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落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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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念念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着迫人气势的男子,他有着深刻的五官和一身极重的粗旷而狂野的风尘,而他的眼,却与他的外表极不相称,那是一双孤傲而忧郁的眼睛,让人看了忍不住都想去抚平其中的忧伤。“我是谁?”黑衣男子冷笑,而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念念,丝毫没有放松,那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比火焰还灼热的东西,他凑近她,几乎能够感到他急促不稳的呼吸,“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念念眨着眼,心中闪过一些念头,她抬头望向高她很多的男子,她留意到他的一身装扮与这些日子所见的人的不同:“我……应该认识你?”黑衣男子眼中的热切与期盼一下子全部都熄灭,他的手忽然又紧紧扼住了念念的脖子,冷冷地道:“哈哈,他们找你来,居然不告诉你,我是谁!”突然的变化让念念惊呆了,她的心还在为那男子眼中闪过的失望而叹息时,想不到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窒息,她甚至连“救命”都来不及喊出,几乎就要晕了过去——直到她以为自己要因为缺氧而死去时,那黑衣男子才轻轻叹息了一声,松开了手。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谁来告诉她!念念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而宝贵的空气,微一有了力气,便立即向后退了数步,离开他很远。“还真是很像!”黑衣男子冷冷地撇了撇嘴角,嘲讽地笑笑,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几乎要扼死这个女孩时一时心软松开了手,他终究还是不忍心面对如此酷似“她”的容颜的,而眼前女子因窒息而苍白的脸更是如此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心,让他想起“她”死在他怀中时那同样的苍白。他抬头,盯着已经缓过来的念念,冷冷地道:“你怎么不喊救命?你以为我不会再出手?”念念怔了怔,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哦?”他扬眉,意外女孩在经过刚刚一幕后还能保持地平静,阴郁地笑道,“你真以为我下不去手?”说不清为什么,这阴郁的笑让念念的心莫名地一痛,那神情间包含了太多念念看不懂的东西,但她却坚信,眼前男子的一切,都与朱盈玉脱不了关系,而他的忧伤,他的阴郁,他的喜怒哀乐,恐怕都悬于朱盈玉的身上吧!“你是为朱盈玉而来?”念念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轻声叹了口气,“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不是。”停留在念念脸上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他恢复了冷淡的神色:“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没有人能够假扮她的,没有人!”他的肯定的语气让念念又是一阵心酸,他必是朱盈玉十分亲近的人,而他……难道就是当日见到朱朝夕时,朱朝夕口中的那个“他”么?“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你?而你的目的是什么?”黑衣男子逼近了两步,让念念心有余悸地向后退。“哈哈……你怕我么?”他眉宇间闪现出些许的狰狞,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他的玉儿是不会怕他的,这些汉人呵,自诩清高文明,却连一个十六岁的女孩都不如,想当初他们第一次在长满芦苇的河边相见时,她的开朗与纯真,至今还会让他的心头泛起丝丝的甜蜜,那是第一个对他好的女孩吧……念念看见黑衣男子眼角眉梢的柔和,便知他是自自己身上看到了盈玉的影子,她咬咬唇,轻叹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怕你?”黑衣男子冷笑道:“你应该看出我的一身装扮与你不同,我不是汉人!”“那又怎么样?”念念不解,长于现代的她身边有许多同学都是少数民族,他们与自己生活无异而且相处的极好,就连她最好的朋友林雨然的外婆据说还是满清的一位格格之女,外族,那又如何?她笑道,“因为这个我便要怕你么?我怕你是因为你一不高兴就会来扼我的脖子,我担心的是自己这条小命,而不是你是哪里人,哪里人不是人,哪里人不能和平共处,不能做朋友?”黑衣人为念念的几句话怔了怔,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子的思想竟然与他所见汉人的如此不同,也惊异面对危险与人们口中茹毛饮血的外族人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份从容不免让他的心中一动。念念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憋得她几乎要疯掉了,见黑衣人不说话,她不由又道:“你是谁?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盈玉公主?”黑衣人冷笑道:“如果你是她,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多么固执的想法!念念忍不住道:“那么……如果她忘了呢?我是说……”不听念念的解释,黑衣男子打断道:“就算是她失忆了,或者是她死后的魂魄,都不可能不认识我,因为她的今生是我的,她注定我是为我而生为我而活的!”好狂妄的男人!却又何等的深情呵,念念心中五味陈杂,他必定是爱朱盈玉极深的,也必定是盈玉爱之极深的,那么朱朝夕呢,他在其中又扮演是是什么角色?“你是朱朝夕找来的吧。”见念念不语,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是不是他找你来假扮玉儿想引起我的注意,他知道只要是有关玉儿的消息,我是一定会来的……他还有什么阴谋?”“你认识他?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念念不满他的神情和口气,见他不回答,又道,“你未免太小人了吧……我不是他找来的,而是聂临风让我来企图瞒过他的,聂临风说近几日蒙古人要来攻打榆林城,希望籍此让他重返沙场。”念念说了实话,她知道眼前这名男子也许正是他们的“敌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地告诉自己,他是可以信任的,他那么爱着盈玉,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亲人?更何况,她不想让别人以为朱朝夕会是这样的人—;—;她是在维护他么?黑衣男子怔了一下,冷笑道:“真的是这样?聂临风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办这么不高明的事?”“你什么意思?”念念不解。
黑衣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哈哈,你真以为你能瞒得了朱朝夕?”
