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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捕快春秋-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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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若壁怔住了。
他实在没想到黄芩张口就承认了。
黄芩又道:“可我是个会武功的‘农夫’,所以才能拿起武器保一方平安,不惧盗匪;你是个有能力的盗匪,所以可以‘盗亦有道,劫亦有节’。其实,我说这些,并不是瞧不起你,只是希望你日后行事时,切不要对自己评价过高,不要以为‘北斗会’强过其他匪盗很多,生出过度的优越感来。”
韩若壁听言,一阵心潮起伏,百般滋味难以明述。
平静了片刻,他道:“也许,你对自己是个小人物的评价,根本来源于从没试过,去做一件真正的大事。”
黄芩自嘲又苦涩地一笑道:“你怎知我没试过?”
韩若壁奇道:“你试过?什么大事?”
黄芩道:“什么大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试过之后,我终于明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唯有你口中的‘农夫’才适合我。至少,他能保家门口一方平安。”
韩若壁沉默了一阵,突然笑问道:“农夫若是失去田地,转眼就可能变成盗匪,那黄捕头若是没法子再做捕快了,会不会变成和我一道呢?”
黄芩的双目朦胧起来,仿佛忽然间泛起了一层迷雾,令韩若壁再也看不清。
接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这话一听便知,绝非装腔作势。
这时,店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道:“二位还请速速吃喝完毕,小店就快关门打佯了。”
黄芩转头四顾店堂,只见本来就稀稀疏疏的客人已走了将近九成。他不解道:“现在才是晌午,怎么就要关门?”
店小二道:“客人进来时没瞧见本店的招牌吗?”
黄芩还真没注意他们的招牌。
店小二继续道:“我们酒馆的规矩是,一日只开半日,至于是上半日,还是下半日,全凭掌柜的心意。”
韩若壁抬头赞道:“原来这‘半日闲’真的是半日闲。这么好的名字,是谁给取的?”
店小二答道:“掌柜的给取的。”
韩若壁道:“你们掌柜的是什么人?”
店小二回道:“掌柜的和你们一样,是个汉人,早年因故来过‘白羊镇’,后来家中有难,就干脆跑到这里避难,开了这家酒馆,也算扎下了根。”
说着,他回头向不远处的柜台后望了望,见没有人,又放胆道:“其实,这儿大都是回人,向来禁酒,所以客人实在不多,开半日也足够了。”。
韩若壁笑道:“这样做买卖,怕是挣得太少,只够糊口吧。”
店小二瘪了瘪嘴,道:“谁说不是呢。可我们掌柜的以前是个秀才,不但酸得可以,而且只途安逸、温饱,不求财源广进,真正恼人。”
他又扮起掌柜,学模学样道:“他常说:半日闲,半日闲,我偷得半日关门休息,看书写字的闲,客人也得半日酒瘾发作,跑来喝酒的闲,正是相得益彰,最好最好。”
韩若壁、黄芩见他学得颇有神韵,哈哈笑了起来。
店小二不高兴道:“你们只觉好笑,可我却得跟着他清汤寡水地过日子。不过,不掺水的酒倒是有的喝。”
韩若壁问道:“既然你嫌这酒馆清苦,何不换一家生意好的饭馆去跑堂?”
店小二摇头道:“我原是个孤儿,流浪来此,蒙掌柜的收留,拿我当儿子一般看待,怎好弃他不顾?”
韩若壁道:“瞧不出你的心眼儿倒是实在。”
店小二道:“看两位的模样应该是关内来的。现在关内可好?”
韩若壁点头道:“不坏不好。你因何问这个?”
店小二道:“我瞧掌柜的这几年是越发思乡了,估计说不准哪天就把‘半日闲’给结了,带我一起回他的家乡过活去。他的家乡在江南,听说是个好地方。”
韩若壁摇头晃脑地轻吟道:“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店小二似是听不大懂,笑道:“不和您二位多说了,等吃喝完了招呼一声,我就收拾店铺关门了。”说完,他去忙活了。
黄、韩二人祭拜五脏庙连带闲聊,约摸花了半个时辰。
酒足饭饱后,黄芩付了银子,二人并肩出了‘半日闲’。
门口,黄芩过去牵马,口中与韩若壁道别。
韩若壁却笑道:“不急,我们还是一路。”说着,也去牵马。
黄芩顿觉奇怪,道:“我受人所托,送信给这儿的族长,你是要作甚?”
韩若壁笑道:“我也给他送信。”
黄芩奇道:“什么信?”
