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苍苍-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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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魂鼎之火非常人所能承受,是以,我将这定魄珠打入你天灵封印住三魂七魄。待得玄天真火焚烧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元神弱化诛仙现世,切忌勿要松懈心防,以免被力量反噬魂飞魄散。”
掌劲顺着珠壁立时自她眉心灌入,强大的冲击力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贯穿全身。一汪殷红顺着白皙柔嫩的肌肤慢慢流淌下来,接触到云涯子的掌风马上冻结为血色冰霜滚落坠地,滴溜滴溜地在她脚边打滚。血珠叮当,反射着莹润的暗色光芒,看得慕卿裳脸色骤然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胃中酸意沸腾,眩晕混杂着恶心‘哗啦啦’地直往上窜,险险便白眼一翻四肢一蹬晕了过去。
云涯子就着她的鲜血用手指在她额上画了个咒符,并不会伤着她,只是尽可能将她的元神固定起来保护好。
“嗯,做得倒是挺绝。”苍啸淡淡颔首,眸光一闪飘向远处。群仙中几个黑影似乎领意,迅速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而另一方面,北海龙王敖肃正将通往北海与昆仑衔接之处的黑水所打开。幽深曲折的漩涡之中,他将一枚青绿色的石卵小心翼翼地放入漆黑凶险的水流里,随手撒下了一些细碎诡异的粉末,那石卵微微颤抖了几下,瞬间融入了黑暗之中。敖肃抬起头用袖子擦去了额角冷汗,看着那道在阴云里逐渐延伸扩长的巨大身影,转身向宫殿走去。
“去把消息汇报给他吧!”
敖肃心有余悸地定了定心神,眼中依旧残留着些许恐惧与震惊,对着身边一袭浅色衣裙的龙女挥挥手,疲倦的说道。龙女领命低头躬身退下,薄纱轻盈,身姿美艳。水光明晃晃地自珊瑚之中散落照射在她脸上,竟赫然是当初那位为云涯子领路的婢女。
北海之渊,玄极于西,下涌黑水,是通昆仑。
慕卿裳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被云涯子拉着手腕向炼魂鼎走去,一路上如踏然云端,飘飘悠悠,眸中依旧金星四散。
很快就到达了祭台中央,看到眼前火光冲天、热气四溢,她立即有些抗拒地后退了几步。
云涯子似有所感,停下指尖随手一弹,围绕在铜鼎附近的阵法立即形成一片模糊坚韧的结界将整个鼎身都笼罩起来,包括他们。
勉强定了定神,她正欲抬起头,却发现云涯子的手向她伸来,自肩膀下轻轻穿过收拢:
“过来,我抱你上去。”
这个结界很是强大,且穿透性不好,附带优良隔音效果。是以,外边的人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自然也就看不见外面了。
感觉到整个身子忽然被一股力量带着腾空而起,耳边风声飒飒,待得回神之时,早已身处炼魂鼎上空。脚下是色彩斑斓的灼热火焰,一浪胜似一浪,酷热难熬。慕卿裳哆哆嗦嗦地攥紧手下的衣襟,在师父的臂弯里慢慢降落在鼎壁边缘,瞅着满眼火龙面色苍白如纸。
第一次,她在玉华剑下穿心而过侥幸不死。
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把握,还能再活着走下九莲台来。
云涯子轻轻将她放下着地,低头凝视着眼前的火海,良久才开口道:“…………小裳,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嗯。”双腿发软。
“为师会在结界外日夜守着你,寸步不离。”
“嗯。”手心直冒冷汗。
努力在心中忙忙碌碌做着心理建设,慕卿裳正拼命试图把在打架的两排牙齿分开。对于师父的话浑然不察,只顾例行公事般草草应付了事。
突然感觉腰间一紧,随即额间便传来了一阵冰凉,柔软而温润,弥漫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愕然抬头,云涯子目不斜视,撑着她的肩膀慢慢俯下身来,在额心蜻蜓点水般烙下一吻,深邃淡漠的眸之中漆黑如夜:
“不要逞强,记住。”
场景切换太快,慕卿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犹自在茫然中挣扎着不明所以。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他不觉微微哑然失笑,抬起手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尖。环臂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埋首在她的颈窝处,手掌轻抚她的脊背: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就带着你离开,寻一处僻静之地修养生活,再不问世事。你觉得,这样可好?”
师父,身为一派之掌门,您这样随便就甩手不干滴行为是很不厚道滴!
