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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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煽风点火的话还没说完,已被皇上截断,“哼!朕倒要看看他们的本事,传朕旨意,朕要御驾亲征。”
“皇上,万万不可。”几位顾命大臣齐齐跪了下来。
“哼,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朕怕了他们,朕决心已定,颁旨!”禹临一意孤行。
殿下大臣面面相觑,只有燕王脸上暗自扬起得意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御驾亲征
廿一御驾亲征
皇上钦点了镇远大将军为主帅,选吉日燃旗祭天,再选吉日浩浩荡荡地出师,三十万兵马随行,即便南疆军情已是燃眉之势,要兼顾到皇上龙体不能过于劳累,又赶上连日暴雨,大军脚程竟是一缓再缓,虽然奕柏已派蒋笙领了三万兵马先行一步,可等奕柏到达南疆之时,夜郎还是双剑合壁锐不可挡,早已破城十数,此刻幽郡只凭蒋笙闭城死守,已是危在旦夕。
幽郡地势极高,关山险固,易守难攻,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夜郎若是得了幽郡,进可攻,天朝半壁江山岌岌可危,退可守,这被夺的数十座城池便难已追回,后果实在堪虑。
一达幽郡边界,奕柏便命颜战速率五万精兵绕过蜀境暗暗从侧面包抄,只待三日后两军同时发动攻势,杀夜郎军一个措手不及,又提出五千精锐弓箭手带了邬远亭火速入城支援,其余兵士于幽郡郊外扎营休息,等候号令。
奕柏率兵马入城之后直奔城墙,奕柏见蒋笙战袍上血迹斑斑,手中的弓竟不能拉满,快步上前才发现蒋笙左臂上赫然一只箭头尚未拔去,蒋笙见到强援已至,松下一口气来,放下手中弓箭,这才突然感觉到伤口的巨痛,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奕柏见蒋笙眉头紧蹙,额上冷汗涔涔,知是他伤痛发作,连忙让人扶他下了城墙,进营疗伤。
夜郎军大约得知天朝援军已至,此刻也不愿强攻,营中退兵鼓号大作,不一会,攻城的兵士便退得干干净净。
奕柏留下参将袁若飞留守,才得以闲暇回营询问蒋笙具体军情。蒋笙已拔出箭头上好伤药,只是面色苍白,似还没有缓过劲来,见了奕柏就要起身,奕柏一把按住他道,“蒋都尉伤势未愈,我们坐着说话。”说着瞟了一眼四周将士,见幽郡城守胡辛不在其中,便问道,“胡辛哪儿去了?”
四周将士都低了头,默不言语,只有蒋笙面色惨然道,“胡辛——,“胡辛昨日出城应战,卑职救应不及,他被敌将——”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挑了人头——,挂在城外战旗上——示众。”
“什么?!”奕柏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双眼一眯,怒不可遏地问道,“昨日是何人叫阵?”
“夜郎参将务楠。”蒋笙答道。
邬远亭看了奕柏一眼,接道,“说起来,这务楠还与大将军有一面之缘。”
“哦?”奕柏想了一想,道,“是那虬须大汉?”
邬远亭点了点头,“此人不仅武功了得,看来似乎粗中有细。”
奕柏沉思许久,道,“若是能从敌军处把人头抢出来——”
蒋笙眼睛一亮,却又叹到,“若不是小人受伤在身,当可一试,不如——”
奕柏摇了摇头,却不言语。
“看来还得老夫走一趟。”邬远亭点了点头道。
“邬先生,你?”奕柏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眼前的邬远亭,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难道另有绝学在身?
邬远亭挺直了腰,常眯着的双眼猛地一睁,奕柏和蒋笙都觉得邬远亭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顿时神采奕奕起来。他呵呵一笑,身形一转,蒋笙手里的茶杯竟到了他的手里,动作极快,蒋笙竟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奕柏看到此处,愁眉顿展,微微一笑道,“今晚有劳邬先生了。”
是夜,夜郎军旗上胡辛的人头竟不翼而飞,而军中竟无人察觉,在夜郎军中造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只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次日,禹临在奕柏及蒋笙的陪同下登上城墙查看军情。只见城外数里内都是夜郎军赤红的军旗,上面一个的“西”字张牙舞爪,更显得格外嚣张。
“大将是谁?”禹临问道。
“夜郎定国侯西祁。”奕柏说完,便仿佛险入沉思,此刻风夹着沙尘打在脸上,针刺般的密痛。
“邬远亭,你觉得如何?”禹临又问。
