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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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也不想,黄芩道:“你可信得过我?”
韩若壁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自然信得过你。”眼珠一翻,他又瞧向黄芩,意味深长地追问了一句,道:“我能信得过你吧?”
被他如此一问,不知为何,黄芩反而有了一丝犹豫,迟迟没能作答。
不多时,韩若壁已促催他道:“你快些以内力助我,莫等我改变主意就晚了。”
黄芩默默点头,出手握住韩若壁伸过来的手腕,以手掌紧覆住其腕处的‘神门穴’、‘阳池穴’、‘太渊穴’, 而后轻闭嘴唇,舌抵上颚,纯以鼻腔细匀地吸气呼气,一面催动内力运行,一面缓缓将内力通过三处穴位,注入韩若壁的经脉。
韩若壁则运起‘六识神通’之功,仔细查听起来。
书房内,王定看了看手上的箭簇,道:“黑市上极其一般的劣质箭簇也要卖到一两银子一只了,这样地道的好货,千余只,四千两倒是可以接受。”
尚廷筠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个司图独自前来,似乎是瞒着他们族长杜韦的。”
王定笑道:“他八成是想自己捞一票。难道你不想做这笔买卖?”
尚廷筠道:“我还在犹豫。”
王定奇道:“你是怕杜韦获悉这笔交易后,会对‘神光堡’有所不利?”
尚廷筠摇头道:“我何时怕过杜韦?况且他们的哈剌灰部在‘沙尔湖’附近,离我们甚远,纵是因此交恶,也对‘神光堡’构不成什么威胁。”
王定知他定是另有原因,于是问道:“那又是为何?”
尚廷筠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有消息说,杜韦很可能暗通瓦剌。”
王定愕住了,道:“哪里来的消息?”
尚廷筠摇了摇头,并不说明,只道:“我能肯定的是,这消息绝非空穴来风。”
王定道:“在哈密,有哪个部族没吃过瓦剌人的亏,没被他们屠戮过?杜韦部也是一样。恨之不及,岂会暗通他们?”
尚廷筠道:“你不觉得这两年,杜韦有些奇怪吗?”
王定回想了一阵,忽觉有异,点头道:“是有些奇怪。比如说,他卖给我们的军器,是从哪里得来的?再比如,原本,他的哈剌灰部只在‘沙尔湖’以东,从不涉及以西的那片戈壁滩,因为那里经常有瓦剌马贼,以及被明廷打败的零星瓦剌军队出没,十分不安全。可后来,他却慢慢地把领地往那里扩张了。”
尚廷筠道:“不错。没得到他可能暗通瓦剌这个消息前,我只以为是他年轻气盛,故意要和瓦剌人争抢那块地盘。但现在想来,也许他是想更方便地和瓦剌人勾结才对。”
转而,王定面有愁容,道:“不管怎样,这消息只是个可能性,目前无从证实。”
尚廷筠沉吟了一下,道:“我不但想知道杜韦是否真的暗通瓦剌,还想知道他们卖给神光堡的军器,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定顿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那个叫司图的,不正是杜韦部族的人嘛。既然他有本事甩开杜韦,单独和我们谈买卖,应该会知道军器的来路。说不定还知道杜韦是否暗通瓦剌。”《
br》尚廷筠笑了一下,道:“他知道,却未必肯说。”
王定奸笑道:“把他交给我,只要长了嘴的,我总能撬得开。”
尚廷筠‘啧’了声,摇头道:“我怕把他押入土牢,严刑逼供之后,那千余只箭簇的买卖便做不成了。”
王定摆手道:“不怕,知道了来路,我们直接派人过去联系买卖,不就成了?”
尚廷筠又摇头,道:“怕只怕那些军器和瓦剌有关。难道你要派人去和瓦剌人做买卖?”
王定疑道:“瓦剌怎会有大明的军器?”
尚廷筠道:“我也不清楚,但总感觉杜韦之所以能寻到那些军器卖给我们,和他暗通瓦剌一事必有关联。”
王定道:“你因何这么认为?”
尚廷筠道:“你道他为何几次三番卖军器给我们?”
王定道:“杜韦部向来缺钱,又知道在哈密境内,我们‘神光堡’的人数最少,是以注重个人的战力,对武器尤为看重,更愿意花大价钱更新、提升武器的性能,这才卖军器给我们,方便赚些银子,倒是没甚可疑。”
尚廷筠道:“当然可疑。首先,在哈密,我们‘神光堡’的门路绝不比远在‘沙尔湖‘的哈喇灰人少,可至今也没能找到那些军器的来路;其次,杜韦几年前还曾向我们买过一批武器,就是这两年,也就是他开始把领地向‘沙尔湖’以东扩张的期间,才突然先后两次,把一些精良的大明军器卖给了我们。是以,如无别的蹊跷,这两件事就必有关联。”
王定凝目颔首道:“听堡主这么一说,确是有问题。”
尚廷筠叹了声,道:“所以,如果想把那千余只箭簇的买卖做成,就要避免打草惊蛇,也就不能让司图感觉有异,更不能把他抓起来关进土牢,以备审问。”
王定用手拍了拍脑门,道:“那要怎么办?先容我想想。。。。。。”
冥思苦想了一阵后,他突然笑道:“以我看,堡主未免多虑了。”
尚廷筠道:“怎么?”
