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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上海生死劫-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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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的人应该活着,应该是她,而不是我到别的地方去,建设一个新的生活。还有一个原因使我心情很沉重,就是我这次离开我自己的祖国,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对祖国有很深厚的感情。的确,我站在甲板上流了泪。泪水和雨水合在了一起。〃我的书就是这么结束的。
问:那么,您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回去吗?
答:我跟你讲,在美国,一个老年人,没有家、没有孩子、没有亲人,是很苦很苦的。我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还开汽车,但是我的关节炎很厉害,永远是痛。我只有越来越老了,现在我八十多岁,我有心脏病,但是心脏病能用药控制住,没有生命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我很可能活到九十岁,我要有思想准备,经济上我没问题,我的书也赚了钱,我本来也有点钱,我生活又不浪费,我是很节约、生活简单的。我就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身边,比如我生病了,假如我脑子不灵了,就会有许多人欺负我。
我现在一直都是这么想……我就回国。我宁可死在中国。我有足够的钱,回去还可以做些好事情。我现在已经帮助了很多中国学生。帮他们在这里念书什么的。但是,假如……我绝对不会回去……问:您一生受了不少苦,丧夫之苦,丧女之痛……您能不能向读者、向我们的听众谈谈您如何对待苦难?
答:一个人主要的就是,不要气馁。你一定要有一个希望,并且有信心、乐观,朝著那个望走。如果,你觉得没有希望了,那你就解除武装了。我在监狱里,虽然那么苦,我还是永远要奋斗的。只要你有一口气,你就应该朝著你的目标奋斗。
(本采访有删节)被删部分:
问:那麽,您这麽多年,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回去吗?
答:我跟你讲,~~~就会有许多人欺负我。
我现在一直都是这麽想,天安门上毛主席的像拿下来,这就意味著他们要批判毛主席,我就回国。我宁可死在中国。我有足够的钱,回去还可以做些好事情。我现在已经帮助了很多中国学生。帮他们在这里念书什麽的。但是,假如我先死,毛主席的像不拿下来,我绝对不会回去。文化大革命这件事,是一定要批判毛主席的。毛他不止文化大革命,你想,还有反右,他冤枉了多少人?三年自然灾害,死了多少人?毛泽东的政策压根就是不对的。他说阶级斗争是纲,就是说是最重要的。他还有很多错误:对知识分子迫害、不信任,还有讲阶级成分。
问:您觉得现在是什麽原因使毛泽东的像还挂在那里?
答:现在中国的领导人,虽然他们执行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可能想把中国搞得更现代化一点,走向法制。当然,现在这一代领导人,已经七十多岁了,他们不可能使中国民主化。但是,下一代人会再走得接近全面民主的道路。我们中国人民等了五千年了,也没有得到民主。再等二十年也无所谓了。只要国家不要乱起来就好。毛泽东是用打仗的手段建设国家,那是不对的。打仗是破坏,建设是要和平发展。搞运动耽误了几十年了。
极权统治下的人们读《上海生死劫》
2011年09月26日经济观察报林建刚有两本书对海外人士理解〃文革〃比较有帮助,一本是巫宁坤的回忆录《一滴泪》,另一本则是郑念写的纪实小说《上海生死劫》。这两本书在海外的影响可谓无远弗届,许多人就是从这两本书中认识到了当时极权统治下人们的生活状态。
〃文革〃时期,海外的许多知识分子,或许是雾里看花的原因,有许多人都对〃文革〃抱着赞赏的态度,不论是科学家杨振宁还是历史学家何炳棣,都曾有这般迷思。后来有两本书对海外人士理解〃文革〃比较有帮助,一本是巫宁坤的回忆录《一滴泪》,另一本则是郑念写的纪实小说《上海生死劫》。这两本书在海外的影响可谓无远弗届,许多人就是从这两本书中认识到了当时极权统治下人们的生活状态。
《上海生死劫》的作者郑念,原名姚念媛,1915年生于北平,中学就读于天津南开中学,后升入燕京大学,而后留学就读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并与同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留学的郑康琪结婚。
随着抗战的爆发,两人回到中国,其夫任职于国民政府外交部,后来被派到澳大利亚,他们在澳大利亚呆了七年,1948年回到上海。1949年,在面临留在大陆还是去台湾这一选择时,他们选择了留下,郑康琪后来任英国壳牌石油公司在上海的经理,直到1957年病逝。之后,郑念任经理助理,协助公司在上海的工作。
