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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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谦苦笑:“我是读书人,有个什么办法?眼下走一步看一步,不过现在客栈、码头都暗访了一遍,却是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可见这些倭寇一定用了特殊的办法潜入了京师,爹,排查的事就靠你了,反正他们的目标是倭使,我负责倭使那边便是。”
父子二人商议定了,不知不觉已经步行到家,可怜徐谦的轿夫和徐昌的马夫亦步亦趋地抬轿勒马一路在后跟着,徐谦自是先回房见了桂稚儿,桂稚儿如今肚子已经隆起,身边是徐勇的母亲,也即是徐谦的三婶伺候,三婶一见徐谦便抱怨:“你也是,哪里有这么多公务要忙?我看戏文里的官老爷都是清闲得很,就你一出门便是十天半个月,人家可有身孕,你不得多看着点,将来生了孩子,怕要忘掉你这个爹。”
徐谦咋舌,道:“是,是,我这官老爷实在做得不好,三婶往后要多指教。”
桂稚儿笑吟吟地为徐谦解围:“他是劳碌命,总是为了这个家,却也怪不得他。相公总算回来了,我还怕倭使们要年后才到,今年年关都寻不到你的人。”
徐谦苦笑道:“这些倭人忒是可恶,最是惹人厌烦,却是没有办法,朝廷里的事一时也说不清,是了,你兄长近来可有走动吗?”
徐谦突然想起桂湘,却有他的道理,因为今日皇帝许诺说是要借一个人入阁来迫使杨廷和退让,这个人必定是杨廷和不可接受的人物,自己的恩师应当不可能,因为此前没有风声,那么极有可能就是京师里的人物,想来想去,好像就是桂湘有这个可能了,他现在是翰林学士,资历是有,可怜他只能做皇帝的棋子,绝无入阁的希望,只是用来要挟杨廷和罢了。
桂稚儿道:“你竟是不知道吗?家兄已经放任了。”
“放任?”徐谦呆了一下,道:“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没有听到风声,放任去了哪里?”
桂稚儿道:“据说是要去宣府,这是内阁的决定。”
徐谦皱眉,翰林学士外放宣府,明显不是个好兆头,这是自毁前程哪,徐谦忙问:“这是为何?”
桂稚儿道:“家兄在翰林出了点差错,所以……”
徐谦愣了一下,差错?桂湘在翰林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出差错,莫不是故意的?他要故意跑路?真是奇了,徐阶要跑,他桂湘也要跑,怎么一个个和兔子一样。
徐谦道:“那我下次去翰林问问,是了,你好好休息,哎,现在朝廷又要让我查倭人刺客,没一刻消停。”
抱怨了几句,实在乏了,陪着桂稚儿说了几句话,便去歇息不提。
第四百四十章:倭人毙命
次日清早,徐谦本来是想晚起,累了这么多天,难得闲下来,忙中偷闲一日也好,谁晓得陆炳求见,陆炳如今与徐谦结拜成了兄弟,自然是直接到内宅,桂稚儿招待他,陆炳恭谨地叫了他一声嫂嫂,桂稚儿一边让人叫徐谦起床,一面问陆炳道:“刚刚回京,怎会忙成这个样子,难道睡个懒觉都不成?”
陆炳苦笑道:“这也是没法子,那倭使团的王芬小姐说是要交涉,想来想去,只得大哥出面,其余人又做不得出。”
“王芬小姐?想不到倭人使节里还有女子?”
陆炳看出桂稚儿的眉宇之间有几分忧心,吓得吱吱呜呜地道:“倭人女子身长腿短、五短六粗,说她是小姐,不过是奉承之言,其实叫嬷嬷最是合适。”
桂稚儿啐了一口:“胡言乱语,瞧你脸红成了什么样子,你大哥怕要起了,你在这儿少坐,我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徐谦已穿戴整齐,问明情况之后,便随陆炳走了,到了鸿胪寺,进了一处厅堂,便看到了王芬,王芬今日换了一身汉服,上好的绸缎束身的衣裙显得身形多了几分婀娜,朝徐谦行了个礼,道:“徐大人好。”
徐谦颌首点头,道:“王小姐也好,怎么,清早叫我来,可是有事吗?”
王芬道:“大明朝廷盛情,给予了秋筱宫仁信殿下殷勤款待,请徐大人转告大明皇帝陛下,殿下对陛下甚是感激。”
徐谦撇撇嘴道:“你一大清早叫我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王芬抿嘴一笑,道:“其实我也不过是代殿下传话而已,正如大人一样,是代大明天子招待。殿下在这里住得很是习惯,大明的京师犹如美玉,倭国与京师一比,却如烂石和美玉的区别。只是殿下远道而来,为的是及早拜见大明天子,所以命小女子来向大人交涉,不知大人能否给一个准信,大明朝廷是否已经有了安排?”
