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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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顿骂口沫飞溅,语速奇快,就好像账房先生手下拨拉的算盘珠子,噼噼啪啪的,令闻者根本无隙反驳。
倪少游是老跑江湖的,当然深知江湖人‘不可与官斗’的道理,吃他一顿骂,也不生气,只是赔笑。
当然,所谓‘不可与官斗’,说的并非是江湖中没人敢与官府公人争斗,而是明面上最好不要与之争斗。毕竟,明目张胆和官府对着干,是讨不到半点儿便宜的。虽说江湖中从不缺少亡命之徒,但大多数人混迹其间还是为了讨生活,苦银子,若被公人惹毛了,总是不愿正面冲突,最多之后暗里寻到机会,背后捅一刀就跑,令对方弄不清是谁人干的,想坐实罪状也没那么容易。
公冶一诺年纪轻,面皮薄,又一向以主持正义的侠客自居,被魏巡检这一通骂,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角青筋迸冒,右手不由自主的就往剑柄上摁了去。
肖八阵见状不妙,飞身跃上对面的客船,站至公冶一诺身侧,小声道:“公子切莫意气用事,以免悔之不及。”
他已到近前,倘见公冶一诺按捺不住向魏巡检出剑,还可及时出手制止。
魏巡检的那双三角眼何等犀利,自然不会把公冶一诺的小动作遗漏掉。立刻,他火冒三丈,冷笑几声,冲对方伸出脖子,道:“好小子,还想向我拔剑?!来来来,你若真有本事,就一剑斩了本官的脑袋。你是大剑侠,我是武功微薄的小巡检,打不过你是一定的。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人头落地后,你必会成为各州府画影缉拿的重犯。嘿嘿,到那时,你就不用做什么大侠了,改做一辈子被官府通缉的凶犯吧。对了,还要抄了你老子的‘金碧山庄’!”
他这话一放出来,公冶一诺不禁心头一寒,想是怕了。
要知道,巡检虽然只是从九品的、最小不过的芝麻官,但也是朝廷命官,公然杀了朝廷命官就等于同朝廷为敌,最好的下场恐怕也只能是魏巡检所说的查抄家产、亡命江湖了。
心里一怕,公冶一诺便好似吹圆了的猪尿泡被戳了一刀,顿时泄了气,再也发作不起来了。
其实,魏巡检只是嘴臭,又何尝不知道这些江湖人手底下都不含糊,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万一把人逼急了,暗里被他们报复一下也是吃不消的。是以,他也就嘴上落个痛快,真到实处,还是不敢和这帮人玩狠的。
这时,只见魏巡检见好就收,话锋一转,嚷嚷道:“好了好了,都去睡吧,明日一早,手续办完的,给我开船走人;等着办手续的,给我守着规矩,别想在这码头上闹事。你们的恩怨,等离开这里,自己去解决!若再有人闹事,定以王法治罪!”
众人见状,知道没什么戏可瞧了,便待各自回船舱去。
忽然间,却听一人说道:“王法不王法的,倒是说不明白。但是,若真是强抢来的民女,运出去贩卖为娼,那可是天理不容了。”
声音不大,却是字字入耳,振聋发聩,极为有力。
码头上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原本打算回舱的人大多心头一震,改了主意,仍留在原地观望。
旋即,四周的气氛变的有些异样。
想不到这种时候居然有人敢跳出来说话,魏巡检猛地转身,往声音来处寻找发话之人。
随即,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黄芩。
黄芩正双目炯炯地瞧着他。
魏巡检鼻子一哼,下巴一抬,本待发作,但一对上黄芩坚定的目光,马上感觉到对方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无法形容的迫人气势,不免心生犹豫,竟暂时发作不得了。
明知对方只是局外人,平日里对往来跑船之人从没有好气的魏巡检,一时间竟没法随便开口教训了。
片刻后,他整了整官服,干咳了两声,恶声恶气道:“你没有证据,最好别乱说话,小心我拿你个公开诽谤之罪,叫你尝尝牢饭是什么滋味!“
指了指脚下的甲板,他宣布道:“这艘船,白天官家已经查验过了,契约、文书、手续齐全。人伢子的营生虽算不得光彩,但也是合法的买卖。”
转头瞧过一圈,他又鄙夷道:“以我看,只怕比许多表面上跑着船,背地里尽干些没本钱买卖的江湖客要好得多呢!”
见黄芩只是微微恍然,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没再多言,他又道:“若是有人惟恐天下不乱,想知道什么叫王法,我们武陵大牢里的管营,差拨,牢头们都会很乐意给予教导。有兴趣的,尽管来好了!”
虽然,魏巡检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凶恶,但明眼人已瞧出他的气势有些软了下去,不然,又何必向众人解释什么人伢子的契约、文书、手续俱全?
