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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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闭著眼睛,在山溪边悠闲听著曲子的惜夜,又为什么要在笑容里掺杂无奈?难道,连这样单纯而缺乏情感的生物,也会懂得伤心的含义?
但这天夜里,苍泪却还是没有留下来。
“你不是说,不急著回去了吗?”惜夜问他。
“师父可能有些事,我还是赶过去看看好了。”苍泪望著手心里用来报讯的纸鹤被烧毁了一半,心里倒真有些奇怪。
“你师父出事了?”
“当然不可能!”这世上有谁能伤得了他?除非……“我只是担心师父因为我不回去而怪罪。”
惜夜看了看他,撇了撇嘴:“那你等一下。”
说完,返身回屋里去了。
“这个给你。”不一刻,他就出来了。顺手塞了几张纸到苍泪手里:“无名特地交代我,你走的时候,把这个给你。”
“这是……”苍泪低头一看,惊呼:“神遁返?”
遁返是法术中最粗浅的一种,是所有修行之人必须修炼的一种入门技巧。但这神遁返不同,那已经是少有人知晓的秘传之术,会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何况这以朱砂写在金色符纸上的,明明是上古时的神用之文。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种以古老咒文驱动的,是神遁返也难以相比的遁返奇术。而现在还懂这些上古咒文的……
“算你识货。”惜夜得意洋洋地笑著,一派嚣张。
“这些,是无名写的?”墨迹犹新,像是写好不久。
“你以为我会懂这些歪七扭八的怪字?”光用看的就够让人头痛的了。
的确,用脚趾头想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无名人呢?”要是开口问他,他会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惜夜示意他抬头看看时辰:“他已经去后山了。”
“我会回来的。”
“不回来也无所谓。”那是什么表情?有人要求他回来了吗?
“我会尽快赶回来。”
“用那个的话不快也很难。”惜夜翻白眼给他看:“对了,还有一张是‘天魔障’,那个你可不要乱用。我上次一个不小心,足足有半年看不见东西。”
那是因为你是个傻瓜!
不过,“天魔障”?那个无名居然连这种六道中的迷障之术都能懂得使用?
“怎么?我家父亲很厉害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也太诡异了吧!
苍泪回他一个微笑。
当然……很奇怪!
咚咚!咚咚咚!
敲门?
半夜有人敲门?
他呻吟一声,翻了身,用被子蒙住头。
那人看来耐性十足。
咚咚!咚咚咚!
“该死的!哪里来的……”他头晕脑胀地从床榻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捱到门边。
“我说,哪个白痴!你知道现在……”
“我知道!”门外的人粗鲁地打断了他。
他眨了眨眼睛:“娃娃脸,你看起来挺糟糕的。”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披头散发,有碍观瞻。
“你回来得挺快啊!”
“想不快也很难。”
“你……”
“够了吧!你想和我在门口磨到天亮啊!”
“你带什么来了?”
“这是我师父,他可能受了伤。”
“喔!”惜夜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能让我们进去吗?”
“我父亲不在家。”
苍泪闭了闭眼睛,忍住怒气:“让我们进去。”
“我父亲很不喜欢死人。”
“惜夜!”
“好吧!不让你们进来他会更不高兴的。”他终于让开路,让他们可以进来。
苍泪汗水淋漓地把师父扶到床上躺好,自己也体力不支地坐倒在床边。
“娃娃脸,真是没想到啊!”惜夜趴到了床沿,目瞪口呆:“你的这个‘师父’好漂亮啊!”
榻上躺着的那一个,白衣胜雪,五官冷峻,发色乌黑光亮,有如上好的丝缎一般披散在枕头上。
纵然是昏睡着,那种清冽的样貌也实在令人惊叹。
“漂亮?你脑袋坏了啊!”
“你师父的长相是我所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了。”惜夜下了个定义:“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好看?长得很好看是吧!”等他醒过来,你就知道他的脸有多“好看”了。祸水?我保证你没见识过这种的。
“真漂亮的头发。”惜夜忍不住摸了摸那看上去十分垂顺光泽的黑发。
他在干什么?居然在占师父的便宜?
苍泪看得傻愣愣的,一时连喝止他都忘了。
“他是怎么了?受了伤吗?”看上去不像受了伤,脸色也很正常。
“我也不清楚,他那时正和人斗法,我想可能是受了法术的影响或者是耗尽了力量吧!”不知为什么说倒就倒了,害他一路辛辛苦苦,险象环生,直到用了无名的“天魔障”以及“神遁返”才甩了那个死对头。 “你还真是没用,居然让这么美的人和人家打架。”
“喂!你在说谁?”打架?他当是在说笑话啊!
