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无双-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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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她的背脊上轻抚,“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青容忽然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男子,眼睛眨也不眨。
阳光轻盈的如同金色的蝉翼,如每日一般,暖暖地洒在房里,照暖窗棱上的雕花,照亮了檀木的桌案,也照在男子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上。
他还笑着,像睡着一样,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过了许久,压抑的呜咽声在屋内低低的响起,断断续续,却始终不曾停歇。
院外一如往日,这里,却带走了一个轮回。
☆、83孤帆远影碧空尽
夜深了;太守府的某个庭院中,宫灯被逐个点亮,昏黄的光亮洒满庭院,给这萧瑟清冷的秋夜增添一丝暖意。
齐王楚墨清大受赏识,其生母明姬母凭子贵;自然也不再是冷宫里的明姬;被皇上接出冷宫;御封为明妃;地位仅低于皇后和舒贵妃;与圣眷正隆的玉妃平起平坐。
这一回;明妃也得以跟随御驾来到灵城,只是应齐王一起来到太守府,为皇上分忧;这个院子就是她下榻之处。
燕离站在院中,盯着紧闭的门扉。
楚墨清已经进去了整整两个时辰,还没有出来。
“嘎吱”一声响动,门扉忽然被打开,燕离眸子一亮,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屋内晕黄的灯火顺着门缝倾泻而出,楚墨清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白袍染上点点流光,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却让人觉得有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而出。
“少主。”燕离略一犹豫,上前两步,躬身道:“明日的一切已安置妥当,各个城区的……”
“我知道了。”楚墨清打断燕离的话,径直向着院外走去。
燕离心中一跳,犹豫了片刻,举步跟了过去。
夜色朦胧,各处除了守卫的兵士暗卫,并没有什么闲人游逛,前日闹刺客惊了太守,府中的守卫又多了一倍。出了院子,二人路经花园,各样繁花开的鲜艳动人,却走到了生命的末途,过不了多久,便会凋谢零落,碾入泥土。
燕离皱着眉,看着前方男子孤冷的背影,白色的衣袍随风而动,寂然又决绝,他心下微叹,却不敢发出什么动静,只默默地跟着,岂料行至水塘边,楚墨清突然停了下来。
燕离心中一紧,也停下了脚步。
塘水如镜,映出半掩的明月,夜风吹过,也只吹起轻轻的涟波。半晌,楚墨清冷冷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燕离却似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身子微微一颤,垂头低声答道:“是。”
楚墨清转过身,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眸中如霜雪般幽冷,那淡漠的样子,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你早就知道韩子璇是我的同胞哥哥,也知道韩明是我爹当年的暗卫,是他把韩子璇抱出宫外的,是不是?”
燕离双拳紧握,也不抬头,“是。”
“那么……”楚墨清冷冷地勾起唇角,挂起一抹怪异而又狠厉的笑,“只有我不知道?”
燕离身子一僵,忽然半跪在地,对上楚墨清的目光,轻摇着头,“少主,娘娘不让你知道真相,也是怕多起事端,属下……并不想少主为这些旧事费心劳力,事已至此,少主莫要多想了,属下派去的暗卫回话说,秦公子……秦公子他……去了。”尾音带着颤抖,轻不可闻,眼眸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楚墨清浑身一震。
过了许久,久到燕离的双腿有些僵硬,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燕离抖了抖,再次抬起头,看向楚墨清。他面上的笑容很淡很淡,让他冷峻的眉眼都舒展开来,柔和了许多,眸子中沉暗如幽潭,恍惚中仿佛生出几丝颓败。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离去。
什么怕起事端,什么费心劳力?这算什么理由。
只因那个人比自己早出生片刻,便远离这皇宫高墙中的残忍和孤寂,留下他背负着这些责任,压上所有的赌注,性命,天下人的耻笑唾骂,还有,他最爱的人。
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韩子璇知悉一切,凭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们斗来斗去,却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冥莫山庄被毁,原来是一个双输的局。他的哥哥输掉了傍身之地,而他彻底地失去了爱情和后路。
他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兄。
停下脚步,楚墨清蹲□子,把手伸进水塘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沾染了冰冷的塘水,缓缓地揉搓着,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力气越用越大,手背上浮起紫红的印子,衣袍的下摆也被飞溅的水珠沾湿。
怎么洗,能洗净手上的罪孽?怎么洗,能洗掉过去是痕迹?