“军姿严谨,进退有度”,就连邬远亭也面色沉重。
“我军长途跋涉,早已疲累不堪,此时怕不是对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禹临顿了顿,“胡辛一支长枪已属不弱,竟被当场击毙,纵观军内,竟无合适将领可以出战”。
“皇上”,身侧的蒋笙跪了下来,“卑职愿明日迎战”。
“你?”禹临望了一眼他的左臂,并未答话。
这时奕柏却取弓发箭,铁啸声声破空而去,竟一箭射穿夜郎军旗。夜郎军内顿时一阵骚动。
“好!”禹临击掌称赞,看着奕柏若有深意地一笑,“大将军果然不付朕望,三日后就由你领兵出战”。
三日后的清晨,天空异常的清澈平静,连平日细絮的白云都不见踪迹,而这青天之下的幽郡,却是出乎意料的不平静。
尘封多日的幽郡城门吱呀而开,吊桥缓缓放平。
蒋笙身着绛色战袍,披玄甲戴银盔,一张长弓斜背在身上,在乌黑的战马上显得英武过人,身后天朝的大军整齐地列成弓形。
突然间战鼓擂擂,号角连绵,蒋笙策马向敌军冲去,摸了一支锃亮的钢箭在手,拉满了弓弦,瞄准了敌军中间的务楠,嗖的一声,箭便飞驰而去,那务楠长刀在手,不慌不忙哈地断喝一声,手起刀落竟将飞来的钢箭拦腰截断。
这边两将战得正酣,奕柏带着一队人马从右侧疾弛而出,似要突破夜郎军的包围,往东而去。务楠此时被蒋笙牢牢缠住,分身无术,那些普通小兵岂是奕柏对手,很快便被杀出一条血路,突破重围往东奔去。蒋笙却发现务楠丝毫不急,而夜郎兵士也没有追击奕柏之意。
奕柏的人马冲出重围后继续向东不到两里,便遇上夜郎军的伏击,一场箭雨之下死伤不少。幸而颜战的队伍接应逢时,两军汇成一体,顿时士气大震。
夜郎的将领一身白色袍甲,银盔红缨,手中利剑已是血红,策马杀入重围,挡者纷纷落马,直奔奕柏而来。
奕柏也不示弱,一抖缰绳,双腿用力一夹,一人一马也直奔敌将而去。
正午的阳光灼热而焦躁,奕柏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裂开的唇上是自己甜腥的血,那血的味道不经意地让他涌起莫名而炙热的杀意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奕柏放开缰绳,双手持剑,在电光火石之间,敌将的剑上反射出一道强光,刺得奕柏眼睛一闭,手中的剑却没有停顿,毫不留情地往敌将的身体上刺去,然而终究是偏了一偏,剑从敌将的身侧划过,这时,奕柏才觉得心口一寒,一柄长剑已刺入自己的胸口。
然而那敌将却仿佛发现什么似地持剑的手不再用力,奕柏勉强抬起头,才看清面前的敌将竟是西祁,此刻的他却低着头,楞楞地望住地上。奕柏顺着他的目光往地下看去,那红色的玉石如意不知何时掉了出来,奕柏未加思考地伸手去拣,却浑身无力地从马上滚落。看到滚落地下的奕柏,西祁这才意识到长剑已然脱手,翻身下马,几乎是直扑到奕柏面前,拨开奕柏脸边的杂草,捧住他的脸,声音颤斗,“是——你?”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颜战已经弓如满月,蓄势待发,瞬间一支力道强劲的利箭便准确的贯穿了他的左胸。素白的战袍被利箭扬起的冷风吹得猛然飘起,又无力地落下。
朦胧间奕柏只觉得西祁的身体沉重地压在自己身上,他滚热粘稠的鲜血沾满了自己的右臂,胸口疼得火烧一般,心中却冷得朔朔发斗,眼前却渐渐模糊,终于不知人事昏死过去。
第二十二章 天都之乱
廿二天都之乱
奕柏睡得恍恍惚惚,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似的,悠悠荡荡地到了一处山上。天又黑又深,无底洞似的,远处篝火明红,歌声嘹亮,他顺着亮光走过去,只觉得那歌声熟悉得很,走得近了,才接近跳跃不定的篝火中歌者的脸庞,那笑容带着温柔的调侃,那歌声好像熨烫了人心般温暖,想要再上前一步,看个清楚,却刹那间风卷残云,沙尘顿起,四周杀声震天,他四处张望,只见颜战一箭在手,瞄准了不远处,就要发箭,他顺着看过去,只见箭尖所指的地方,一个高大的男子满眼的惊异,望着眼前的什么几乎要颤抖起来。
奕柏走上前去,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容,原来是西祁。这时,耳边却响起咻咻阴冷的箭鸣。
“小心!”他努力地张大了口,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来,眼看着那箭从西祁的背心直穿出前胸,他却仿佛被什么压住了胸口,憋闷得难受,却连什么也做不到,他看着西祁的表情骤变,却抬了抬嘴角,微笑似的望住眼前,砰的一声倒了下去,两手却抱住了什么。
奕柏顺着他的手望去,西祁抱住地是一个人,那人的胸口插了一把剑,面色雪白,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人便是——自己!
“啊!”奕柏惊恐地大叫出声,猛地一颤,眼睛一睁,眼前模模糊糊一张熟悉的脸在晃动,许久,才清晰起来。
“锦儿”,奕柏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来。
“邬先生,将军醒了!”
