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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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与梦境间缠绕的爱情:《所谓伊人》
岚在纷乱的人流中突然看到了自己似前世结缘的爱人,从此就像着魔一样被这梦境中的爱所激动和伤害。湄频繁地和不同男人有偿约会,而她不惜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竟然是为了积攒金钱还清自己所欠的爱人…阿磊的债,以为不再在物质上依赖男人便可以赢得男人,但最终还是没有挽留住易碎的爱情……
第一部:花开无声
花开无声(1)
梦像个精灵,无声无息地来了……
那个男人在杂乱的人流中,回过头,就望见了岚;岚恰好回头也望见了他,逆着人流,岚焦急地挤过去。那边,他也挤过来,却在不远处,两人都停下了脚步。他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岚,一动不动,眼睛里的灼痛滴着血。来来去去的人流一再冲撞着岚的身体,岚好像是湖面上的一块漂浮物,被狂风暴雨打得东摇西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走向岚。岚的脚上
似坠了千斤,怎么也迈不动一步。他伸出右手,岚伸出了左手。岚的脸上变幻出一种毅然决然的凝重,拉着他冲出了人群。岚的泪洒在前襟上,飘到手上,打在胸口,到处都是杂沓的人群,到处都是!城市、乡村、车站……他们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没有方向。但岚心里知道,有一个地方一直在等着他们,那是他们的地方,就在那里。
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的阿晖醒了,起床去了卫生间。岚翻了个身,继续梦着。
潜意识里也知道该醒醒了!可就是怎么使劲儿也睁不开眼,伸出胳膊去寻找肌肤的温暖,却只抓到衣物纤维粗粗的纹路。岚费力地睁开眼,欠起身,抱住阿晖的脖子,喃喃地说着“不要走嘛,不要你走”。
阿晖费劲儿地拉开岚的手,轻言软语哄了她老半天,才从岚缠绕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把岚放好在枕头上,帮她掖好了被子,走出门去。这样的早晨,总有一种奢靡的气氛,岚微笑着看着阿晖的背影,宽宽厚厚的肩膀,圆圆润润的轮廓,一种很踏实的温暖。
可就在阿晖转身关闭卧室门的一刹那,岚却清醒了!清醒得很突然,吓出一身冷汗。
岚不相信自己居然又梦见了那个男人!那个终于在梦里消失了两年的男人!可他又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而且第一次这么清晰!清晰得令岚恐惧!多少年来,岚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如此清晰!岚似耗尽了体力,瘫软在床上:“不可能!”岚自言自语道,惨白的脸上写满惊异。
阳光轻飘飘的,似空洞无物,遥远而又平静地投射在地板上。时光像空气一样凝滞着,或是流淌,既真实存在,又毫无意义。
飘忽走远的心事,恍惚在半空中荡着秋千。
岚还很清楚地记得华北平原上那座千年的古城,那条古老的街巷上那座惟一完整的四合院,青砖的地、青砖的墙、青砖的巷,青色的瓦片上翠莹莹的瓦松。窗户是那种老式的往外推支的木格窗,冬天起风的时候,窗棂上的白纸哗哗啦啦地响。晚上,月光轻笑着就坐进了屋里,一屋子都亮亮堂堂的。赶上雪夜,那时候的雪总是下得很大,很轻易就埋了脚踝。窗前那棵楝树,恣意地舒展着黑黑的、光秃秃的枝桠,在苍蓝色的天空中勾画出美妙的骨节。雪色穿墙透壁似的,可以随意满屋子清清冽冽地明亮。
就是在那样一个雪夜,岚十岁光景吧,那个男人就随风潜入梦了。
岚梦见他站在一条花圃间的甬道上对着她笑,原本是灰蒙蒙的天,这一刻却一扫阴郁,阳光像他的笑容一样明媚而柔软地包裹了她。这是岚记忆中最温暖的笑容,以至于她只记住了这笑容的温暖,却忽略了他的样貌。这些年虽然不断地梦见他,她也努力拼凑着自己的记忆,却始终只是一种感觉的拼凑,没有图像,没有形状,没有文字说明,就像一团雾、一个谜。是的,是一个谜!没听说过谁的梦可以一做二十年的,没听说过!扑朔迷离的现实世界,伴随着成长,每次回想起来都是杂乱无章,没轻没重的,反倒不如这个梦更清晰。似乎梦境和现实是完全被颠倒了,以至于许多年以来她以为梦更亲近些,而现实是别人的现实,遥远、不确定,甚至无所谓。是这个梦、这个梦里的男人伴着她长大的,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直到两年前这梦忽然消失。可今天,他回来了!带着阿晖的面容!
