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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上海生死劫-第48部分

小说: 上海生死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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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曾相当肥胖。当时阿姨立即跟了进来,站在我身边预备为我争辩。
〃我妻子告诉赞说,你不愿负担你的部分电费?〃朱先生开口就说。
因为他不懂礼貌,没有敲门便进了我的房间,因此我没有站起来和他招呼,仍坐在写字台旁边。
〃以后你要是来看我,请一定先要敲门。不能不敲门就进来。有自尊心的人必须保持文明的态度。〃〃告诉他。
他胀红了脸感觉到不自在。〃你是否要讨论一下有关处理电费的事?〃他问。
我严肃地说:〃不,我不愿再讨论有关电费的事了。下个月我就付一半电费。同时我还要装一只火表,这样以后就不必再有争论了。付多少电费是件小事情,你为何要斤斤计较。〃他自说自话坐了下来,脱口而出说:〃你不知道为何要斤斤计较?问题是为了钱!红卫兵没收了我的银行存款,我又没有工作。我和妻子每月每人只有十二元(按那时汇率约兰英镑)生活费。我的一个儿子又在待业,另一个儿子每月薪水仅四十元。我们还要照顾我们的孙子。他的父亲在东北。他们那里副食品缺乏,我们还要为他们寄食物邮包。〃我站起来向他表示这次会见已经结束了。我说:〃我很同情你的情况。既然你有困难,下个月我同意付一半电费。〃朱先生愁眉苦脸地咕哝着:〃我不是来向你求施舍的。〃就离开房间下楼了。
我看着朱先生弯身曲腰的后影离开了房间。对朱家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使我看到贫困竟会使人的风貌败坏到如此地步。
次日我向房管所申请购买一只电表,但房管所拒绝了我的要求。我每天去问询,但他们总是说我的申请目前尚不予考虑。
有一天,我遇到一个为我搬迁浴室的工人。他说,〃你不必去向房管所申请电表了,你最好是通过'后门'去买。〃几天后,当我外出时,朱太大当电工的女婿迎上来和我招呼,好像他在花园里等着我似的。他表示愿意为我弄一只电表,开价是市场官价数倍以上。我们相互经过谈判,结果同意以官价的两倍成交。
〃你提供的电表是否是你单位里的存货?〃我得把情况弄清楚,因为我肯定他是从他工作单位里偷来的。那时,国营企业里偷窃是很普通的,因为党支部书记对国家财产管理松弛。那些工资微薄的工人就以此来补偿。这种情况的普遍存在已成了个公开的秘密,工人们以此来戏谑,称它是〃共产主义〃,译成中文即〃分享财产〃。
〃你为何要关心电表是从哪里来的?你要买就买,不买就拉倒。〃那青年不客气地说。
我犹豫一下,考虑着是否我真要买这种赃物。
〃我可以为你安装好。〃他说。
〃你要我多少工钱?〃我问他。
〃我本来不该收你费用,因为你对我们都很客气。但我的工资很少,我需要一些额外的钱花用。六元是否太多了些?〃他问我。
我看着眼前这样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他虽然营养不良,衣衫褴褛,但看样子倒很精明。我认为他也和我们一样,只是这种极左制度的受害者。要是在另一种环境里,有机会争取到较优裕的生活,他也可能成为一个有教养的青年。他带着恳求的服光看着我。我说:〃我同意付六元。〃阿姨对朱家的种种表现表示十分愤怒,她责怪我对待朱家的态度太〃软弱〃。她预计朱家以后会利用我。她还表示,〃你不了解他们这种人。〃朱太太的孙子是个淘气好动的六岁男孩,在等着上小学。他因为过分被溺爱,因此不懂礼貌,每天要几次上楼来溜入我的房间。特别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会开我的抽屉,看到好奇的东西便随便乱动。有时,我散步回家,看见他在用刮的笔和纸画图画。又有一次他带了个皮球上来,在我刷清了的墙壁上打球。经常他在我房间里进进出出,使劲高声大叫。当阿姨烧菜时,他就随便把菜捞来吃。阿姨将找回的零钱放在桌上。但等这孩子进来后,这些零钱便不见了。我曾几次向朱太太提及有关这孩子的事,但她总是说,〃我叫他不要上楼,但我管不了他。我要承担全部家务,还要烧饭。〃有天早晨,我打开房门,听到有人在扶梯底层打呵欠。往下一望,看见朱太太那个失业的儿子从床上起身。原来在夜里,当我们大家睡觉时,朱家占用了门厅,将它当卧室,把一只床搭在靠近他们那一边。但另有一只小桌和小椅子却靠在我这边。中间留一条小过道通往门口。另外他们还占用了扶梯以下几级。放了几个布袋。我叫阿姨来看看下面发生的情况。她立即要下楼去和朱太太吵架,被我阻止了。