她心里这样嘀咕着,不禁柳眉轻蹙,愁容满面。
却依旧小心翼翼地将他的长发撩起来放到背后,又把他宽大垂落于地的袖子抓起拢了拢,以免被喷涌而出的火焰所烧毁:“很好很好~~”
抬头看了看鼎中火光四溢,估摸着时候已经差不多了。要是再不跳入炼魂鼎中,怕是会引起外面骚动揣测,这在现下看来无疑是一个很不明智的举动。
默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泛滥的恐惧压下。慕卿裳后退一步,伸手为云涯子拉了拉略显凌乱的衣襟,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脖子,凑近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七星蔽空,诛仙现世,纷争四起。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言毕,在他唇上轻柔掠波而过,随即纵身自鼎壁边缘跃下滔天火焰之中。
无数流窜的火花瞬间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莹莹泛着灼目的华光,一眨眼便消失在了火柱里,再听不到半点声息。
云涯子一怔,身形略僵地站在空中,看着那孩子裙衫飘飘似一只断线风筝般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鼎炉。咆哮沸腾的火焰将她活活吞没时,下意识地就想要拂袖卷起风刃将她捞回。在推掌而出的那一刻,却忽然回忆起刚才她所叮嘱的话时,迅速恢复了一丝冷静自持。
诛仙剑炼化而出是必然之事,却同时也暗藏着一阵腥风血雨。
六界纷乱不可避免,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量将情况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稳定人心。
思及至此,他脸上神色复又转为冷漠淡然,心绪复杂地凝望了炼魂鼎中蔓延汹涌的火海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炼魂鼎中】
慕卿裳现在很颓废,且目前正无限接近于崩溃……………
炼魂鼎外部看似高不过丈余,很见得是浅显。然而直到她掉下来之后才发现,这完全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概念。
赤红色的鼎内仿佛一个黑黝黝的无底洞似的,呈漩涡状延伸曲折,深不见底。周围到处都漂浮着大片火焰和飞溅的火花,擦过皮肤时刀剜抽筋似的疼痛,几乎要把全身的血液都蒸发煮熟一样。这尚且不是最令人鄙视的,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她从掉落到现在,居然还是没有挨着底边儿。
轱辘辘不断地在空中呈脑袋向下标准90度姿势下坠中,可见牛顿的第二运动定理实际应用是不分年代地点区别的。
她甚至很是悠闲地在空中转换了几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下落,头枕双臂长腿双叠,晃晃荡荡的感受一下空难时从天而降的感觉。其实过去慕卿裳一直没发现自己的平衡感竟是如此之好,是以,现下以四平八稳之态飘悠悠地往火坑里倒栽葱时,心头更多的无尽感慨雀跃而不是死到临头的伤心欲绝。
坐以待毙向来不是身为一位有志现代青年的良好作风,对此,她一直深以为然。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灼热的火焰炙开始烤得她分外难受,就像有人掐着脖子使劲用力,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凝神屏气,静心绝虑,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正自痛苦挣扎之时,檀君的声音缓缓传来。
“啊?”
“不要分心,照着我说的方法去做。”
“………………”
努力保持大家闺秀的深厚涵养不至于形象全无破口大骂:你他爷爷的,谁知道你叽叽歪歪乱七八糟胡扯的是什么东西?!再者,身为教育改革中白话文的忠实不二支持者,这么文绉绉的古话,对于她而言无疑等同于当年天界的无字天书,因此甚是怀念。
然而吐糟归吐糟,在小命堪忧前途渺茫的内忧外患双重压迫之下,遂,慕卿裳只能暗暗抹了一把泪,继续奋发向上突破极限勉力自救。
颤颤巍巍地顺着檀君所说,闭上眼睛静下心来照做了一遍。
不知为何,原本混沌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圈古老咒言,彼此起伏流转,萦绕不息。虽然那些文字看似生涩,却隐隐有种久违的似曾相识之感。下意识地念动咒诀、指尖微转,一道淡蓝色的透明光雾缓缓自周身凝聚而起。
火焰被阻隔在外,虽然依旧咆哮沸腾着,却分毫不敢接近。她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被一片水润光滑的结界所笼罩,不由得一阵惊奇:
“诶诶?这是怎么回事?!”