王定道:“司图此次前来,完全是以个人的身份和我们谈箭簇的买卖,可见必然是瞒着杜韦的。”
尚廷筠道:“这我也知道。”
王定道:“正因如此,我们完全可以把他抓起来审问,既不用担心杜韦那边,也不用担心这笔买卖做不成。”
尚廷筠一时没想明白,道:“你倒说说为何不用担心杜韦。”
王定道:“司图不过杜韦部族的一名管事,能有多大能量?怎可能有自己的货源?我猜,他八成是利用杜韦对他的信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欺上瞒下地捡了某个漏子,得来了那些箭簇。”
他的猜想很是合情合理,只是,他哪里知道司图是被一个叫做黄芩的人诓骗了,才跑来这里谈这桩子虚乌有的买卖的。
尚廷筠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道:“你的意思是,杜韦若是发现有人讹了他的军器,偷偷拿来与我们另行交易,必然恼怒不已,那个司图也会受到重惩。所以,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点,扣押下司图,严刑拷问,把想知道的、有关杜韦部的消息问个一清二楚。然后,再派人去联系杜韦,就说我们不信任那个司图,转而要求与他进行这笔交易。是不是?”
王定道:“不错。即便此事另有蹊跷,我们也可装作不知,由此,场面上杜韦不但不能与我们有所交恶,更要感谢我们帮他揪出了一条大蛀虫。”
尚廷筠听言,主意已定,道:“你马上带上些兄弟,去司图住的地方,把他抓起来,押入土牢。”
王定点头。
尚廷筠又凝神细想了想,道:“抓他入牢后,只管给他上刑令他交代,至于交代什么,不要做任何提示。”
王定道:“好,不管有用的没用的,定叫他把肚里知道的全吐出来,一点也不准剩下。”
尚廷筠目中寒光一闪,道:“等交代完了,记得处理干净,不能再叫他开口。”
王定略有不同意见,道:“我以为,等审完以后,最好将司图送还给杜韦发落。那样一来,既等于向杜韦示了好,又可以显示出‘神光堡’的手段。”
尚廷筠摇头道:“不可。司图若是回去,杜韦也就知道我们从他嘴里挖出了什么了。所以,对外要宣称,那个司图不但蓄意逃跑,而且还在逃跑的过程中杀害了我们的人,后被火箭射死,已然烧光了。”
王定奇道:“如此说法,杜韦岂会不疑?”
尚廷筠道:“无论我们怎么说,杜韦都会怀疑。我并不怕他怀疑,只是不想他确定。怀疑只会导致犹豫,确定才能引发剧变。”
王定领命,起身待要离去,却又迟疑着停下了脚步,问道:“要是司图真的招供,说杜韦暗通瓦剌人,我们要怎么做?”
尚廷筠叹了声,道:“若是如此,到时再议不迟。”
王定点头待走,尚廷筠又叫住他道:“等一下。”
王定道:“堡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踌躇了一会儿,尚廷筠问道:“假若。。。。。。我是说假若,我因自身的重大变故,暂时不能兼顾神光堡的各项事务,王副堡主一人可能应付得来?”
王定怔了怔,道:“堡主这是什么意思?”
尚廷筠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知道你能否应付得来。”
王定皱眉稍作凝想,而后道:“十天半月大致无妨。。。。。。再久,我却没有把握了。”
尚廷筠没再说话,只摆了摆手,以示送客。
王定拱了拱手,告辞离去了。
他出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查觉到侧面的大屋顶上有人。
屋内这二人的对话,九成九落入了韩若壁的耳中。
黄芩收了内力,与韩若壁一起又在屋顶上趴伏了一阵。直待书房内熄了灯火,尚廷筠出来往卧房去后,二人才施展轻功,踏瓦跃屋而去。
回到客栈,韩若壁与黄芩相约各自回屋睡下,来日再把听到的详说给他。
☆、第21回:酷刑难耐惶惶吐露真言,旁敲侧击耽耽试探人心
第二日一早,黄芩敲响了韩若壁的屋门。
听见敲门声,早已穿戴妥当却仍躺在炕上犯懒的韩若壁,才优哉游哉地起身开门,把黄芩让进了屋内。
二人相对坐下。
没等黄芩发问,韩若壁已将昨夜听来的书房内的对话,尽数告诉了他。
听完韩若壁的复述,黄芩道:“照这样看,神光堡以前就从哈剌灰的杜韦那里,买到过大明的军器。”
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韩若壁道:“我不明白,哈剌灰人是从哪里得来的大明军器?难道说,除了有人倒卖军器给瓦剌人,还有人倒卖军器给哈喇灰人?”
