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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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武器御敌,并不差随身携带。
京城,天子脚下,大明中心,是中央集权的京畿皇城所在,更是接受万邦朝贡的威仪显赫之地,皇家气势实非别处所能相比。
城内,华灯初上,满目璀璨,道路经纬纵横,商号鳞次栉比,一派繁荣景象。相信初入京城的人一定会迷失在这异彩纷呈、华丽夺目的街头夜色之中。
黄芩并非初入京城,不过,离开了这许多年,迎面而来的景象多少已有些令他感到陌生。
当他缓缓走过街市,经过一处灯红酒绿、喧嚣淫耳的建筑时,突然,脚下竟象生了根一般,迈不动步伐了。脚步停下了,身体也跟着僵立,一动不动地驻立原地。
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想,他没有转身去面对那不断流淌出嘈杂之声的,金壁辉煌的,敞开着的大门的地方。他甚至没抬眼瞥一□侧那美轮美奂的不似赌坊的赌坊。
相隔五年,故地重游,恍然间,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黄芩象是回到了以前做过的某个梦里,只希望呆在原地,停滞不前就好。
如意坊!
在这里,有人曾一边骄傲地向他夸耀自己的运气和赌技,一边却输掉了一年的积蓄,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笑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在这里,有人武艺稀松,却敢倾囊所出,向他演示毕生所学,同他交流切磋;在这里,有人文采平平,却敢作诗吟诵,教他识文断字;同样是在这里,有人邀他共醉,促膝长谈,互诉衷肠,相约一生为知己。
初识时,他们都太年轻,血气方刚,豪情万丈,只顾意气相投,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想起问明。。。。。。
接下来发生的许多事,黄芩已渐渐忘记,不愿再提起,只是每当潇潇秋雨洒落梧桐的时节,他总会莫名惆怅,时常借酒浇愁,可到底愁的是什么,却已模糊不清了。
五年来,黄捕头的躯壳被维护州内治安的事务占据着,一颗心却在静默中流淌,年年可见道旁春花绽放,枝头夏蝉嘶鸣,树梢秋叶飘落,路边冬雪堆积。时间一年年流逝,万物一季季变化,他内心深处那件沉重的行李却始终无法卸下,反而越压越沉,将一颗原本鲜活跃动的少年之心,慢慢拖累成了平淡无水的草木。
哀莫大于心死。
明知放下那件“行李”,就可得到解放,黄芩却不愿放下。
纵然心死,也不愿放下。
因为只要不放下,就可以刻骨铭心。
想要刻骨铭心的,是事,还是人?
能刻骨铭心的,从来都是人。
前尘往事,他都可以忘记,唯独那个人,他不想要忘。
黄芩想:也许,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要忘记那个人。
有人说,无论经历过什么痛苦、波折,只要找个人,说与他听,便可分担痛苦,抹平波折。又有人说,不管多么大的喜悦、快乐,只要找个人,说与他听,便可令喜悦传递,快乐加倍。
黄芩不信。
以前的一切,他从未对别人说起过。
在他看来,往事知多少,能知、能懂的只有经历过的人,又有多少可与旁人言,对旁人说的?中天明月,万古千秋,路是自己走的,往事是自己品的,其中的痛苦、欢笑也只有自己清楚。那“行李”既然已背上了身,就不如一辈子背下去,直到背不动,倒下为止,才可算无憾。
停留了片刻,黄芩的脚步再次移动。
一旦移动便不再停歇。
他大步走过‘如意坊’,一直行出几条街去,才找到了一处客栈,递上路引,登记住下了。
这间客栈的名字叫“望春”。
望春是间大客栈,房间众多,按千字经的首句‘天地玄黄’给分了等级。不过,‘天’指皇上,哪个用了都保管杀头,所以‘天字号房’是没人敢用的,客栈内最好的客房是‘地字号’。地字号的房共有四间,最好的就是‘地字第一号房’,下面的等级依次是‘玄字号房’、‘黄字号房’。黄芩说随便要间房,掌柜的就安排了‘玄字第五号房’给他住下了。
等到了房里,将一切安顿停当,黄芩的唇角突然闪过一丝笑意,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打开僵局的办法,心道:果然,车到山前必有路,主意都是逼出来的。
这一晚,夜色如墨,月暗星稀。一条黑影自“望春客栈”的一扇窗户中偷偷溜出,一路疾掠轻驰,捷如飞鸟,迅似飘风,片刻功夫就到了城郊的某处府院附近。
这处府院围墙颇高,占地较少,只有前、后门,两进四间屋,加上一个庭院而已,正是京城巡检司的巡检大人单华昭的居所。和京中权贵相比,巡检司的权力根本不值一提,官位也低到了尘埃里,奉银很少,是以居住的府邸能有如此水平,已该归功于主人经营得当了。
只见那条黑影到了墙根,忽地双臂一张,只一跃,身子便平地拔起,轻飘飘地直纵上了墙头。黑影立足稍稳,更不作势,足尖一点之下,又跃入了下面的庭院中。
他先是隐身至一座假山后,目光敏锐地四下张顾了一圈,才迅速地潜至唯一亮着灯的那间房屋的窗沿处,蹲伏了下来。
房内,单华昭正专注地低头伏案处理着什么。
窗是打开的。
忽然,单华昭感到一股冷风抚过头顶,立时抬起头来,正好撞上了一对犀利的眸子。
那是个带着面罩,瞧不见脸孔的黑衣人!
