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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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老板赶紧赔笑道:“卖,自然是卖的!我刚才那么问,是因为衙门里关照过,叫我们遇上外乡人时,别怕麻烦,多问几句,多留点心眼,发现可疑的,就及时去衙门里报告一声。”
韩若壁笑道:“这么说,你是觉得我很可疑喽?”
说着,他递了几文钱过去。
店老板一边收了,一边笑道:“客官说笑了,我是好些天没开张,难得有个客人上门,自然忍不住想多聊几句。”
转身,他从柜子里拎出叠黄纸,又包了些朱砂,放置到柜台上。
韩若壁拿起,迅速离开了。
韩若壁的脚力极快,走了一程便到了金家庄里的一处偏僻农宅。
这处农宅有一个院子,前后两间屋,是他初来高邮时租下的,但不知是狡兔三窟,还是嫌弃条件不好,一直空置着没有居住。和黄芩分别后的第二日,他便搬来了这里。
打开门,穿过院子,进到第一间屋里时,他点上了灯。
屋内陈旧、简单的家设没有任何变化,可韩若壁却象是觉察到了什么,神色稍变。不过,只一瞬间,他便又恢复了常态。
接着,他穿过第一间屋子,来到了第二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显然已被收拾过,虽然比不了‘妙不可言’的精致华贵,却也足够干净舒适了。
韩若壁依旧先点上了灯,而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手中物件丢在桌上,拉了条长凳坐了下来。
接着,他坐在桌前,低眉垂眼,拈出一张黄纸,慢悠悠地折起纸来。
只见那十根手指颀长有力,折起纸来灵巧娴熟,似乎深谙此道。
他一面折纸,一面悠然道:“这屋里没别人,你还不出来?”
话音落下,便有一袭黑影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手中还摇着一把折扇。
那人缓步走至桌前,“唰”地一合手中折扇,跪拜道:“大当家。”
韩若壁连头都没抬,继续折着手中黄纸,道:“什么时候到的?”
那人答道:“早上。”
韩若壁又道:“你不在总舵待命,跑来这里找我作甚?”
那人又答道:“大当家通过暗线让人送酒到高邮,我就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北斗会’总舵了,所以特意到此,供大当家差遣。”
看来黄芩开始的怀疑并没有错,韩若壁就是北斗会神秘的大当家‘天魁’。
韩若壁停下手中活计,抬起头来,微一沉吟道:“来的还算时候,起来说话。”
桌上,灯火下,一柄小巧精致的、黄纸折成的纸剑已经完成,安静地躺在那里。
那人依言起身,站立一旁。
瞧他的模样,年纪该在三十以内,高个头,相貌英俊,两道长眉,一双利眼,显得颇有几分机智。他道:“大当家怎知我藏在屋内?”
韩若壁笑道:“你一身‘醉死牛’的味道,我能闻不出来?”
那人面有羞色,道:“总是帮大当家酿酒。。。。。。这味道。。。。。。怕是除不去了。”
沉默片刻,韩若壁道:“老五,据我所查,这次劫船,老二他们一定出事了。”
原来,这手执折扇的青年便是‘北斗会’的五当家‘玉衡’倪少游。
倪少游紧皱眉头,道:“大当家没能寻到他们?”
韩若壁站起身,踱了几步,摇头道:“人和船,都没有着落,他们就象平空消失了一般。”
他叹了声,又道:“来高邮前,我就知道必是生了不小的变故,却不成想会有如此大的麻烦。”
倪少游道:“会不会是湖上水贼捣的鬼?”
韩若壁摇头道:“我曾借机探过水贼的老窝,瞧上去不太象。”
倪少游又道:“或者娄二哥他们劫船时出事了?”
韩若壁又摇头道:“宁王出了悬赏花红捉拿我们,可见,船一定是按计划劫到了。不过劫船之后,他们就再没了消息。”
倪少游想了一下,道:“那么,需要通知会里其他兄弟吗?”
韩若壁道:“暂且不需要。目前风声很紧,只须让会里的兄弟们收敛一些,等我查出点眉目,再通知他们不迟。”
倪少游点头道:“全凭大当家作主。”
思考
了片刻,他又道:“不过。。。。。。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韩若壁笑道:“都是兄弟,有话就直言,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倪少游面露尴尬之色,吞吞吐吐道:“我觉得。。。。。。也可能是娄二哥、燕四哥得手后见银钱极多,一时发昏。。。。。。就。。。。。。”
韩若壁象是早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接话道:“你是想说,他二人合谋把这趟货吞了,携货潜逃了?”