“你……”
窗外传来了更声,只见黑衣男子起身,不理会念念的满眼好奇,淡淡道:“看来你们说的那句‘有病乱投医’果然不假。”他要走了么?念念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但她更想知道的是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他,又究竟是谁!“喂,你……”念念眼见黑衣男子即将没入黑暗的身影,忍不住轻呼,“你是谁……”黑衣男子回头,只见到他一双阴郁的眼在黑暗中闪着些许的光彩,他冷冷道:“你会知道的……”真像一个梦,如果不是空气间还流动着一抹草原的味道,几乎让念念以为这是个梦,她忍不住摸摸颈间的红肿,那微痛的感觉清楚地告诉她刚刚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而狂妄的男子,眼前仿佛还闪着他眼中那狂野又深情的目光——还会见到他么?念念不禁有些期待……
大战在即!
鞑靼人扬言要在明日午时前破城!
念念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感人的场面,整个延绥城可以说是全民皆兵了,几乎所有没有背井离乡的青壮年男子都到了镇北关,要同延绥城共存亡,甚至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听说统兵打仗的是当年剑挑十八寨土匪窝、将蒙古察布盟赶退两百里的镇关大将军朱朝夕时,也都纷纷到前线去帮忙,她没有想到朱朝夕在城中居然有如此高的威信,难怪会听到当地的百姓在城中传诵:“宁王在,心不慌,一柄长剑震八方,杀的鞑子喊爹娘,全城百姓喜洋洋。”听到街头孩童的传唱,念念会心一笑,百姓的感情是最直接的,谁能让他们平安过日,便会喜爱与拥戴谁。而连年的战乱不断,和平便是人们最向往的了吧,他们的要求并不高,要的也不过就是安居乐业,吃饱穿暖而已,而这些小小的愿望难道就真的这么难以满足?推门出去,却见紫暇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院间,怔怔的望着那满树将要凋零的梅花发呆。“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我便好像是这枝头的梅呀,自以为清傲高洁,却也有凋了落了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脚下污秽不堪的泥土了吧……”念念知道那是陆游的《卜算子》,自那日第一次见面她晕倒后,就再没见到紫暇,也许是她的有意回避吧。念念上前。午后的阳光照在紫暇美丽而苍白的脸上,却并没有为她带有些许的生机,她仿佛一樽冰雕一般立在那里,全身带着的悲哀的气息,多少让念念感到意外。“你……这样下去会着凉的……”念念轻声地道,虽然出了太阳,但外面的气温仍然很低,像她这般从小养尊处优的女子恐怕是受不了的,更何况,她的脸如此苍白,嘴唇也有些青紫,估计在外面站了应该有不短的一段时间。紫暇缓缓回头,没有焦距的目光好久才定在念念身上,她不言不动,就那样盯着念念,良久良久,她冷漠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淡得几乎微不可见的笑意。那笑意如此凄美,凄美得宛如如血残阳般,让人的心仿佛都要碎了一般。念念的手不由抚向她的额:“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我去找大夫。”紫暇侧首避开了念念的手,听到“大夫”两个字,眼中却闪过一抹慌乱:“不……你不要去找大夫,我很好……我没事……”念念皱眉,却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叹道:“到屋里去吧,那里暖和一点……”紫暇又转头去看梅花,忽然道:“你知道么?当年我一道圣旨忽然下来,皇上赐婚于我,我一下子成了京城所有王公贵族女儿们嫉妒羡慕的目标,朱朝夕不但英武俊美,而且温和谦让,能文能武,更是深得皇帝的喜爱,大家纷纷恭喜我说,也许不久我就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这些其实根本都不是我所在意的,我却为了这一道圣旨而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心爱之人嫁入皇室……而八年,你知道八年的等待换来的是什么……”她侧首看着念念,幽幽笑道:“我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可是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灯耗油尽了一般似的,终于,我可以放下一切去寻求一点点精神上的满足了,可是,哈哈……可是却这般的下场……”她后面再说的话已经转成了低喃轻泣,念念听不太清楚,但看她如此悲痛的神情,念念不由从心中升起一丝悲哀与同情,一个女子的一生便是如此的么?而嫁给了朱朝夕的她,又是何其的不幸?“你……难道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念念不由轻叹。
