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之歌-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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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轩夷然不惧,从已经坍塌的门口掠入,却见一人将徐道子压制在窗户旁边,徐道子转头望见他,惊叫道:“五郎!……”
那黝黑水润的瞳孔,明显是红过一次眼眶。一眼就看出那背影是属于谁,杨轩一股无名业火烧的震天高,左手“啪”的一下轻响,虚空中被扭曲了的气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剑,那锐利剑气逼得张远之一下子回头,身形一顿,就像是徐道子方才用铁罐子扔他一样,使出了同样莫测诡异的身法,身体竟凭空在原地消失,而后出现在另一处。
杨轩却“哈”的冷笑了一声,那柄长剑发出淡淡金色光芒,犹如目见一般以神鬼莫测之势朝着身后反手刺出,只听一下闷哼,却是张远之出现在那里,直直被刺中左肩。
杨轩眼睛闪动着琥珀般鬼魅的色泽,一丝杀意掠过,他手腕一震,那将对方已经刺个对穿的剑刃却在伤口里狠狠搅动起来,之后一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竟将张远之的身体顺着那个伤口劈成两半。
张远之睁大着眼睛似乎不敢置信,血液溅起,杨轩冠玉般无瑕的脸孔溅上几滴血红,却面不改色地直直盯着他,长剑剑芒暴涨,竟要生生一剑砍下他的头颅!
却是徐道子喊了一声“五郎”,杨轩手上一顿,张远之面上神情诡异地露出一笑,似乎根本没有痛楚的扭曲表情,那源源不绝从口角溢出的鲜血奇迹般止住,他柔声道:“王爷何必如此发怒?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就像是一场幻觉一样,“了”字落下,那已经被刺得残破的躯体像是冰雪消融一样,无声无息从房中消失了。甚至就连刚才身躯断裂的那一刹那喷溅而出的血液也连带着一并消失,宛如一个噩梦,醒来的时候烟消云散。
徐道子惊魂甫定,脚软地一下子坐倒。
杨轩一下子回转身体,朝他走来,将他有些发冷的身体一把拥在怀里,紧得像要将他嵌入怀里,再也不要分离。
被他那样紧紧地抱住,熟悉的温暖气息将自己紧紧包围,徐道子茫茫然抬起了双手,有些迟疑地想要抱住他的背部,却又不敢十分使力。只虚虚拥着,踌躇而又畏怯。
刚才张远之像是噩梦一样消失,他忽然害怕起来,五郎会不会只是他接下来做的一场美梦,只要他碰实了,一样毫不留情地幻灭在隆冬的细雪中,不留一丝痕迹。
第二十一章 两心(中)
此刻的元洛城太师府。
正在入定的张远之忽然身躯一震,双目睁开,一口乌血吐了出来。
端着茶盏推门而入的少女动作轻柔,一身雪白的纱裙看上去犹如仙子般雅致可人,五官细巧的样子,虽非绝色却令人怜爱,她一眼望见榻上猛然吐出鲜血的张远之,不禁大惊失色,放下托盘掠过去:“师父!您怎么了?”
接过少女给他擦拭嘴角的巾帕,摇头止住她要给自己输气的举动,“小妖,我没事。”
张远之声音依旧轻柔,不急不缓,少女小妖这才放下心来,嘟起嘴巴:“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吐出血来呢?”
“呵呵。”张远之伸手接过少女奉上的茶盏,缓缓喝了一口,“没事,死不了就是了。秦扬呢?”
“秦师兄还在琢磨那套惊鸿手呢。”小妖樱唇嘟得更高,嘴里嘀咕一声“那个笨蛋”,她从来不喊他二师兄,也只会在这个师父面前勉强尊称他一句“秦师兄”,事实上对从来就有些驽钝的那位师哥有些蔑视,说起他来总带些不愉快的色彩。
张远之虽然心知肚明,却漫不经心地道:“小妖,你比他灵活伶俐,做师妹的,能为师兄尽一份心力也是好的。既然现在闲着,就去指点他几手如何?”
……可是我情愿为师父鞍前马后啊!
小妖瞪着眼睛,脚尖在地面蹭了几下,耳边又听得那低沉绚丽的动听男音轻柔道:“惊鸿手你会了不是吗?小妖冰雪聪明,从来不需要为师操心的。”
少女一下子芳心荡漾,面上不豫神色尽皆退却,“既……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
望着少女轻盈地退出门外的身影,一个柔媚的声音缓缓响起:“太师,您哄女孩子开心的手段真是不比四王爷逊色多少呢。”
张远之慢条斯理将茶盏放到一边,没有再动一口。莲馨顺手拿起,喝了一口,赞道:“这是绝顶?味道很正啊,看不出小妖那刁蛮丫头手艺这么好?”
“绝顶?”张远之哼笑,“这是神仙悦。”
莲馨一愣:“明明是绝顶嘛,神仙悦?没有听过……嗯,不过细尝起来,香气似乎比以前喝过的绝顶要好很多……真的不是绝顶?”