倪少游低低地“嗯”了声,道:“所以,我想,只要找到货,就能找到二哥、四哥他们了。” 他面露为难之色继续道:“以大当家的本事,找到是迟早的事。我担心找到以后,大当家要如何发落他们。”
他此番前来,想必也有替娄宇光、燕青山说情的成份在里面。
韩若壁叹息一声,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倪少游坚持道:“大当家,你有所不知,娄二哥好赌,燕四哥好嫖,而且随着我们北斗会的强大,这二年来,他们的味口也越来越大,手上的钱也花得越来越快。其实,他二人手脚一直不太干净,经常趁着你在外头时,侵占会里的钱财。”缓了缓,他面露羞愧之色,继续坦白道:“最早,是娄二哥带大家出道的,是以,虽然知道他这么做不对,我们也只是私下里好言相劝,并不曾向大当家告发过。”
韩若壁微点了点头。
倪少游面露凛然之色,加重了语气道:“但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便不能再隐瞒大当家了。还请大当家责罚小五之前的隐瞒不报!”
韩若壁笑道:“讲义气是应该的。至于他们的那些龌龊之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倪少游呆了呆道:“难道大当家都知道?”
韩若壁点头道:“我一直都知道。”
倪少游惊道:“可兄弟们从未听你提起过。”
韩若壁道:“我曾经想过要多加些银钱供他二人花销,但后来又想,他们已经养成了从会里偷偷拿钱的习惯,纵是多给也没甚意义,所以还是维持原样了。”
倪少游不解道:“大当家为何不当面斥责,令他们戒赌、戒嫖,改过自新?”
韩若壁呵呵笑道:“钱财得来就是买享受的,我既然默许了,要怎么用,是他们的自由。”
实际上,娄宇光和燕青山的秉性韩若壁岂会不知,这二人侵占的钱财均是他暗中划拨给帐房的,且二人拿去的数额也一直在他给定帐房的限定范围内,又何须再做不必要的斥责?
倪少游道:“可我还是心有怀疑。”
韩若壁点头道:“我说可能性太小,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可能,只要查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紧接着,他思忖着,又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此事真如你所言。”
倪少游点了点头。
韩若壁继续道:“另外,我之所以认为你的假设可能性太小,是因为刚来高邮时,我就已潜入钱家庄,拜访过钱老大了。”
钱老大是何许人也?
钱老大是钱家庄的主人。
钱家庄又是何所在?
钱家庄是个私铸银钱的暗庄。
所谓私铸银钱,就是把银子重新入炉熔炼,再出炉铸成不同大小的银锭。
这种暗庄的存在,表面上是处理碎银、将金银手饰变现成可以使用的银两,但主要还是因为有洗钱的需求。
需要洗钱的,有黑道的强匪、盗贼,欺行霸市的恶商,还有各地的贪官污吏等等。他们的银子来得极是容易,又怕别人知道来路,是以会出比较高的‘火耗’,让暗庄重新入炉熔炼再铸。再铸后的银子就没了可能泄露来路的暗记,又改变了银锭原来的大小,仿佛是再干净不过的崭新的银子。这样的银子在使用、携带的过程中会减去不少麻烦。当然,也有富甲一方的大商,或是朝中当权的巨贪担心家里银子太多,被盗贼盯上,私下里也找暗庄,要求合熔锭银,将十两一锭的官银,合铸成一千两一锭的大圆球,放在家中保存。这种白银铸成的圆球叫作‘没奈何’,意思是,它极重,极大,又滑不溜手,即使盗贼到了面前也没办法搬走,只能干瞪眼瞧着,真正是‘没奈何’。
暗庄的收入极丰,挣的就是高额的‘火耗’,比如,来了一千两白银,出来总要消耗掉少量,就没有一千两了。这消耗的‘火耗’数量是双方商订的,有时可以高达两层,也就是五分之一。进来一千两,出去只有八百两,那二百两就落在暗庄手里了,而真实火耗可能只需几两银子。
虽然收入极丰,但庄中时常存有准备再铸的,或者已经铸好等人取走的巨额银两,很容易招惹黑道人马来抢,是以风险也极大。所以,这样的暗庄大多配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以应对突如其来的情况。
钱家庄就是这样的暗庄。
它不但具有暗庄的所有特点,另外,建立的地点也极讲究,是在高邮州与泗州的交界处,加上钱老大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他的钱家庄几乎成为两个州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自治庄。
之前,北斗会与钱家庄就有过好几次交易,也算是互为信任的熟客了。本来这一次,他们已同钱老大约定好,以三层的高额‘火耗’来再铸此次劫到手的银两。北斗会原先的打算,是将劫到的宁王的财物,送至钱老大的暗庄,银两部分入炉重铸,铸好后,分批次雇正规的货船运送出去,这样一来,就不怕关卡、闸口的查验了。而至于其他的珠宝等,则先寄存在钱家庄,等风头过后,北斗会取货销赃时,再与钱老大清算,给予好处。
倪少游愣了愣,惊道:“。。。。。。潜入钱家庄?怎么可能?”