后来,〃文革〃爆发,郑念因其留学英国、丈夫曾是国民党高官及服务于〃帝国主义〃的公司的经历而遭非难,致其长达六年的牢狱之灾,她的女儿则遭到造反派红卫兵的毒打而意外身亡。随着〃文革〃的结束及社会的日益开放,郑念得以平反,并于1980年前往美国探亲,最终定居美国。
《上海生死劫》就是郑念在美国以其1966年到1980年这一特殊时期的经历为题材写成的纪实小说,其内容基本是按照自己的回忆来叙述的,因此也可以看作是一本回忆录。这本书对那个荒谬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知识分子的心理状态,无处不在的告密现象等都有淋漓尽致的描写。
自由与平等的消逝说到自由,首先指的是法律下的自由。不论是政府,亦或者是政府统治下的民众,首先要遵循法律。尤其是宪法。而那个时代恰恰是无法无天的时代。
在这本书中,当郑念面临抄家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宪法。她写道:
虽然我认为这是白费力气,毫无用处,但我仍举起那本《宪法》,心平气和地说:〃你们没有搜查证就随便闯入私人宅第,这是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那青年一把夺去我手中的《宪法》,把它扔在地上,气汹汹地说:〃这宪法已作废了。〃〃只有人民代表大会才有权修改宪法。〃我说。
〃我们已把它作废了。你打算怎样?〃那青年说。
当政策与语录凌驾于宪法之上的时候,自由也就消失了。而自由的消失也会导致平等的灾难。因为没有了自由,平等也就失去了意义。没有了自由,平等就成了选择性平等。
一个人可能因为自己的资产阶级出身(如主人公的女儿曼萍)而失去受教育的权利,而唯有根正苗红的贫苦大众才可以拥有这种权利。书中写道:
女儿曼萍,是个可爱聪敏的女孩子。她在解放后成长的,因此她并不意识到,一个像她这样教养极好且出身于富家的女孩,原本可以享受到更多。相反的,在这个提倡平等的社会恰恰就是她这种家庭出身的,不能享有与他人一视同仁的政治及生活待遇。在她整个童年时代,就常因为家庭出身而遇到种种麻烦。比如她想进一个质量高一点的中学,那她的入学考试成绩,就必须在八十分以上,而工农出身的学生,六十分就可入学了。……以后,她屡遭这种区别对待。每每这时,她总是自感负罪,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耻。
极权统治与告密自由平等的缺失必然导致人人自危。这样人人都成了受害者与施害者。人与人之间缺少了信任,不敢说真心话。对于天高皇帝远的暴君专制而言,这一人人都是暴君的暴民统治更加令人恐怖,因为你不能有任何精神放松的时刻,要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个弦。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该信任谁,你不能有任何感情的自然流露。
在小说中,郑念写道:〃在文化大革命中,陈列在橱窗里的商品都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毛的画像,因此当人们在商业区行走时,似乎有成百双毛的眼睛在盯着他们。〃这一〃老大哥在盯着你〃的描述不仅让人再次想到奥威尔在《一九八四》中的描述。还是亚里士多德说的好:〃文学比历史更加真实。〃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状态下,监视与告密也就层出不穷了,在《上海生死劫》中,不论与郑念同在监狱的狱友,还是她出狱时来跟她学英语的大德,甚至是她的邻居与保姆,都在时刻监视着她,并时不时向有关部门报告,这种隐私自由为零的状态很容易使人崩溃,这也可以解释〃文革〃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精神病人。
正是这种不论在狱中还是在家中都遭受严密监视的状态,迫使郑念做出了离开中国的最终决定。她回忆道:〃看来我人虽然出来了,但还是在受监视,可能只要我人在上海,不管多长久,都不能放松警惕。那晚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里,第一次生出一个念头:离开中国为上策。唯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政治上那种阴沉攫人,提心吊胆之感,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应该说郑念在《上海生死劫》所描述的情形,具有相当的普遍性,黄苗子与聂绀弩、冯亦代与章伯钧、英若诚的经历等等,都是历史中真实发生过的一幕。许多知识分子在平反之后都写了控诉那个时代的文章,说出了自己所遭受迫害的事实,但仅仅有控诉是不够的,我们还应该反思在这种制度下每个人的罪恶。
或许郑念是基督徒的缘故,郑念在小说中不仅有控诉,更有反思,这种反思表现了郑念对幽暗人性的深刻认识,她曾写道:
能否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潜藏着一种天赋的毁灭狂?我们所披着的文化外衣是十分脆薄,不堪一击的,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潜伏着一种兽性,假若我还年轻,工人阶级出身,自幼接受并崇拜左的教育,相信这是正确的,那我会不会同他们一样行动?
