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之歌-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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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看见石头开出花儿似的。
杨轩这才望着自己已有一半探入徐道子衣襟的右手，饶是他向来面皮厚度过人，也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
绯秋俏面泛起红晕，似乎连望他们的勇气都欠奉，拉着还在张着嘴发呆的绯春，低着头说了一句：“奴婢失礼……”
便拉着不明所以的绯春，像是身形灵巧的小兔子一般，飞一般地溜出马车。
杨轩望着她们背影，这才明白这两个小丫头怕是把他当做要和久违的“娈宠”亲热一番，很是体贴地躲出去给他望风了。
徐道子却完全不明白，只对着杨轩伸入怀里的手努努嘴，依然纯良无害：“五郎，很热，我不想玩。”
杨轩一怔，“玩什么？”
“抓螃蟹呀。”徐道子蹙着眉毛道，“我很饿，先让我吃饱啦。”
实在回忆不起来那“抓螃蟹”到底怎么回事，杨轩听他那句“我很饿”，便将手在他肚子上顺势摸了一把，摸着摸着便停住了。
徐道子还在不停地大吃大喝风卷残云，杨轩手势不禁温柔了点，在那微微鼓起的肚子上覆着，温暖温暖的，忽地似乎有个东西在里面动了一下。
他吃了一惊，将手拿了出来，惊疑地望着徐道子，视线游移到他的肚子上，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别吃了。”杨轩拉住徐道子的手，将他抓得紧紧的食物夺走，对方可怜兮兮的眼神令他有些哭笑不得，很不习惯地开口解释道：“你是……那个，一下子吃那么多……不太好。”
徐道子听不明白，眨着眼睛：“那个？”
不想和那双冥黑眸子对视，杨轩自觉地拿起湿巾将他的手擦个干净，之后将狼藉一片的小几推到一边，撩起车帘子看着外面和赶车的朱寒坐在一起的绯春绯秋，问道：“什么时候到秉阳？”
朱寒头也不回地答道：“禀告主子，已经进入秉阳地界。”
秉阳是元洛城外城的一个小城镇，说是外城，其实已经是在城门之外的一个小镇，隶属于元洛辖区，因而也算是外城地段。
虽然不认为离开元洛城门便真正达到安全的程度，但是对于昨晚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徐道子，自然觉得自己应该是陷入了天狐族的“满月症状”之中，有可能昏迷，有可能现出兽型。但是在那之前，他已经使用从张远之那里弄到手的须弥芥子玉简，将麒麟身上的捆仙索收纳其中。
之后五郎抱着他，麒麟身上驮着玉冬，两兽两人共同没入茫茫夜色之中，他一直撑到离开太师府，才慢慢失去意识。
他不满地盯着那几碟吃的，刚要探手过去，却被杨轩一把抓在手里，他抬头，却见对方不赞同地看着他：“你有那么饿么？”
徐道子大声道：“当然啦！都饿了那么久了！”
杨轩轻轻掂了掂手感，皱眉：“竟然瘦了那么多……张远之到底是怎么虐待你的？居然不给吃的？”
想起在少年□的身体上肆无忌惮的那个男子，杨轩不期然觉得一股无名怒火就要烧到头顶。
到底是有多么不得已，需要使出那种手段？
——如果是从前的他——
徐道子将手从他掌握中挣脱，揉了揉手腕，吃饱了多少有些力气回嘴：“没有不给吃的，不过都是些下了药的东西，我不想动。”
杨轩怔了怔，“你一直绝食？”
徐道子没说话，默认了。
“——吐出来。”沉默片刻，杨轩忽地握住徐道子的肩膀将他拉近自己，伸手捏住他的下颔，厉声道：“吐出来。”
徐道子用力抓住他钳制自己下颔的手，含糊道：“你干什么——”
“已经绝食了十天！”杨轩沉声道，“一下子吃那么多油腻的大鱼大肉，你知不知道好歹！吐出来！”
徐道子现下身体虚弱，哪里挡得住邹王爷天生神力，一下子就被压制住了。那手指伸到喉间对着舌根一阵按压，徐道子立刻发出作呕的声音，杨轩一把扛起他，掀开车帘大声道：“停车！”
朱寒忙将马拉住，杨轩扛着徐道子下了车子，将他放在路边，徐道子对着无辜的小花小草，一下子吐了个天翻地覆。
绯春绯秋两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完全弄不清楚怎么回事。还是朱寒知机，忙去倒了一壶水过来，杨轩不假人手，自己接了过来便摇手示意他们退到一边，给吐得差不多的徐道子递水让他漱口。
又是这么一阵折腾，徐道子更是面无人色，身体软趴趴地瘫了下来，杨轩将他抱在怀里，回头对着绯春绯秋吩咐道：“拿些清淡的东西来。”
绯秋露出愕然的表情，咬着嘴唇为难道：“主子……这里荒郊野外……”
杨轩愣住，环顾四周，凉风吹拂，官道上只有一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徐道子喝了几口水，便小声叫唤起来：“好饿……”
杨轩无奈，又不愿承认刚才自己的失态确实有些过于冲动，一把拉起徐道子，“回马车上去。朱寒，你去弄些东西来。”
朱寒认真地思索着所谓“清淡的东西”，便领命而去，身形消失在路旁的树林之内。
两人坐在马车内相对无言，杨轩望着捂着肚子倒在垫子上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你没事吧。”