岚又一次想起那许许多多的梦。在梦里,她也是渐渐长大的,一如在白天的成长。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始终是那样一种令人眩惑的笑容。记得最清楚的是十几岁时上初中那会儿做的一个梦。春天,河道里的水很浅,满是好看的鹅卵石,河岸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河水淙淙的,声音很好听,阳光落满在水面上,反射出灿烂的光圈儿。听说,梦应该是没颜色的,可是那个梦的确是五彩缤纷的。岚踩着河水很陶醉。他捧了一大束野花,踩着河水走过来,还是那个一如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把花送给她,黄的、红的、白的,绿色的叶映衬着欲滴的娇艳!岚的心情也像花儿一样开放着,还带着花瓣乍裂的声响。
还有一次梦见发大水,淹没了城市、乡村、校园……岚在水里挣扎着伸出手,一个浪头打来,岚顺流而下。他站在一个水上漂着的房子里,木质框架结构,但无墙体遮蔽徒劳无益地想抓住岚,以致浪潮打湿了他的衣服、头发、脸。好不容易把岚拽了上来,两个人都湿漉漉的,对着傻笑。
太多了,没完没了的梦,没完没了的笑,阳光也就白天晚上地明亮着。
后来,岚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怦然心动!这是个很阳光的少年,笑起来总有一些阳光的味道。他叫张峰,是和岚一起长大的同学。岚总觉得他的笑容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或许就是梦里那个人,梦只不过是提早向她预示罢了,注定他和她会有些什么渊源,她只是这么猜想而已!然而,梦里那个人不再笑了,眼睛里的忧郁恨不得把人淹没。他似乎只有这两种表情!要么阳光灿烂,要么痛不欲生,一直这样!许多年都这样!那张脸凝重得像一团湿气,更看不清了,只有那双无辜的、滴血的眼!
花开无声(2)
那一年,岚病了,莫名其妙失忆了,父母把她带回了西北,从此断了过去,历史变成了一片空白。一年后,岚陆陆续续想起一些过往的事儿,但不确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那个梦还在,一如既往地存在。岚想,梦中的她和紫陌红尘中的她或许根本就是两个人,各自在各自的时空里长大,并演绎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并行不悖着。梦是她情感的世界,现实是她生存的世界,一旦现实涉入了感情,梦就开始滴血了。人总是活在红尘中的,红尘中的岚寻找着梦中的世界,因为一个相似的笑容,岚结婚了,梦开始滴血。后来岚离婚了,梦
又改变了初衷,一如既往地滴血。不过岚的血也开始失控了,以至于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岚的记忆总是跟雪连在一起的。一九九五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岚正坐在自己冷清的时装店里抱着一本书看得入迷。那时候岚除了正襟危坐在办公室做着工程师,业余还开了家时装店,可能是上大学时给一家时装厂做兼职设计做上了瘾,干脆挂牌卖起了自己的时装。星期天没什么事儿,也就过来看看,下大雪,也没人逛街,岚干脆放了店员的假。这时,有人进了店,却不走动,径直来到岚额前三尺处停住了。岚抬起头,看见一个很帅气的男人正怔怔地望住她。雪花大片大片砸在玻璃门上,而他眼神中的忧郁把窗外呼啸的风都快凝固了。
“还记得我吗?”那男人缓慢而沉重地说,好像准备开讲一部厚重的历史。
“我们认识吗?”岚刚挤出的一丝礼貌的假笑戛然停在了半空。
“真的想不起来了吗?”他一字一顿地说,伤感的声音透着一股绝望。岚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是谁?”岚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询问。
然后,岚就看见两颗晶亮晶亮的泪珠,顺着他好看的脸庞滚落下来。岚突然就觉得心悸,无端生出几分惶恐。但她的确想不起来他是谁了,几乎在一瞬间她已翻阅、查询了所有记忆。现在,她也只好无助地看着他“大珠小珠落玉盘”了。是啊,如果有玉盘,泪滴的声音一定清润动听。岚的思绪总是飘忽的,她听到雪片砸窗的声响,诧异得睁大了双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背后多出一个人来,猛然一开口,岚惊了一跳。这个人显然比他年长许多、清瘦许多,“你是山岚吧?他是张峰啊!”
