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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部分

战争和人-王火-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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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霆总是推说忙,有事。几次一来,她也不再勉强了。虽然,保持着风度,态度仍和蔼亲切,只是说:“好吧!这件事你放心!我答应了的事总 是会努力办的。”
家霆同陈玛荔保持着电话联系,他认为比较巧妙,也意会到这可能会得罪陈玛荔,心里有时又隐隐觉得抱歉,但没有办法!不这样又怎么办 ?
想不到,叶秋萍竟到十一月下旬也没有回重庆,冯村的事只好耐心等待。为这,家霆有时抑郁得想痛哭。望着昏沉沉下雨的天空,老觉得 天像一口阴沉沉的铁锅笼罩了一切。到了夜晚,天就是一口黑铁锅,笼罩得更密更严更叫人透不过气来。夜雨秋灯,心里恻恻,神经始终绷得 紧紧的无法松弛。
幸亏有燕寅儿,每天去学校里上课能够见面,平时又常常来往。两人很谈得来,常常为了给报刊写文章和完成老师的命题作文一同进行采 访。又能一同玩玩,到国泰电影院看看电影,到抗建堂、青年馆看看话剧。中央青年剧社演出的《大地黄金》《金风剪玉衣》,中国艺术剧社 演出的《杏花春雨江南》和《戏剧春秋》,都是燕寅儿把票买来请家霆看的。燕寅儿兴趣广泛,豪放温柔,快快乐乐,给人的感觉如箫管般悠 扬,又如鲜花般芬芳。她天真无邪,同她在一起容易使人愉快。使家霆忧虑的是:她有一股热情,有时不自觉地表现出对家霆有一种爱。是爱 情吗?当然可能是的。为了这,家霆曾决定:还是应当同她保持距离的好!也决定过:我应当早早把欧阳的事告诉她。告诉她,除了欧阳,我既 不可能爱上别人,也不应该爱上别人。但每当自己心里苦闷,见到燕寅儿热呵呵的态度和赤诚一片的关切后,话就难以出口了。当一个姑娘, 她并没有向你表白什么,你却先来向她表示拒绝,既不礼貌也不应该。粗鲁的、可笑的冒昧,家霆觉得不能做。何况,燕寅儿那种有教养的大 家气度和她的天真无邪能使你无法往别的方面多想。她对有些同学,无论男女,也是那样大方热情,无代价地给人家以从精神到金钱上的帮助 ,同人家一起出去采访。这样,使家霆就不能不听之任之了。因为,他感到自己确实也喜欢同她在一起,她能鼓舞人上进,使人昂扬奋发。同 她在一起,他能暂时抛开因冯村的被捕和欧阳的失踪引起的忧伤和烦恼,他能拿起笔写作,他能不致于消沉得只想蹲在家里阅读书报杂志。
他记得一位哲人说过:“在生命的劳苦黯淡中,乍然看见一样美丽的东西,同时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必定与那分美丽相缠相绕,那就是 爱!”于是,他只能在这种清晰的友情、朦胧的爱中同燕寅儿保持节制地来往、相处。不管燕寅儿怎样想,家霆心中都是对爱情保持着心防, 保持着警戒的。
当然,天下事谁也想不到命运会有多么神奇,天下会有多少巧事。
那天午后,家霆被燕寅儿硬邀去看川戏。家霆对这没有兴趣。他在江津时,曾到演川戏的〃江声舞台〃看过一次川戏。戏园小,叶子烟和香 烟味熏人欲呕。看了一出《八阵图》,见那演陆逊的武生武功不怎么样,蹬马、舞枪、耍翎子都不精彩,对场面帮腔不习惯,觉得吵闹,没看 完就出来了。所以这次燕寅儿邀约,家霆说:“不去了吧,我不爱听戏!”
谁知,燕寅儿笑着说:“非看不可!今天下午是名丑角会演,在机房街鼎新舞台,现在叫悦和戏院了。有些戏一定精彩,你知道,我为什么 邀你去看?”
家霆也笑了,说:“准是你又给我替'重庆今昔'想了个题目,写戏!”
