方立荪那里了解一下丁啸林的种种情况。结果, 张洪池并没有来联系。为什么变卦了呢?一定是张洪池看到了敌伪报上这个汉奸中委的名单了呀!真糟透了!传到重庆去后会造成什么影响呢 ?
他分析,一定是谢元嵩捣的鬼。听家霆讲完全部情况后,他抑制不住愤怒地说:“我要打电话给谢元嵩,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家霆陪童霜威下楼打电话给谢元嵩。谢元嵩刚好在家,接了电话,从他愉悦的话音里听来,他刚喝过酒吃了饭,一副疏懒满足的声调:“ 是啸天兄吧!哈哈,人家从南京带了些香肚、板鸭和孝陵卫的蜜酿酒来,我刚喝了两盅吃罢饭,真叫人更加思念南京呀!”
童霜威哪有心思听他扯吃喝,打断他的话劈头盖脸怒吼起来:“我想问问:那个什么‘六大’开会的事你是参加的吧?”
谢元嵩不说参加,也不说没参加,打太极拳似的绵软地问:“啸天兄,怎么啦?”
“我是说:我没参加这个会,也不知道这个会!怎么名单上突然出现了我的名字了呢?是你玩的把戏?”
“啸天兄,不要生气嘛。你的中央委员是选举产生的嘛!众望所归呀!哈哈!”谢元嵩大声笑得很开心,“是好事嘛!我这人,做什么总 是忘不了老朋友的!总是不叫老朋友吃亏的!我自己好了总希望朋友也好!会前,我是代你签了个名,但中央委员是公意决定的嘛!”
童霜威火往上冒,头晕眼花,忍不住脱口而出骂了一声:“无耻!”
谢元嵩竞哈哈仍在笑,说:“啸天兄,这耻字的有无,我向来是不斤斤计较的。照我的看法,无耻二字也颇不易得,无论如何,无耻也是 做人的手段之一,是不能笼统一概而论的。……”
像一拳打在棉花絮上,童霜威一点办法也没有,严正地说:“我从未委托你签名,你怎么代我乱签名呢?你真是害死人了!人各有志嘛! 你怎么这样胡来呢?”童霜威气得七窍冒烟,冤屈得心里想落泪。
谢元嵩更加绵软软了:“啸天兄,不要激动,不要生气!伤身体的!我的意思是汪先生一向对你不错,你对他也不错。我们又是知己。再 说,这一来,你住在上海今后安全就无虑了。你我都是本党的同志嘛!中央党部现在设在愚园路一一三六弄,有事今后你可以找他们办!”
童霜威生气地说:“你那天说是陪我出去逛逛,却安排了李某同我见面。你应当知道,我是不喜欢同这种人接触的!”
“哈哈哈,啸天兄!历史上任何一个政权草创之际,鸡鸣狗盗应该无所不容的嘛!北伐军定鼎南京之初,上海滩上的黄金荣、杜月笙之流 不也都脱颖而出的吗?老兄不要太清高太书生气了!何况士群他……”
童霜威不等他说完,打断他话连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真是岂有此理!……”他真想咬谢元嵩一口。
谢元嵩仍旧打着哈哈:“啸天兄,不要急躁。你应当冷静考虑考虑!我这人,一向是爱说老实话办老实事的。即使你真不想干,虚虚实实 也可以嘛!我都是为你好嘛!告诉你,你是跑不掉的!”
童霜威差点晕厥过去,噎着气问:“你说什么?跑不掉?”
“你已经被监视了!”谢元嵩打哈哈,“我已经听说。如果不信,你走出弄堂试试吧!无论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的,天罗地网。我是想把 你拉到船上来。懂得兄弟的好心了吧?”
童霜威浑身出冷汗,泄气地“砰”挂上电话,像脑门上被狠狠击了一拳,由家霆扶着上楼,回房斜倚在沙发上,半晌不能开口。
方丽清等在对面方老太太的房里打麻将,打得谈笑风生、兴高采烈。戏迷方传经的留声机上也仍在放京戏唱片。那是梅兰芳的《三堂会审 》。梅兰芳正在唱:“……王公子好比采花蜂,想当初花开多茂盛,他好比那蜜蜂儿飞来飞去采花心……”
童霜威坐在沙发上,面色如土,久久默不作声。最后把脚一跺,恨恨地说:“完了!我给谢元嵩这个王八蛋害得下地狱了!”
刚才,家霆在楼下电话机旁,对谢元嵩讲的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是麻麻辣辣的又气又难过,怕爸爸身体受不了,劝慰说:“也 许,他是吓唬你的!”