早餐后,我到房管所去了。
〃我是太原路一号的居民。〃我告诉那个坐在写字台后面的人。
〃我知道你是谁,我认识你的。〃他说。
〃对不起,我请问你一下。你能否告诉我你们房管所共分配给我多少面积房子?〃〃楼上的房间都是分配给你的。〃他说。
〃楼下入口处的门厅怎么样?〃〃楼下门厅和花园都是一半,你所付的房租包括一半门厅及半个花园。〃我向他道谢之后就回家了。朱太太在院子里晒衣服,我对她说,〃我发现你儿子睡在门厅里。〃〃是的,里面没有地方可睡了。〃她随便回答着继续晒她的衣服。
〃我刚才去房管所办公室证实过了,一半门厅空间是属予我的,另一半属于你的。是否你儿子的东西搬到靠近你那一边,不要把楼梯给堵住了。〃〃他留下一个过道给你们进出的。你身体很瘦,要多少空隙给你进出?〃她很不高兴。
〃问题不在我需要多少空隙进出,而是多少面积是属于你的。请你告诉他将他的东西从我这边搬走。〃我严肃地说着就进屋了。
〃我们一家共七日人,我女儿又要来探亲了。我们房里没有地方可再放一只床了。〃朱太太说。
阿姨立在凉台上听我们谈话。当我进房间时,她轻声对我道:〃我们应该筑堵墙,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使他们不来侵占我们这部分房子。〃〃但是我们买不到砖头。〃我说。
〃你能否给我几天假期让我回苏州去一次,看看能否买些旧砖头?〃〃当然可以!不管怎样你应该回苏州去看看你的家。〃我很高兴听到阿姨要回家几天。虽然她每星期有一天假期;但她从来不大外出。
阿姨回家后的一天早晨,我很早就起身,拿了她的菜篮子到菜场买菜。虽然还是清晨五时,但天仍是灰蒙蒙的。去菜场的那条马路上已挤满了人。大家急急忙忙的一边扣着衣服上的钮子,向菜摊走去。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来自四面八方。他们的交谈声,在老远就已听到了。
因为阿姨和我已吃完了定量供应的猪肉和鸡蛋,我想买只母鸡煮汤,因为这是不属于配给类的。另外我还想买些蔬菜,还要买每月配给的豆制品。我还得自己去取牛奶。因为鸡比蔬菜更紧张,我先在鸡摊排队。那时已有一长队人排着了。除了站在那里排队的人之外,队伍里还有杂乱的东西如破盒子、旧帽子、小凳子、空罐头等和买客一起排着队。当这个队伍向前移动时,那些站在队伍附近的人便把这些破东西也向前移动,好像它们也代表排着的队伍的一部分。当我听到附近两个妇女的对话后,才知道队伍里放着的破东西也代表买菜的人。只要你有朋友或熟人代你向前移动这些破东西,它们就能代表买菜人。用这种方法,一个人能同时排二、三个长龙队伍。事实上这也和开〃后门〃一样,是一种相互帮助的办法;我为你在这条长龙里把你放着的东西往前移,你也能协助我在另一条长龙队伍里为我这样做。当某一件东西已移近到摊边时,她的朋友会大声呼叫在另一个队伍里的人立即过来购买。同时这人又会敏捷地放下一件东西在第二个队伍里,再占一个位子。然后立即又冲回第一个队伍里去购买她需要的东西。她们每个人的态度都非常谦虚和睦,因为大家都需要另一个的帮助。在这种情况下,买菜这件事已成为有严密组织的工作,显得非常吃力。
我好像等了约有一个小时才轮到。在一只大箩筐里,我只看到剩下五只鸡。
〃你的小菜卡在哪里?〃那男人问我。
〃鸡也是配给的吗?〃我惊奇地问他。
〃快些!快些!其他人在等着!把你的小菜卡给他看!〃我后面的那个女人不耐烦地在大叫,我被她们挤向前而。
我急忙将小菜卡从钱包里拿出来交给那男人。
〃怎么?一户只有两口?你只能买一只两斤重的鸡。我现在留在这里的鸡都是大的,明天早晨早些再来!小鸡很快就卖完的。〃那卖鸡的男人早已把注意力转向我后面的女人了。〃给我看你的小菜卡!〃我又想去排蔬菜摊的那条长龙队伍。我没有买到鸡并不在乎,但因为我已排了一小时队,又听着周围那些人的尖锐的说话声,使我感到非常疲倦。假如我买了鸡,还得另外排队去让人杀鸡和洗涤。我想即使是最富营养的鸡汤也补不回所消耗的这么多精力。
当我挤在人群中走向蔬菜摊时,听到有一个男人在叫我,〃太太!太太!〃这是中国上层社会佣人对女主人的称呼。经过文化大革命的宣传,再听到这种称呼使我感到非常吃惊。我想这〃太太〃不知是叫谁。接着,这声音好像跟着我在叫。一会儿我发现我那老花匠站在我身边,他两眼含着泪水,用破碎的声音说,'〃你仍活着!看样子你身体很好。但是曼萍……〃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了。
四周的群众,好奇地看着我们。有几个人停下来听我们谈活。我立即把我的住址给我的花匠,告诉他等一会来看我。