“没用的娃娃脸!”惜夜存心地朝他龇牙一笑。
“你还摸?小心手烂掉!”揩油揩上瘾了?居然摸到脸上去了?
“娃娃脸,我现在突然觉得你这师父有点脸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可能。”但凡见过他师父的妖魔鬼怪之流,早就无一例外地魂飞魄散了。“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我师父最讨厌的就是带着血腥的妖物。你最好在他醒来之前就离得远远的,否则恐怕谁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有这么严重?”惜夜的脸上写着“我不相信”。
不信就算了!
看你怎么死! 他皱了一下眉,睁开了眼睛。
青色竹舍,干净整洁,白纱及地,阳光从窗棂中穿透而入。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才又睁开。
这里……
“师父,你醒啦!”下一刻,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头脸,眉清目秀,笑起来右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他双眉一拧。
“师父?”不会是自己眼睛还是受了“天魔障”的影响?师父……怎么会有第二种表情的……
他的神情一冷。
“师父你没事了?”还好还好!万一师父有事,那可就惨了!“没事就好了!”
他坐起身来,冷冷地瞪著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
“你,是谁?”他的声音寒得彻骨。 “
谁?师……师父,你说什么呀?”师父的语气很正常没错,可这话……
“龙气?”他眉一抬,盯著眼前越笑越僵硬的娃娃脸:“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坏了!那人好厉害的法术,居然让师父……
“说!”他冷冷一喝。
“师父……”怎么会这样?师父的脑子……
二人正僵持不下……
“娃娃脸,美人师父醒了啊!”门口的方向传来声音。
苍泪的脸色更形难看。
死妖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种状态不明的时候进来,不是找死来了吗?
一身黑衣的惜夜靠在门边,神清气爽,还微微带著笑意。
他转头一望的瞬间,冷洌的眼中寒意尽褪。
他笑著,眼中满是迷离的喜悦,嘴里轻轻地喊了一声:“无瑕。”
师父在笑!在笑……在……笑……这是个噩梦!噩梦!
娃娃脸的这个师父笑起来真是……真是倾国倾城!
惜夜尚在惊之中,眼前突然一花,被拥入了一个白色的怀抱。
“无瑕!”那低语,似叹息,似呼唤。
这声音……不知为什么……让人的胸口一紧……
“师父……这玩玩玩笑,一点点点都不不好笑。”好可怕!好可怕!不要吓我啊!师父!
呜呜呜呜呜!谁来救救他!他好害怕!
他应该推开这个“师父”的,可是……这个怀抱……好温柔……温柔得让人不忍推开……
咦?被推开了?反倒是自己先被推开了?
惜夜被用力甩开,还撞到了屋外回廊的栏杆上?
苍泪十分确定自己的眼珠子已经掉出来了。
师父先是亲亲热热地一把抱住了那个死妖怪,然后在下一刻,再用力地扔了出去。这是什么?一种新的法术吗?
“妖?”他手一探,已掐住了惜夜看来十分纤细的颈项:“你好大的胆子!”
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他自己又抱又扔的,最后还用这么恐怖的样子掐别人的脖子,过分的是他吧!
可是……这真的是刚才笑得那么温柔的人吗?他现在……好可怕,不但讲话冷冰冰的,连那张美丽的脸也突然结上了一层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师父,你千万手下留情啊!”眼看那死妖怪出气多入气少,苍泪多少有些紧张起来。死妖怪虽说已经有千年的道行,可在师父眼里和只蚂蚁没有两样,能撑上片刻就该偷笑了。万一师父一怒之下痛下杀手,跟无名可不好交代啊!
“说,为什么扮成无瑕的样子?”他乌黑的眼眸含著肃杀之气,冷峻的脸上显露狰狞:“无瑕呢?我的无瑕呢?”
别说是惜夜吓得面无血色,就连苍泪,也惊吓到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恶狠狠地掐著别人脖子,神情狂乱的人,真的是他那个冷淡、无情、天塌下来也视若无睹的师父吗?
“不说吗?好!”他冷冷一笑,带著残忍:“那我就先毁了你的肉身,把你的魂魄揪出来好好拷问,我就不信你不说!”