手几乎被揉破了皮,可那些往事还在脑中回旋,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逝去的兄弟也不会再醒来。
他,已无回头之路。
这一夜,太守府齐王下榻的万忧阁彻夜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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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城竞技,三国百姓期待了十年的盛世,终于开始了。
这一次盛世,恐怕让所有赶来灵城观看的人无法忘怀,因为它大大的出人意料,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怀着满腔热血而来,却失望而归。
赤耀选出的皇子自然是风头正劲的齐王楚墨清,而契卓只来了一位郡王,慕容沁略带抱歉的解释道:“国事繁重,犬子积劳成疾无法远行,各位可莫要怪罪才好。”南理国主和赤耀皇帝互视一眼,皱了皱眉却都未做声。
而南理的二王子苗子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在驿馆下榻时就有许多姑娘暗中倾慕,岂料第一轮竞技,比试诗文,在三国国主的面前,在灵城众多百姓的面前,这位王子执着笔思虑了半晌,最终颓然放下,笑道:“我南理乃穷乡僻壤,文采自然不若二位王子,子路认输。”
众人无不哗然,南理国主却似早已料到一般,面不改色。
第二关比试武艺,三国皇室之间的切磋,真刀真枪的比试,虽说要把握分寸,切不能伤了王子们娇贵的皮肉,但皇子即贵为皇子,必定有高手授意,这比试必定好看。众人满怀憧憬,岂料南理的苗子路干脆弃权,而契卓的那位年轻郡王,与楚墨清过了几招便落了下风,比试草草结束。
之后的各种比试,大多没什么起伏,棋艺,画艺,都是些贵族的玩意,百姓们看着无趣,比赛也分不出个高低,众人期盼许久的灵城竞技最后居然这样潦草结尾,楚墨清毫无疑问在此次竞技中最赢风头,这也算给了赤耀百姓一些安慰。
于是,坊间开始有传言,各种猜测如潮水般涌出。有人说南理动乱,必定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其他二国,所以才这般委屈自己,也有人说,这次竞技明着是竞技,其实就是演出一场戏,毕竟三国实力相当,短期内若不引来战乱,只有借此发挥,也有人说,三国国主既然齐聚在此,恐怕有什么秘事商讨,竞技不过是一个幌子……
南理的使团最先回过去,慕容沁笑呵呵地请示楚翼恒,可否在回过的路途中去雾幽山欣赏景致,那可是两国边界,他慕名已久。楚翼恒虽有不愉,但这要求并不过分,只得答应。于是,契卓的使团也早早的出发了,顺着回国的路途离去,再停留,也是停留在风景如画的雾幽山脚下。
灵城的大人物走的走,最后只剩下了赤耀国的皇亲国戚们。
仿佛热闹的源泉一下子没有了,众人谈了一阵子,兴致也散去,日子又回归平静。
只是,即便过了这么多日子,在青云山的青容依旧无法平静。
那一天,秦慕兮安详地睡着,再也没有醒过来,青容守着他,直到林熙月和冥隐归来,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真的走了,永远的离开她了。
青容大病一场,高烧不退,韩子璇万分焦急,林熙月与冥隐在滟歌被抓之时,曾与白馨会和,这次带来的消息也并不乐观,几人一商量,雇了马车,连夜离开了灵城,奔去青云山。
近日的雨下了很多场,青云山原本就难行的山路泥泞不堪,青容打着油纸伞,默默地站在一片竹林中。
她的面前,是一块平整的石碑,碑上写着“大师兄秦慕兮之墓”。
青容睁大眼,有些失神地看着石碑,低声说道:“大师兄,你喜欢这里么?这是太师伯选的地方……本来,我要带你回雾幽山的……可是,太师伯说,那里太远了,又是个让你伤心的地方……”
喉中好像被什么塞住,哽的难受,青容红着眼,告诉自己不要哭出来,“大师兄,筱柔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胡闹,也不和二师兄计较了,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想走,对不对?每天晚上我都能梦见你陪我一起抄《女诫》的样子,你回来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回应她的,是雨水滴答的响声,是偶尔飞过的鸟儿翅膀扑扇的声音,这些声音细细碎碎,近在耳旁,却没有一个,是那熟悉温雅的音调。
手一松,油纸伞掉落在地,沾染了泥水,泪水终于混合着雨水,顺着脸颊留下来。青容僵直地站在那里,紧紧盯住墓碑,胸腔中仿佛燃起团团烈火,灼痛了心。
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天,她依旧是那么容易就落下眼泪,她原本不是这么爱哭的人,这一次却怎么也止不住心痛,怎么也止住要流下来的泪水。
那么好的大师兄,那么温润如玉的男子,怎么就这样离开了?