“张峰?”岚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像一瞬间又走进了那百年的老巷,阳光从云层外隔了世地照射在老旧斑驳的青砖墙上。高低不平的青砖地,郁郁葱葱的老树掩住了屋顶的瓦松,青色的瓦散发着青幽幽、灰蒙蒙、喑哑的寂静。隔世的尘埃把阳光折射得光怪陆离的,很恍惚,很虚幻。而他就站在那隔世的尘埃里,似跨越了千年的时光走进了这百年的街巷,婆娑的树影中,很暧昧地笑着。
十几年过去了,张峰俨然已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一棵挺拔的大树了,岚都得仰着头望他了,脸庞上再也找不出一点儿旧有的痕迹能和岚的记忆拼接重合,找不到了。
“他是专程来找你的!昨天上午领了结婚证,中午就找不到人了。我在火车站找到他,没办法就跟他来了。根据十几年前别人告诉他的地址,他居然找到了你家。你母亲说你在这儿,我们就来了。”那个人快言快语,一口气儿说了一大串儿,把岚说得愣愣的、傻傻的,岚瞪着一双迷茫呆滞的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时间变得很空旷,还有满屋子活色生香的衣物陡然一片死寂。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敲得脆响。只有时间,只有时间在死寂里悄然滑行,轻飘飘地滑行。
“喂!你们——我们还没住下呢!”是啊!天黑下来了!该打烊了!岚忽然想起还约了朋友和丈夫吃晚饭,就说,“你们先住下,吃个晚饭,我晚一些来看你们。”
岚把他们送上出租车,跟司机交待了去哪家宾馆,然后就站在雪地里看着出租车发呆。出租车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渐渐走远。雪花大如鹅毛,飘洒在岚齐腰的秀发上。岚觉得脑袋怎么就突然不旋转了呢,一片空白。就像山梁上的积雪!太厚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化不了了!
或许是天太冷,把脑袋冻僵了!应该喝杯酒清醒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流行“三八”线,男生女生从来是不搭界的。到现在为止,二十六年来,张峰和岚一共说过四句话,今天占去两句,那两句是什么不记得了,太久远了,有没有还不确定呢!当年离开开封时,岚也就十三岁吧。岚几乎已回忆不起来他究竟长什么样儿了,难道他真的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没长大吗?糊涂了!真的糊涂了!难道他真的是梦中那个人吗?可是,岚现在怎么一点儿都找不到感觉了呢?
岚愣怔地看着身边谈笑风生的男男女女,酒店的屋顶都快被他们的快乐撑爆了。觥筹交错之间,岚恍惚进入了梦里,现实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像是虚构出来的谁的故事,如此而已。
岚悄悄对丈夫说,有点儿事儿先走一步,晚点儿她会自己回家。
匆匆赶到那家宾馆,宾馆冰冷、空寂的玻璃门把她从梦幻中拉了回来。这的确不是什么梦,而是现实!她曾经暗自喜欢过的男孩子,也曾经喜欢过她,而且一直在喜欢她!
花开无声(3)
宾馆房间里的灯光永远透着一种暧昧,就像烛光晚餐总是给人一种温柔的诱惑,而酒吧总是给人以不自觉的放纵,无怪乎情人们约会总是精挑细选地点了,炮制情调也得先有点儿前提条件吧,想要吃果子也得先找着树啊。
昏黄的灯影里,岚看见张峰眸子里清亮的凄美、蚀骨的凄美。
岚曾经幻想过有这么一天。只不过不是他等她,而是她等他。她应该穿一袭性感的酒红色蕾丝睡衣,等他进了门来,岚就把门锁死,然后拥吻他,吻得他透不过气来。幻想中的那个他是那个拥有阳光一样明媚笑容的他,却不是眼前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眼前的张峰是一个来自和岚一样的世界的人,那个现实、真实得让人怀疑的世界!
他缓缓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岚。空气稀薄得像张脆纸,一步一行之间,岚听到空气在断裂。他在岚腿边蹲了下来,轻轻握住岚的手,一双深情而忧郁的眸子盯着岚茫然而无知的脸,好像要看穿她似的。岚觉得身上的衣服都在断裂了。
“跟我走吧!我们去上海,我们在那里安家。我去工作,你在家当作家,你不是很喜欢看书写东西吗?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儿,我来养活我们,好不好?”
不好啊!梦就是梦,现实就是现实,就像白天不会真的懂夜的黑,就像月把影子投在了水面,但月亮还是在天上,水还是在地面上啊!他们有千尺万尺的距离,根本不是一码事儿嘛!可是,在刹那间,岚又觉得他就是那个一直在等着她、爱着她,而她也深深爱着、并赖以存活的梦中人!
“不行!你看,我结婚了,你也结婚了,我们的责任才刚刚开始呢!”岚虚弱地说。
“我一直很爱很爱你,很爱!你还看不出来吗?”他的眼睛里阴云密布。
“我也喜欢过你,你知道吗?”岚幽幽地说,“只是我们太遥远了,远得看不见对方存在了。”岚好像看到了他年少时的笑容,阳光一样的笑容。岚的记忆固执地只停留在他十三岁时的笑容,而其他的一切对她来讲,都陌生得让人心痛!
“跟我走吧!我会给你幸福,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会保护你,爱你,一生一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他扼紧了岚的手,岚听到自己的骨节也断裂了!
“不好。”岚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软软的,力气尽失,像水面的浮萍,风一吹就会漂走,无影无踪。
“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他焦灼、热烈、痛苦不堪的声音一寸一寸传至岚的肌肤,岚听到心脏也在断裂。
“我们从来就没开始过啊!”就像激情跌宕过后席卷而来的疲惫,如水漫过头顶,不会游泳的岚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