韩若壁信口胡诌道:“口信。”
原来,北斗会之前得到消息,说白羊镇‘荣宝当’的掌柜马天祐,曾无意间和人说起‘长春子’会被送到白羊镇给他鉴定。韩若壁此番前来,就是为打探‘长春子’的下落,并设法把它弄到手。之前在客栈,韩若壁的确是和黄芩分了手,各自离开的,但后来,二人前后脚又在同一条街市上遇见。黄芩是为了穿过街市去礼拜寺找阿訇,而韩若壁则是为了寻找‘荣宝当’的掌柜马天祐。等找到马天祐,问明实情后,他得知‘长春子’会被送来‘白羊镇’,献给回人的族长,当即决定随机应变,和黄芩一起去拜见族长哈默达,也好趁机与当地回人拉上关系,以便日后有所策动,拿到宝贝。
黄芩不是笨人,对他的话哪里肯信,但又知他既已打定主意跟着自已,怕一时也驱不走,只能道:“好,倒要瞧瞧你又搞的什么明堂。” 
二人一道来到镇东头,老远就瞧见一座绿色屋顶的房子,屋脊上立有三个花柱,中间的那个花柱顶上还有个新月形的标志。
黄芩想,如此特别的房子,应该就是礼拜寺了。
到了近前栓好马,二人见寺门口有一池清水,想是经常换水灌注,才能保持如此清澈,但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围绕着礼拜寺,有一圈柱廊。他们又到柱廊下走了一回,没见到有什么人。
来到一间大门虚掩的房门口,韩若壁凑到门边,透过门上的镂空雕花,瞧见里面空间很大,很整洁,地上还铺着毯子,可空空荡荡的没有供奉任何雕像、画象以及供品。
他出声招呼黄芩道:“先到这屋里歇会儿再说。”
紧接着,韩若壁抬手就要推门而入,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我们向来欢迎外地客人来寺里瞧瞧,可绝不允许有人进入礼拜殿。”
原来这个房间是当地回人的礼拜殿。
对于回人而言,礼拜殿是极其神圣的地方,连他们进去礼拜,都得先在门口的清水池里净手净脸,再脱去鞋袜,打着赤脚,干干净净地走进去。而对于外人,礼拜殿就如同禁地了。
闻言转身,韩若壁发现离自己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个面貌严肃、头戴无沿白色小圆帽的回人老者。
他笑答道:“老丈,我们是来找人的。”
那回人老者道:“现在没到礼拜时间,这里没有人,你们找的什么人?”
黄芩也走上前,道:“找寺里的主持。”
那回人老者道:“我就是这里的阿訇。”
黄芩直截了当道:“我要见你们族长哈默达。”
阿訇疑道:“我们族长不轻易接见外人,你找族长做什么?”
黄芩道:“来的路上,我遇见一个年轻人,他托我替他送一封信给族长。”
阿訇半信半疑,伸出手道:“我是族里的长老,你交给我也是一样。”
黄芩摇头道:“他说这封信事关重大,要我直接交到族长手里。”
迟疑了一刻,阿訇问道:“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黄芩道:“哈多。”
阿訇浑身一震,愣了好一会儿,道:“为何他自己不来?”
黄芩只道:“自然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阿訇见他不愿深言,心里掂量了一番,点头道:“好吧,你们随我来。”

领着二人离开礼拜寺,绕过一片回人居住区,直到一间大屋前,阿訇才停下了脚步。屋前的几个样貌魁梧的回人青壮年正在来回巡逻,他们见到阿訇,俱恭敬地行了个礼。
阿訇向其中一人招了招手,那人上前道:“马特儿阿訇,有什么事?”
马特儿一指身后的黄、韩二人,道:“这两位客人要见族长。”
那人以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黄、韩二人一阵,转身进去通报了。
很快,他回来说族长有请。
马特儿便领着人进去了。
经过由石头、土坯垒成的前院,三人进到正中的堂屋里站定。
屋内,紧靠着窗下,一个巨大的火炕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黄芩瞧见一位六十出头,十分削瘦的老者正坐在火炕上,目光灼灼地瞧着他们。他的面皮很粗、很硬,且面上皱纹纵横,仿佛被冻裂的石头一样。
马特儿道:“这两位客人要见您。”
老者捋一捋颌下的白须道:“远方的客人,从何而来?”
看来他就是族长哈默达。
黄芩道:“关内。”
哈默达道:“找我何事?”
黄芩从怀中摸出那封信,道:“哈多要我把这封信送到你手里。”
哈默达静坐了一阵,缓缓自火炕上下来,从黄芩手里接过信,道:“他人呢?”
黄芩道:“死了。”
哈默达沉默。
如死寂一般的沉默。
黄芩又补充道:“他是以一敌六,杀死了所有敌人后,伤重而亡。那时,我正好路过。”
哈默达嗓音低沉道:“尸体呢?”
黄芩道:“我已把他埋了,就在戈壁里。”
哈默达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朋友。”
他开始称呼黄芩‘朋友’。
黄芩道:“不谢。”
哈默达道:“他死的时候可有尊严?”
黄芩道:“有。”
哈默达道:“朋友,还记得埋他的地方吗?”
黄芩道:“大概记得。”
哈默达道:“能否麻烦朋友领着我们的人,再找回到那里?”
这二人间的谈话,来来往往,就仿佛在讨论一个完全无关的局外人一般,不带任何情绪。
黄芩道:“为何?”
