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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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岷山。。。。。。那你就是松州人氏了。后来回去过吗?”
黄芩道:“回去作甚?”
韩若壁道:“毕竟家在那里,就不想回去看看?”
黄芩道:“没了亲人,哪还有家。”
点点头,韩若壁道:“这么说,你和那个小捕快一样是孤儿了。你什么时候没的爹娘?”
不愿就这个话题再聊下去,黄芩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多提。”
说完这话,不管韩若壁是单刀直入,还是旁敲侧击,他都如锯了嘴的葫芦、上了锁的大门一般,既不出声,也不张口,决意不做任何反应。
见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挖一挖他的根底,他却偏偏什么也不说,韩若壁愤愤然道:“你这性子,真正叫人头痛!”
他想问的还很多,是以极为不甘。
这时候,黄芩才开口道:“目下最头痛的,该是你的内伤。定要想想法子才成。”
韩若壁的脸上挂着一丝古怪、愁苦的微笑,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黄芩道:“不错,至少得想法子弄明白内伤发作时,会不会半道儿突然做了热死鬼,冷死鬼。”
黄芩闷闷不乐道:“说的什么浑话!”
韩若壁情绪消沉道:“反正我是没甚法子。算了,有机会还是找个名医给瞧瞧,兴许能瞧出点门道来。”
黄芩迫不及待道:“哪位名医能瞧?家在何处?我送你去。”
觉得他的语气过于迫切,韩若壁又正好心情欠佳,难免想得多了,当即颇感不快,不阴不阳道:“前面催我花心思在运功疗伤上,后面又赶着我去寻医问药。。。。。。怎么?是着急把我这烫手的山芋甩出去?”
愕然了一瞬,黄芩心里黯然道:我一心为他,他竟是这般想我的?
就在这时,只听得轻微的‘咕噜’一声。
却原来是他腹内空空,发出的声音。
当即,黄芩放宽肚量,笑道:“一天一夜不曾吃喝,你若是山芋,我铁定拿来填肚子,哪舍得甩出去。”
见韩若壁忍不住也笑了,他继续解释道:“急着找名医,是想快些治你的伤,好让你早些如愿,回去做威风凛凛的大当家。”
韩若壁无望地摇一摇头,道:“可惜,能瞧得好这种伤势的名医,还不知要到哪里找啊。”
二人相看无言了一阵。
黄芩道:“你的内伤隔一段时候就会发作,不宜远行,需得找个舒适、安静的地方先歇下,再想法子找人医治。”
韩若壁点了点头。
黄芩的眉宇间流露出郁郁之色,又道:“可是,客栈那等地方似乎不太妥当。”
韩若壁道:“除了客栈,还有什么地方?”
黄芩摇了摇头,道:“我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地方。”
转瞬,二人异口同声道:“‘金碧山庄’!”
笑了声,韩若壁道:“据说那里有不少江湖人来来往往,实在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去处。”
黄芩疑道:“莫非你还想去探听什么消息?”
韩若壁笑道:“我是好心为你着想,查案子自然是需要消息的。”
黄芩又警惕问道:“你这次跑来辰州为的什么?”
韩若壁一拍他的肩,道:“放心,总之不是天理不容之事。”
听他这话,黄芩仍是狐疑不定,道:“当真?”
韩若壁象是受到侮辱一般,讶然道:“又不信我?”
想到自己伤他不浅,黄芩哑然一笑,没再多说。
韩若壁释然地嘿嘿了两声,道:“算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信不信的,原也没那么重要。”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突兀地‘咕噜’声。
这次,是韩若壁的肚子发出的。
他也是一天一夜不曾吃喝了。
黄芩忍不住笑道:“原来‘天魁’的肚子饿了,也是会叫的。”
韩若壁道:“快去弄点吃的来。”
黄芩应了声,就要往外走。
“等等,”韩若壁叫住他道:“莫要到河沟里抓鱼摸虾,我最怕吃水里的东西。弄些山鸡、野兔什么的回来就好。”
黄芩转身白他一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要穷讲究?”
