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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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找麻烦的来了
宫里是真的急了,否则黄锦也不会连夜出宫,用吊篮将自己从皇城上吊下,先是去徐家寻人,结果发现徐家人近几日都在路政局,黄锦只得硬着头皮,跑到了路政局。
路政局近几日都是通宵达旦,别看这里头几十号人极少出门,都龟缩在里头,可是要忙碌的事实在不少,黄锦本以为他们现在无所事事,想不到竟是连夜里都没有闲着。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了太多,你再勤快有什么用?皇上都已经着急上火,哪还管你是不是尽了力,最重要的还是这事能不能办成。
徐昌想不到黄锦会亲自来,连忙出来迎接,王公公就更不必提了,听到黄公公三个字魂儿都要丢了,乖乖地过来问好。
这一次,黄锦没有再摆出他的招牌笑脸了,铁青着脸,连寒暄都懒得,直接劈头盖脸的道:“闲话就不说了,陛下已经发了雷霆之怒,说你们既是受了圣恩,为何这般懈怠躲懒?皇上还说了,非常时行非常事,眼下绝不能再拖延耽误,徐谦,你应当清楚陛下对你颇为宠爱,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现在陛下托付你大事,你岂可无动于衷?”
这一番话自然是冤枉了徐谦人等,什么偷懒懈怠,这分明就是找渣嘛,只是黄锦生怕自己说得不够严重,不足以引起大家的重视,因而先就来个下马威。
徐谦岂是肯吃亏的主,立即据理力争:“这是什么话?这几日我等日夜都食宿在路政局,每日埋首案牍,什么叫偷懒,黄公公传的可是陛下的原话?”
黄锦一时无语,这家伙太较真了,于是只得叹口气道:“你们知不知道陛下已经勃然大怒了,实话告诉你,当今圣上是个要脸面的人,现在他既听了你们的话,筹办了路政局,可是朝廷那边却多有流言蜚语。陛下已经透了口风,半月之内,你们定要闹点动静出来,否则龙颜大怒起来,咱家吃不消,你们就吃得消吗?”
他先是态度强硬,却知道不能一味强硬下去,徐谦这个家伙素来吃软不吃硬,当然是见好就收为妙,这小祖宗天不怕地不怕,他黄锦总不能去学他?于是他温和一笑道:“该说的也就是这些……徐百户,你说句实在话吧,半个月之内有奇效吗?”
徐昌却是犯难了,因为计划是徐谦提出的,而徐谦的计划前所未有,到底能不能成,他当然也不太清楚,于是老爷子便看向徐谦,给徐谦使了个眼色。
徐谦吁了口气,随即道:“其实半个月的时间虽然紧凑,可是真要去做,却也未尝不可。可问题就在于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这般操之过急,只怕……”
黄锦打断他道:“这时候顾不得这么多了,你放心,只管放手去做,内阁那边多半也盯上你了,陛下也在看着你们,眼下这局面就全看你们,徐谦啊……”他决心用点绥靖的手段,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便亲昵地将手搭在徐谦的肩上,道:“其实大家都着急上火,而你把事做成,就等于是给咱们久旱的心田撒了甘露,陛下对你信任有加,你可万万不能令陛下失望。你们这边若是有什么麻烦,自管来找咱家就是。”
徐谦突然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想到可能会有一些人物盯上自己,只是想不到内阁居然拿这个来做文章,当然,内阁之所以拿来做文章,倒并非是这路政局触动了他们的什么利益,又或者是他们对路政局有什么恩怨,只是借着这路政局多了一个训斥皇帝的借口而已。
而天子会怎么样?别的天子不知道,可是嘉靖,徐谦却是太了解了,这厮或者之前的想法只是想缓解一下内库紧张,可是现在涉及到了威信和面子的问题,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好说话了。
“既然如此,眼下只能放手一搏!”