“别的办法?”紫暇冷笑,盯着念念,一字一字地道:“朱盈玉,你又何必如此假惺惺,一切不是都如了你的意了么?你的天真,他的深情……你们的苦苦相守……”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浮上一丝病态的红晕,而那双淡漠的眼中也有了嘲讽的笑意,这多少让她看起来有了些生气:“我是太傻了……原来最傻的是我……我笑他的不顾伦常,笑你的虚情假意,原来……原来真正最丢脸的却是我自己……”念念望着她沉浸于自言自语中,不由得感到奇怪,而问话还没出口,便见她掩面而泣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用力拴上了门……她的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念念就怔在了院子中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首,见是总管赵安平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他站了多少,或者知道些什么?赵总管不等念念开口,便轻叹道:“公主别见怪,夫人原来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从京城跑来一路过于劳顿吧,应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赵总管怎么知道夫人的事?”听说紫暇是第一次到边关来—;—;念念望着他,他眼中似乎也闪烁着什么令人不解的东西, “听口音,您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赵总管淡淡笑道:“回公主的话,安平是八年前随王爷一起来的,后来王爷出家了,安平便随李嬷嬷回了京城……以前安平就在王爷的府上当差。”“哦?”念念扬眉,她忽然发现这里的每个人仿佛都有秘密一般,是不是他们的目的都是要瞒住自己些什么?
第六章
这一夜风声仿佛更疾。
念念睡不着,她心神不宁,总觉得要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一般。明天便是那些蒙古人所说要攻破延绥城的日子,不知道朱朝夕他们是否已经布置妥当?虽然她痛恨战争,不认为不同民族间必要杀得血流成河来争夺些什么,但是为了城中上千的无辜百姓,她还是期待这场战争的胜利;紫暇不知道好些了没有,从中午见过她的失常之举后,整个一下午直到晚上都不曾见过她,她的样子是如此的伤心而绝望,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还有那个黑衣男子,他昨天走前说的什么“你会知道的”是什么意思,他应该不会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又突然消失吧,心中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她拥着被坐在那里,看着更漏里面的沙渐渐在流,应该快两点了吧?她至今仍不太会计算子时丑时,便从贴身处取了石英手表来看,幸好里面还些电,也让她想起自己“曾经”还是个现代人——多可悲呀,穿越数百年,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一切仿佛都已经命中注定,她还有力气去改变些什么吗?呜咽的风声自窗口呼啸而过,似乎隐约间随风飘过些什么。
那是一阵琴声,低沉而苍凉,仿佛一个人想起悲伤往事时的哀叹。听到这琴声,第一个让念念想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便是昨晚那个神秘的黑衣男子。念念迅速地穿好外衣,从柜子里面找出件厚厚的外袍披于肩上,才忽然发现竟然是那日朱朝夕披于自己身上的那一件。拉紧外袍,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而仅存的一点恐惧也因此消失,那感觉就好像是他在身边一般吧?悄悄地挑了盏灯,念念顺着琴声从后门出去,远远便见坐于一株老槐树下的神秘男子。他今天没着黑衣,穿的是一件带着皮毛翻边的长袍,果不出念念所料,这长袍正是蒙古人的典型装扮。有风的夜,星星格外的明亮。但满天的星都仿佛比不过那蒙族男子眼中的闪亮神彩。念念低声轻叱道:“你不要命了,在这里拉琴,要是惊动了府里的人,他们一定……”蒙族男子淡淡笑了:“我是不是可以把你这句话当做是对我的关心……呵呵,真是有趣,一个汉家女会关心蒙古鞑子么?”他的笑容间充满了苦涩,他一直以为,除了他的玉儿,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他,不鄙视他,可眼前的女子,除了容貌与玉儿相像,竟连心性也是这般的相同,纯洁而干净!念念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