燕寅儿闪着那对扇子般的睫毛说:“你还真是聪明,果然如此!但写川戏题目太大,我给你出了个小题,就叫《川戏丑角今昔》你看如何? ”说着,从小手提包里掏出一大张纸来,说:“给,这是替你收集的一些关于川剧丑角的资料。你自己再去图书馆找一点。看了下午的戏,我 看写个上下篇也不难!”
家霆接过纸来看,上面写的是川东戏丑角分类,罗列了武丑、老丑、袍带丑、龙箭丑、方巾丑、婆子丑、神怪丑、小生丑、娃娃丑、襟襟 丑、褶子丑、烟子丑等十几项,有的一看就明白,有的不好懂。家霆一看,“烟子丑〃下注的说明是:“扮演的是各类农夫、劳工之类,大都具 有善良而风趣的性格与优美品德,如《荷珠配》中之赵旺等。”〃龙箭丑〃下注的是:“扮演的是出征、狩猎的暴君昏王,如《三伐宋》中的宋 康王,《采桑封官》中的齐宣王等。”
家霆心里感激,说:“为什么你偏爱川戏又要专看丑角戏呢?”〃你可别小看了川东戏艺术,一样东西像一个人一样,不接触你是不会了解 它的。做记者兴趣应当广泛,知识应当丰富,你不该把川东戏排斥在外。至于丑角戏,我并不特别爱好,只是听说川戏中的丑角喜笑怒骂、冷 嘲热讽俱全,特地来看看试试。”
后来,家霆就同燕寅儿一起去悦和戏院看川东戏了。节目一共四个:《顺天时》、《打胖官》、《议剑献剑》和《归正楼》,家霆都不熟 悉。倒也好,不熟悉更新鲜。戏园子本来就不讲究,开戏后抽烟的人多,嗑瓜子的人多,聊天和哄笑的人多,男男女女花花绿绿,秩序不好, 喧闹得很。但几出戏确有特色。演《顺天时》,丑角表演土行孙,巧妙运用矮子身法,半个小时的戏一直栽〃矮桩”,使人以为这丑角个子生来 就那么矮小,谁知剧终他突然站了起来,由矮变高,还了自己本来面目,博得了满堂彩。
演《打胖官》时,丑角演胖官,和官太太有段十分精彩的台词:官太太问:“县衙里的所有差役哪里去了?”
胖官答:“收捐讨税去了。”
官太太:“嗨,哪有那么多的捐税?”
胖官:“你岂不闻民国万岁(税)万万岁(税)!”这是丑角即兴插科打诨,却引起掌声如雷。表演《议剑献剑》时,演曹操的竟是丑角。曹 操从王允手中接
剑观赏时,双手背剑从肩后亮出,分别侧起左右腿,口中赞道:“好剑!好剑!”脚尖踢剑出鞘,这样一个〃双朝天腿〃的绝技,不仅表现了 曹操胆大妄为和狡诈的性格,也突出了宝剑这一道具在戏中的重大作用。功底深厚,造诣不凡。
最后一出折子戏《归正楼》,丑角演的是个乞丐邱元瑞,有一段精彩的唱:“那高楼住它做啥?窟(四川方言,音〃哭”,意为〃住〃、〃蹲〃) 桥洞免得漏渣渣;那牙床睡它做啥?坝地铺免得绊娃娃;那高头大马骑它做啥?那打狗棍拄遍千家;那绫罗绸缎穿它做啥?穿襟襟挂绺绺风流 潇洒;那嘎嘎(四川方言,意为〃肉〃)吃它做啥?喝稀饭免得塞牙巴……”这本是折喜剧,通过穷乞丐演唱出来的那种愤世嫉俗的悲凉之情,使 人难忘。
家霆和燕寅儿一起看得满意,散场出来,陷身人的漩涡中,已是五点多钟。天上又在落雨了,路人中打着雨伞的不少。两人淋着雨,踩着 湿烂的路,快步往前走。有个报童跑上来,问:“《新华日报》要不?”家霆掏钱买了一份折叠了塞在口袋里。两人并肩走着走着,到公共汽 车站,好不容易挤上了车。
车子老牛破车慢慢腾腾颠颠簸簸开到了市中区黄家垭口实验剧院附近,要转车了,两人走下车来,雨却越来越大了。两人走过一家杂货铺 ,又一家小吃店,又一家牛肉馆,到了一家咖啡馆门口。家霆说:“进去坐一下吧,等雨停了再走。”
