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男人不哭泣-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周母瞪他一眼,“人家看见你怕。”
“明珠与我们自小长大,才不会见怪。”
“奇怪,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万新笑说:“同样是大学生,在明珠面前就没有自卑,到底是邻居。”
万亨也笑,“邢么多女孩数她最乖,毫无怨言服侍老人,原以为她会去读护理,谁知是修电脑科。”
那天下午,万亨到市中心著名珠宝店买了一只戒子与一只金表。
周母与万新高高兴兴带看礼物到明珠家去。
万亨独自等消息。
他有点紧张,万一,万一明珠改变了心意:他想找一罐啤酒喝,终于又按捺下来。
稍后有点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忽然之间看到窗廉轻轻拂动,他有点奇怪,他们单位没有窗廉,这是什么地方,张大眼,看到明珠蹲地上温习功课。
她抬起头看着他笑。
“明珠”,他叫她,看仔细了,又不是,呀,原来是学生时期的慧群。
她们二人是有点像,万亨定定神,“慧群你来了”。
心中无限欢喜,可幸在梦中时时可以见到慧群。
“且不用忙功课。”他说。
慧群放下纸笔。
“我想再婚,你赞成吗?”
慧群点点头。
“明珠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她温柔地笑。
“我盼望得到你的祝福。”
他伸出手,眼看可以碰到慧群,可是听见脚步声,他分一分神。
再抬眼,已看到母亲与大哥自外归来。
他急问:“怎么样?”
周母在抹眼泪。
万所说:“妈双眼发痛,要看眼科。”
万亨心头一沉,苦笑起来,明珠一定拒绝了此事。
就在这个时候,万新忽然笑容弥面抬起头来,“恭喜你,万亨,又要做新郎了。”
万亨绷紧的神经骤然松下来,人有点呆。
他缓缓坐下。
“妈欢喜得哭。”
老式妇人,高兴也哭,悲伤也是哭,没有第二条路来宣泄感情。
万亨蹲下同母亲轻轻说:“别揉眼睛。只有更痛。”
万新恐吓:“许多人因此哭瞎了眼睛。”
周母这才破涕为笑。
万亨披上外套,“我去看明珠。”
万所说:“她在科令斯图书馆等你。”
明珠坐在最当眼的地方写功课,好让万亨一眼看到她。
如果她爱你,她不会叫你受罪。
他轻轻走过去。
明珠似知是他,一脸盈盈笑意,神情似足万亨刚才梦中的慧群。
万亨握住她的手。
明珠把金表与指环戴在同一只左手上。
“通知了家人没有?”
“已经与哥哥通过电话。”
“他怎么说?”
“他一定来参加婚礼,说是多年来最好的消息。”
他们都没有嫌他。
万亨抬头,看到图书馆内一架一架满满的书,怕有数十万册,真是追求学问的好地方。
他自小不大喜欢读书,对此地无天分,也不想出人头地,他只想生活有着落。
如今求仁得仁,还有什么好怨。
况且,还得到了这样一个红颜知己。
图书馆内不便扬声,万亨也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
他略坐一会儿,便站起来离去。
明珠送他到门口。
两个人都无话,心意早通,不用多说。
他伸出右手,揉乱了明珠的头发。
夏天,举行婚礼的时候,周万亨外貌几乎恢复旧观,在座宾客也不知道他究竟缺了哪只手。
为着要使母亲高兴,请了将近五十桌喜酒,寡母爱怎么样做都满足她。
明珠一句怨言也无,自小在一条村子长大的她十分明白规矩。
刘志伟携妻带儿渡过北海来喝喜酒。
他说:“万亨,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委屈了明珠。”
“不会不曾,我看是德配。”
天下雨,志伟心痒。
“我们去踢泥浆球。”
“我俩已不是少年人。”
“胡说,未老先衰,不可取。”
万亨见老友兴致如此高,便说:“去就去。”
换上球衣,冲到球场,即时加入与一队年轻人踢起球来。
不消片刻,便变了泥人,敌我不分,一于混战。
周万亨与刘志伟片刻便气喘如牛,终于倒在泥巴中,自动弃权。
刘志伟笑得落泪,“痛快,痛快。”
万亨索性鞠起泥浆水擦脸,“志伟,当中的十多年彷佛没有过。”
“时间真是可怕可是。”
万亨点头,“好像随时回家还会挨母亲痛骂,而父亲则摇头晃脑正不知念何篇诗词。”
“现在我也是人家的父亲了。”
“志伟你一子一女同你一个面孔。”
“不,女儿像我老婆。”
他俩哈哈大笑。
那一身泥衣要在玄关脱下,换了别人,一定呱呱大叫。明珠却自小习惯,把他俩衣物包成一包,连球鞋塞进洗衣机洗两次。
志伟有生意需要照顾,带着妻儿回家去,临走时叮咛:“照顾明珠。”
“她照顾我才真。”
“到什么神秘幽美的地方去渡蜜月?”
