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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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为‘画字’,而非‘写字’。这恐怕就是工匠和宗师的差别了。第二,我见你写得这两贴,俱是背临的原贴,明显比其他几副字要好得多,可见你虽然临帖临得极像,但尚未能学到其精髓,所以临帖才会比自己写要好许多。当然,实际上这和第一个毛病有些关联。因为你只会画字,所以就能把原帖依样画得很好,却写不好原帖之外的字来。第三,因为你双手齐书,心有二用,是以心思都用在了控制双手上,感觉不到写字的意境,下笔未免拘谨,放不开。真书本身结构严谨,所以这两副字看起来并不明显,可落款的行草,就看得很明显了。”
听着韩若壁的话,薛有行但觉脑后有些发凉,鬓角微有汗涔。
他有如此反应,皆因韩若壁句句说在了点子上。
韩若壁继续道:“由此可见,你的字与颜鲁公、柳少师相差甚远,所以,就莫要拿他们出来相提并论,自取其辱了。”
见薛有行脸色发青,他又撇了撇嘴,道:“至少以后别再被我瞧见。”
其中一个托儿忍不住跳将起来,哼了声,怒道:“象鸡蛋里面挑骨头,猪肉里面找鱼刺的事,谁都会。真有本事,你也写副字来比比看。”
韩若壁摇手,道:“不用比,我承认写不过他。”
r》那个托儿傲然道:“那你凭什么说薛先生的字有毛病?”
韩若壁笑道:“瓜甜不甜,吃到嘴里就明白,并非精于种瓜之人才知道。何况我写字的水准不高,可鉴字的水准却是不低。”
另一个托儿索性撕开了脸,站出来道:“你说这么多,无非瞧不起我们这些街头卖字的,特意消遣我们来的!”
韩若壁连连摇头,道:“宋时的范仲淹,年少贫困,因为两餐无继,曾到街头卖字维生,后来考得进士,自此官至宰相,位极人臣。有他这颗珠玉在前,我又岂敢瞧不起街头卖字之人?”歇了口气,他又坦然一笑,道:“不过就字论字,消遣你们倒是真的。”
正说着,韩若壁的目光随意扫过周围的人群,忽然瞧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异常清澈而显得与众不同的眼睛;
一双对韩若壁而言,十分熟悉的眼睛。
“黄芩?”韩若壁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再顾不得旁的,他拨开人群,立刻窜向来人。
来人正是黄芩。
话说,黄芩一路跟踪司图到达‘神光堡’,因为是汉人,所以守门的健卒只随便寻问了几句,便放他进来了。到了神光堡里,一时寻不着司图的踪迹,他只得四下乱逛乱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条街上。
在街上,他远远瞧见一大堆人,围着街边的一个摊位,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本来,以黄芩的秉性,是不想凑上前去的,可瞧着那堆人,不知为何他就想起了在白羊镇的集市上,韩若壁对他叨念的那一大堆关于‘见到热闹一定要看,不看等于暴敛天物’的理论,于是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发现这‘热闹’的主角之一,居然就是韩若壁。
韩若壁窜将上来,二话不说,当街猛力一抱,将黄芩拥入怀中。
顿时,黄芩呆了。
一愣神的功夫后,他抬手推开韩若壁,调头就走。
韩若壁岂肯放他走,一面紧追不放,一面故意大声斥道:“负心贼!欺负了人,就想逃?”
顿时,许多路人围了上来。
一个大男人当街追着另一个大男人,指责他欺负了自己,这种八十年也难得遇见一次的热闹,怎能不瞧?
黄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下脚步,回身,懵然疑问道:“你说我欺负你?!”
装出一脸委屈,韩若壁哀声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你想不认帐?”
说这话时,他故意高抬下颌,以一种无比幽怨,无比缠绵,纠缠不休的眼神,斜睨向黄芩,仿佛黄芩就是那忘恩背义、负心薄幸之人。
瞧着黄芩哭笑不得的模样,暗里,韩若壁已为自己出色的表演,乐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幸好,他忍得住,不至于流露出来。
光天华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以那样的眼神盯着,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北斗会’的大当家‘天魁’,黄芩只恨不能亲手上去,把那对斜向自己的眼珠子拨拨正。
虽然觉得又可恨又可笑,他也只能皱眉道:“我几时欺负你了?”
韩若壁正经八百道:“抗着我花钱买来的刀,揣着我腰包子里的银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偷偷摸摸地逃了,简直视我若无物,不是欺负我,还是怎样?”
黄芩心道:刀是你送的,银子是你输的,这算的哪门子欺负?
不过,眼见周遭围上来瞧热闹的越来越多,争辩也不过是给别人当乐子,黄芩不想再扩大事态,赶紧道:“你且收了这副德性,我们别处好好说话去。”
韩若壁瞪起眼珠,坚决摇头道:“我不干。”
黄芩恼了,‘刷’的黑了脸,道:“你想胡闹到何时!?走了!”