燕寅儿说:“好,干脆在这儿吃点东西,等会儿就直接去学校上课吧。”
两人头发上、身上带着雨水进了咖啡馆。咖啡馆很大,布置得幽雅,摆着盆花,挂着镜框,可惜仍是香烟味充塞空间,也缺少音乐。一张 张小圆桌,排得较挤,靠里边有一长溜火车座。客人不少,只有最里边靠墙角有只桌子空着。家霆和燕寅儿挤进去,占了那张桌子,坐下点了 两杯咖啡和四块奶油蛋糕,打算当晚饭吃。外边雨声〃哗哗〃响了。下的是一阵急雨,鞭子似的抽打。从家霆和燕寅儿坐的地方远远透过店面大 玻璃橱窗望出去,只见外边街上打着伞的行人来来往往。有些未打伞的人,都缩着脖子脚步匆匆或跑或走。
两人吃起蛋糕来。家霆掏出口袋里的报纸同燕寅儿一起看:日军大举进犯常德地区,已进占南县、公安及松滋分头西犯。……敌军三万人 围攻冀鲁豫解放区遭粉碎,俘敌伪五千人。……山东敌二万人围攻山东解放区被粉碎,前后毙俘敌万人,解放赣榆城。燕寅儿吃着蛋糕说:“ 看报得把《中央日报》加上《新华日报》一同看,这就两面的情况都知道了!”
家霆说:“《中央日报》假话太多,真话太少。共产党抗战的事他都不登。如果没有《新华日报》,只看《中央日报》,简直不知道共产 党也在抗日,而且在拼命抗日。真是封锁得太过分了!刚才那报童你注意没有?卖《新华日报》给我们时东张西望,怕的是宪兵、特务抓啊!”
外边雨声〃哗哗〃的更响了。燕寅儿喝着咖啡说:“幸亏我们进来喝咖啡。如果还在街上,怕不成了落汤鸡了。”
家霆点头说:“是啊!……”他下意识地隔着前面的大玻璃橱窗怅怅地看着外边的倾盆大雨,无意中瞥见大玻璃橱窗外,走过一个打伞的女 人。看到这打伞的人,他〃啊〃的一声把一切都忘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嘴里轻轻微喟地叫了一声:“欧阳!”
确实是欧阳!欧阳素心穿的还是去年九月在雾气茫茫的江边穿的那套衣服:黑色的旗袍,上身罩着一件浅米色的短外套。她打的是一把黑洋 伞。刚才,她经过这咖啡馆的大玻璃橱窗时,曾朝玻璃橱窗里望了一望。绝对是她!不会看错的!
家霆浑身激动、兴奋得发火,血都沸腾了。他不顾一切地从最里边的桌位上快步冲出来。啊,多么长久的寻觅、思念和期待!多么哀伤的失 去和挂念!如今,她却奇迹般出现在眼前了!会看错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也不管燕寅儿如何惊讶地望着他,家霆从桌子之间和咖啡馆的顾客之间挤着冲出来,一直冲到了大雨滂沱的门外。
可是,迟了!太迟了!
雨,无情地〃哗哗〃下着。被雨水冲刷得亮光光的人行道上和街上,到处都是湿淋淋的雨伞。行人们东来西往一晃而过,无法看见他或她的 脸,只有那些撑开着的雨伞:黑色的洋伞,黄色的油布伞,暗红色的、蓝色的油纸伞,像无数只香蕈、蘑菇在雨雾之中波浪般地飘移。
家霆冒着大雨,向左面估计的方向朝前飞奔,朝一把撑着黑色洋伞的行人奔去。那是个女的!跑近面前,唉!不是!是个中年女人,穿的是蓝 布旗袍,不是欧阳。
雨伞,在街道两旁和街中央匆匆聚合,又匆匆分离、远去。
啊,啊,欧阳!正如水面吹一阵风留不住任何痕迹,来无踪去无影。你在哪里?怎么你又隐去了呢?啊,啊,欧阳!我到哪里去找你?我怎 么才能同你再见面呢?啊,啊,欧阳!你为什么又不见了呢?你为什么这样铁石心肠呢?