张远之不语,脑海中浮起儿时情景。
他那总是像冰雪一样恒常高洁而冷漠的师父盘腿而坐,永远一身像是一尘不染一样的白衣,长长的广袖随风飘飞的样子,淡淡的神情,目下无尘,没有人能在他明亮而又寒冷的瞳中留下任何痕迹。
……不,也是有例外的。
那人飞扬跳脱,放荡不羁,是迥异于师父的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修仙人。张远之记得自己从前温良谦恭,乖顺地在师父面前俯首帖耳,兢兢业业做一个任劳任怨、天资聪颖的好徒弟,终于好不容易在入门三个月内筑基,博得那从来七情不动的师父都给予一个难得一见的赞美的时候,这个当时带他上山的师叔却一眼也懒得多瞄他一下,只半开玩笑地对师父说了那么一句:“还是你有办法。我就不太喜欢这样太过‘听话’的孩子。”
他站在一旁听得这话,也只能付之一笑。
回想起来,只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和那个师叔,似乎是在一个燥热的季节相识的。只依稀记得那年好像是12岁,天气热的让他几乎难以呼吸,蝉鸣声大到了令人震耳欲聋的地步,耳边回响着挑着担子的货郎有气无力的叫卖声。余下只记得心里烦闷欲死,每寸皮肤都残留着焦躁和有气无力。
只是具体什么样的情况下见到他那师叔,就再也记不太清楚了。他从来自负记性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回忆中却缺了这么一块,确实有些奇异。
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就忘了罢。
只不过,就算是过了那么多年,他也可以断言,不管是现在,还是在不知道何时会消逝的将来,他都不可能会忘记初次见到那个男人的那一个瞬间,整颗心脏都为之紧缩的那种晕眩般的感觉。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流远,他应该称其为“师父”的那个男人。
那是宛如从真正的冰雪神话中走出来的仙人,七情六欲似乎恒常地和他扯不上任何关系。他曾经以为师父这辈子如果不升仙,就只有孤身一人渐渐在仙云山那座麒麟峰修炼寒冰诀直到自身也化为冰雪一途。听起来像个笑话,但真正见过那人的人,就知道这断不是戏言。
因此,偶然见得师叔与师父相对盘腿而坐的时候,他那从来不修边幅的师叔十分罕有地以相当有法度的姿势泡茶的动作看得他一怔。一举一动难得地透出了端方优雅的味道,叫他几乎以为这人出身贵不可言,而不是先前那个有时笑骂由人有时疯疯癫癫,连一件新衣都懒得换的贫穷道士。
如果说这足以令他吃惊,那么让他平静的面皮下涌起惊涛骇浪的事实便是,师父接过那人递来的茶盏,品茗的时候虽然面无表情,可是身上那叫人不敢接近的清冷氛围居然淡了下来,放下杯子的时候,嘴角少有的扬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那日师叔似乎情绪很高,顺手递了一杯过来给他,清幽雅淡的香气,就像要沁入骨髓、深入魂灵般回味无穷。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采自仙云山大罗峰的黑色茶叶叫做“神仙悦”,确然,浓艳甘冽幽香搭配妙至巅峰手法,即使是大罗金仙,怕也难以得尝这绝妙无双的手艺。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对那个师叔刮目相看吧?
为了讨好他,小妖的手艺已经算是一绝,元洛城内坊间难有敌手。只不过,品尝过珍馐的人再去吃糟糠小菜,就算只是偶尔尝鲜,也不会有持久的兴头。
略带遗憾地望着那杯茶,小妖只怕也把它当做绝顶去泡了,难为他保留了两年多的茶叶。
莲馨那厢喝得陶醉轻叹,半晌才想到要问他:“你用了分神术去邹王府,可探出什么有趣的?”
“宁王明天就到,如果这算得上是有趣的话。”张远之的表情却不像是如此,莲馨好奇心一下子刷的冒出头来:“你不就是去看看宁王到了没有?怎么,还有什么额外收获?”
托着左边面颊,张远之的黑色瞳仁闪动着古怪莫名的神采,定定注视着莲馨,看得他心脏一跳,有些面热地道:“怎……怎么?”
“你们天狐族,化形期大约多久?”那人却出乎意料地这么问。
“啊?”莲馨有些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看各人的血统不同了……一般说来,越是接近皇族的,化形期反而越久。有时候,花上个你们人类的十年八年也不足为奇。”
“这么久?”张远之蹙眉,这也不过过了大概两个月,那玉冥的变化却显著得很,自己感觉得到,那绝对是化形期快要进入中期的表征。莫非他是例外?
“嗯……你那么一说,是有例外。”莲馨指尖点点红唇,作势微微噘起,媚笑起来:“想知道?”