他们急于面圣的心情,徐谦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按照规矩,徐谦希望将他们晾一晾,他慢悠悠地道:“此事嘛,不能操之过急,凡事都得有个章程,这京师不比其他地方,天子也不是寻常人,岂是想见就想见?再者说了,现在京师很不太平,这件事,想来你和那什么殿下也是知道的吧?眼下多事之秋,还是谨慎为妙。”
王芬抬眸看他,道:“大人所说的莫不是一群倭人刺客?这些事,我方也已经得知,不过这只是癣疥之患,当不得真,大人……”
徐谦却是烦了,摇摇手道:“你休要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鸿胪寺这边,大明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便是,什么时候陛下想见你们,自然会有旨意。我也是奉命行事,望你们能够体谅。至于殿下,请姑娘代本官向他问好吧。”
王芬的眼中掠过失望,只得抿唇道:“既是如此,那么今夜殿下将在这里设宴,款待随行的家将武士,还有贵国礼部的官员,大人若是有闲,能否大驾光临?”
徐谦摇头回绝道:“若是有闲肯定会来,不过想来夜里难以抽身,来不了了。”
王芬遗憾地道:“既然如此,下使自然不敢叨扰大人。”
徐谦道:“若是无事,本官就告辞了,若是下次还有什么事,直接寻这里当差的皇家校尉即可,自然会尽量给你们方便。至于见皇上的事,你们也不要太忧心,时机一到,自然也就能见了。”
王芬只得将他送出去,到了门口,她深深行礼:“打扰了。”
徐谦摆摆手,叫了陆炳来,自然是再三嘱咐他小心戒备,切莫有失。
这一日,徐谦混混沌沌地过去,他倒是想去查那倭人刺客,只是他毕竟不是亲军出身,现在一点眉目都没有,这种事还是老爷子出面比较妥当,既然无事,便回家歇息,到了傍晚时分,徐谦用了饭,和桂稚儿说起自己在天津卫的事,桂稚儿是一个绝佳的听众,脾气极好,既没有不耐烦,又是偶尔应上几句,最后道:“想不到咱们大明竟还有这样的官员,这姜昕名为朝廷命官,却连倭寇都不如。”
徐谦冷笑道:“这世上的事本就是如此,稚儿也不必动气。”
正说着,门子却是焦焦急急地冲进后院来,气喘吁吁地道:“不……不好了,大人,有倭人死了,出大事了……”
徐谦听罢,霍然而起,忙道:“是谁死了?是那个什么殿下吗?”
门子道:“倒是没听说是什么殿下,就是门口有锦衣卫过来禀告,说是死了个倭人使节,让少爷赶紧去一趟。”
桂稚儿也吓得不轻,道:“相公,陛下刚刚委托你们父子查这件事就出了事,怕是……”
徐谦安慰她道:“这倒无妨,死的应当不是那什么秋筱宫仁信,只要死的不是他,事情就有挽回的余地,今夜怕是不能陪你了,你让三婶今夜陪着你吧,小心一些。”说罢,连忙去换了一身衣服,外头已有几个锦衣卫等候多时,徐谦也不打话,直接骑上早已备好的马,道:“带我去看。”
一行人心急火燎地到了鸿胪寺,尸首已经抬到了鸿胪寺的一处偏僻角落,这里不但增派了皇家校尉,更有无数厂卫聚集,徐谦到了门口,便有人迎他进去,到了停尸的地方,徐谦发现锦衣卫指挥使朱宸、东厂掌刑千户和老爷子徐昌俱都到了。
徐谦进去的时候,便听朱宸怒喝:“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这么大的事……到时如何向朝廷交代?徐谦在哪里?他身为侍读,玩忽职守,到现在还看不到人,又是什么道理?”
徐谦抬腿进来,道:“大人有话为何不好好说。”
朱宸这才尴尬了一下,毕竟是背后骂人,却还是有些不忿地道:“岂有此理,徐侍读,你给个交代吧。”
徐谦倒也不急,问徐昌道:“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昌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夜是这倭人的殿下设宴,皇家校尉们也一直不敢松懈,这时两个倭人要出去,说是他们的殿下吩咐,想出去采买些东西,本来皇家校尉不肯,他们好说歹说,只说距离这里不远,半柱香功夫就回来,校尉们觉得没什么问题,所以也就警告他们不可耽误逗留,谁晓得就是这个节骨眼出事了,二人在两里外遇袭,一个倭人被十几个窜出来的刺客杀死,另一个运气好,一面大声呼救,一面朝这边狂奔,虽然受了伤,总算被人救下,后来校尉们去了事发地点,便将那倭人的尸首带了回来,至于那些刺客,早已逃之夭夭。”
徐谦深吸一口气,道:“被害的这个倭人是谁?”
徐昌道:“叫宫本永信,乃是使队的侍卫次长。”
徐谦皱眉,查看了尸首,发现伤口是从背部突然猛刺,直接透胸刺穿了肋骨,大量失血而亡,至于面色自然是扭曲无比。
徐谦道:“同去的又是谁?”