一切都像是谜,一个难解的神奇之谜!
他站在雨中,淋着冷雨,心里发凉,想起了徐志摩的几句诗:我守候着你的步履,
你的笑语,你的脸,你的柔软的发丝;守候着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钟上枯死——你在哪里?
太消极颓丧了!但这时的心境就是这样。
淋着〃哗哗〃的大雨,像挨了一顿雨的鞭打,家霆走回咖啡馆,浑身湿透。当他站立在燕寅儿面前时,脸色苍白,满脸愁云,懊丧得使开朗 的寅儿十分吃惊。她关切、惊讶而好奇地问:“童家霆,你怎么啦?”
雨水从家霆的头发梢上静静滴落,他没有回答,坐了下来,只是哀伤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脸。
她又问:“告诉我,怎么啦?”语气是异常焦灼、关心的。他放下了捂脸的手。她看到他的脸变得疲乏而伤感。她用温柔的语调同情地又 说:“也许,我能帮你点什么?”他摇摇头,伤心地说:“你没法帮我什么的!”
“假如你把我当作你的朋友的话,你应当告诉我。”她诚恳地说,带着男子气概。
他终于悲伤地轻声喑哑地讲述了自己与欧阳素心的故事。寅儿静静地听着他叙述,渐渐的,眼里布满雾一样的忧郁,咖啡早冷了,她啜饮 着,将苦涩的咖啡喝干了!脸颊陡然发烫又骤然发凉,清澈的眼里射出同情和悲戚的光来。他发觉燕寅儿是从未有过这种表情的。平时,她总是 乐呵呵的,仿佛能自己找到生活中的阳光与温暖,可是现在听了他讲的故事,她却变了。
“啊,我还没有经历过爱情!可是,你的爱情故事使我太感动了!”她说,“可惜我没有能见到欧阳,我真想见见她!她是一个多么可爱的 姑娘啊!我想,如果见到了她,我同她一定是能成为好朋友的。”
她没有说过多的安慰他的话。因为她明白:什么话在此刻都不可能减轻家霆的痛苦。她同他一样,陷在那解不开的谜中了。欧阳素心究竟 在干什么呢?为什么突然要避而不见呢?啊,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她住在什么地方呢?真是太神秘、太奇怪了!”我一定要找到他!”家霆 无根据但有决心地说,声音像宣誓一样。
“我愿意帮助你一起找!”燕寅儿说,“可是全重庆市人有九百五十万人。汪洋大海中怎么去寻找呢?”
晚上,他俩没有去上课。家霆已经没有心思去上课了。燕寅儿觉得自己不应自私得丢下家霆独自去上课。雨,后来停歇了。他俩一路走回 来,默默地,谁也不再说什么。家霆随着人潮走动,希冀在摩肩接踵中抖落心中的寂寥。人与人,挨得太近,就常常互挤互撞。一个路人的伞 柄无心打在家霆头上,使他好疼。但他深爱的欧阳给他的伤害,使这点疼痛他也顾不上介意了。燕寅儿将他送到余家巷的口子上才回去。他能 感受到她的女性的温柔和关怀。
天已经漆黑,路灯鬼火似的半明不灭。从夜色里走下石级到余家巷二十六号,回到家里,家霆见爸爸开了台灯,埋头在大堆书籍、资料里 孜孜地在写他的《三朝三帝论》。见到家霆回来,童霜威问:“你今天一下午上哪儿去了。这里收到了一封信,是作急件送给你的。你快拆开 看看。我问了送信人,说是毕鼎山的太太给你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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