“………………宓妃本为司水之神,性属寒系。火对抗水,纵然是女娲炼魂鼎的玄天真火,亦是以卵击石。”
檀君淡淡道,声音轻渺若纱,似有似无,仿佛笼了一层尘雾般朦胧不清。
“这世间惟一能够对衡水神的,便是当年你决绝跳下以身祭剑的灵墟阆星炉。只是,随着诛仙剑的诞世,便也因承受不住逆天之力而化为碎末随风归去了。”
“哦,原来如此~~”
慕卿裳微微挑眉,顿时醍醐灌顶,语调凉凉,尾音拖长绵转不息:
“敢情我在跳锅炉这方面还是颇有经验啊~~”
得悉残酷现实,心神俱伤的程度又加剧了一些。她愤愤地蜷缩成一团,抱膝冷哼,鼻孔上扬。
檀君沉默了片刻之后,没有再说话,腕部诛仙荡涤着波波清冷的寒气,宛若沉淀了千年的悲伤。
默然良久,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死一般的寂静,慕卿裳开口道:
“这么说来,诛仙元神是不是也无法炼化出来了?”
“不,诛仙剑是一定会现世的。纵然炼魂鼎之火对你无效,但原本以我的力量就不足以完全完全牵制住诛仙,现在它与你的气息逐渐融合,想必离完全复苏也时日不远了。”
小裳闻言顿时吓了一跳:
“什么?!不是吧,不是说要待得玄天真火炼化我的魂魄到最脆弱之时,才能够使之脱离本体现出原形么?”
“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并非一定能够成功。”
“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我也很危险啊!而且维持这个结界很费力气,万一我支撑不下去了,岂不是要葬身于此?!”她立马泪眼汪汪,一想到要沦为烤肉串这样的凄凉下场就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纵然自古有舍生取义者比比皆是,更有无数痴情女猪为所爱之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她毕竟还是想要保持一双好手好腿完完整整的走出去,身为一个女孩子,如果只是胸平如板倒没什么,若是再缺胳膊少腿的话,这就算得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了。
“都是你啦!
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地把我带来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来,说不定现在我还窝在温暖的被子里,一边看漫画一边吃着老妈亲手做的水晶虾饺,多幸福啊!”越想越憋屈,慕卿裳哭丧着一张脸十分悲催:
“你说宓妃都已经香消玉殒那么久了,你怎么就认定她一定转世成了我?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脸皮够厚承认自己这副废柴样是曾经素雅高贵的宓妃。忘川河畔,轮回镜前,这迢迢千年漫长岁月恒河,缘生缘灭,你又怎能坚信她还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在这个世上,有形之物终将回归虚无,它若存在便会湮灭,它若流动便会枯竭。
与其思而不得,倒不如放开彼此解脱。你放过她,她也放过你,自此两不相欠,难道这样不好吗?”
那是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恩葛纠结。而这个即将落幕的故事,自始至终都与她无关。
人生至苦,莫过于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阴炽盛。
爱别离,曾经挚爱而不得不忍痛离别,再回首时,却已经是擦肩而过,形同陌路。原本很近的人突然变得很遥远,甚至,会变得比从前更远。与深爱之人分开,是一种痛苦。
求不得,原本渴求的东西,却远远的只可站在天涯一端静静远观,而不可以走得太近,甚至观而不得,只可放在心底。太深的执着最终化为飞蛾扑火,万般思求而终不得之,也是一种痛苦。
手臂上的寒气渐渐蔓延开来,那样地丝丝缕缕,一寸一连,仿佛都浸满了郁结而无法纾解的心酸与凄悲。
“………………无论你还记不记得我,亦或是还爱不爱我,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沉寂良久之后,檀君的声音悠然响起,苍凉而怅惘:
“我只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拥有两个端点的是线段;拥有一个端点的是射线;只有直线,永远不会有端点。
檀君与宓妃,就像是同一个端点所放出去的线,曾经有过交集,然后最终,却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于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回不到当初那样携手相伴、心无间隙的起点。
卷五:炼魂鼎中宓妃泪,断尘化蝶珠胎结 诛仙现世
璀璨华美的红莲业火自周身缭绕升腾而起,袭卷着焚人心骨的巨大热浪一波一波迎面而来,滚烫沸腾的黄泉赤水之中混杂着强大的咒术,自胸中贯穿而出的绯色炎刃,混杂着无尽绝望。那样可怕血腥的感觉,似曾相识的伤悲。
如果不是经历过,是根本不可能理解的。
当年的爱恨情仇早已开始变得模糊,渐渐蒙上了一层岁月的浮尘。
无论是洛河岸边俯首轻拨七弦琴发出的碎玉磬音,还是月婵殿中舞袖撩歌四目相对的惆怅惘然,都已经不再重要。
“………………你看,这涛涛琼流江水,好似红尘百转陨生陨灭。日暮途穷,彼此交替,终究不知何处才是归岸。”
“………………君为天边鹤,妾若池中莲。盼思不得见,长化思语别。”
“………………苍生何辜,心怀天下?如此却也好,你既不懂我,就永远不懂罢。”
“现下我便这般伸手轻抚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