实际上,出来走江湖跑船的有几个不明白:什么样的文书做不得假?江湖人的路引,需要各种官印盖章,不也一样能作假?是以,如果那艘船没甚问题,魏巡检自然理直气壮,完全不必解释,只消大模大样的把公冶一诺等人轰走,或者以闹事为名抓起来关上几天即可。而他心虚之下的这番话,在大多数人听来,就几乎等于承认了那艘船干的是什么勾当了。由此,原本许多纯粹只是瞧瞧热闹的人,都感觉‘紫云剑客’刚才的举动确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不禁在心里为公冶一诺叫起好来。
要知道,人心再难测也是知道善恶的,旁观的人出于各种考虑,虽然不敢,也不愿替人强出头,但至少心里还知道好歹,那艘船上的人伢子既然做了强抢民女贩卖为娼的勾当,公冶一诺的出手阻拦,就毫无疑问是侠义之举了。
公冶一诺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肖八阵却是识得好歹,知道黄芩那番言语,大有维护公冶一诺的意思,立刻向黄芩点了点头,表示感激。
黄芩似是没瞧见肖八阵的举动,也无意与魏巡检再继续纠缠下去,掉头回船舱去了。
见无人再出来说话,魏巡检感觉稍稍找回了一些威风,满意地点点头,冲公冶一诺和倪少游道:“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不过一场误会,大家都回去睡吧。出来跑江湖的风餐露宿,夜住晓行,不就是为了求财嘛?如此,大家本该和气生财,以和为贵。你们看在我的薄面上,就不要再在码头上生事了。”转瞬,他凶睛微瞪,语气一变,又警告道:“不过,如果有人非要老虎嘴里拔牙,我一定奉陪到底!”
肖八阵拖着公冶一诺,纵身回到自己的客船上,往船舱里去。包括何之章在内,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了,也都陆陆续续地回船舱去了。至于那边船上的损失,本也无法追讨,只得作罢。魏巡检见事态已然平息,又左右巡了一阵,才满意地带着衙役们离开了。
被肖八阵拖着往船舱里走时,公冶一诺似乎还很不满意,一边嘴里咕咕囔囔着什么,一边总想挣脱肖八阵的手,反身再去对面的船上。
肖八阵见状,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子莫急,这事不算完。”
公冶一诺精神一振,道:“你有主意?”
肖八阵道:“如果公子真想管这事,明日他们的船一离开码头,我们便上岸,沿河岸尾随上去,等寻到了好的机会,就从岸上杀到船上救人。那样一来,路上不会有官府走狗纠缠,一切都可依照江湖规矩行事。”
公冶一诺听言,连连点头,这才勉强按捺住性子,与他一起进到船舱。
黄芩回到舱内后倒头便睡,初时,何之章还跑来想和他聊上几句,却被他打发走了。
很快,船客们都安静下来,能睡的睡下了,睡不着的一方面怕吵到别人,另一方面也是乏了,都眯瞪着不做声。
那边船上,倪少游、慕容长以及船老大一同进到舱中休息,可哪里还休息得了?
慕容长吃了憋,又受了点轻伤,可谓伤上加伤,正怄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想发几句牢骚,不想却被倪少游打断了话头。倪少游沉声静气道:“我瞧事态已有些失控,此地不宜久留,最好连夜起航,今晚就离开码头,往武昌府去。”
船老大有些为难,苦着脸道:“手续倒是办齐了,按说也不是不能走,但这条船没多大,经不起大风大浪,而往前的那条水路水流复杂,本来就不太好走,夜里行船的话,风险更大呀。”
倪少游坚决的摇一摇头,道:“必须走,而且越快越好。我怕即便如此,也未必能确保不出事。”
见他如此坚决,船老大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望向慕容长。
慕容长道:“我觉得船老大说的有理,夜里走水路,风险实在太大。”
倪少游道:“水路上的风险,我不是不知道。不过,现在不冒险上路,别的风险只会更大。”
慕容长听不明白,驳斥他道:“魏巡检刚才一番折腾,明里是两边都骂了,但实际上还是偏袒我们,把事情摆平了。既然如此,哪来的‘风险只会更大’?再者,夜间行船稍有不甚,就会船毁人亡,怎好乱来?”
叹一声,倪少游道:“哪有那么简单。我倒觉得刚才最后质问魏巡检那人的话,不知已激起了多少人的义愤之心。谁知道那些人中有没有什么身手超绝的风尘侠隐、江湖豪客?夜路走多了终须撞见鬼,真要遇上那样的人,咱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以我的江湖经验看,现在这等恶劣的形势,绝对是走为上策!”
听他说起身手超绝的风尘侠隐什么的,不知为何,慕容长突然想起了在苗疆撞上的那个几乎把他们屠杀殆尽,并且用极为邪门的火焰烧伤了他的老头儿,心里不由得一颤,再无半句反驳之语。
这时,窝在毯子里的俞高远道:“史兄弟说的不错,今夜必须走!”
