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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上海生死劫-第54部分

小说: 上海生死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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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冬天,发生了一件事,它警告我又将有重入囹固的危险。来看望我的曼萍朋友中,有个年轻农妇叫陈兰,她是在曼萍参加工作前去上海郊区梅陇公社〃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六个月中认识的。曼萍就住在陈兰家里,两个女孩子成了好朋友。曼萍教她写字读书,令她能开拓视野,从狭窄的圈子中解放出来,并向她介绍一些女孩子喜爱的护肤霜、洗发膏等等。陈兰曾告诉我,一次她母亲得了急病,是曼萍救了她的命。那天她家中无人,曼萍特地向她生产队里借了条小船,将她母亲送至公社医院动了手术。此后陈家对曼萍,犹如自己女儿一样,那两个女孩子也形同姊妹。
她来看我时带来一幅大照片,是曼萍与她们几个农村姑娘一起摄的。陈兰含着泪对我说:〃这是我最最珍贵的,但你照片一张都没有了,我愿将它留给你。〃我告诉她,我可以去复印一下,然后把原件还给她。但我花了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一家照相馆愿意接收这项工作。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苏州河对面那一带照相店去碰碰运气,有人在楼下敲门。阿姨下楼去了,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她女儿的朋友。〃一会儿,阿姨带着一个中等个儿,身体结实的青年进来了。
我放下照片站起来。
〃我是刘欣,曼萍的朋友。〃他自我介绍着,然后拿出一个礼盒:〃听说你已放出来了,我应来拜访拜访你,帮你做些事。这是一盒长白山人参,上海是买不到的,我去东北出差时,给你买的。〃一盒人参是件很名贵的礼物,相当于一个工人一月的工资。我不知健为什么要送我这样厚礼。我说:〃你想到送我人参,真太难为你了。但我从来不吃人参。你是哪儿知道我地址的?〃〃我去电影厂革委会问的。〃撒谎!因为中国的干部是从来不会答应这种私人请求的。我不大相信他会是曼萍的朋友。他的外表举止与谈吐,都不像我女儿愿与之交往的男友。他为什么要来看我?有什么目的?我觉得好生奇怪。同时,我有点怀疑,他可能是受令而来的。
〃阿姨,给客人倒杯茶。〃我去厨房关照阿姨,我的以礼相待令他安心了,他摆出一副显然松口气的样子坐下,把那盒人参放在桌上。
我也坐下问了:〃你在文革前来过我家吗?怎么我见了你想不起来了?曼萍也没提起过你的名字。通常她总是把所认识的朋友都跟我说的。〃〃你们母女关系很好吧?感情很深吧?这我们都知道。我就是为这而来的。〃说着他把身子往前一倾,以很亲密的态度说,〃我知道,有人愿意帮助你为曼萍报仇,他们一不要你钱,二不计任何报酬,只是出于同情而愿意帮你。〃我想,这可是个非同小可的建议。
在文革中被肯定的一些行为,在批孔中反复通过官方的宣传再次得到肯定。要是我为女儿的死亡再进行任何调查或翻案,无疑会把我再送回第一看守所。于是我当即就说:〃我不喜欢对人报复,我女儿那样死去我感觉很痛心,那完全是不公道的,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但她已经死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回了。〃〃你怎么竟这样大度?为她报仇,是你做妈妈的责任。〃他说〃我相信她的死因,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但那得到适当的时候。政府会出面作调查的,我完全相信政府。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何时何地认识曼萍的?〃〃我是在梅陇公社初次见到她。她住在一个农民家里,我常去看望她,与她谈天。〃〃你那时也在梅陇公社工作?〃〃是的,我在那里做一些科技工作,就是在那时认识她的。〃他真会是曼萍的朋友?真的在梅陇公社认识曼萍的?我想我会有办法去证实这一切的。我说:〃你在梅陇公社工作过,也是在那里认识曼萍。你一定认识陈兰吧?她是曼萍最好的朋友。〃〃对的,我常看见她俩在一起。〃他急忙说。
我把曼萍和一群农村姑娘照的那张相片给他看:〃有人送给我这张照片,但我没见过陈兰,你能告诉我哪个是陈兰?〃他对着照片打量了半天,然后指指曼萍边上一个把手勾着我女儿肩膀的姑娘。他的猜测倒很合理。但那个女孩予不是陈兰。陈兰恰恰站在最边上,并不靠近曼萍。