哈默达道:“按我族的规矩,他不能死在外面。我们要找回他的尸骨,替他用水净身,以白布包裹,散发乜贴,举行站礼,埋在自家的土地上,还要为他诵经。只有这样,他才能生于大地,长于大地,回归大地。”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但另三人都能感觉到强烈的沉重感,如巨石压胸一般的沉重。
黄芩回道:“我能为哈多做的事,已经做过了,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知道这是哈默达一族坚定不移的信仰,可是却拒绝了。毕竟,一来一去少不得又要多费时日,他还有案子等着追查,不想再有所耽搁。
哈默达沉吟了片刻,正要说话,韩若壁却清咳了一声,毛遂自荐道:“他有事忙他的,我素来闲得很,那地方我也知道。我带你们去,可好?”
那地方,他当然知道,若非黄芩拦着,他那一泡尿就要浇在哈多身上了。
黄芩听言,暗觉韩若壁越发可疑起来:原先,他说去追查‘长春子’的消息,可在‘半日闲’会合后就再不见提及此事,反倒推说有口信要带,坚持跟自己一起来见回人的族长。现下看来,正如自己所料,他只是信口胡诌,利用自己送信一事,与哈默达照面,根本没有口信一说。而此刻,他又主动要求带人去寻哈多的尸骨,分明有意讨好回人,欲与他们打好关系。
他为何这么做?
是因为‘长春子’?
还是因为其他猜不到的原因?
亦或,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大阴谋?
这人出关,到底为的什么?要做什么?。。。。。。
诸般念头在脑中转过几转,黄芩顿觉有些头疼了。
对于韩若壁,他深觉难测,因为每次在觉得快要看清楚这人想做的事时,这人的行事就立刻变得难以捉摸起来。转而,他又觉韩若壁的事本就与自己无关,何苦费心多想,实是自寻烦恼,不如干脆弃之不想。毕竟,不管怎样,能有人帮回人把哈多的尸骨找回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听见韩若壁的提议,哈默达当然觉得好,点头道:“劳烦这位朋友了。”
马特儿上前问道:“两位朋友怎么称呼?”
韩若壁抢先道:“我姓韩,他姓黄。”
马特儿道:“原来是韩朋友,和黄朋友。”
哈默达低头瞧了瞧手中血迹点点的信封,没有当场拆开。他抬头问黄芩道:“这封信,黄朋友可曾看过?”
黄芩道:“不曾。”
哈默达道:“我信你。”说完,把信收入怀中。
黄芩道了声“告辞”,转身就要离开,哈默达又道:“黄朋友对哈多有安葬之恩,我们无以为报,明日就是宰羊节,还望你能多留一日,接受我们的款待。”
黄芩立于原立,微有犹豫。
韩若壁上去搂住他的臂膀,又说又笑道:“你的事也不迟这一天,哈族长一片诚心,你怎好驳人家的面子。这请求,我做朋友的帮你应下了。”
黄芩没有附合他,而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甩开韩若壁,回身对哈默达道:“我有一事请问。”
哈默达道:“但凡我知道的,一定回答。”
黄芩道:“你们这儿可有买卖军器的黑市?”
哈默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凝目忖想,揣测着黄芩此问的用意。
马特儿插口道:“‘白羊镇’经常开设皮毛、杂货、特产等类集市,以便往来通商,繁荣经济,至于那些不正当的,我们不沾。”
黄芩又问道:“那什么地方有这种黑市?”
马特儿道:“不知道。”
黄芩点头,就打算走。
这时,哈默达开口叫住他道:“等等。”
黄芩道:“怎么?”
哈默达道:“你问军器黑市做什么?”
黄芩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买卖。”
哈默达道:“我瞧你不象买卖人。”
黄芩道:“买卖人是做出来的,不是瞧出来的。”旋即又道:“我一个朋友在朝中有些门路,所以搞到了一批军器,且数目不小。他不方便亲自出关,所以恳请我替他到关外找个好市口,以便把东西运去出手,我正烦恼该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地方。”
听闻此言,马特儿似乎面色不愉,有话想说,但看了看哈默达,还是忍了下来。
哈默达转身坐到炕头上,抬手道:“地上太冷了,来,大家上炕详叙。”
马特儿和黄、韩二人先后上了火炕,围坐一起。
哈默达先道:“买卖大明军器是杀头的大罪,这点你可知晓?”
黄芩道:“知晓。不过天高皇帝远,大明皇帝哪管得到这儿。”
哈默达道:“说的不错。不瞒黄朋友,刚才马特儿阿訇说的并非实情,但却是我们的本意。”
黄芩道:“愿闻其详。”
哈默达道:“说实话,在哈密,买卖军器的黑市是个灰色地带,虽说有违明法,是杀头的罪,但有罪无罚,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白羊镇’本不想沾上这种黑市,无奈总有人在暗里自发聚集起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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