扮了个怪相,韩若壁笑道:“没法子讲究的时候,我从来不讲究,可只要有法子讲究,我就非讲究不可。反正你一身蛮力,抓鸡撵兔之类的事,定是难不倒的。”
黄芩也没说好不好,只嗤笑一声,出去了。
来到林子里,黄芩先折了一根长大的树枝,然后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大力地挥舞、拍打周围的树干、草丛,弄出巨大的声响。稍后,没几下功夫,前面的草丛里便发出几声尖锐的“咯咯咯”的叫声,紧接着,‘呼’的,一只受了惊吓的山鸡拍打着翅膀,慌不择路地飞了出来。黄芩等了个正着,连身体都不曾转动,更不见手臂有任何动作,也瞧不清他射出了什么,只见手腕处隐蔽的一抖,随着一声利刃破空之声,那只山鸡脖子一挺,登时跌坠在地。
他射出的应该是一枚青钱。
其实,用这等隐蔽的暗器手法杀死一只山鸡,真好似以‘地动山摇’对付一只苍蝇,搬来泰山压实咸菜缸一般,当真大材小用了,但黄芩想是习惯了此种出手方式,因而无论目标是什么,都一视同仁。
他如此这般,又连猎了两只山鸡,提领着,跑到就近的溪水边,洗剥干净后,带回洞里扔在一旁,就忙忙碌碌地搭起烤架来。
在一边支着脑袋瞧着的韩若壁闲得发慌,提起一只被破腹去毛、光滑滑的山鸡,瞧看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烂糟糟的,已没了头的鸡脖子上。稍后,他晃着脑袋,啧啧笑道:“都说爆裂青钱‘一钱买一命’,谁成想还可以‘一钱买一鸡’。那些被你花‘一文钱’买去性命的倒霉蛋,若是发觉自己的命,居然和一只山鸡同等价钱,不知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再向你多讨几文钱贴补棺材本。”
此时,烤架已然搭好,黄芩站起身,从他手里拿过那只山鸡,满不在乎道:“‘一钱买一命’买的是命,山鸡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韩若壁推他一把,轰他道:“是是是,你快去烤了它们来,我就快饿的没命了,单等着它们的命来救我一命了。”
过不多久,山洞里飘起一片烤鸡带来的引人食欲的香味。
吃山鸡时,黄芩一会儿低头吃上几口,一会儿抬头瞧看对面吃的舔嘴咂舌的韩若壁。
看起来,韩若壁似乎还没怎么吃饱。
渐渐的,一向狼吞虎咽的黄芩却越吃越慢,所以,当韩若壁吃掉了整整两只山鸡时,他才吃了大半只。
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的韩若壁,见黄芩手里还提着小半只未吃完,讶然笑道:“你吃东西何时如此细作过?”
黄芩将剩下的鸡递给他,道:“我肚里不舒服,吃不下了。”
韩若壁半信半疑,想着肚子里还大有空当,便接过来喜滋滋地吃了。
看他吃得痛快,黄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意察觉的微笑。
祭拜完耗尽油水的五脏庙,二人一并下山,寻着路人打听‘金碧山庄’的去处后,便继续上路了。
行了十数里后,二人走在一条不算很宽的土路上。
远远的,黄芩听到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以及几声犬吠从身后传来,回首望去,只见一簇人马往这方向飞奔而来。他注意到马背上驼有不少兔狐之类的猎物,因而推知那些人必是打猎归来。
那簇人马的中间,拥着一匹雪白卷毛的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之人五十出头,红光满面,身材壮硕,被仔细修剪过的胡须柔顺地抚在胸前,十分打眼。瞧他挎着弓,带着箭的样子,显是有些武艺,左顾右盼间又颇有几分富商、仕绅的气度。
其实,那簇人马离得尚远,但以黄芩的眼力,已可以瞧得十分清楚了。
眨眼的功夫,那些人急驰而至,扬起大片尘土,路旁的韩若壁被呛的皱起眉,连连咳嗽。
黄芩见状,抽出腰间铁链,一折为二,灌注上真气,挥手于半空中‘呼呼呼’的急舞了几圈。顿时,铁链鼓起的劲力如同风卷残云般,将被马蹄激起的尘土一扫而光,同时也把为首的几匹马惊的一阵嘶鸣,连踢带跳了起来。
“呵呵,好俊的身手!”五十出头的汉子带头拉住了马,高声赞道。
黄芩瞧他一眼,道:“我这位朋友有伤在身,受不得尘烟。刚才出手如是得罪了各位,还请见谅。”
那汉子离鞍下马,面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上前道:“哪里哪里,全怪我们这一趟出外打猎收获颇丰,归途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只顾打马奔驰,没有顾及其他行路之人。”说着,他一指土路两侧,对身边的其他人道:“诸位好汉,为着同行路人着想,我们应该驾马缓行才是,对不对?”
其他人纷纷附和。
韩若壁的目光扫过跟在那汉子周边的众人,在背后小声对黄芩道:“那群跟班里不乏江湖好手,这人想必有些来头。”
那汉子冲黄芩拱了拱手,道:“在下公冶修,不知英雄高姓大名?”
原来他就是辰州府的头号大财主,‘金碧山庄’的主人,江湖人称‘三湘大侠’的公冶修。
黄芩心道:韩若壁料的不错,他果是大有来头。打量了对方一下,黄芩答道:“原来是‘金碧山庄’的主人。在下姓黄,只是个寻常跑江湖的,不敢枉称英雄。”
韩若壁也上前一步,与黄芩并肩道:“‘三湘大侠’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我与黄兄弟正欲到你庄上叨扰一段时日,却不想无巧不成书,竟在此间遇上了,这真是幸会啊幸会。“
公冶修又冲韩若壁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好汉尊姓大名?”
韩若壁笑道:“在下姓韩名若壁,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平生最喜与人结交。‘三湘大侠’的贵名传播宇内,谁人不敬?今日得识尊颜,宿生万幸。”
他是故意夸大其辞的。
公冶修笑了几声,谦然道:“那不过是江湖上朋友们瞧得起,谬赠了个绰号,以我的本事哪里当得上‘大侠’二字。”
不待韩若壁说话,一起去打猎的一众庄客里已有人说道:“事实如此,庄主不必过谦。”
又有人说:“庄主是实至名归才对。”
还有人拍马说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大浪淘沙,才见壮志豪情。若是公冶庄主都当不上‘大侠’之名,这三湘四水之地还有何人能当得上‘大侠’?”。。。。。。
公冶修向周围庄客摆了摆手,又问韩若壁道:“听说韩兄弟受伤了,伤势怎样?”