万亨答:“我不懂。你需问明珠。”
明珠说:“我们到西雅图。”
“什么?”她哥哥几疑听错,那是一个工业城。
“该处将开设一家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电脑工厂,我跟学校去参观。”
志伟看着万亨,“你不反对?”
万亨微笑,“我觉得很好。”
志伟大力握妹夫的手,“谢谢你,万亨,谢谢你。”
看情形他俩的确相配。
他们到了西雅图。
整个蜜月期间,为了万亨,明珠都穿着裙子,她唯一化妆品是一管口红。
可是只要稍微抹一点,她整个人都亮丽起来,脸容灿烂像一朵花。
她去开会,万亨在市区闲荡。
晚上,他们互相讨论心得。
万亨与人抢着开口,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他说:“你先讲。”
明珠说:“不,你请先。”
万亨不再客气,“我发觉北美洲人爱喝咖啡到极点,这个城市末走十步就有一间咖啡店,天气好,在店外放两张凳子就可做生意。明珠附和:“呵。”
“你想想,咖啡成本多便宜,三个仙可卖一元,岂非比开酒馆更好,酒的来价多贵。”
明珠笑问:“你想怎么样?”
“明珠,不如来卖咖啡。”
明珠更笑,“可是,你不是说咖啡店已经成行成市了吗?”
“那么,到附近其他城市去推广。”
“何处?”
“有待考察,对,你有什么话说?”
“我们今日,同一个叫盖茨的人开会。”
“他就是电脑厂老板吗?”
“正是。”明珠脸色疑惑。
“有什么问题?”
“盖茨只得二十二岁。”
万亨说:“英雄出少年,别忘了这是阿美利坚合众国,任何人超过廿五岁便是老人家。”
“他的设想非常伟大,邀请我们加入。”
“你几时毕业?”
“不,他说越快越好,毋需等待取得学位,他本人已经放弃哈佛文凭。”
“万亨,你可支持我。”
“百分之一百。”
明珠欢呼一声。
万亨打量新婚妻子,“你肯定这人家看中你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明珠缅瞰,“我只在你眼中好看。”
万亨笑,“你太谦虚了。”
接着数天,他俩分头开会,万亨把咖啡生意的资本、开销、收入统统做出来,觉得有可为。
最叫他欣赏的是北美洲西岸充沛的阳光。
整个人精神振作,肤色很快蒙上一层健康的金棕。穿看棉衫短裤便可任意□达,十分逍遥。
蜜月是真的蜜月。
晚上,万亨忽然同明珠说:“我不回去了。”
明珠双目如星光般闪亮起来,“真的?我也决定不走了。”
他俩哈哈大笑起来。
“会后悔吗?”
“那也是将来的事了。”
“那么,留待将来再说吧。”
两人在酒店房间内跳跃。
万亨感慨地说:“你我是乡下子女,走到今日地步,实非易事。”
明珠十分温柔,“也不大难,一直向前走就可以了。”
“是。握住你的手,上路想不寂寞。”
“还等什么,开步走吧。”
过一日明珠便与电脑公司签约,留下来工作。
假期只余一天。
“我们到附近逛逛。”
“好呀,”明珠问:“去何处?”
“我们驾车北上往加那大温哥华。”
“要开多久的车?”
“两个小时。”
“立刻去。”
九时出发、十一时抵达,到中午时分,周万亨已经知道他的咖啡店应开设在什么地方。
“看到没有,就在这条洛逊街,每天下班,我驾车到西雅图与你相会。”
明珠只是笑。
他们找商业律师开会,连明珠都不相信当地租金如此廉宜,周万亨沉吟,断不会长久如此,电光石火问他与妻子交换一个眼色:自置铺位。
“咖啡店叫什么名字?”
明珠双睬比什么时候都明亮动人,万亨经轻说:“叫星光。”
友谊酒馆全交给周万新管理好了。
万亨为人随和,很快决定大小事宜,忙了个多月,店铺开幕。新家就在后一条街看得到海景的公寓里。
“奇怪,”他说:“天下会有如此明媚的城市。”
星光咖啡比人家便宜五个仙,客似云来。
他没有每天下班都到西雅图看妻子,星期二黄昏他开车南下,星期五明珠北上,双方都满意这个安排。
万亨似摆脱了过去生活的阴影。
半年后,星光开多一家分店。就在街前另一个红绿灯位置,叫行人有非停下来喝一杯不可的冲动。
他似有做生意的运气。
同会计师说:“是一个创业的好地方。”
会计师骇笑,“周,只有你一个人会那样说。”
“不是吗?”万亨意外。
“本市新生意的失败率达百分之九十。”
“有这种事?”