说着,他一把拽过韩若壁的手,强拉着人,挤出了重重人围。
稍顷,二人拐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街。
这时,韩若壁再也忍不住了,纵声大笑起来。
黄芩这才明白,他从头至尾就是在装样,存心捉弄自己,就欲甩开韩若壁的手。
可惜,一甩之下却竟然甩不开。
原来,不知何时,他的手早已被韩若壁紧紧反握住了。
黄芩沉声道:“撒手。”
韩若壁却更用力地握住,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黄芩问道:“何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担心韩若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出什么龌龊之事。
故意沉默了很长时间,韩若壁才眼珠连转几转,吊起眉梢,呲牙一笑,道:“我要你对我。。。。。。笑一笑。”
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之事,黄芩愣了愣,道:“这有何难。”
马上,他睫毛轻颤了颤,嘴角微弯了弯,两点梨涡随即显现。
虽然黄芩的笑有一丝尴尬,韩若壁却瞧得一阵迷醉。
继而,他点了点头,收了装腔作势,长呼出一口气,粲然笑道:“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去了连日来胸中的一口郁积之气。”
可是,他并没有松开手。
黄芩挣了挣,斥道:“还不撒手?”
韩若壁道:“别急,我有样东西要送你。”
说罢,他摊开黄芩的手掌,伸出食指,在上面划将起来。
黄芩只觉阵阵□自掌心传来,却原来是韩若壁在他手心里写起字来。
虽然不过一个字,韩若壁却一笔一划,写得极缓慢、极用心。
他一边写,一边口中道:“似想还似非想,愈弃偏愈难弃。也曾几番苦思量,恁地牵损衷肠。。。。。。。这就是我要送你的。”
他写的是一个“情”字。
☆、第20回:一意独行携手星光月影,六识神通得窥书房秘议
待一个‘情’字写完,韩若壁松开双手。
黄芩低头,出神地瞧看自己的手掌,似乎还在回味方才手指轻触掌心时残留的感觉。
良久,他抬起头,失神了片刻,道:“似想还似非想,愈弃偏愈难弃。也曾几番苦思量,恁地牵损衷肠。。。。。。。这个‘情’字,你真的懂吗?”
韩若壁目光闪动,无比肯定道:“懂。”
黄芩神色复杂道:“也许,你是自以为懂。”
韩若壁正色道:“我若不懂,岂会写来送你?”
黄芩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是真懂,何需写来送人?”
韩若壁笑道:“谁叫你那般迟钝,几次三番都觉不出我的‘情’来。”
默然了一刻,黄芩认真问道:“觉不出的,能算是‘情’吗?”
韩若壁悠悠反问道:“黄捕头是真觉不出吗?”
见黄芩不答,他又笑了声,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只怕是觉出了,却不想承认吧。”
黄芩局促地望了韩若壁一眼。
这一眼里,没有刻意回避的闪躲,只有不置可否的迷惑。
瞧见这样的眼神,韩若壁决定暂且放他一马,于是道:“今日能与你如此‘谈情’,已是难得。罢了罢了,你且说说看,在你心目中,怎样才算是真正的‘情’?”
黄芩道:“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如果还需用‘说’、用‘写’,才能令人明白的,不算是真正的‘情’。”
愣了一瞬,韩若壁微皱眉头道:“如此说来,黄捕头可是觉得,对于‘情’之一字,就我而言,尚未参透以达大悟之境?”
不等黄芩回答,他象是已然明白了似的,又笑道:“你的此种观点,倒叫我想起一句诗来。”
黄芩问道:“什么诗?”
韩若壁吟道:“‘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不吹箫。’”
黄芩道:“是何寓意?”
韩若壁道:“大意是说,有了好的天赋尚需勤加磨练,而磨练到一定境界后,便心开天籁,大彻而大悟,大悟而无言了。”
黄芩赞道:“说的好,我喜欢这句诗。”
笑一笑,韩若壁继续道:“黄捕头觉得情之极致,只是感觉,不必言,不必写,甚至不必表露,也正合了‘大悟而无言’之意。”
话锋一转,他又道:“只是,要达到‘心开天籁不吹箫’的境界,总须得经历‘手握灵珠常奋笔’的阶段,是以,达到情之极致也需要一个过程,对于一个过程而言,绝不能少了开始的机会。而我把‘情’说出来、写出来送你,正是希望借此得到一个开始的机会。”
听了他的独道说法,黄芩虽觉哪里不对,一时间却无法反驳。
韩若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暧昧笑道:“只要有了开始的机会,‘情之极致’也就不远了。放心,只要黄捕头肯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保证在不远的将来,必令黄捕头瞧见什么是‘情之极致’。”
白了他一眼,黄芩道:“我为何要给你这样的机会?”