这证实他根本不是在梅陇公社认识曼萍,他之所以这样怂恿我为曼萍复仇,不过是想诱我犯错误,还是另有意图?因为我没拆穿他,他自认得计了,故而又大胆地说:〃我会常常来看望你的,这样你会对我有进一步了解。我对国际形势很感兴趣,我可断言,我会从你这儿学到好多东西的。你也可以从我这儿了解到一点东西,因为我是搞科技的。如果你不愿与那些我提到的人直接打交道,我可以做你的秘密代理人。〃〃为什么?与这些逼死我女儿的人作对,不是太危险了?他们不是都有造反派作后台的吗?〃我问。
〃我爱曼萍,自听到她死亡的消息后,我总也忘不了她。我恨那些迫害她的人,远要比你深。我要为她的死亡报仇。〃他扮出一副痛苦不堪之情说。
〃你爱她?那你肯定对她很了解了。但很奇怪,为什么她从设在我跟前提起你?〃他红着脸说:〃我只是悄悄地爱着她,她不知道。我不过只是种'单相思'而已。〃〃我看你很多情,但还是让政府来为她复仇吧。不管我们为曼萍感到多难受,但我们没有法律权力为她报复。〃〃眼前政府不会管这事的,他们是在包庇杀人犯,你说呢?你怎么能等他们来替你报仇呢?〃他不耐烦地大声说道。可能我没上他所设的圈套而令他十分失望。
〃请你轻点,你不能污蔑政府,说政府包庇杀人犯是反革命的话,我不能诖我的客人在我家里说这些话。〃我严正地警告他。
〃你很谨慎,但我们这是私下交谈,即使你嘴上没说什么,但曼萍及你自身的遭遇,可以肯定你对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是心怀不满的。〃〃你完全错了,我并不仇恨共产党或人民政府。但我会考虑你说的。假如我想通了,会与你联系的。你能让我看看你的工作证吗?这样我可以证实一下你的身份,并记下你的地址。〃我说。
〃你没必要看我的工作证,但我可把地址留给你。〃听到我要看他的工作证,他有点慌张。
〃假如你要让我相信你,你必得给我看工作证。〃我坚持道。
他勉强取出工作证交给我。我戴上老花镜细细察看着,他在一家用数字代表厂名的单位工作。大家都知道,这种工厂都属军队领导的保密厂,工作证上打着〃机密〃的戳记。他像是在军火工厂任保密工作。
在我监禁期间,我替自己辩解最有说服力的一点,就是我不认识任何接触机密工作的人。现在却有了这么一个在军工厂搞机密工作的人,这不仅会令我将来离开中国发生麻烦,并会为给我栽上各种罪名而开路。
我开门叫阿姨上来,待她进来后,我说:〃我要你为我作证。〃我转身把工作证还给那人,说:〃刘欣,我拒绝你再上门。我有许多海外关系,也曾被错定为帝国主义者的特务。作为一个在保密厂工作的工程技术人员,却上找家来,你已犯了错误。你回厂后即刻向你的党支部书记汇报,并承认错误。你必须把你对我说的及我对你说的内容,如实向领导汇报。〃他站在一边,奢迫万分〃阿姨,这可是件大事。以后永远不要再对他开门。〃我打开门,再对刘欣说:〃我可肯定你是个党员,因为你在保密部门工作。真奇怪,你怎么会那样不自觉?我本该把你带到公安局去的。现在走吧,不要再来了。〃他一声不响地走了,但那盒人参仍留在桌上。我让阿姨拿下去还给他,但他已骑上车走了。
这事让我很生气,因此我也不想出去了。阿姨给我送上一杯茶,说:〃别生气,太不值得了。〃过了一会,大德奔上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呵,你在家!那太好了。〃〃你不是知道我在家了吗。〃我对他说。
〃怎么啦,在生气呀?〃他又故作惊奇地说。
〃你不是已经很清楚发生什么事了。〃我把那盒人参交给他,说:〃还给他,告诉他们别再施这种愚不可及的诡计了。〃〃我十分愿意把你任何不需要的东西都拿走。但我不能跟任何人说,要他们停止搞愚蠢的诡计。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不让人搞阴谋诡计?为什么不对此付之一笑呢?你为什么要害怕阴谋诡计?要识破一切阴谋诡计而让这些施诡计的人无法得逞,你还没这本事。〃大德仍以他的玩世不恭之态说。
〃那太虚伪了!〃我说。
〃为什么一定要求人诚实?就你过去所经历的,你应该明白做老实人等于自杀,现在最流行的政策就是:不老实!〃〃请你出去,大德,我现在没有心思听你胡说八道。〃我说。
〃我不过想让你高兴些而已。好吧,待明天你情绪好点时,我再来看你。〃说着他就带着那盒人参走了。我不能十分肯定,他会将此归还原主。我疑心他会带回家作为礼物送给他母亲的。大德就是那种人。

第十六章毛泽东逝世
刘欣的来访并非是件孤立偶发事件,自他来访后,接着有许多自称为曼萍的朋友也来访问我,但这些人在文化大革命之前从未来到过我家。他们不是同时结伙来的而是每次只来一个人。有时他们晚上来,在议论了有关曼萍死亡的种种情况后逗留一小时左右后离去。而那天晚上,我肯定要失眠。