……
京师人口众多,早已不再局限于成祖定京时的那点人口和规模,现如今不只是京师之内人满为患,便是在城外也出现了大规模的集市。
这里是朝阳门外的一处集市,碎石铺就的街道上可以看到牵着骆驼番商,也可以看到挑担想要在这里贩卖的货郎,更有穿着光鲜衣衫的员外公子,沿街的铺面比不了城内那样规划齐整,甚至大多数楼宇都是临时搭建,因此显得很是落魄。
可千万不要小瞧这种地方,这里的繁华绝不在杭州之下,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当年成祖建都城的时候规划只有那么点儿规模,可是随着一百多年的人口繁衍和大量人口的迁徙,使得城内成为了富贵之家的聚集场所,而各地运输来的货物却都在这附近集散。
这儿的商家虽说身份低贱,可是却多是腰缠万贯,就如靠着胡同尾巴的一处药堂铺面,别看外头看上去并不起眼,可是这里的东家少说也有巨万纹银的身家。
他们不只是零售药材,生财的最大手段却是从辽东那边运输药材到这里集散,至少这京城里头的许多药堂,所需的药材都是由这东家经手。
赵胜显然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赵家在辽东那边已经有了根基,他的弟弟在辽东专门收购药材,随后再派人送到天津,而他每月只需要去天津接一趟货就是了。
平时的时候,他倒是很清闲,忙的也就是那一阵子功夫,而这药堂里的事多是由伙计负责,赵胜则是到一边的厢房喝茶闲坐,偶尔也会去会一会友人。
这几日天色都不好,总是阴沉沉的,空气也骤然变冷,想来是入冬的征兆,赵胜整个人也显得懒散。
喝了几口热茶,他总算有了一些精神,而在这时候,外头却传出吵闹声。
“你这药吃死了人,就想不承认吗?我这兄弟都说了,药就是在你们这儿买的,怎么,还想抵赖不成?”
“客官,我们东升药堂的药从未出过吃死人的事,你这样的人,我们也见得多了,无非就是街上的地痞想要讹诈一些银钱而已,实话告诉你,我们东家早和本地祝天王打了交道,祝天王要拿的份子钱,我们也一文不少……”
“谁认识什么祝天王,他算哪一根葱?”
听到这里,赵胜不禁皱眉,其实这药堂隔三差五确实有人来捣乱,只要有银子的地方,总会有不要命的人来,不过他倒也不怕什么,本地泼皮最厉害的人物便是祝天王,而祝天王和他关系还算不错,药堂每月也会按时送一笔银子到祝天王府上,有他在,什么样的泼皮都能摆平。
只是方才听对方说祝天王是哪根葱,让赵胜心里哆嗦了一下,以为遇到了什么很厉害的人物,可再一琢磨,发觉对方的官话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士,倒像是南边来的。
如此一来,赵胜的心顿时就笃定起来,对方定是一群走投无路的混子,到了京师无所事事,手头又没有银子,因此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药堂门上,否则怎么可能连祝天王是谁都不知道?
赵胜心里有了底气,倒也不害怕,板着脸从厢房这边出来,果然看到两个人正在和自己几个伙计吵闹,他咳嗽一声,上前对这二人作揖道:“二位兄台这般气势汹汹,这是何必?天南地北都是朋友,犯不上为了结仇结怨,是不是?”
他满是堆笑,随即对一边的伙计道:“去,拿一些碎银来给二位兄台,这二位兄台想来是囊中羞涩,来,给一些盘缠吧。”
一般情况,商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便拿点钱打发了事,赵胜也是如此,毕竟惊动官府或是其他勾当的人破费也是不小,还要欠下人情,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打发了事。
原以为对方会就范,谁知这两个汉子却一起冷笑,其中一个道:“怎么,拿钱就想打发我们?你也未免把人看得太低了一些!”
赵胜的脸色变了,负着手冷冷一笑:“依我看,你们是给脸不要脸了,赵常,你去叫人把祝天王他老人家请来!”
结果对方却都冷笑,其中一个突然往怀里掏起东西,不多时,一个腰牌便落在了他的手里,这人大喝一声:“鄙人锦衣校尉徐寒,怎么,你想请谁?”
看到这腰牌,赵胜顿时色变,京师里头,没有人没听说过锦衣卫的,锦衣卫的威风人尽皆知,对那些官员大佬来说且还罢了,对他这种小商贾,却有着巨大的威慑。
徐寒冷笑道:“走吧,赵东家,你已经东窗事发,少不得要和咱们走一趟了。”
第二百零二章:简单粗暴
赵胜这辈子虽然也和不少官吏打过交道,可是和锦衣卫亲军却是第一次,面对这谈虎色变的锦衣校尉,赵胜差点没有一下子瘫坐下去。
谁都知道,这世上什么人都可以招惹,唯独锦衣卫最不能招惹,若是有校尉寻到你的头上,那么必定是九死一生,掉脑袋其实都算是轻的,怕就怕被诬赖一个谋反,随时抄家灭族。
虽然新君登基,锦衣卫的权势已经急剧的缩减,可是这只是相对而言,相对那些官老爷,锦衣卫自然不敢再放肆,可是对于赵胜这样的低贱商贾,人家还不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在官府,终究还有说理的地方,可是对这些锦衣卫,赵胜感受到的只有绝望。
徐寒也没有客气,直接提着赵胜出去,一路走街过市,赵胜原以为自己去的是北镇府司衙门,心里又在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以至于得罪了这些瘟神,只是此时他心乱如麻,哪里想得出什么?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带着他过了朝阳门,随后,却是带着他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衙门。
“路政局……”
这个名字,赵胜闻所未闻,可是看这衙门里外都是鱼服的锦衣校尉,却是让他明白,无论这个衙门是什么名目都是他招惹不起的。
赵胜心如死灰,随即便被这两个校尉暂行收押起来,这是一个阴暗的屋子,可又不像是牢狱,这让赵胜稍稍心安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不是诏狱,只要不是那个地方,应当还有生还的希望。
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人来提他,将他领到衙门的大堂,两侧都是凛然肃立的带刀校尉,此时对他虎视眈眈,赵胜连堂上人的脸面都没看清,双膝就已经软了,毫不犹豫地拜倒,口里叫冤:“小人冤枉哪……”
坐在这堂上的正是徐昌,而王公公坐在徐昌左侧,徐谦位列下首,徐昌此时威风凛凛,厉声大喝一声:“大胆刁民,事到如今,你不但不反思自己过失,竟还敢喊冤!”