边上一个倭人跪倒,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徐谦听不懂,便请了王芬来,王芬进来,似乎是害怕见尸首,惊慌地道:“这位是宫本和进,是受害人的胞弟,这一次也是他随受害人一道出去,结果中途遇到了刺客,他希望大人立即查出凶手。”
徐谦皱眉道:“能否请他说一遍事情的经过。”
王芬点头,和这宫本和进用倭语交流起来,最后道:“他说,今日殿下设宴,因为鸿胪寺的酒水不合殿下的胃口,殿下便命他们出去采买一些酒水来……”
徐谦不悦地道:“就算是要采买,让鸿胪寺的差役采买就是,为何要叫他们?”
王芬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殿下对这里的差役并不放心。”
“哦?”徐谦眯起眼:“这是为何?”
王芬吱吱呜呜地道:“今日清早的时候,殿下发现有人在他的宅院外悄悄打探,命了武士去搜索,却没有寻到人,因此我们怀疑是这里的差役有问题。”
徐谦点头道:“再之后呢?再之后他们奉命出去,又是怎么出的事?这些刺客可曾蒙面?”
王芬道:“确实蒙面,不过……看他们的杀人手法,不像是倭人。”
徐谦道:“你是说,是汉人动的手?”
王芬吁口气,道:“不错,正是如此,他们用的是汉话,而且虽然手持倭刀,可是看他们用刀的习惯,绝不是倭人,倭人习惯双手持刀,他们却是单手,倭人出道刀,讲究的是致命一击,绝无回头,而汉人出刀,往往会留后手,所以绝不会如此不留余力。”
徐谦道:“如此说来,这就可以解释了,我们一直按着倭人的方向去查,想来这些倭寇并非是倭人,而是汉人,难怪如何排查都寻不到嫌疑之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皇帝的面子
这其实是一种暂时性的选择性失明,大家通常说的倭寇一般都是倭人,虽然倭寇之中也有真倭假倭之分,可是在大家的认知之中,行刺的必定是真倭。
因此所有人都顺着这个思路去查,结果反而一点下落都没有。
可是现在听了这幸存倭人的陈述,倒是让所有人的思路都变得敞亮起来。
徐谦仔细查验过受害人的伤口,看了朱宸一眼,道:“朱大人,这查案的事,朱大人还管不管?”
朱宸冷笑道:“管自然要管,不过现在出了乱子,自然是你们父子负责。”
徐谦昂首道:“那么就由我们父子负责,只是现在我们父子要商议案情,还请大人回避。”
这句话自是很不客气,朱宸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岂是说回避就回避?不过朱宸转念一想,自己掺合进来做什么?反正出了事是他们负责,掺合多了反而不妙,便冷笑一声道:“那么你们好自为之罢。”
说罢,带着几个锦衣卫出去。
朱宸出了鸿胪寺,突然勾勾手,叫住一个随扈,道:“叫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这里,一有风吹草动,随时禀报。”
“是。”
却说徐谦等人已经到了鸿胪寺的正堂,鸿胪寺的官员也是急得不得了,向徐昌道:“徐千户,不是说皇家学堂负责倭使的安全吗?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明日若是有言官弹劾,这干系怎么算?”
一到有事,所有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极力撇清,从朱宸到这个鸿胪寺的堂官莫不如是,徐谦父子对视一眼,见惯了世态炎凉,倒是都没有发怒,徐谦道:“方才不是说了吗,事情已经发生,有干系是我们父子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我们在查案,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归我们父子节制,大人也请回避吧。”
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徐昌叹口气,苦笑道:“倭使这边已经受惊,必定是坐卧不宁,朝廷那边肯定也不好交代,再不拿住真凶,怕是真不好交代了。”
徐谦眯着眼道:“本来没有死人,倒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可是现在死了人就有了线索,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契机。爹,我问你,两个倭人才刚出去不久就已被人盯上,随即数十个早已整装待发的刺客突然出现,施展突袭,唯一的可能是什么?”
徐昌目光一亮,他是县衙班头出身,经验丰富,立即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刺客一直都埋伏在附近,有人专门负责盯梢,也有人专门在这里待命?”
徐谦颌首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既然有人,那就不怕,爹想想看,这里可是内城,这么多人无论是做什么都必须得有个名目,否则难免让人生疑,他们既然埋伏在附近,肯定有个身份,这个身份足够让他们数十上百人呆在这里,不会被人怀疑。”
徐昌顺着徐谦的话道:“要嘛就是有人早就在这里盘下了一个大宅子,而且在这里起居入住,这样就可以让人充作仆从,又或者有人扮作生意人,在这里盘下货仓或者是铺面,假装与人做生意,是吗?”
徐谦道:“就是这个道理,只要顺着这个线索去查,就必定会有收获。”
徐昌立即坐不住了,立即喊来徐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