单华昭惊见突变,魂游万里,魄走三千,正待喊叫,却被那黑衣人一手掐住喉咙,将叫声卡在了喉管里。
黑衣人压低了声音道:“我本意并非害人,只有几句话要问,你最好不要胡乱喊叫,惊扰家眷。否则。。。。。。”说着,他另一只手将桌上的一枚石质的兔形镇纸握于掌心,稍一运力,便捏成了石粉,挥手撒落一地。
单华昭见他武功若此,深怕自己的喉咙挡不得他小小的一捏,于是拼命点头,表示同意。
黑衣人这才松了手,道:“你若肯配合,我便不必伤人。”
单华昭见那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顾盼之间,光采照人,仿佛黑漆夜空中嵌着的一对灿星,又似两颗白水银中包裹着的黑水银,纯净得不象是为非做歹的抢匪,于是叹了口气,道:“你先让我把窗子关上,免得被起夜的家仆瞧见。”
其实,他是怕夫人和子女受惊,万一有事,不想累及家眷。
黑衣人让开一旁,道:“请便。”
单华昭小心关上窗户,走回案前,道:“有什么,你问吧。”
黑衣人道:“高邮州出了件灭门案,男主人名叫林有贵,你可知晓此人?”
单华昭装出正在凝神回想的模样。
黑衣人提示道:“几年前,他去高邮的路引是你们巡检司开据的。”
单华昭苦恼道:“每年开出的路引多得不可计数,哪能桩桩都记得。”
黑衣人眸子一暗,冷声道:“我既冒险前来问你,自是已有了说法,你还在这里虚与委蛇,难道是想试试我的手段?”
单华昭有些为难道:“这。。。。。。”
黑衣人目中寒光闪动,点头冷笑道:“看来,这林有贵的秘密是值得你赔上性命的,那我不妨成全你好了。”说罢,作势要再锁他的咽喉。
单华昭连忙摆手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黑衣人收手,沉声道:“讲!”
单华昭道:“林有贵这人,巡检司是连面也不曾见过的,真的不知晓他的身份来历。不过,他那封路引的确是我们开出的。”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不是前一阵,有个高邮的捕快因一桩案子前来核实此事,你今日就是杀了我,我也想不起有林有贵这么个人。”
黑衣人道:“人都不曾见过,开的什么路引?”
单华昭叹了声,道:“有些人来头太大,想让我们怎么开,我们就得怎么开,丁点儿也得罪不起啊。”
黑衣人疑道:“什么人?”
单华昭道:“就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统领四镇兵马的江彬,江将军,江大人。”
又是将军,又是大人,可见他对江彬十分畏惧。
说起江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朝中,他已可算是第一号人物,无官不惧他三分。此人初时由皇上的前任宠臣,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引荐而上,却更得皇上欢心,一时达到留侍左右,同起同卧的地步。后来,他祸乱朝纲,不但怂恿皇上纵情玩乐,夜游渔色,还引动武宗,不顾军情,荒唐无比地将京营禁军与宣府、大同、辽东、延绥的四镇戍边兵卒对调,趁机夺了四镇总兵权。这番胡闹下来,虽有无数弹劾,却反而更得武宗宠爱,自此权势越涨,专事从谀导非,倾排异已,再无人能将其扳倒。时至今日,能和他稍稍较力的,也只有因争宠而心底生恶,再不与之往来的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以及朝廷重臣华盖殿大学士杨廷和二人了。在民间,江彬大肆敛财,挥霍无度,兼并良田土地,剥削迫害无数平民,令得百姓苦不堪言,但摄于他的威势,多是敢怒而不敢言。
总而言之一句话,江彬不但是个坏人,还是个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的坏人。这样的坏人,朝里朝外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而他不但活着,还活得越来越滋润,可见一身皮骨颇有几分斤两。
黑衣人愣了愣,道:“江彬?”
单华昭点了点头,道:“江大人让巡检司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问道:“你前面说,有个高邮的捕快来核实过,那核实到没有?”
单华昭无奈道:“江大人的事我们哪里做得了主,自然是上门请示,结果他直接说路引是假造的,收回销毁便可,何必来问他。巡检司便据此处置了。”
黑衣人喃喃道:“没想到林有贵居然能牵扯上江彬这样的大奸贼。”
单华昭吃了一惊,目光闪烁道:“你到底是何人?”