赵胜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道:“小人不知犯了什么过失,还请大人示下。”
徐昌冷冷一笑道:“似有勾结乱党之嫌。”
这一句话道出来,让王公公都不忍卒睹,这徐家的人还真是厉害,连他这栽赃陷害的老手都觉得他们的手段太过卑劣,说拿人就拿人,说勾结乱党就勾结乱党,天地良心,人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就算要栽赃,你们就不能栽赃的漂亮一点?至少也先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赵胜自是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他当然知道勾结乱党之嫌意味着什么,连忙哭天喊地地告饶:“小人冤枉,小人是正经生意人,小人……”
徐昌拍案怒骂:“正经生意人?既是正经生意人,为何你的要铺子总有闲杂人等进出,其中几个更是可疑……”
“这……大人明鉴……小人只是打开门做生意,并不认得人的好歹,他们是不是可疑,小人又如何知晓?”
“真不是你?”徐昌露出狐疑。
只是这一句带着狐疑的反问,却是让赵胜仿佛看到了希望,他连忙道:“小人只是本份的生意人,勾结乱党这等事,小人想都不敢想,大人,小人实在冤枉。”
徐昌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似乎在拿捏什么,而这一切自然看在赵胜的眼里,他突然意识到,对方未必是追究什么勾结乱党,而是……
他沉默了一下,道:“不过小人到了这衙门里,却发现衙门很是破旧,小人在想,大人们如此辛苦,又如此勤于王事,想不到竟蜗居于此办公,小人……小人恰好近几日有一些活钱,诸位大人若是看得起小人,小人愿意奉上。”
对于商贾来说,银子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通行的利器,此时若是再不拿点银子出来,谁能保证这些家伙往自己头上泼脏水?而勾结乱党的嫌疑一向很是严重,所谓宁可错杀,也绝不可能放过,银子以后还可以赚,可以脑袋没了也就万事休矣。
赵胜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接着直勾勾地看着徐昌,他看到徐昌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心知有了门,不由大喜,斟酌片刻,继续道:“小人有纹银千两,可以随时让家人送来。”
这时候,坐在徐昌下头的徐谦终于忍不住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贿赂徐大人吗?真是胆大包天!”
赵胜吓了一跳,连道不敢,接着又道:“这只是小人的一点小小孝敬,完全是发自小人本心,断没有贿赂的意思,还请大人明鉴。”
徐谦苦笑道:“我们才不要你的钱,我们是亲军,亲军岂有收受贿赂的道理?你这般明目张胆,实在可恨。不过……”徐谦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近来天子一直忧心各地水旱不断,只可惜国库紧张,内库也不充裕,你说你不是乱党,那么索性就捐纳一笔银子,其实也不必太多,给个三百两银子也就是了。”
听说只要三百两,虽然对方摆明着是敲竹杠,赵胜却是满口答应,连忙道:“好说,好说,这个好说,小人虽是低贱商贾,可是为天子分忧,为灾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却也是理所应当,小人立即叫人将三百两银子送来。”
王公公在旁又忍不住摇头,这徐家父子敲竹杠就敲竹杠,居然还把天子摆出来,这两个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昌父子说干就干,立即让赵胜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带去赵家取了三百两银子来,银子入手,徐昌对赵胜的态度自然温和了许多,道:“你能捐纳银钱冲入内库,赈济灾民,可见你并没有勾结乱党,既然如此,那便是我们抓错了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你能海涵。”
赵胜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
“且慢!”这时候,徐谦一声大喝,却是让赵胜松下来的一口气又重新提起来,他的脸色僵硬,哭笑不得地看着徐谦,道:“不知这位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徐谦微微一笑,道:“你既肯捐纳银钱冲入内库,按理说,咱们也该给些礼遇,否则岂不是让人寒心?来,这儿有一份陛下的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