钱家庄他也去过,但并非‘潜入’,而是递了拜贴,代表‘北斗会’,大大方方地被从正门引进去‘谈生意’的。进去过钱家庄以后,倪少游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铜墙铁壁”,知道想要偷偷潜入那样的地方是如何的不可能,是以现下才会对韩若壁所说的‘潜入钱家庄’一事难以置信。
韩若壁面有不屑道:“有何不可能?”
对于他,纵然‘铜墙铁壁’也并非无隙可寻。
不管怎样难以置信,韩若壁说的话,倪少游只能相信。
于是他道:“钱老大怎知你就是我们的大当家?”
他的疑问并不奇怪,因为以前的生意,韩若壁都是派北斗会的兄弟和钱老大交涉,自己从未露过面,钱老大也就不可能认识他。
韩若壁笑道:“有时候,不需要露出面貌,别人一样知道你是谁。”
当日,他和钱老大见面时是蒙着脸的,但几句话后,钱老大就清楚地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北斗会的当家人‘天魁’。
倪少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韩若壁道:“而且,倘若真是老二、老四临时起意吞了货,一样也得把银子送去钱老大那里再铸,否则绝无可能从宁王的严查密防下运走。”想了想,他斩钉截铁道:“我不相信他们有更好的法子。”
倪少游点头道:“不错,他二人豪勇可敌百人,智谋却是不济。”
韩若壁沉思道:“可是,钱老大却向我保证,自从收了订金之后,不管是北斗会的人,还是银子,他连个影子都不曾瞧见过。”
倪少游想不通。
沉吟良久,韩若壁又道:“我也曾怀疑过钱老大黑了心肠,害死老二、老四以及其他六名兄弟,吞了货。”
倪少游倒吸一口冷气,道:“听大当家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韩若壁若有所思道:“倘若放在早些时候,钱家庄尚未发迹时,我也许会这么认为。”他摇了摇头,道:“但现在,钱老大了做这一行也有不少年了,暗里已是富甲一方,绝不该为了钱财,冒这种既与我们结仇,又惹上宁王的不必要的风险。”
倪少游没了主意,随口问道:“那大当家下面有什么打算?”
韩若壁没有回答,又坐回桌边,拈了张黄纸,折起纸剑来。
他做过的事,会拿一些来与手下兄弟详谈,但是,他准备要做的事,却从来不喜对人提及。
倪少游见状,不敢再有多言,只立于一边看他静静地折纸。
待又完成了几枚纸剑,韩若壁忽道:“上一次,我让你们查的高邮总捕黄芩。。。。。。”说到此处,他故意停顿了下来。
倪少游忙接上道:“查到的资料难道没有传递给大当家?”
韩若壁有些烦躁道:“他绝不会这么简单,让负责消息的兄弟们继续查,我要知道和此人有过接触的其他所有人的资料。”
倪少游面露惊愕之色。
他很少瞧见韩若壁将情绪轻易地流露出来。
韩若壁缓缓道:“此人极是扎手,若不查实清楚,他日为敌,必后患无穷。”
倪少游点头称是。
韩若壁又道:“宁王的悬赏已出,你自己小心点。”
倪少游又点头称是。
在韩若壁面前,除了点头称是,他好像已不能做别的了。
其实,他经常想在大当家面前,表现得比其他兄弟更能干、更出色些,但到了最后,却往往只能和别人一样唯命是从。
抬头见倪少游正专注地瞧着自己,韩若壁不解道:“我身边不便留人,你还不走?”
说完,又继续折他的纸剑去了。
倪少游回过神来,慌忙答道:“这就走了。”
不知从何时起,一有机会,他就喜欢盯着韩若壁瞧看。
离开前,他又回身嚅嚅问道:“大当家,我来时顺手拎了袋‘醉死牛’,你可想喝上一顿?”又赶紧追加一句道:“如果一个人喝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喝。”
他已有很久没能和大当家痛快共饮了。
韩若壁听闻,开怀一笑,丢了手上活计,道:“还是老五深得我心!”
见他笑了,倪少游舒了口气,从腰间解下酒袋。
接过酒袋时,韩若壁愣了一下神,暗自琢磨道:那个人。。。。。。不管是敌是友,若能再见,纵有一场恶斗,也是兴事,这‘醉死牛’不如先留着,说不定还有用得上的机会。立刻,他吩咐道:“酒我留下,你走吧。”
倪少游不明所以,情绪有些低落地应了声后,转身要走。
韩若壁却又叫住他,郑重地叮嘱了一句,道:“目前这里人杂水深,你须千万小心。”
倪少游点头称是,迅速离开了。
韩若壁则继续回到灯下,折他的纸剑去了。
次日,韩若壁似有意似无意地正在街头游荡着,迎面疾步走来一位白裙女子,正待擦肩而过时,韩若壁却一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嘿嘿一笑,道:“梅姑娘,相请不如偶遇,韩某正有话相告。”
白裙女子确是梅初。
梅初婉然一笑,道:“奴家有急事在身,不便多言。”
韩若壁没有收回手,而是道:“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