我已没有兴趣再去买菜。家里还有一点面包,一些果酱和泡菜。我想这些已足够我一天吃了。所以我只拿了一瓶牛奶回家等我那老花匠了。
我看到那老人是多高兴!我自从释放后到处在找他!因为我欠他钱。当我进看守所时,给他的赏钱还藏在我的裤袋里。
他同样也很高兴见到我,他来我家时,穿了一身新衣服。当我担待他进房间时,他显得眉飞色舞。
〃我真高兴在菜场里遇到你。我要付给你工钱,欠了你这么多年。〃我告诉他。
〃喔呀!那钱!曼萍早给我了。曼萍来看过我,在你被带去……〃他没有让他自己把〃监狱〃这个字说出来。
曼萍的薪水很少,我也知道红卫兵在她的存款户里只给她留下几百元。可能她将她所有的钱都给了花匠。我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
〃你知道有关她死亡的情况吗?〃我问那老人。
〃我听说她自杀了。自从她送钱给我那天后,我没有再见到她。〃那老人低下了头,〃但老赵曾见到她。我有一次在路上遇见老赵,他说他经常见到曼萍。〃〃你能代我找到老赵,并叫他来看我吗?〃〃当然可以!我也要去找那厨师。他们听到你仍活着,并且身体很好,会非常高兴的。〃〃你知道老赵和厨师仍在工作吗?〃〃是的,他们两人都分配了工作。我知道厨师进了工厂,老赵在学校里当门房。你知道红卫兵把他的手臂都打断了。后来骨接得不好,现在已成残废了。〃我那老花匠说。
我听到有关老赵的消息,感到很吃惊也很伤心。我问老花匠他自己是否仍在工作。
〃我失业多年。种花虽不是反革命,但也是件坏事。不过现在情况已变了,我有时能找到临时工。甚至本市的公安局也要我去种些花。恐怕情况又好转了,你说呢?〃这老人显然被一些不对变动的政治是非弄糊涂了。
我在考虑是否请他来为我整理一下这里的花园。即使房管所的绿化处也在这里种了树,但它仍显得空洞荒凉。看来花匠也同样在想着这件事,因为他说,〃你要我不时来整理一下这里楼下的花园?我看到那些树丫需要修剪。而且这里除了树之外,你没有其他东西。〃〃那太好了!你能播下一些花籽吗?能铺块草地?〃我渴望着问他。
〃我怕弄不到草。我家里用盒子种栽一些种籽。你知道,要是我不种什么花手会痒痒的。那时到处都是红卫兵,我把种籽盒放在床底下。〃他嘻嘻地笑着。
当我陪他下楼去看花园时,朱太太也在那里。我将花匠介绍给她,并告诉她我要在花园里种些花。
〃你种在你那叫边好了,我们这边不要种什么花。你知道我们伟大领袖乇主席是反对种花的吗?〃朱太太显然不知道目前对花草看法的变化。我不敢去说服她,因为可能情况很容易又会有变化。我只是问她:〃你想将你那边的树篱修剪一下可以吗?〃〃只要我不必花钱给你的花匠就是了。我们没有外汇,又没有海外关系。我们没有钱雇佣花匠。〃当她提及〃海外关系〃时,她是在尖刻地挖苦豺,翻我被捕入狱的老账。
两天后,阿姨回来了,带来一篮大鱼、大母鸡和一些鸡蛋。这些副食品是在苏州开〃后门〃买来的。按她的习惯,总是从后门进屋。朱太太看见阿姨带着那个篮子。
〃你在苏州黑市买了些什么?〃朱太太问阿姨。
〃谁说我从黑市买了东西?这是我丈夫和儿子送给我的礼物。不管怎样,这和你不相干。〃阿姨讨厌她以购买黑市副食品来非难她。
我听到阿姨的声音就走出房间去迎接她。阿姨走进厨房对我说:〃那老太婆是个讨厌的人。你怎样去买菜?你能买到蔬菜吗?〃'当她把篮子放在桌上后,就去洗澡间。我将鸡蛋从篮子里拿出来,考虑着是否要送一些下去给朱家。在黑市购买东西是不合法的,但只要没有人去报告,一般当局是不管的;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这种交易。
我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看见鲁英立在扶梯口。我走过去招呼她。
〃我很久没有来了。你现在身体已很好,可以参加我们的学习小组了。〃她说着就在我房间里坐下。
〃谢谢你的关心。我身体一天天地好起来了。
〃许多人都建议你要来参加学习。他们看见你外出时走路很快,说你精神很好。
〃真的,我现在身体很好。〃〃我们现在学习关于林彪罪行的材料。这是很重要的。这样能使我们认清要陷害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罪犯的真面目。最好你下星期就来参加。〃她以领导的身份严肃地对我说。
〃好的,我下星期一定来参加。〃我就答应了。因为我已无法再以身体有病的借口来逃避,还是高兴地去参加较为适宜。
当阿姨从浴室里出来时,鲁英对她说,〃听说你出过门了。〃〃我回家两天去看我老头子。〃阿姨说。
〃你有没有在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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