“不!”童霜威判断说,“你年纪小!不知道特工的凶残毒辣。派人监视我,不会假!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不做汉奸的!既盗用了我的名义 ,当然不会放心,监视我、威吓我,完全可能!”
“怎么办呢?”家霆愁容满面,忽又带点天真侥幸地说,“立刻照舅舅的话办吧?明晚七点左右,他会来电话,我叫他买船票!爸爸,我 们偷偷逃跑!”他这种年岁,富于幻想,喜欢那种带点冒险的神奇的行径。
童霜威江湖越老越寒心,摇头说:“不行了!晚了!”他长叹一声:“说不定我的电话他们也在设法监听呢!特工的勾当,如水银泻地, 是无空不入的啊!要注意,明晚忠华来电话,你打他招呼回绝他。千万别连累了他!让他知道我这里出了事、有人监视就行!他机灵,你巧妙 地一点他就会明白的。不要他费心了!我本来是很想设法同他见面聊聊的,目前处境是绝不允许的了。我如果同他搭在一起,问题就更复杂了 !”他摇摇头,自思自叹地又说:“再说,我在想,我是个有身分地位的人,我要走,确实还不能坐四等舱、靠黄祁的补习学校下榻。我还没 有狼狈到那副可怜相。那种样子,去了也是吃不开的!”说毕,他又长吁一声,闷闷不乐地坐着,动也不动,像一尊蒙着灰尘的雕塑。
家霆也纠着眉尖苦恼,不知该怎么劝解,更不知该怎么为爸爸找条妥善的路。他信任爸爸在处理事情上是有经验的,也意会到“七十六号 ”的监视不可轻视。爸爸正处于生命安全的威胁中。他焦灼地问:“唉……您怎么办呢?”
童霜威心里的颤怵仍然笼罩着,思索着说:“汉奸我是绝对不做的。我暂时只有学蔡松坡了!在这里稳住不动!既不出去,也不同人接触 ,让他们看到我毫无动静。然后,在哪一天的晚上,我就突然伺机离沪,给他们个措手不及!”说完,又是叹气。现在,又同去年冬天在香港 那段时日里一样了,他老是爱叹气。
似乎也只好这样了。家霆也只能陪着叹气。童霜威说他要上床睡了,家霆心情不宁地离开爸爸,回房在喧闹的京戏唱片声中做英语练习题 。
童霜威上了床,并睡不看。
半夜,牌散,童霜威本来是准备等方丽清来睡时,再同她谈谈处境和走的打算的。没想到,方丽清进房来了,面上高兴,带着比平日温存 十倍的表情进房来了。同她一起进房来的,还有喜孜孜的方立荪。
方立荪心宽体胖。近一向来,又发福不少,脸在灯光下红润得泛着玫瑰色,酒意醺醺还未全消,大腹便便,他一进来,出乎童霜威意外地 说:“嘻嘻,妹夫,你到底是玩政治的,政界的老鬼!嘴上说不不不,暗中不声不响却早参加了和平运动!嘻嘻,今天,我去南市,我们‘宏 济善堂’的人告诉我说妹夫你做了中央委员了!我还不相信!后来,他们拿《新申报》给我看,我亲眼看见了,才相信!哈哈,妹夫,平地一 声雷,你也算是听了我生意人的劝告。我不懂政治,但懂得做生意赚钞票。其实嘛,玩政治同做生意,我看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都要有利 可图!是不是?”
童霜威早从床上起来,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了,截断他的话说:“你弄错了!没有的事!是汉奸盗用我的名义!”
“怎么?”方立荪睁大了牛眼,瞅着跟自己同样吃惊的方丽清,似是问:是怎么回事?又转脸对童霜威说:“妹夫,上了报纸的事还能错 吗?你何必对我们守秘密呢?盛老三说了,哪天他要请你吃饭,来往来往,交个朋友。今天晚上,我在老太爷丁啸林公馆吃饭,他也听人说起 你了,对我说:他哪天也要请你到他那里白相白相,还说有啥事体要他说句话的,提出来就行,不要客气。有你这样的妹夫,我光荣,但我这 个舅老爷也不坍你的台。我已经在西爱咸斯路买了一幢花园洋房,过两天就搬进去住。妹夫,你和妹妹要是给我面子,一起住到我新房子里去 。那里比此地宽敞得多。……”
童霜威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话说:“我对你说的全是实话。我这人,是绝对不下水的!我早对你说过了!这次,是谢元嵩捣的鬼!他 落了水,出席了那个会,竞说替我签了名。我不答应,先一会儿已给他打了电话,责问了他!混账王八蛋!他害苦我了!”
方丽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