原本不是好好的么?他们师兄妹三人在雾幽山上过的好好的,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会这样?离分四散,甚至互相残杀。
肩头忽然传来温暖的触感,青容没有回头,只是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整个人被拢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怀抱的主人轻叹一声,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温声道:“别伤心了,身子刚好,回屋里喝点热茶。”
青容沉默了一会,转身想推开那人环在腰上的手臂,无奈那手臂却越收越紧,终于,她放弃,只静静地靠在那怀抱里,不语。
“你还在生我的气?”韩子璇眸中痛意一闪而过,有些粗暴地掰过青容的身子,盯着她失神的双眼低吼道:“为什么不看我?这么多天对我不言不语,你认为是我害死了秦慕兮是不是?”
青容猛地抬起头,对上韩子璇的目光,咬了咬唇,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韩子璇手臂越发用力,哑声说道:“你真的恨我怪我?难道那一日,你希望他没有挡在我身前,你希望被打中的人是我?如果可以选择,你是宁愿他活着,而让我去……”
青容终于忍不住,疯狂地挣扎起来,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砸在韩子璇的肩头,两人的衣衫都被胡乱撕扯得皱褶凌乱,“你说什么!你还说这些!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要这样说?”
韩子璇闷哼一声,忽然伸手扣住青容的后脑,俯身吻了过去。粗暴急切,甚至带着一股悲怆绝望,舌尖纠缠,唇瓣摩擦,却没有柔情蜜意,而是有苦难言的凄然,是害怕失去的彷徨。
青容挣扎的力度小了,最后终于颓然地放下手臂,闭眼任由泪水滑落,微颤而又柔顺地任他亲吻。过了许久,韩子璇的唇轻轻地离开,又滑上她脸颊,吻干未干的泪。
“对不起。”青容忽然笑了笑,眼角又湿了,“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怨你,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谁也不能死,我宁愿死的是我……是我不对,我怎么能怪你,我怎么能让你独自惶惶不安这么多日……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我死了一千次一万次,大师兄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回来……呜……”
青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得竭斯底里,“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一定要有人离开一定要有人死去?为什么好好的会变成这样……”
“别说了。”韩子璇长叹口气,将青容紧紧地拥入怀里,“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发誓,永远不会死在你的前面,永远不会让你忍受这样的痛苦。”
青容止不住眼泪,只在他的怀里不住的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韩子璇目光瞟过秦慕兮的墓碑,心中长叹。他为自己挡的那一击,既是为了青容,又是为了楚墨清,或许,也是为了自己。
秦慕兮,死对于你来说,也许未必是件坏事,仇不能放手去报,心性淡然却要纠葛在这肮脏的尘世,活着,也是一种痛苦……
这样也好,也许她从来没有爱过你,但她却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手轻轻拍着女子的背,韩子璇眉目温柔,轻轻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回去开始重新的一天,让逝者安息。回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不要枉费他用命换来的希望。
☆、84前尘不共彩云飞
青云山的景致依旧是美的;即便入秋渐冷,林间的绿叶也未见枯萎太多,孙淼然说,那是因为山间的药泉,滋润了土壤;也延缓了花木的枯败。
他说这些话时;也没了当初的凌人之气;看着微黄的叶片;只摇头叹息;青容听了;亦是满面的黯然。
雾幽山呢?还是那样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样吧。
青容坐在窗边,眯着眼看风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清凉的微风吹入屋内,慢慢地卷走身上的温度,可她却不想动。
“吱嘎”一声,门开了。青容回过头,却意外地看到冥隐走了进来。
“冥大哥?”青容站起身来,微微有些诧异,“你……找我有事?”这些日子冥隐大多与林熙月一起,此刻单独来寻她,她倒是没有料到。
冥隐点了点头,走到青容的身边,视线也向着窗外的林海扫去,“明日就要下山了,不知少夫人心中有何打算?”
青容一愣,心里有些明白了,勾起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冥大哥多虑了。此番下山,青容只遵照师傅的吩咐,带着子璇回到雾幽山拜见太师傅,至于为何要先行灵城,是因为滟歌姑娘还身在太守府,生死未卜。”
冥隐沉默了一会,转头看青容,开口道:“有些话,冥隐说出口便是逾越了,可是,无论如何,今日都要问少夫人一声,秦公子的事,少夫人不埋怨少主了么?”
青容身子微微一僵,摇了摇头,“自然……不会。”
“那样就好。”意料之外,冥隐也未为难她,视线又转向窗外,自顾自地说道:“我自小与少主最是亲近,眼睁睁看着少主受着各样苦楚,却也无能为力。好在庄主虽对少主严厉,却是打心眼里将少主当成亲生儿子疼着,且不说衣食住行从未有过亏待,就说当年为了少主能解开心结,庄主甚至忍心牺牲了大公子……”
青容皱起眉,喃喃道:“你说的是……真正的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