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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在水一方-第30部分

小说: 在水一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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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注视著奶奶,眼底是一片柔和与真挚。她的声音既诚恳,又坚决,和她往常一样,她总
有那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这次不是任性,”她轻声说:“而是理智的抉择,我必须搬出去!”“为什么?”我
问:“说出你的理由来!”

    小双望著我,微蹙著眉梢,她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半晌,才说了
句:

    “诗卉,你应该了解的!”

    我应该了解的?我可糊涂得厉害!我什么都不了解,我觉得小双越来越深奥,越来越令
人费解了。我正在纳闷,爸爸却开了口:“好吧!小双,我想,没有人能勉强你做任何事,
你如果决心搬出去,你就搬出去吧,但是,你预备搬到什么地方去呢?你一个单身女人,又
带著个孩子!”“我会想出办法来的。”小双低语。

    爸爸点了点头,深深的凝视著小双,似乎在研究她内心深处的问题。然后,爸爸说:

    “好吧!只要记住我一句话,千万别忘掉!朱家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著,随时随地,
欢迎你回来!不管……”爸爸的声音很低很沉:“你是什么身分!”

    小双感激的注视著爸爸,然后她悄然的垂下头去。诗尧在我们讨论中间,始终一语不
发,这时,他猝然站起身来,一声不响的走了。这事似乎已成了定论。晚上,小双把孩子哄
睡了之后,她来到我屋里,说:“诗卉,我知道你心里充满问题,你对我的行为完全不解,
我不能让你误解我‘不够意思’,‘毫无感情’,让我告诉你……”她的话还没说完,我房
门口传来一个清清楚楚的声音,朗然的打断了小双:“让我来告诉你吧!”我回过头去,诗
尧大踏步的走进了屋里,随手关上了房门,他的眼睛定定的望著小双,他的眼光那样深邃,
那样敏锐,那样燃烧著火焰,使我又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他稳定的走向小双,站在她的面
前,他清晰的说:

    “你不得不离开,因为朱家有个危险的人物,对不对?你不能不避嫌疑,你不能不在乎
卢友文的疯言疯语,对不对?很好,小双,你听我说,你不用搬出去,如果你这样介意,那
么,我搬出去!”

    小双望著诗尧,她眼中逐渐涌起一层哀恳的神情。

    “诗尧!”她轻声叫。“请你谅解……”

    “我谅解!我很谅解!”诗尧急促的说:“你虽然离了婚,你对卢友文仍然未能忘情,
你虽然离了婚,你仍然在意他对你的看法!所以,你要搬出去,你要逃开我!听我说,小
双!”他一把抓住了小双的手臂:“如果我的存在对你是一种威胁,我走!你不能走!”
“诗尧!”小双无力的叫了一声,往后瑟缩的退著,诗尧却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急切而热
烈的打断了她:

    “别说话!你听我说!当著卢友文的面,我就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现在,你无论逃到
世界的那个角落,我都不会放过你!你又何必逃呢?但是,如果你固执的要避开我,请你听
我一句话!你还这么年轻,这么小,这么柔弱,又有个小彬彬,你如何单独生活?难道你受
的苦还不够多?受的折磨还不够深?请你帮我一个忙,算是你好心,你帮我的忙,留在朱
家!这儿,至少有妈妈、奶奶、爸爸……大家可以照顾你!而我,我是个男人,什么地方都
可以住,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搬,我明天就搬!只请你留下来!留在一个安全的、有爱、
有温暖的地方!行吗?”他热切的紧盯著她。“你做做好事,小双!留下来!别让我每天把
心悬在半空中,担心你遭遇不幸,担心你出事!行吗?小双?”

    小双怔怔的瞅著他,眼里浮上了薄薄的泪影,她的眼光迷迷蒙蒙的,不信任似的看著
他。

    “诗尧,”她费力的低语:“你何苦这样?你……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我离婚,并不是
就表示我对你……”

    诗尧迅速的用手一把压住了小双的嘴,哑声说:

    “别说出来!你离婚是一件事实,对你的意义和对我的意义是不同的!我不管你心里怎
么想,你也别管我心里怎么想!我只请求你留下来,让我搬出去!”

    小双微微的摇头,诗尧的眼睛发红了。

    “小双!”他低唤,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脾气。“你讲不讲理?”“我讲。”小双挣开
他的手,轻声说:“诗尧,让我告诉你,我离婚的时候,友文口口声声说我是为了你,我今
天住在朱家,这罪名永远洗不清了。这倒也罢了,反正人只要无愧于心,也管不了别人的闲
言闲语。可是,我答应等友文,等他写出书来的那一天,再和他破镜重圆,我要守这个诺
言!不管过多久,不管多少年,我要守这一句诺言!搬出你家,让他了解我并没有和你有任
何纠葛,让他能专心写作!”