张远之微微一笑,伸手勾住他的削肩纤腰,揽入怀中漫不经心地对着那樱唇吻了下去。
须臾。
气息微微有些紊乱的莲馨面上有些情动的色彩,舔了舔下唇,柔声道:“就是孕期。如果化形在孕期发生的话,就会产生同步。比如说,产下孩子就会完成整个化形期,或者也有可能稍有滞后,但是时间不会间隔很久。”回味着刚才的吻,莲馨轻笑道:“怎么忽然想到要问这个?嗯……”
张远之一边轻吻着他的耳垂,一边伸手解着他的衣带,调笑道:“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你不就是一只狐狸精……”
被他弄得有些昏沉的莲馨,很自然地投身而入狐性本能之中,再也想不起往下追问。
而张远之低垂的双目中一直留存着清明的凉意,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虚掩的门扉外倏然消失的一双穿着漂亮紫色绣花鞋的小脚,心里却转着一个念头:那个小狐狸,是从哪里弄到的神仙悦?不可能是杨轩给的。据他所知,杨轩根本不好茶之一道。
冲虚前日在大殿之上做了一个奇妙的预言,震惊朝野。看来,那只小狐狸和预言决计脱不开关系。
要不然,该怎么解释那个对留下自己子嗣深恶痛绝的邹王爷,却愿意开恩让小狐狸成为唯一的例外呢?
……
消瘦的身体在自己怀中不停地颤抖,杨轩一心以为他吓坏了,一下子整颗心都像是要揪起来也似,就要冲出去将陈秋抓过来给他看看。
徐道子紧紧拉住他的袖子,用力地摇着头,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冥黑的眼睛望他,眼眶红红的,杨轩从以前就十分讨厌这个师父无欲无求好像凡尘俗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因此,当他对自己露出这样夹杂着期盼、示弱、迷惘的表情的时候,铁石铸就的心肠,也不禁一下子迸出破绽,化作口中吐出的一声叹息。
展开双臂将他一把抱起,就着这个姿势,两人坐到了温热的床铺上。杨轩想要将他紧紧地抱住,却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臂竟不禁微微地在颤抖。他略感诧异地望着自己的手肘,刚才并不算是一场恶战,何以自己竟仿佛15岁那年经历过的那次与蛮族的战役一般,整个身体都产生了鏖战后的疲惫和战栗?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在后怕些什么?
不知道他的震惊,徐道子只坐在他的怀中,乖乖地将头枕在那坚实的肩膀。现在的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脆弱的稀世珍宝,被呵护备至地抱在怀里捂在心口,这陌生的感觉,令他有几分郝然之余,又觉得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觉察到了什么,徐道子这才直起身体,将环绕着自己的一双臂膀握住,纤细的指尖顺着对方的手肘滑落下来,将杨轩的手掌、手腕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番,发觉没有伤痕之后,才呼出一口气,将那明显比自己大了两圈的手掌举了起来,放到自己面颊旁,轻轻道:“没事了……不要怕。”
杨轩又是想要狠狠地将他推开,又是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他浑身僵直了片刻,终于还是将手从那双微温的手掌中抽开,却是开始将他拉离自己的身体放到床上,仔细地上下检视起来。
刚才惊鸿一瞥,似乎没有外伤,也是急昏了头,现在好像真的冷静了下来,杨轩闭目一瞬,这才睁眼,解开徐道子的衣襟,准备认真查看。
方才解开第一枚盘扣,却被那只白皙的手掌按住自己动作的手指,抬起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有些惶惶、又有些为难的面孔,嗫嚅道:“五郎,我真的没事。”
杨轩怔住了。
雪光耀眼洁白,经过窗纸的过滤之后也只是一缕柔和的茭白色的光线。正好斜斜照在那温润如玉的肌肤上,现出一抹宛如墨色晕染开来的酡红,恰恰就像初春早开的第一个花蕾,清新美丽,纯真可人。
——奇怪,只不过几天没见的光景。可是……
为何他的心竟像是要跳出胸腔,先是害怕,后是惶然,现在则是止也止不住地,为眼前这个少年而强烈地悸动不休?
第二十二章 两心(下)
徐道子按住杨轩的手,复又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反而很像是将对方的手掌固定在自己胸口,一股子欲拒还迎的味道。他只觉得面颊上几乎有火要迸发出来,连忙松手,手肘支撑着坐直身体,又重复了一遍道:“我真的没事。”
刚才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屋里异常安静,徐道子耳边几乎都听得见自己砰砰心跳,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难以面对对方若有所思的神情。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明明还可以将他就当做一个子侄辈那样宠溺着爱护着,为什么如今却好像一切都不自然了起来,仅仅是抬起眼睛对着他也无法做到?
只觉得自己被对方有若实质的目光包围着,似乎从头发到脚尖都别扭起来,徐道子怀疑自己手指尖都发红了,连忙悄悄地往衣袖内缩了缩,还是低垂着眼睫,稍微放大了声音:“你、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我了。”
他却不知道,这么突兀地提高音量,反而更加诡异。
从杨轩的视角,只看得到那头顶一个可爱的发旋,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白色中衣上越发映得黑白分明,犹如一幅工笔精细描绘的画卷般叫人不禁赞叹。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强行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