徐道子打了一个滚，“我饿。”
“所以说朱寒去找了吗。”
“我饿。”
“等一下就会有吃的了。”
“荒郊野外。”
“所以我说啊……”
绯春掩着面庞对着绯秋窃窃私语：“第一次看见主子对谁那么好呢。”
绯秋掏出腰兜内一颗糖将她的嘴巴塞住，“最后一颗了，别再胡言乱语。”
她可是清楚那位主子是什么脾性，她们在这里偷听还胡乱说话，主子心情好的时候也许不予计较，日后若是啥时秋后算账，她们可承受不起。
这时候，耐心已经告罄的邹王爷忍不住将背对着自己的徐道子翻了过来，“你就不能等等吗？就算我不对了！”
徐道子一瞬不瞬望着他，撇了撇嘴，又转过头去。
“喂……”杨轩无奈地看着他的侧脸，“你……不会在闹别扭吧。”
徐道子摸着肚子，这句话听在耳朵里，不禁有些惊愕。
闹别扭？
他这才醒悟，在太师府内再怎么受委屈也从未在心底示弱的自己，却在见到五郎的那一刻放松了下来。
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杨轩，徐道子抿抿嘴唇，忽然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转了过去，对方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将他面对着自己，杨轩忽然道：“我问你。”
徐道子睁着眼睛看他，杨轩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却不知为何，有着暗涛汹涌的感觉，徐道子不禁微微缩了缩肩膀。
“你……”杨轩的表情还是十分冷静，语气却显得不那么干脆利落，“你身体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徐道子再度愕然，“……不适？”
“唔，”杨轩思索了一下，“刚才……我错了。对不起。”
显见他没有跟多少人道过歉，徐道子忽地勾起笑纹，伸手抚摸他的头顶，“你也是一时着急吧，不要紧，我怎么会真的怪你？”
杨轩沉默片刻，终于将他的手挥开，徐道子锲而不舍地又伸了过去，杨轩一把抓住他的双手，沉声道：“够了。”
徐道子其实已经又吐又饿地没剩多少体力，便任由他握着，抬起眼睛看着他似乎冷肃下来的面容，有些担心地道：“五郎……？”
“不要再和我装傻，也别顾左右而言他。”杨轩将他的手握在掌中，纤细柔软的手指，略微显得冰凉的抚触，在王府内将养出来的那点肉，又被那可恶的变态太师都折腾没了。
“记得吗？我跟‘玉冥’说过，‘若是我事情成了，自然会放了你们一家子，从此再也不会找你们麻烦。非但如此，还会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援助’。”杨轩微笑道，语调十分轻柔。
徐道子眨眨眼，“那……又如何呢？”
“你不相信我。”杨轩将“相信”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你擅自放走落霞，串通那该死的顾十九。你甚至偷偷摸摸到里面去教阿筑练一些莫名其妙的名堂。啊，看来我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师弟？是不是？师父？”
他越说离徐道子凑得越近，最后几乎把整张脸凑了上来，徐道子甚至能够在那双深沉黝黑的瞳孔内觑见自己手足无措的面影。他吞了口口水，伸手握住杨轩的肩膀，尽量放柔了声音：“不……没有‘师弟’，从来没有，五郎。”
“没有？”杨轩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那光洁的肌肤倒是和“从前”没有两样，即使离得如此之近也寻觅不到一丝瑕疵，说起来，那是什么样的触感，他之前倒是毫不客气地肆意品尝过。
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很可爱，杨轩低沉动人的声音没能在徐道子心里撩起什么涟漪，倒是这个表情令他有些心软，不禁将左手伸得更高，轻轻整理杨轩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略带些宠溺的声音：“五郎，你是我徐道子唯一的弟子……再也没有别人。”
杨轩望着他真挚的眸子，低声道：“是吗？”
他直起身体，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开徐道子的手，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徐道子坐直身体，忍不住喊了一声：“五……”
杨轩停住脚步，声音很平淡：“我去看看，他们好像到了。”
徐道子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任由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杨轩望着眼前深邃的林木，手里不禁紧握成拳，许久才慢慢松开。
他一直很想知道，是不是在这个师父心目中，自己是一个无能骄纵的孩子，乃至于到了今时今日，对方还将自己当做毫无自保之力的稚童，竟丝毫不顾自身安危，冒险使用了自身完全不能承担的借命术，就为了让他在那些个“兄弟”手中拿回一条小命。
轻轻吐出一口气，杨轩望着远处不疾不徐缓缓而来的马车，前面赶车的人正是分头行动的朱夏。
而在车窗内探出头来的，是一张童稚的笑脸。