邬远亭心中担忧奕柏,站在帐外抬头观星,希望能略知一二。此刻天幕已黑,难得的月郎星明,邬远亭见那交叠的双星,主星暗淡欲坠,影星却愈发的明亮起来,渐渐有取代主星的趋势,正在沉思,却传来锦儿欣喜的叫声,忙掀了门帘,疾步入内。
“你已经睡了七天七夜了。”邬远亭见奕柏醒来,掩饰不住的高兴,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见奕柏神色似有话要说,知道他要问的是这几日的军情,才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军情,你大可以放心,有蒋笙守城,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碍,皇上也封了他做平南将军,代你领兵。”
奕柏神色却没有安定下来,一双眼睛直盯住邬远亭的腰带。邬远亭一身青色衣服,腰间却扎了一条白色麻布带,再看锦儿,头上也插了一朵白花,似乎军中有人阵亡。
邬远亭知瞒不住,坐到床边,抓住奕柏的手道,“你放心,没有什么人有事”,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对外宣布你已阵亡,你活着的事,只有我和锦儿知道,不过,你放心,我看皇上的意思并不是要赐死你,只怕……”邬远亭没有说下去,奕柏的眉头却攒了起来。
“你伤得很重,莫要四处操心,好好休息”,邬远亭又看了看锦儿,“幸好我们走后不久,锦儿就跟来了,不然这时候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说完,又转头对锦儿道,“将军就交给你了,我出去转转。”
锦儿应了,见奕柏望着桌上的茶杯,知他口渴,便扶奕柏起来,端了杯水,喂他慢慢喝下。又见奕柏睁着眼睛不想休息,便道,“我知道少爷你放心不下,我细细说给你听吧。”
奕柏眨了眨眼睛,锦儿便在奕柏床边坐了,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那日激战,奕柏受了重伤,颜战却一箭射死了夜郎主将西祁,夜郎主将一死,夜郎军便乱作一团,算是得胜而归,幽郡三面被围之势已解,只是那务楠收兵后只守不攻,不到两日,夜郎王竟亲自领兵前来,顿时夜郎军心振奋,上下同心誓报西祁被杀之愁。而皇上却命人将奕柏悄悄移入邬远亭帐内,对外却宣布镇远大将军伤重不治,封蒋笙为平南大将军统领大军。现在两军势均力敌,胜负难料。
锦儿给奕柏细说情势之时,邬远亭正在军中随意走走,却见一名女子强要进军营,守卫的兵士与她推推搡搡,她被推倒在地,一时竟站不起来。邬远亭上前呵斥住兵士,赶紧扶起那女子,只见她满面风尘,衣衫褴褛,抬起她的头来一看,竟是大吃一惊,“将军夫人,你怎么来了?”
许络晴一见邬远亭,竟向见到救星一般,一把牢牢地扯住他的袖子,“邬先生”,几个字一出口已是眼角含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邬远亭,邬远亭一见信封上颜武二字,眼皮突如其来地一跳,再抬头看面前的人,许络晴已经晕了过去。
唤人安置了将军夫人,邬远亭迫不及待地抽出书信,轻轻一抖,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越到后来,眉间的皱纹陷得越深,到了最末,他对周围的事浑然不知,只怔怔地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朝后一仰,天都此时的景象跃然眼前。
皇上随大军离开天都之后,燕王恭王及左相吴征三人共理朝政,原本相安无事,半月之前,左相吴征暴病而亡,燕王恭王两人明争暗斗,却不知为何一直站在恭王一边的湘王世子突然倒戈,燕王在朝中势力大增,渐渐有把持朝政之势,而恭王不服,争斗愈烈,之后半月,燕王似乎暗中调动兵马,五月十六,终于举兵谋反。
恭王手上还有禁城兵马,加上大内侍卫,连同颜武的若干人马,想来天都已是岌岌可危。
待到许络晴醒来,已是晨光初绽,隔日的清晨。
又听她说,颜府的一举一动早在燕王的监视之中,因她是个女子,又是将军夫人,无人相信她身怀武艺,更会连夜出城,才得以脱身报信。
邬远亭不及细想,就准备将此事密报皇上,刚刚起身,门帘咯噔一响,身着戎装的蒋笙已大步流星地进了帐。
蒋笙见了邬远亭只稍一躬身,抬头便看见邬远亭身后坐着的女子,顿时微微一愣,而在蒋笙发愣的时候,许络晴分明也是微微一愣,却很快地低了头,转过身去。
邬远亭心事重重,并未注意到屋内两人的眼神流动,见蒋笙进来,忙指着许络晴介绍道,“这位是镇远大将军夫人”,说着顿了顿,便改口道,“镇远大将军的未亡人”。
许络晴从座上起身,福了一福,却面带惊愕地看着邬远亭。
邬远亭这才想到,镇远大将军为国捐躯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许络晴,但见蒋笙等着自己介绍,只得把此事放下又指着蒋笙道,“这位是平南将军”。
蒋笙抱拳躬身回了一了礼,“见过夫人。”
邬远亭急着去见皇上,便匆匆出了门,只留下蒋笙和许络晴在帐内。
如果邬远亭此时回帐定会十分惊讶,蒋笙与许络晴竟似旧相识一般,蒋笙目不转睛地望住许络晴,半晌才颤声道,“你……你可好?”
许络晴却转了身,不愿看他,然而即使在侧面,也可以看出她一张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