在这里,郑念反求诸己,表达了每个人既是受害者又是施害者的观点。或许在极权统治下,每个人都是有罪的,正是每个平庸的邪恶导致了集体灾难的降临。
在汉娜·阿伦特看来,或许这种每个人所有的〃平庸的恶〃才是极权主义起源的人性基础。郑念的这本书也为此做了一个有力的注脚。
后悔与无悔1949之后留在大陆的知识分子,在经历〃文革〃劫难之后,大多会不由自主的做一些假设。如果1949年不留在大陆,那自己的人生又会怎么样呢?多数知识分子在回答这个问题时,都把自己的行为跟爱国联系在一起,并对自己在1949年的选择表示不后悔。
与这些知识分子不同,郑念是明确表示自己后悔的一个人。在这一点上,郑念有些像陈寅恪,陈寅恪就曾在诗中对自己的选择流露出后悔之意。得知女儿曼萍的死讯,郑念曾自责道:〃一九四九年把她从香港带到上海而自责。我责问自己,怎么看了那么多有关斯大林统治下的苏联的书,却还看不到个人崇拜之国的本质?〃郑念还写到在大学任教的朋友薇妮、亨利夫妇。〃文革〃后,躺在病榻上的薇妮向其诉怨道:〃曼萍死了。我的儿子也无前途。一九四九年我们原可以离开的,不是吗?我们留在这里都是傻瓜。〃郑念及其朋友对自己选择所表达的后悔,表现了她的诚实。许多知识分子用爱国的言辞来表示自己的不后悔,难道离开的人就不爱国吗?书中曾写到她其离开祖国时的感受:〃让我心撕肺裂的另一个原因是,我要与生我育我的祖国永别了。这是个粉碎性的断裂。上帝知道,我是多么渴望着效忠祖国。〃在此书的《跋》中也可看出她对中国的种种关注。这一切无不体现郑念的爱国精神。
或许他们对于爱国的概念有所分歧吧,在陈寅恪、郑念看来,爱国的前提应该是国家爱护我们。一个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地方怎么能激发起人们对它的热爱呢?对于这样没有人权的地方,最好的选择恰如《诗经》所言:〃逝将去汝,适彼乐园〃。

个人的抵抗:郑念的《上海生与死》
沈睿《英语〃中国主题小说〃阅读笔记(三篇)》,世纪中国网站,2006…06…23郑念对文革的个人叙述《上海生与死》出版于1987年。出版后即成为英语世界畅销书。好评如潮,连后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约翰〃库切都忍不住在《纽约时报》上写书评,推荐这本书。使作家约翰〃库切感到惊异的是本书主人公的勇气,他评价为,〃在人的水平上,她的回忆录的最伟大的可贵之处,在于她对自己抵抗心理和身体的压力记录。这种压力可能使大多数人崩溃,而她的抵抗加续到一个重要无比的时刻,在那刻,她手带拷镣,牙龈溃烂,体内不停地大出血,被疑是子宫癌,在这个时刻,她被通知说,由于无产阶级的伟大力量,她被释放了,可以回去重过以往的日子了。她拒绝了自由:她宁愿待在狱里,她说,直到这个政权向她道歉,并在北京和上海的报纸上公开。她拒绝屈服,直到她被强扭着扔到街头上去。〃库切称赞这是一本〃信息多,充满了勇气的,吸引人的书。〃郑念的身世在中国的背景下有些不同寻常。她是一个中产阶级职业女性。年青时代,她留学英国,并在那里遇到后来的丈夫。他们一起在一个激进的左翼的社会主义学院里学经济学。学成回国后,丈夫工作,她相夫教子,过着中产阶级平静的日子。她的丈夫曾为民国政府的外交部工作,1949年,选择留在中国大陆,期待能为建设新的中国出力。可惜,他并未得到政府特殊重用,幸运的是他在得到中央政府同意之后,受聘于英国壳牌石油公司驻中国办公室。壳牌公司是当时唯一留在红色中国的外国石油公司。红色中国需要外国的石油,需要郑念丈夫这样既受英国人信任,也没有那么多政治背景的人工作。在这种幸运之中,郑念一家的生活方式成为新中国危石之下仅存的几个完卵之一,继续维持过去的中产阶级生活。更幸运的是,1957年他因病去逝,免去了后来政治运动的灾难。可是,他的妻女将为他选择留在中国付出代价。
郑念在丈夫去逝后以助手的身份接替了丈夫的工作,协助壳牌石油公司工作。原因是壳牌公司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无法从中国人中任命主管,派来的英国人主管不会中文,因此,郑念便被派作协助工作。作为一个三十年代末留学的受过教育的女性,郑念显然十分胜任工作。她的工资是由壳派公司发的。在那个时代,她也许是当时中国最富有的职业妇女之一。她可以经常出国,来往于香港,英国和中国之间,她有很多机会把女儿送出去,但是,女儿是新中国中成长的,热爱这个新社会,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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