〃阿姨!你能否不要开门让这许多自称为曼萍的朋友来探望我?他们所谈及的都是有关曼萍是被人谋害而死亡的情况,并要我必须为她复仇。我每天反复听这些话,已感到厌倦了。〃〃要是我耽在这里,我一定得开门。我知道你对这些客人感到烦扰,和他们谈话之后,身体像是有重病那样,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看你还是把我辞了吧,你能够自己安排生活。〃她说着,看样子很苦闷。
〃你能另外找到工作吗?〃我问她。
〃老实说我喜欢在你这里工作,另外我再也找不到像这里那样多的工资和那样好的工作条件。〃她说。
我不愿将她辞退,但她又表示不能阻止客人进来。只要她在这里,她就不能拒绝开门。我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假如我代你付房租,你能另外找个房间住吗?〃我问她,因为住房缺少是上海的一个严重问题。
〃我有个表姊妹,最近丈夫死了。她可能肯让我住到她家里为她分担部分房租。你是否想让我睡到外面去。〃〃这个办法很好。〃〃这样你在下午和晚上可以安静了。假如不开门,也没有人会责怪我了。〃她高兴地说。
那个周末,阿姨和她的表姊妹联系好,就搬出去住了。我将一张硬板纸用红纸包好,再粘上胶带。然后在中间贴上一张白纸,四面留着红框。在白纸上写上下面一个告示:〃因为我年龄渐大,健康情况不佳,需要休息。来客没有预约,一律不予接待。如政府代表有公事联系则不在此列,任何时间都接待。〃我签了名,用红丝带将那张纸牌通告挂在扶梯底层的大门上,然后将门锁上。
第二天,当我开门到花园里去时发现那张秘精心制成的纸牌告示已被撕破,丢在地上。那时朱太太在院子里,我将那块纸牌拣起来,和她对质起来。
〃是你家里人把这通告撕了吗?〃我问她。
〃喔,不是的!当然不是的。我们从不走那门。你知道我上楼来看你时,总是从后扶梯出入的。〃她那失业的儿子也出来帮着他母亲说,〃昨天晚上肯定又有人从墙上爬进来,我家有两件衬衫晾在院子里也不见了。〃〃你知道附近邻居中发现几次偷窃案。你还记得上次学习小组里,党支部书记曾警告我们要提高警惕,是吗?〃朱太太附和着说。
我不相信小偷爬墙进来,所以就问他们:〃你们有没有把遗失的东西报告派出所?〃〃没有。〃朱太太的儿子向他母亲望了一眼,立即说,〃不过我们一定要去报告的。〃〃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告。〃我说着看了看手表已过八点钟了。
〃不要麻烦你了,慢慢我会去的。〃朱太太的儿子说。
〃我现在就去。〃我说。
我手里拿了那块通告牌的碎片,走向马路顶端的地区派出所。心里想着要是公安局也参与在后面进行捣乱,那问题就更复杂化了。要是事实果真如此,那么我们的户籍警老李一定了解这情况。我在接见时能从他的反应上发现一些问题。
我们地区派出所原来是个富有商人的私人住宅,他在解放前去了香港。这是所本地区内最大的房子之一,前面有个引人醒目的花园。我沿着梯阶走迸了那座房子。宽大的客厅,已被隔开。前面一部分,有穿了制服的一男一女坐在柜台后面。房间里还放了桌子和一些椅子,分散在各处。一个年龄较大的男子正拿着户口簿在要求登记他从外省来沪探亲儿子的户口。
我在柜台旁等着。直至那位女警察问我:〃你有什么事'?〃〃我是太原路一号的居民。我来看负责我们街道的老李同志。〃我回答她。
〃是他约你来看他的吗?〃〃不,昨晚发生了一些情况,我是来向他汇报的。〃〃今天上午大家都在学习,等一会再来。〃她说。
〃我在这里等他〃〃他们可能要学习很长时间,有时要学习整个上午。〃我决心不让她推诿拖延,就说:〃假如可以,我等着没关系。〃她不再说什么,我就在长凳上坐下。有儿个人来登记出生,死亡,及离沪等。我留神观察着公安部门的日常工作,并不时望着那只墙上的挂钟。那天上午似乎时针走得很慢。但我决心要见到老李。十一时后,那扇通向后房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位穿着制服的民警。
〃告诉老李,太原路有人来看他。〃那个女警察对那人说。
他走到里面去了,过了一会老李出来了。他的态度轻松,身体健壮,和其他一些警察不同。他没有一般公安人员习惯上的阴沉脸色,也没有在态度上使我感觉到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物。我比较喜欢老李,也尊重他实事求是的人格。但隐蔽在他和善的外表之中,他也比较精明和机警。几次到我家来,都表现得很有礼貌。我发觉他对任何事物,只要目光偶尔一闪,立即就把情况都了解了。当然,他和刚解放时那位大步闯入我家客厅、在地毯上吐痰的青年民警完全不同。
当老李进来时,我站起来对他表示敬意。他请我坐下,另外拿了只椅子柱对面隔着桌子坐下。
〃我是住在太原路一号的。〃我自我介绍。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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