苍泪倒抽了一口凉气。 惜夜终于意识倒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棺材盖上,一吓之后,开始会叫了:“不要啊!我还如花似玉,我还不要死啦!死娃娃脸,你没义气!父亲!你快来救我啊!你的独子就快完了!父亲!”
如果不是形势真的很严峻,苍泪真的会笑出来。
可他这一番胡言乱语,大叫大嚷,显然激怒了某个“杀妖凶手”。
死妖怪脸都青了,完了完了!怎么向无名交代啊!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传来疑惑的问话。
糟了!说曹操,曹操到。
“无名,你来啦!”苍泪抢上一步:“你不是身体不适吗?为什么不在屋里歇著?”
“我好像听见……”无名朝他身后一望,脸色大变:“你在干什么?快放手!”
“无名!”天啊!这是怎生的一团乱麻!“这是个误会!误会!”
骗鬼啊!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会是什么误会。
“救……我……”那边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放开他!”无名手一扬,指尖中夹了一张符纸,向来温和的脸也冷了下来:“否则,不管你是谁,别怪我不客气了。”
“无名!你……我……师父……你们……”
苍泪费力想要解释,却不知该怎么个解释法,他自己到现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能解释给别人听?
突然,那符纸从无名的指间滑落,落到了地上。
无名怎么了?他的表情……算是伤心吗……
顺著无名的视线望去,那不正是师父的背影?
无名只觉一阵目眩,扶住身侧的廊柱,看著眼前那个皎如明月的身影,胸口传来一阵阵酸涩痛楚。
“寒华。”那声音幽幽响起,似是从极远之地传来。
“无名,原来你认识我师父啊!”无名所喊的,不正是师父的名讳?“奇怪?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的一声,吓得他又转回头去。
惜夜被扔到了一边,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师父……”师父把死妖怪放开了,那就好了。“师……”
寒华回过头来,看向站在长廊尽头的那人……
阳光下,风吹落的花瓣正停留在削薄的肩上,那个纤细瘦弱的身影似乎更像是个幻像。
苍白的肤色,清秀的五官,含著淡淡愁绪……
“无瑕……”他颤抖著嘴唇,语气中满是惊惶:“无瑕,可真的是你?”
无名听到这一句,看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容貌,更惊人的是这三百年来,夜夜入梦的那双眼……
一种巨大的恐惧汹涌而来,他急忙侧转身子,掩藏住自己的容貌,慌乱地说著:“不是!”
说完,转身就想跑开,却不想转得太急,一个踉跄往地上跌去。
不意外地,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又是这样,上天啊上天!你究竟要怎样的折磨我啊?
他的怀抱,多少年了,经过多少年了?终是逃不开他,终是……眷恋于他的怀抱!
“无瑕……你为什么说不是……”寒华的声音里充满了慌乱:“你刚才不是在喊我吗?你抬起头来啊!无瑕,你不要吓我!”
他抬起头,看著那张写满深深爱恋的俊美容颜。胸口狠狠地疼痛著,那原以为早就死去的心,痛得令人窒息。
寒华在笑,带著惶恐,带著不安。
“无瑕!”
不,不要,不要再这么喊他的名字,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喊他的名字了。那会让他以为那是……那是出自真心的……
“不!已经够了,寒华!”他猛地一推,推开那会令人痛苦的目光与声音。 寒华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两步。
无名整个人瑟缩到了廊柱边,双手环抱著自己,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够了,寒华!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放过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苦,我有多痛啊!我好痛,我痛了这么久,在我已经以为自己就要习惯的时候,你又出现了。我只是个人,你以为我能够承受多少?你究竟,究竟想要逼我到什么地步啊?”
“你说什么?无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强忍著焦急手向前伸出,又强忍著收了回来。
“不懂?我又何尝会懂?我又何曾想过,这‘相思’二字,竟是如此地让人痛入骨髓?”无名闭目长叹,眉宇间浓愁深锁:“年华过往,物是人非,我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不再是当年的连无瑕了。”
“面目……全非……”他一见著无名,就欣喜若狂,不顾其他,直到现在,他这才发现……
“无瑕!”他一个箭步冲到无名面前,半跪著,用手撩起一络银得刺眼的长发,不敢相信:“无瑕,你的头发……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
“不错,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无名自嘲地笑著:“别时尚年少,再见已白头。寒华,你我之间,就像这白发一样,再不是我满头黑发时的样子了。你也不要再这样,突然地以这副……这副面貌出现在我的面前,徒然扰乱了我的心!”
“你说什么?”寒华踉跄后退,面色惨白:“我还是不明白。无瑕,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