同样疑问重重的黄芩道:“不好说,或许那个叫司图的哈剌灰人知道个中原因。”
韩若壁道:“司图?别指望他了。他已身陷神光堡的土牢,且被各种刑具伺候着。想问他?却到哪里去问。”
黄芩摇头道:“倒不用问他,问尚廷筠即可。他和那个王副堡主不是说好,定要从司图嘴里套问出消息来嘛。”
韩若壁奇道:“尚廷筠是神光堡堡主,可以说等于此地的土皇帝,你打算怎么问他?”
黄芩道:“若是仔细想想,问他的办法还是有几种的,不过最有效的,当然是和他摊牌,直截了当地表明我的身份,以及我要查的案子,再从他口中问出我想要的消息来。”
韩若壁讶异道:“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黄芩道:“当然不是。”
韩若壁断然摇头,道:“你道尚廷筠是何等人物,岂能受你这个初来乍到、身份不明的捕快盘问?你这样直接和他摊牌,只会惹恼了他。”
黄芩道:“你的话原也没错,可我说的‘摊牌’并非上前直接盘问他。”
停顿了一瞬,他继续道:“想从一个人口中得到有价值的消息,能实施的不过‘威逼利诱’四个字。虽然只这四个字,但被不同的人,付诸到不同的实践中,却因细节千种万样,因而成效各异。这就象,你有你的手法,我有我的花样,正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一样。所以,面对尚廷筠我自有打算,你无需担心。另外,我的身份有大明公文来证明,倒是不怕他不信。”
韩若壁道:“就算他信你,没有好处也未必愿意告诉你。更何况,你和我在大街上上演了那么一出戏,神光堡里还有谁个不晓得你我二人的关系?。。。。。。”
黄芩摆手阻止他说下去,疑道:“等等,你我二人什么关系?”
韩若壁站起身,直视黄芩,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黄捕头,你说呢?”
一时间,黄芩心乱如麻,无语相驳。
这真是,想说‘无情’的心乱如麻,却道‘有情’的泰然自若。
过了一会儿,黄芩才定下心神仔细又想了想,问道:“你我二人有无关系,和我直接去问尚廷筠有甚关联?”
韩若壁做出沉思状,道:“就上次同尚廷筠见面的情形而言,我感觉的出,他对我疑心极重。”
黄芩更不明白了,道:“他疑心你就疑心你好了,和我这个做捕快的有何相干?”
韩若壁笑道:“大明公文只能证明你的身份,却并不能证明你和我没有关系。我前脚才到的‘神光堡’,你后脚就赶来同我会合,不管是不是大明捕快,只这一点,尚廷筠便会因我而对你生疑。”
黄芩纠正道:“你说错了,我是跟踪司图到的‘神光堡’,并非赶来同你会合。”
韩若壁点头表示同意,道:“不错,但这样的巧合,除了我,还有谁知道?旁人可只瞧见你我在大街上纠缠不休。”
瞪了他一眼,黄芩道:“纠缠不休的是你。”
韩若壁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相信‘神光堡’里的事,没有能瞒得过尚廷筠的,所以,眼下他定是得了消息,把你当成我的同伙兼相好的了。而据我观察,尚廷筠为人很有心机,不轻信旁人,既然对我已起疑心,你的突然到来在他看来,也必与我此来‘神光堡’的目的有关。”
黄芩皱眉道:“莫非你此行真有甚不可告人的目的?”
苦笑了一下,韩若壁道:“倘若真是如此,倒是不冤枉了,偏偏只为给他送封情书而已。你说冤不冤?”
见黄芩一脸不相信地瞅着自己,想必也和尚廷筠一样的想法,韩若壁摇了摇头道:“不管怎样,你还是莫要直接去问尚廷筠的好,省的他象对付司图一样,把你也关进土牢,‘伺候’一番,就得不偿失了。”
黄芩道:“我以为越是被人怀疑的时候,越要心怀坦荡,实话实说,相反,过多的掩饰只会令别人确定对你的怀疑。”
韩若壁惊了惊,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直接去问尚廷筠?”
黄芩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道:“真被关进土牢,抑或有机会见到司图,未偿不是好事一桩。”
韩若壁道:“看来我是劝不了你了。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至少等我离开‘神光堡’后,再去问他?”
不理解他为何要自己多此一举,黄芩问道:“你离不离开,有何关系?”
韩若壁道:“我离开后,你仍留在此地,到那时,你的解释,尚廷筠相信的机会会高出许多。”
黄芩不解道:“我需要向他解释什么?”
韩若壁笑道:“在大街上我纠缠你的那件事啊?不把那件事解释清楚,你如何撇得清和我的关系?”
黄芩反问道:“你我的关系,与尚廷筠何干?”
韩若壁愣了愣,道:“不是你说要心怀坦荡,实话实说的吗?”
黄芩面有不屑,道:“我说实话实说,是指倒卖军器的案子,你却以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