    诗尧重重的点头。“我说对了,”他打鼻子里哼著说:“你对他仍然无法忘情!你的离
婚原来只是个手段,要他成功的手段!”

    “诗尧,”小双轻叹一声,显得好成熟好执著。“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和他做了一年半
的夫妻!离婚是我要离的,不是他要离的,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针强心剂,我想,说不定经
过这个刺激,他会真正去努力奋斗了,只要他发愤图强,立定脚跟,重新做人,我依然是他
的妻子。你不要以为我坚持离婚,就是和他恩断义绝。你认为这是一个手段也罢!反正,我
要守那一句诺言,我要等著他拿出作品来和我破镜重圆!”在水一方45/49

    “如果他二十年都写不出东西来呢?”诗尧大声问。“我等他二十年!”小双轻声而坚
决的说。

    诗尧紧盯著她。“小双,你疯了。”他从齿缝里说。

    小双迎视著他的目光,默然不语。

    “很好,”诗尧喘著气。“你等他二十年,我等你二十年!让我们三个,就这样耗下去
吧!”

    小双睁大了眼睛,惊愕而激动的瞅著诗尧。

    “诗尧,”她哑声说:“你也疯了。”

    “是的,”诗尧点著头,斩钉截铁的说:“你要发疯,我只好陪你发疯!唯一不公平
的……”他咬牙切齿:“你是为别人发疯,而我是为你发疯!”

    小双怔著,站在那儿,她一动也不动,好半天,才有两颗大大的泪珠,从她面颊上滚落
下去。诗尧用手指抹去那泪痕,酸楚的、苦涩的说:“你这两滴眼泪,是为我而流的吗?”

    小双不说话,而新的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诗尧长叹一声,猝然间,他张开手臂,一把把小双拥进了他的怀里,低下头去,他找寻
著她的嘴唇。小双迅速的挣扎开来,她一下子退到屋角,拚命的摇著头,她脸上泪痕狼籍,
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不,诗尧!”她连声的说:“请你不要!请你——饶了我吧!”
诗尧瞪著她,站立在那儿,他竭力在压抑自己。

    “好,我不碰你!”他沙嗄的说:“我答应,再不碰你,但是,你也答应,要留下
来!”

    小双摇头。“你一定要留下来!”诗尧命令的说。

    小双仍然摇头。“你非留下来不可!”诗尧凶恶的说。

    小双更猛烈的摇头。“你……”诗尧往前跨了一步,面目几乎是狰狞的,小双挺立著,
寂然不为所动。于是,诗尧泄了气,掉转头去,他用力摔头,在桌上重重的捶了一拳,喑哑
的说:“我竟然拿你一点脾气也没有!”他咬得牙齿格格发响,然后,他再一摔头,冲出房
间去了。三天后,小双搬出了我们家。

    她在厦门街,租了一层小小的公寓房子,只有一房一厅,所喜的是家具齐全,原来是租
给单身汉住的。她去浦城街,搬来了她的钢琴,重新登报招收学生,过她教授钢琴的生涯。
去搬钢琴那天,是我陪她去的,因为她不愿再单独面对卢友文。那天,卢友文表现得很有君
子风度,他望著小双,显得温和、诚挚,而彬彬有礼。“小双,”他深沉的说:“你会守信
用吗?”

    “一诺千金,是不是?”小双说。

    “恨我吗?”卢友文问,他的眼睛,仍然那样深情,那样忧郁,似乎又恢复了他追求小
双的时期。人类,岂不奇怪?得到的时候不知珍惜,失去了却又依依难舍了。

    “不。”小双坦白的低语:“如果恨你,我就不会等你,既然等你,又怎会恨你?我只
希望………你………你不要重蹈覆辙!”“小双!”卢友文的脸色变得郑重而严肃,他沉著
的说:“再发誓也没有用了,是不是?我以前发了太多的誓言!却从来没有兑现过!现在,
我不发誓,我要做给你看!因为,小双,我不能失去你,我爱你!”

    小双的长睫毛闪动著,眼底又燃起了光采。

    “友文,”她恳挚的说,那么恳挚,那么温柔,如果我是卢友文,我准愿为她粉身碎
骨。“现在,你再也没有家庭的羁绊了,现在,我解除了你所有的包袱,不拖累你,不妨碍
你,但愿你——有所成就!那时候,如果你还要我,不嫌我是你的累赘,我随时跟你走!”

    “我知道了!”卢友文盯著她。“你用心良苦!如果我再不发愤图强,我就连猪狗都不
如了!小双,你放心,我们不会这么容易就分手。我已经辞去了工作,下星期,我要到南部
去!”“南部?”小双怔了怔,“去南部干嘛?”