一年后他们就赚了钱在山上置业。
明珠看过十分满意,“我喜欢看得到海的房子。”
“因为我们自小住在海边。”
“是,已习惯与海作伴。”
“工作还怕吗?”
“一天做十六小时,幸亏你不在西雅图,否则我真会内疚。”
“彼此彼此。”
夫妻俩干两种完全不同的行业。
“来,我做一杯新发明的牛奶咖啡给你喝。”
“好呀。”
明珠呷一口。“哗,这是会上瘾的。”
“每朝上班男女的人龙排到门口街上。”
“蔚为奇观。”
“当地的报纸也那么说。”
明珠说:“每次到这里我都可以尽量松弛,我们像是终于摆脱了出身。”
隔很久万亨才说:“我们出身有何不妥?”
明珠看看窗外的海天一色,“万亨,毫不讳言,我比较喜欢今日的我。”
“我知道你少年时很吃苦。”
“不去说它了。”
“乡间重男轻女。”
“咖啡店打算卖松饼吗?”明珠支开话题。
万亨温和地说:“不,隔壁有三文治店。”
有空的时候,万亨也会坐在露天座位上,阅报,读得入神。
身为老华侨,一切习惯都改变了,在新环境内堪称如鱼得水,可是,看起中文报来,却仍然宛如着迷。
还有,他知道夥计偷偷在背后叫他独臂人。
经理珊敏花一日光火地斥责侍者:“独臂又怎么样,比你们两条手臂能干百倍。”
他在一角听了微笑。
一日珊敏花有意无意间:“左臂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已能将事情来开玩笑,“呵,将之同魔鬼换了这间星光咖啡。”
也许有人会说值得。
一日,一个七八岁小女孩进来说要买牛奶咖啡。
万亨说:“来,我帮你拿出去。”
她母亲坐在阳光底下。
万亨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刚欲转身,那位少妇忽然叫他:“万亨。”
万亨一愣,不想冒犯顾客,唱个偌,可是阳光挡住他眼睛,他要转到另一边,才看清楚少妇的脸容。
还是没把她认出来。
她衣着考究,形容舒泰,带看一个小女孩,语气同他那样熟络,会是谁呢。
莫非是朱风芝?
少妇十分诧异,“万亨,你不认得我了。”
万亨赔笑。
“万亨,我是秀枝。”
秀枝。
根本不像,胖了点,不多,但足以把所有秀气填满。
她仍足一个秀丽的少妇,但不能与从前此。
万亨有点迷悯,看样子她环境比从前好得多。
“万亨,你好吗?”
“托赖,还不错。”
他在她旁边座位坐下。
“真巧,世界多小。”
秀枝笑:“我在报上看到记者介绍贵店,访问中有你的照片,故找了来。”
原来如此,不是偶遇。
秀枝说:“看见你做得这么好,十分安心。”
“谢谢,是有点运气。”
“记者说你新婚。”
“是。”
“是朱小姐吗?”仍然关注万亨。
“不,不是她。”
“啊,我误会了,报道说她在西雅图工作,我便以为是能干的大学生。”
万亨答:“她也是大学生。”
“你一直喜欢大学生。”
万亨并无分辩,“是,你说得对。”
秀枝看看他,“你胖了点。”
万亨点点头。
“快乐吗?”
万亨不得不承认,“快乐。”
“我也再结婚了。”
“看,我说过你会有新生活。”
“他对我不错,现在我是家庭主妇。”
“那多好。”
不知怎地,万亨对着太阳,忽然暗暗打了一个呵欠。
他十分吃惊。
这是怎么一会事?
呵欠是不耐烦、厌倦的表示,他掩住嘴。
幸亏这时有人救了他。
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同秀枝说:“停车位不好找。”
小孩立刻叫爸爸。
他长得很端正,也很客气,与万亨招呼,亲呢地取过咖啡杯,一饮而尽。
“我们逛逛街。”
他领着她们母女离去。
万亨立刻回到店内,忽然之间疲倦到极点,斜斜坐在椅子上,叫夥计给他一杯黑咖啡。
像是前生的事,又似昨日的事。
的确是同一人,可是又与今日的她没有关系。
是她改变了他的一生,可是,他已经不认得她。
珊敏花看见他脸色大变,问:“老板你要不要回公寓休息?”
“好。”
他回到楼上,倒床上,闭上眼睛。
直到明珠温柔的手搁他脸上。
“你怎么来了?”
“星期五下午五时半,正是我该回家的时候。”
“真高兴看到你。”
“哟,许久没听到这样热情对话。”明珠挪喻他。
“明珠,生命是什么?”
“哗,我做错什么,如此责难我,”她想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