那眉目如画的女孩儿朝着他用力挥手，欢声喊道：“爹爹！”
孩子旁边又探出一张秀丽的女子面庞，朝他露出腼腆的笑意。
第二章 离开（中）
秉阳镇虽小，却由于是毗邻着元洛城外最近的一处地区，向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无论是错过了城门开启时间的客商，还是有事奔赴京城要办的的各地官员，或者是一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都少不得在这里短期借宿。
正因为如此，这座小镇比起一般小城都要来得繁华富丽，镇上的人耳濡目染之下，也大多见多识广，凡事都见怪不怪，并不会对外地人投以异样的目光。
两辆停在清风客栈前的马车，在暮色的掩映下并不显眼。店门口招揽生意的小二殷勤地凑了过去，其中一辆较大的黑色马车上，赶车的英俊少年望他一眼，那冷冰冰的神态看起来多少有些难以亲近，顺手抛了一锭银子过去，吩咐道：“找个地方停放车子，我们要住宿。”
掂了掂手中银两，察言观色，光是赶车的少年都显得如此气派，小二不禁面上笑容更是谄媚几分：“是，爷请放心，咱们清风客栈童叟无欺。”
那黑色马车上没有任何表示身份的家徽之类的标记，也不像是常见的官车，小二心忖可能是大户人家来做生意，或者到都城来寻觅亲友也未可知，这样的顾客应该没有那么难伺候，再加上出手大方，面上笑容于是又真诚几分。
然而赶车少年掀开车帘子，下来的竟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那面容俊美无俦，偏偏一举一动优雅得似乎可以入画，看得路人都不禁一愣，特别是女人们，老的少的都瞧得有些入神，不一会儿便窃窃私语，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只是这年轻男子接着探身伸手，从车子里抱出一个貌不惊人的瘦弱少年，很是体贴地让他靠在自己怀中，那十足温柔的手势令在场女性都不禁遐想万分，若是自己处在这个位置，简直是幸福得宁可死去。
稍有些想象力的，已经在心里思忖，对自己的弟弟（看起来虽然不像，不过不是弟弟又能是什么呢）都这么体贴入微，可见若是做了他的妻子，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不错，正是杨轩和徐道子。
徐道子不满地低声道：“我自己能走。”
“别说笑了。”杨轩面不改色，就像在劝解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你‘本来’是什么体质你不清楚？何况饿了十天，又刚刚吐过，再逞强，我们得花上更多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后面下车的绯春绯秋不禁用手帕掩住小嘴偷笑，公子得宠，她们可是直接的受益者。
眼望着他们进了店门，面上蒙着面纱的女子从后面另一辆马车上袅袅婷婷地被一个俊俏少年扶下车来，她怀中抱着的女娃娃看来不过六七岁光景，眉清目秀的也是一个小美人胚子，很是天真地揽着她的脖子，脆生生地道：“娘，爹爹对那个哥哥好好。”
女子面纱下露出略显寂寥的笑意，“嫣儿，不要乱说话。”
面容清隽儒雅的中年男子也下得车来，朝她微微躬身，“慧琴夫人，路途劳累，快进去吧。”
她颔首：“有劳厉总管。”
坐定在一处雅间内，嫣儿便忍不住跑到杨轩身边，抱着他的腿，怯怯地仰头望他。杨轩嘴角微勾，摸摸她的脑袋，孩子脸上便绽开了可爱的笑容。
女子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秀美的面孔，轻烟细雨一样素淡雅致的五官带着一股莫名的轻愁，然举止间却高贵写意。
正是邹王爷此次回到都城唯一所带的侧室高慧琴。
她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在席间坐定，唯一所带的侍女白玲将嫣儿哄劝着要带去别处用膳，却见杨轩摆手，“不用了，都坐在这里吧。”
朱寒固然不愿意：“主子！这怎么——”
“不必那么讲究。”杨轩道，“让他们上菜吧，路途奔波，想必也都累了。”
“属下何累之有。”面容丑怪的陈大夫慌忙跪下，忙不迭磕头不休，“属下等轻装上路，途中无惊无险，又何来——又何来——”
“唔。”杨轩接过绯春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一下手掌，小二敲了两下，便推开房门进来上菜。
这家清风客栈也算名店，里面的小二服务周到经验十足，眼见得雅间里面一片沉默，更兼一名青衫丑怪男子跪在地上朝着那看似十分温和的俊美公子不停地磕头，即使心里有些纳罕，却也不会表现出来，轻手轻脚放下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便行礼退下了。
杨轩却不急着用膳，只拿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
他不动筷，谁敢抢先？
众人一片沉默之中，只听得陈大夫将额头磕在地面的声声闷响。
陈大夫平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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