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空山花满天-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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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双净不愧是一门之主,表现的还很有风度,不但把东西给了,也就打了个哈哈留下了几根指头就算了,这事儿若是发生在重重楼或风带阁的身上,恐怕是要灭门的灾难。
然而这飞鹰堡还真是得寸进尺,竟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把人给劫走了,这岂不是□裸的挑衅么?不过就是一个即将没落的帮派么?我管你是否找到了千侠楼的宝藏啊?咱们这么多人还怕灭不了你不成?
就在一群人气愤填膺,擦拳磨掌的准备杀到飞鹰堡去救人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安行和宁都都赶到了,在了解情况之后两人对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惊诧的表情,还是安行先向在场的前辈们都行了个礼,恭谨而坚定地说:—各位请回罢。—
—什么?!—第八罗汉尧少柱马上就喊到,那声音如雷贯耳,差点没把宁都吹飞:—为什么?!—
—我家门主早已料到或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安行揉着耳朵说道:—在试器会聚行之前的第一天,她便把我们招来吩咐道,‘若我有不测,万万不得让在场的贵宾冒险,请他们回各自的领地,好好训练门下弟子,若我等失败的话,这江湖……恐怕是要掀起一大场血腥风雨了,各位要有所准备才行。’ —
众人闻言,都骤然变色。
凡是接触过叶双净的人都知道,那人虽然平时不拘小节甚至连大节都不拘的,但必定是言出有理,见她那么严肃的吩咐过,不觉都是一凛。
还是鸿鹄堡的堡主夫人上官娇先恢复了镇静,她沉思片刻,便向安行等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先把此事通知堡主等人,让他们先开始调查究竟怎么回事,也再派几个人前往飞鹰堡,助门主等人一臂之力。—她说着不免冷笑:—这飞鹰堡也敢和我等叫板,还真是吃撑了。—
冥谷庄主明河也忍不住发言:—叶门主可还有说什么?—
— 她说……—
“若是半月城的二少主玄生来的话,就把这个给他。”安行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伸出手来向他递到。
在她的手掌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半月罗缨。
归程路·纵使相逢应不识 3
在她的手掌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半月罗缨。
“!”玄生大惊,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安行:“这……”
“这是门主要我交给你的。”安行眼眸平静:“她说,还有另外一面铜镜,她交给了杜楼主。”
低头看着那枚不能再熟悉的半月罗缨,玄生不觉疑惑,这枚东西,不是当初就交给了飞鹰堡的众人么?难道这是一枚假的玉佩,或者,交出去的那一枚才是假的,这一枚才是真的?而双净,就是因为这东西而被劫去了么?
似是看出他的不解,安行挥挥手让帮他包扎完毕的大夫退下,轻声道:“门主从小就不如凡人,她在想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所以也无法帮你想通。但是……”她的脸色有点惨白:“她说,若这枚半月罗缨无法交出去的话……那么……那么在下……务必即位,成为七石门的新门主。”
“什么?!”玄生脸色大变,却立即明白了双净的意图。
若梅花上次在剑柔山庄的解说是真的的话,那么千侠楼的宝藏需要的,是这两把钥匙。
而飞鹰堡若是只有其中的一把,就算把双净劫去,也无法打开那个宝藏。
那么双净……
他不觉打了个冷颤,觉得全身冰冷。
竟然是这样的决然么?
若他不回头的话,那么,她也不愿活在这个世上。
然而出于责任出于身份,她都不会自己寻死的,那么,结局无疑是……玉石俱焚。
所以才布下了这样局。
把这江湖上的谜团一一解开,把七石门交给安行,让重重楼在摆平飞鹰堡的时候再次显其威力,而若是重重楼的力量不够的话,其他的帮派也已得到警告,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飞鹰堡得逞的。而她自己,便死在捍夫人或者袭云的盛怒之下,用她的死,来唤醒武林各派,向飞鹰堡进攻。
他握着那枚玉佩,半是急怒半是惊叹。
昔日的传奇少女叶双净,即使事过多年,武功全废,也依然有掌握江湖的能力。
安行见他眼神微微凝重,知道他心已定,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竟是猛然跪了下去,紧抱双拳,眼神真挚诚恳:“安行在此,求二少主务必救出我家门主!”
玄生大惊,急忙伸手去扶:“姑娘!万万不可,在下怎能受你一拜?!”说着便要搀她起来,但对方却坚决地跪在地上,丝毫不动。
“二少主,安行无用,只能留在七石门安抚众人,让门主无后顾之虑。但有几句话,安行不能不说。”
玄生见她意志坚决,不觉松手,但自己却也是同样跪坐在地,认真答道:“姑娘请说!”