韩若壁苦笑一下,道:“具体怎样不清楚,总之伤得不轻。”
公冶修道:“如蒙不弃,我庄子里正好住着两位江湖上的名医,可以请他们给韩兄弟看看。”
韩若壁笑道:“那真是有劳庄主了,在下感激不尽。”
公冶修道:“这种事韩兄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就当多交我一个朋友好了。”
言罢,他让两名身形廋小的庄客合乘一骑,均出一匹马给黄韩二人合骑。
之后,一行人驾马缓行,往‘凤凰山’的方向而去。
凤凰山,依沅江而卧,因其山体形态恰似展翅的凤凰,故而得名。山的西北面山壁陡峭,沿峭壁砌有一层层石阶,宛如玉带飘落江边;东南面则是群山叠起,连绵不绝。西南面的山脚下建有一座大镇,‘金碧山庄’就在镇上。
一行人马进了镇子,快到‘金碧山庄’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窄袖上衣,宽大多褶裤子,缠着包头,且包头右上方扎了一个细长的锥形‘英雄结’,肩上扛着几张兽皮的男子走上前来。
看样子,他是要向公冶修兜售兽皮。
马上,黄芩问身前的韩若壁道:“这人好生奇怪,哪有向载满猎物而归的猎人兜售兽皮的?”
韩若壁道:“瞧他的穿着,该是凤凰山上彝寨里的彝人。既然公冶修没撵他,想来是认识的。”
果然,那彝人男子从肩上掀下两张狐狸皮,送到公冶修马前,操一口生硬的汉话道:“这是我们土司特别准备,要送给公冶庄主的。”
公冶修没有下马,伸手接过,顺着毛皮摸了一把,爱不释手地大笑道:“好好好!这东西我正需要。”
让黄芩把马靠近些,韩若壁凑上前看了看,道:“颜色赤红,狐毛稠密,光泽如丝,真正是上好的火狐皮。”
见他是个识货的,公冶修笑道:“打年头起,家里的小婆娘就向我讨要火狐皮,说是想做一件特别的比甲,把别家婆娘的衣服都给比下去。可惜我这几次打猎就没遇见过一只火狐,整天被她在耳边吵闹,不免有些心烦。”转头,他又冲那彝人男子道:“替我谢谢你们安苏其土司。”
他口中的小婆娘是他最钟爱的小老婆。
彝人男子道:“土司大人说,上次的事多亏庄主出手帮忙,除了这两张狐皮,还想请您去我们寨里做客,到时定会打牛、打羊、杀鸡、奉酒来迎接。”
公冶修豪爽笑道:“得空时一定去。”
那彝人男子把交待事情办了后,也不与其他人客套一句,转头便回去了。
大家又走了一里路,黄芩瞧见不远处的樟树绿萌里,显出一座偌大庄园的院墙来。
这座庄园倚山体而筑,规模相当宏大,五座七开间一字儿排开,进深九落,灰墙翘檐,错落有致。
一众人行到庄前,下了马。
门口闲逛的几个庄客瞧见了,立刻打开大门,将公冶修等人迎进庄去。
到了庄内,又有几个下人来把马匹陆续牵走了。
公冶修见已是晚饭时间,便领着黄、韩等人往饭厅去,以便与庄内的其他庄客欢聚畅饮,庆贺打猎归来。
到了饭厅,只见里面不但画栋飞甍,丹楹刻桷,而且极其宽阔,横的六排,竖的六排,摆着三十六张大圆桌,若是坐满客人,想必热闹非凡。
韩若壁心里一阵酸不溜秋,暗道:不愧是大地主,好阔绰的排场。
很快,庄客们也鱼贯而入,有的上前同公冶修寒暄几句后自行落座,有的则在庄仆的带领下,找到位子坐了。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公冶修吩咐开席,庄仆们将准备好的酒食铺上桌,招待众人。
初时,那些个江湖客们还晓得克制,席间也就是划划拳,斗个酒什么的,可等灌下了十来碗烧刀酒,连吞了好几只狗腿肉后,有些人的头就热了,血也沸了,嘴便痒了。
忽然,与黄、韩邻桌的一个已经喝的脸红脖子粗的独眼汉子,扬手‘叭’地摔了手中的酒碗,从座椅上蹦起来,晃了两晃,骂道:“这他娘的是什么酒?!怎么到了老子嘴里,跟白开水一个味儿!”
他身边一个小口吃肉,不怎么喝酒的小老头儿,细声细气道:“喝成你那样,什么酒到嘴里都成白开水了,哪还咂得出滋味。”
那独眼汉子没理他,扯起一只狗腿,气哼哼地咬了一口,嚼了嚼,转眼扔了狗腿,又把肉吐在地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