黑衣人轻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推门离开,只留下单华昭立在原地,惊魂未定。
黑衣人行出几里,见无人追赶,知道已无大碍。他伸手揭下面罩。
月光下,那张脸正是黄芩。
一个捕快在外地知法犯法,犯下这等入室胁迫的大罪,不但令人齿冷,而且极其危险,若被抓个现形,这里的衙门是绝不会姑息的。但不管怎样,这法子的确管用,险也算冒得值得。
对于林有贵一案,黄芩就象是跋涉已久,渴求休息的旅客,一但望见门庭就忍不住上前打问住宿了,而这一次的夜探单府,则是他看到的唯一‘门庭’,所以,尽管需要挺而走险、知法犯法,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此番上京,并不是不信任邓大庆的能力,又或者认为自己的能力超凡,同样的事,由着自己再打听一遍,便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线索,而是他知道,骨子里自己和邓大庆等捕快是完全不同的人,正因如此,才可能有不同的法子,不同的手段来找寻别的捕快找不到的线索。
只要认准了目标,再令人齿冷的法子,他也敢想,再大的危险,他也敢冒。
现在,如他所想,线索是找到了,可他的面色却瞧不出丝毫轻松,看上去甚至还更为沉重了些。因为他明白,若想继续查案,势必要寻问江彬。但江彬不是单华昭,江府也不是默默无闻,没有家丁守卫的巡检府邸。江府家将众多,高手云集,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见到江彬,其难易程度不亚于闯入皇宫面见皇上。而且,江彬尚武、多计,还是个众所周知的坏人,就算真的见了面,也未必能听到实话,得到答案。
若是别的捕快遇上这种难题,只怕又要没法子可想了,但黄芩从窗户翻回自己的房里时,面色却已变得轻松起来。
他心里想的是:找不到一个人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来找你。今夜发生的事,单华昭一定会及时通知江彬,那么剩下的,就只需让江彬知道他的落脚处了。
想到了法子,便没了心事,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日辰时已过,黄芩才悠悠转醒。起床后,他不慌不忙地先梳洗完毕,又到楼下点了些吃食填饱了肚子,才往巡检司去了。
到了巡检司,他递上徐知州的公文,求见单大人。办事的小吏说大人有事外出,尚未回来。黄芩也不介
意,只让他带一句话给单大人,说是‘高邮总捕因林有贵灭门一案,再次求见单大人。’小吏不解地抬眼望向他,问道‘再次求见?我见你是头次来啊。’黄芩笑而不答,留下自己在‘望春客栈’的房号就离开了。
回到客栈,他面朝房门,端坐桌前。
他知道,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午时左右,‘玄字第五号房’的门被敲响了。
黄芩起身打开门,不禁愣住了。
门外,当先站着一身华服的江紫台,他身后还跟着四条衣着各异的大汉。
虽说在高邮时,黄芩就料定江紫台与此事有关联,但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不由暗想,难道是自己的运气太好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四条大汉,发觉他们虽然身着便服,行动却整齐化一,腰间无一例外都挎着把绣春刀。
绣春刀长约二尺,比一般的刀剑要短上一尺,极沉重,一般人携带起来颇为不便,是以,在江湖上跑的人不喜使用,也不擅使用。不过,它的刀脊不同于一般长刀,是直的,可刺可砍,加上份量重过寻常刀剑,杀伤力自要强上许多,很适合战场上冲阵杀敌,同时也是锦衣卫的常规配置。
黄芩暗想:这几人怕不是锦衣卫,就是军爷了。
“怎么是你?”
面对黄芩,江紫台也惊愕不已。
江彬只说要派人去‘望春客栈’,把夜闯巡检府邸的贼人抓回来见上一见,江紫台便主动请缨,领人来抓了。但他不知道要抓的人是黄芩,否则绝不会只带四个人来。
黄芩将一行五人让进房内,对江紫台道:“那日见你混在江胡人中,没想到竟是官场中人。”
江紫台摇了摇头,以示否定,转瞬疑道:“你为何来京城?”
黄芩道:“你为何去高邮,我便为何来京城。咱们为的是同一个人,同一桩事。”
江紫台又问道:“夜闯巡检官邸的就是你?”
黄芩嘴一撇,道:“你有人证,还是有物证?若都没有,这么说便是栽赃。”他摆了摆手,又道:“其实这些不重要,你只需明白,我是为林有贵而来便可。”
江紫台冷声道:“为林有贵而来,就能作奸犯科吗?”
黄芩嗤笑一声道:“我倒想问你,从高邮骗走林家灭门案的卷宗,算不算作奸犯科?”
江紫台一时哑然。
他无语了片刻后,傲然反问道:“难不成你想拿我回去治罪?只可惜这里是京师,并非高邮,没有海捕公文,你要如何光明正大地动手拿人?”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