“二少主……”安行脸色严肃,沉思片刻终于一咬牙抬起头来:“安行与门主虽为主仆,但却情如姐妹,门主这几年的心思,安行是都知道的。安行也知道,二少主必定会去营救门主,但是……”她似是狠下心地咬了咬嘴唇,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但是……若是阁下没有和我家门主永久偕老的念头的话,那么……这一趟旅途,不去也罢。”
玄生一震,忽然就想起了澈水所说的话。
若你今日准备离开双净半步,那我就先把你杀了,再把她刺死。也好比她日后那样痛苦的活着。
也想到方才以为双净已死时,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不知如何或者为何要活下去。
耳边仿佛还响着梅花的那声叹息。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叶双净的固执和果断可让无数男子汗颜。
“姑娘请起……”玄生默默地扶起了安行,淡然说道:“我必定把楼主毫无损伤的带回来。”
安行抹着眼泪,见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觉一叹,脸色哀伤凄楚:“二少主因为失去记忆而有所不知。五年前,人人都知道叶门主为不败女侠浮萍的头等弟子,必定也没有弱点的。
但人人却都知道,唯一能伤门主的,就是阁下。所以……所以……”她急急说道。
“我若无意,便不会来七石门了。”这时玄生打断了她,眼眸平静地看着对方道:“在下已伤过门主一次,没有让她再次受伤的意愿,无论,是被我伤害,还是被其他人,我都不会允许的。”他把她扶好,然后礼貌地退了数步,口气淡然,气态傲岸:“姑娘放心,飞鹰堡若是伤了门主,那么这天下便不会再有能容下他们的地方。”
安行见他脸色郑重,口气严肃,知道玄生是一言九鼎的人,便稍微放下了心,又想到方才他伤心欲绝的跪在灵柩前,以为死的是双净时的样子,不觉心中欣慰,终于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见玄生身后只带了两把长剑和一些干粮,不觉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让人去替二少主准备准备,飞鹰堡离这里甚远……”
“他们没去飞鹰堡。”玄生微微蹙眉道,看向远方,眼神凝重:“他们,应是去了丽谷。”
去了那个华发少女所在的地方,去了千侠楼埋葬宝藏的地方。
“安行姑娘,可否为在下传个话?”他似是想起什么转头问道。
“二少主请讲。”
“请凝霜门门主……前往丽谷,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先救双净等人。”若是她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追究到底,当初抛弃她的是他,当初狠心不回头的是他,当初在飞鹰堡等人来袭而没有站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的人,也是他。因此,若是发生了什么,就让他来赎罪吧。
“好,我现下马上派人告知。”安行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点头,又想道:“不过慕容门主应该已经知道了。总之,我先帮……”她正要说什么,却是一阵狂风从正面扑来,卷得她不觉连连后退几步。片刻之后,待她睁开眼睛时,眼前早已没有玄生的身影了。
“黄泉路上见玄衣,便与三生石无缘。”安行喃喃说道:“愿我家门主,和你,都能平安归来。”
她立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情景,却见碧窗斜日蔼深晖,那一轮残日降了下去,飞扬在四处的白绢冥纸映上了一片片的黄昏,竟然有着血红般的色彩,仿佛四处都飘满了血迹。
她心中微微不安,握紧拳头,便转身开始准备向凝霜门带话了。
七石门外,玄生已掠下了山,他如疾风一样的穿越了大片山谷,迅速地往丽谷的方向奔去。他思绪不断地旋转着,丽谷离这里甚远,虽然自己有把握他们是往那个方向去了,但若自己失算,岂不是错过了营救双净的机会?
忽然,他猛地止住了脚步。
只见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有一道人影站立于高树顶端,身后有巨大的落日正缓缓西向,余剩的光辉在她的半边面具镀了一层金。
“二少主玄生。”荆扇浅浅一笑:“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荆扇姑娘。”玄生一愣,转身抱拳行礼,问道:“阁下可是奉花庄主之命在这里待候?”
“算是吧。”荆扇轻轻一跳,转眼便到了他的面前,她仰起下巴一笑:“一是因为庄主吩咐我在此待候消息,二是因为……那个凶婆娘叫我帮她问一句话。”
“凶婆娘?”玄生一愣,片刻便想起了:“梅花?”
“谁管她叫什么名字?”荆扇鼻子一哼,口是心非的转过头去:“她要问你:‘若是心意已决,是否无论什么都可以面对?’”
闻言,玄生不觉一凛,坚决点头:“是。”
“想清楚了再回答!”荆扇喝道:“这可不仅事关到你的个人恩怨,恐怕整个江湖都要卷进去的!”