仿佛当头泼下了一桶凉水,韩若壁一脸的黯然和无奈,喃喃道:“是我错了。。。。。。”
黄芩哼了声,道:“当然是你错了,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情。不过,你现在知错,还不算晚。”
不想,他话未说完,韩若壁又神气十足起来,嘿嘿连笑几声,傲然道:“我说‘错了’,意思是错在多说了那一句。机会我自能造出来,何须你给?”
对于这人的狂妄自大,之次黄芩已见识过许多次,可这一次,仍是显出一脸愕然。
稍后,韩若壁道:“不说这些了。你可知道,你喜欢的那句诗,我师父也很喜欢。”
黄芩道:“‘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不吹箫。’?”
韩若壁点了点头,似是回想起了以往,道:“以前,他老人家常把这句诗挂在嘴边,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这句诗是他老人家在修行参道中的妙思所结,后来,看的书多了,才知道原是出自长春子的一首诗‘赞丹阳长真悟道’。”
黄芩道:“长春子可是前朝那个有名的道士?”
韩若壁点头。
黄芩又道:“说到长春子,你怎不去寻你的‘长春子’?”
韩若壁神眉鬼眼地笑了笑,道:“‘长春子’的所在我已然知晓了。”
原来,把哈多的尸骨送回‘白羊镇’后,哈吉娜就从她大哥那里打听到,过些时日,‘大树沟’的霍加将派使者送‘长春子’来‘白羊镇’,以此重礼替他的儿子请求联姻。她又缠着她大哥,把使者前来的路线,以及准确的到达时间等等消息弄得一清二楚,而后统统告诉了韩若壁。此时,韩若壁心中早有了计划。
黄芩冷笑了声,道:“恭喜,恭喜。既是知道东西的所在,还不赶紧去拿,怎的又跑来这‘神光堡’?”
韩若壁笑道:“目前还不是时候。至于来此,是替那位痴心小姐,向她的情郎送一封信并表达心意,届时如有回信,也好顺带捎回去。”
继而,他将哈吉娜与尚廷筠的关系大致告诉了黄芩。
黄芩听完,明显不甚在意,只道:“难为你还有当红娘的闲心。”
韩若壁问道:“你来又是为的什么?”
黄芩道:“自然是为的案子。”
韩若壁脑中念头电转,道:“莫非你那倒卖军器的案子,竟和‘神光堡’有关?”
黄芩摇头道:“目前尚不知晓。”
韩若壁道:“不知晓怎会找到此地?”
黄芩不想多言,只欲离开,继续查找司图的去处,于是道:“在‘白羊镇’时,我不曾向你当面道别,有失朋友之道,”他抱一抱拳,继续又道:“此时此地,当可郑重向你说一声‘告辞’了。”说罢,转身欲走。
就在他离去的前一瞬,韩若壁忽然慢慢悠悠道:“我瞧见过一只箭簇。”
黄芩的脚步停住了,回身,疑道:“箭簇?”
见成功地打消了他的去意,韩若壁点了点头,道:“不错。”
黄芩问道:“在何处瞧见的?”
韩若壁道:“‘神光堡’堡主尚廷筠的书桌上。”
黄芩又问道:“何时瞧见的?”
韩若壁答道:“今日早些时候。”
黄芩解下背囊,从里面掏出一只箭簇递给韩若壁,道:“你仔细瞧瞧,可是和这只一样?”
韩若壁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又递回给他,道:“当时离得不算近,没法子瞧得太真切。”
黄芩盯着他瞧了半天,狐疑道:“寻常箭簇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别是耍弄我吧?”
韩若壁道:“虽然我不能确定那只箭簇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可八成不是仿制的,是个真家伙。”
犹豫了片刻,黄芩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韩若壁瞧见,暗暗叹了口气,又道:“我可是送了‘情’字给你的人,怎会有心耍弄于你?”
迟疑了一下,黄芩才道:“那个。。。。。。为何?”
他本不想问,但又禁不住问了。
乍闻一句‘为何’,韩若壁只感莫名奇妙,疑道:“什么为何?”
面向他,张开手掌,黄芩冷声问道:“为何这么做?”
这只手掌正是韩若壁刚才划弄的那只。
韩若壁的眼神上下左右飘乎了一阵,才颇为无奈道:“只怕无论我如何说道,黄捕头也会认定,是我厚颜无耻所至吧。”
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黄芩道:“从何时起,你便是这般厚颜无耻的?”
他只是随便一说,并非真的质问韩若壁。
韩若壁却似当了真,想了一想,一副老实模样地答道:“七岁。”
又想了一下,他摇了摇头,道:“不对,‘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该是三岁才对。”
黄芩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道:“休再戏言,带我去见尚廷筠吧。”
韩若壁油腔滑调道:“让我带路?不怕转头就把你卖了?我可是三岁起就厚颜无耻的主儿。”
黄芩微嗔道:“我管你是不是厚颜无耻。”
韩若壁笑道:“真的不管?”
黄芩笃定道:“不管。”
韩若壁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