原来,他并没有睡。
见所有人意见一致了,船老大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冒险连夜出航。不过,我话说在头里,既然要赶夜航,这船钱。。。。。。”
倪少游斩断船老大的话,道:“别说了,船钱加你一成,马上开船吧。”
其实,租船的东家终归是慕容长和俞高远,他只不过是被雇来的打手看护而已,这话本不该由他来说。但此时,倪少游所表现出的冷静、镇定和决断力,已使得在场之人自然而然的以他为主,听他说话,赞同他的意见,是以如此说来,居然没人觉得不妥,自然而然地依他的想法行事了。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周围船上的人大多熟睡了,倪少游他们的那艘客船悄无声息地起了锚,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启航了。
夜里,何之章一直睡不沉,模模糊糊、晃晃悠悠中,忽然惊醒,探头朝舷窗外瞧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对面那艘人伢子的客船,不知何时已没了影!
陡然来了精神,他翻身下地,急忙摸到黄芩榻边,就欲告之对方这件事,却又惊讶地发现黄芩的榻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在?
立刻,何之章奔出船舱,却见摇曳的灯光下,甲板上空无一人。
他不免暗里称奇,心道:那人何时下的船?到哪里去了?
隐隐的,他感觉黄芩的去向一定和那艘偷偷开走的客船有关。
夜色掩映之下,黄芩正沿着阮江岸边一路奔行。他的身形忽上忽下,忽快忽慢,紧紧地跟着前方不远处的一艘客船。夜里行船比不得白天,由于视线差,水路复杂,这艘船行驶的很小心,速度也很慢,黄芩撒开腿脚,没费太大功夫就跟上了。目前,他只是尾随,为的是等到江面较窄,船只靠岸较近时,可以一跃登上那艘客船。
那艘船,不消说,自然是人伢子的客船了。
突然,黄芩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冷冷道:“跟了一路了,二位就不要再躲躲藏藏,现身说话吧。”
他身后十余丈外,尴尬地出现了两条人影,正是肖八阵和公冶一诺。
公冶一诺飞身而上,大大咧咧道:“呵呵,没想到被你发觉了。你也是去追那艘人伢子的船的吧?既然大家都想行侠仗义,不如联手一处,废了那几个鼠辈,把他们拐卖的女子救出来。你看如何?”
肖八阵则抱拳道:“少侠,你在码头上的那番快人快语,着实叫人痛快。其实,眼下那几个敌手的实力不容小觑,多个帮手,好歹也多分力气,我们贸然跟上来,我想少侠不会见怪吧?”
被人突兀的称作‘少侠’,黄芩一时愕然,有些适应不来。
继而,他心中寻思:他们既然选择跟来,必是铁了心要管这桩不平事,轻易也赶不走。况且,我单独行动,出手容易,事成之后总得处理那些救出来的女子,送她们回家什么的未免有些难办,是以这二位倒是大有用处。
想到这里,黄芩赞同道:“有二位相助,在下自然求之不得。”一指河面,他又道:“看水势走向,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有拐道,我们赶紧跟上去,到了狭窄的拐道处,就可跃到船上救人了!”
另二人闻言,均大喜,紧跟上去,一路奔行。
肖八阵赶到黄芩身边,拱手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黄芩脚下不快不慢,和他齐头并进,还了一礼,道:“江湖上无名小卒一枚,贱名何足挂齿?我姓黄,你叫我黄兄弟便可。”
说完这话,他突然觉得仿佛恢复了以前江湖人的身份,一阵痛快、自在涌上心头,不禁暗笑。
毕竟交浅言深是江湖大忌,见他不愿意多说,肖八阵也没再追问。
黄芩等三人又跟出了一段,果然,前面的水路开始转向,弯道处变得狭窄了许多。这时,客船离岸边的距离越发近了,加之过弯处本就容易出事,是以船行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他们三人都是轻功出众的好手,见到如此良机,知道绝然不能错过,于是,几乎同时跃起,如离弦之箭般直射向船头。
才一登船,公冶一诺就迫不及待的‘呛啷啷’一声拔出长剑,仿佛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似的,对黄芩道:“还请黄兄弟替我们压阵,这一回,我非得好好教训那几个丧尽天良的人伢子不可!”
肖八阵撤出他那对大名鼎鼎的轮刀,看起来也是一副准备全力出手御敌的模样。
黄芩心知公冶一诺必是因为先前在码头上折了一阵而恼火不已,希望凭借这一次讨回颜面,是以不希望自己插手。他想着反正也不怕敌人飞到天上去,并不需急着出手,便道了一声‘好’。之后,他三步并作两步,窜至尾舵处,准备下手控制船老大以及几个船工,勒令他们靠边落锚停船,而将船头交给了肖八阵和公冶一诺,任由二人合力迎敌。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船舱内的倪少游、慕容长、俞高远三人。这三人本就没睡,一直都全副武装的小心戒备着,此刻听到船上有变,哪敢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