“无论如何,我都无所谓。”玄生停顿了一下,抬头淡然答道:“江湖也好,半月城也好,七石门也好,他们过去有什么样的纠结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眼下,我只想把双净救出来,如果为了救她要我面对并且否认我所认知的一切的话,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他说这话时,夕阳正好落下。
地平线边绽放了白昼的最后一丝璀璨,似是全都投到了他的背后,只见那衣袍翩翩的人,仿佛即将乘云蹬天,穿过千山万水往双净所在的地方飞去。那是黑暗之前的最后一丝光明,也是,离清晨,最远的时刻。
“那好。”荆扇点头,轻轻一笑:“若是这样,我便告诉你。我想你也知道,梅花和澈水知道那宝藏藏在何处,这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见他点点头,她不觉扬起嘴角:“但你不知道的是,那下面,其实藏着的,是千侠楼的废墟。”
“还有,玄生……你父亲,也在那个地方。”
归程路·纵使相逢应不识 4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双净透过石墙的隙缝看着洒进来的丝丝月光,跳动着的火焰照出了墙壁上的藤蔓和杂草,投在地上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一样,随着火光而变换着形状。
夜如魅,那月亮就像钩子一样的吊挂在心上,不至致命,却微微的疼痛泛酸。
她身上披着厚厚的白狐皮袄,整个人缩在雪白色的一团毛绒里,脸蛋便更显得清秀纤细。
这里待遇还算不错,飞鹰堡的人并没有难为她,或许是袭云有严重下令,必定要重礼对待的关系,周围的人还特别想到了她的身体状况,一路上关心有加,几乎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了。就如这间房间,就算是在千侠楼的废墟里,她所住的这个地方几乎是不通风的,在这么深的山洞里面,还算温暖和煦,分派给她的几个下人们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兽皮软垫这样的东西,通通都堆积在她的房间里,生了火加了沉香,让她过得舒适悠闲。
也是,谁也不希望她在半途死去吧。
若是这样,飞鹰堡要面对的,不仅是重重楼和凝霜门的愤怒,而且他们想要的东西,也绝对拿不到手。
在七石门被抓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惊愕,只是有点好奇,在这么几个月里,飞鹰堡到底是强到了什么地步,能够这样大胆地在江湖各派的代表人物眼皮下嚣张的抓人?
她是被蒙着眼睛而抵达这里的,但即使这样也能感觉他们离开了地面的阳光,经过了长长的通道和曲折的山路,进入了一个潮湿冰冷的地方,四处都是风声和岩石杂草的味道,甚至有一些奇花异草在这个地方疯狂生长。除了风声,还有流泉潺潺流过,水珠滴石,鱼儿扑出湖面的声音,到处都有说话声的回响,脚步声在空间之中拉长,空旷而悠远的传来。
双净很礼貌地被请进了这个早已布置好的房间内,除了每日三餐被人按时带来,以及有个老得好似快要死去的大夫来每日给她按时看病之外,基本上没有和其他人接触。她本以为袭云也在这个地方的,但有时除了捍夫人带着一群人来门前狠狠地盯她几眼之外,并没有看到别人。
这样也好。
这样,她可以每天什么都不用想的吃了睡睡了吃,光明正大的偷懒,不理这红尘之事。
有时候睡的迷糊了,睁开眼睛看到几束从隙缝间落在眼睫毛上的阳光和光圈时,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中有一层层的浓雾和烟雨,薄薄的凉意像水做的衣服披在了身上,深浸在皮肤里,怎么都脱不下去。氤氲雾气里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背影,无论她怎么嘶喊哭叫都不肯回头。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她这次是真的累了。
如果还有一些仅剩的力气的话,那也都在对付飞鹰堡的心思上,正在慢慢被消耗。
她的额头触碰着膝盖,闭上眼睛用力呼吸。
最近越来越容易累。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如果死了的话,就可以见到天沙了吧。就可以把这一切让她精疲力竭的事情全都抛后。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再也可以不难过了呢。
真是痛。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喊一个她不想也舍不得再说出口的名字。
绝对不会说出那人的名字,因为如果说了,就只能听到四周毫无回应的寂静,还有冷的彻骨的孤单。
再也不会有无奈又带着几乎看不到的宠溺和怜惜回应她,再也不会有人在危急的时候毫不思考的冲到她面前保护自己,再也不会有,一袭清新的碧色衣袍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来,在她难过的时候站在背后凝视她,在她疲惫的时候背起她,在她快乐的时候含笑看着她。
其实玄生早就不见了,是她一直在欺人自欺,是她活该。因为有了希望,因为想去争取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自私的希望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因为把自己的感情强加在他的身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