    “我决定到一个人烟罕至的荒村小镇里去隐居起来,我想过了,都市对我不合适,到处
都充满了诱惑,而我又逃避不了诱惑!我要远离尘嚣,到一个小乡村里,或者山地里去埋头
苦干!等我!小双!”他握住她的手。“一年之内,我必归来!那时,将是我们一家三口团
圆的日子!”

    “我等你!”小双坚定的说。

    我站在一边,心里有股好奇异的感觉,看到一对已经离婚的夫妻,谈论他们“重圆”的
“美梦”,好像是件非常荒谬的事!我打赌写成小说,别人都会以为我在杜撰故事。但是,
看他们这样握手话别,殷勤嘱咐,我却依然感动。或者,卢友文这次是真有决心了,我想。
或者,他真会做出一番事业来了,我想。到那时候,我那可怜的哥哥将会怎样?我摇摇头,
我不能想了。钢琴搬到小双的公寓里,小双打开琴盖,一张信笺从里面飞了出来。小双惊愕
的抓住那信笺,读著上面的文字,然后,她抬头望著我,满脸绽放著光采,她把那信笺递到
我面前。于是,我读到下面的文字:

    “我要用我毕生的一切,我的整个生命,来追求小

    双,来改变她对我的观念。

    我要重新做人,我愿奉献一切,不求任何回报。我

    的真心话是如上,赤诚的话。至于她对我的绝望,皆因

    为我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的,都是我应得的。她怜悯我,

    我感激,但愿日后能造成她对我有重燃的感情。一年半

    以来,她对我的种种好处,我不知珍惜,如今我去了,才

    知道我的世界就是她。经此打击,我觉得任性和懈怠是

    我最大的缺点。现在我已认清了爱的真谛,即使毫无希

    望,我都会努力争取,一定要使她对我重新有了信心。

    我已经想好一个长篇的材料,将立刻下笔写出,把

    成绩贡献到她面前……(不要说,只需做!)”

    我看完了,抬头望著小双。

    “你认为,”我说:“他的话是可信的吗?”

    小双静静的看著我。“太多的失望以后,是很难建立信心的,是不是?”她安静的说:
“我想,我是在等待一个奇迹!”

    奇迹!是的,小双在等待著奇迹!以后的岁月中,她就一直在等待著奇迹!不止她在等
待著奇迹,诗尧也在等待著奇迹,只是,他们所等待的“奇迹”是不一样的。就在这等待
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时间在流逝著,不停的、不断的、无止无休的流逝
著。转眼间,小彬彬已经三岁半了。在这三年中,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和雨农早已结了
婚,也住在厦门街,和小双只隔了几条巷子。诗晴的儿子也已两岁多了,长得又胖又壮,成
为李谦最大的骄傲。诗尧升任了经理,李谦当了编审组组长,雨农通过了司法官考试,正式
成为法官了。而爸爸妈妈的“日式改良屋”也已拆除改建了,他们住进了一栋六十坪的公寓
里。小双往日在浦城街的旧居,早已踪迹全无,被一栋四层楼的公寓所取代了。小双呢?她
忙于作曲,忙于编套谱,忙于电影配乐,诗尧给她接了许多工作,使她连教授钢琴的时间都
没有了。而她所作的歌曲,早已脍炙人口,她是我们之中收入最多的一个,“贫穷”已成为
历史上的陈迹。但是,她仍然住在那栋小公寓里,连搬一个比较好的房子都不肯。她的理由
是:

    “房子拆的拆了,改建的改建了,大家也都搬了家了,卢友文回到台北,这儿已面目全
非,让他到那里去找我?我不能搬家,我得等著!”“少傻了!”我叫:“卢友文一去三
年,杳无消息,谁知道他怎样了?连封信都没写过,你还等什么?而且,真要找你,也不是
难事,你已非昔日小双,只要打个电话到电视公司,就可以查出你的地址了。”小双耸耸
肩,对我的话置之不理。

    彬彬长得活泼可爱,她成为奶奶的宠儿,她学会的第一句话,既非“爸爸”,也非“妈
妈”,而是“太奶奶”。奶奶常抱著她说:“彬彬是奶奶的,彬彬该是咱们朱家的孩子
呢!”

    诗尧呢?他和彬彬之间,倒建立起一种奇怪的感情,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哥哥是那样的爱
孩子的,他可以和她一起在地上爬,当马给她骑,和她耐心的搭积木,作“火车嘟嘟”满屋
子绕圈子。因此,三岁半的彬彬,对诗尧的称呼是“火车嘟嘟”,只要一两天没见到诗尧,
她就会用软软的童音说:

    “我的火车嘟嘟呢?火车嘟嘟怎么不理彬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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