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寒-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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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邬远亭此时回帐定会十分惊讶,蒋笙与许络晴竟似旧相识一般,蒋笙目不转睛地望住许络晴,半晌才颤声道,“你……你可好?”
许络晴却转了身,不愿看他,然而即使在侧面,也可以看出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许久才道,“将军可好?”
蒋笙大步踏前,“他——他已经死了,你我……”
许络晴的身子微微一抖,声音有些嘶哑,“此刻他尸骨未寒,你——你出去,我累了。”
蒋笙却也不纠缠,狠一跺脚,便出帐去了。
许络晴却似浑身脱力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死死咬住手中的绢帕,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第二十三章 幽郡失守
听了许络晴带来的消息,禹临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班师回朝”这四个字的谕旨,他重写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不得要领,直到最后,他干脆把笔往笔架上一丢,终于苦笑着对小和子说,“传朕旨意,班师回朝”。
蒋笙率领大军护着皇上急返天都,邬远亭却陪着重伤的奕柏,连同锦儿留在了幽郡。
大军北上,驻守幽郡的军士觉得幽郡失守不过是迟早之势,士气一落千丈。邬远亭在这个时候出人意料地半夜只身去了夜郎军营。
惕利独自站在西祁的棺前,正在出神,突然听见身后微微的细窣之声。
“什么人?”惕利猛然回头,却见邬远亭已站在自己的背后。
“是你 ?”惕利的手摸向身侧的宝剑,“你来做什么?”
邬远亭却微微躬身道,“我家主人听闻定国侯仙去,念着旧日情谊,特命小人前来拜祭。”
“哦?你家主人?”惕利嘿嘿一笑,“不知你家主人又是哪位?”
邬远亭依旧躬着腰,眼角却不放过惕利脸上任何一丝变化,“夜郎王聪明过人,想必早已知道,邬远亭并无此福分,有颜姑娘那样的女儿。”
惕利看了邬远亭一眼,想到西祁对奕柏用情至深,口气松了下来,却又问道“你家主人既念着旧日,怎么不亲自前来?”
“不瞒夜郎王,我家主人重病在身,能不能熬过这几日,还要看老天的意思。”
“什么?”惕利胸口一闷,踉跄地上前一步,盯住邬远亭的眼睛,“你说的可是真话?”
邬远亭也毫无畏惧地对上惕利的眼睛,“句句属实。”
惕利见邬远亭提到此事并无闪烁,眼里甚至有些悲伤之意,却道,“既是如此,准你一拜。”
邬远亭取了三柱香,恭恭敬敬地对着西祁的灵柩跪了下来,神色肃然地叩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去。
却听惕利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低声问道,“邬先生,可否容我见你家主人一面?”
邬远亭胸有成竹地笑着回过头来,“此事不难,不过——”
“不过什么?”惕利见他神色自若,心知他定是有谋而来,却又还是问了下去。
“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惕利冷笑一声,却不言语。
“其一,你见了我家主人,只能助她治病,却不得加害于她。”
“这个自然”,剔利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他既出此策,自然知道我的心思,我又怎会加害奕柏。
“其二,夜郎兵进城之后,不得烧杀抢掠。”
剔利顿了顿,原本西祁之死对他打击甚大,心中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原本打算攻入幽郡后,掠城三日已泻心头之愤,此刻他犹豫不答。
邬远亭见他犹疑,接着道,“夜郎王所谋者大,岂不知道民心向背才是大势所趋?此时夜郎占天时地利之优,又何必为了一己私愤,自毁人和?”
剔利听言,突然收了傲色,躬身道,“多谢邬先生指教。”
邬远亭微微侧了侧身子,避了开去,却叹了口气,接着道,“去见我家主人之前,你要听我说一个故事。”
剔利本以为三件事一件比一件为难,却没想道这第三件事竟是听一个故事,奇道,“这有何难。”说完,又道,“既然是说故事,不如去我帐内,慢慢说来。”
邬远亭却看了一眼西祁的灵柩道,“还是在这里说更为合适。”
剔利也不勉强,指着侧面的桌椅道,“邬先生请坐”。说着,自己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座。
邬远亭吃了一口茶问,“夜郎王,你可相信星相天命?”
“中土文化博大精深,看星知命之说古已有之,奇人如诸葛孔明,亚夫范增,多不胜数,相信先生也是当世高人。”惕利侃侃而谈,邬远亭倒也对这位南疆王者刮目相看。
邬远亭稍一沉吟,便流利地说了下去,“那还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我与师傅夜观天象,巧遇将星现世,只是那将星虽明,却背有叠影。”
“哦?”惕利也不禁好奇起来,问道“所应何命?”
邬远亭长吸一口气,接着道,“原本我也不知。只是师傅说我命应此星,当扶将星出世,将星陨时,才是我归隐山林之时。这将星叠影,预示着一星两命。星主除却将命,应另有本命,将命终究不得长久。我近日夜观天象,怕是这日子近了。”
惕利见他面露不舍之色,却也不打断他,只待他慢慢说来。
“你可知我家主人是何身份?”
惕利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将自己所知全部道出,良久才斟酌着说,“你家主人乃是天都颜府千金,后嫁于中土皇帝,立为贵妃。”
邬远亭却微微一笑,摇头道,“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惕利想了一想,实是不知,只得又问,“对了哪一半,又错了哪一半?”
邬远亭道,“没想到你是如此猜想。此事你迟早会知道,不如由我说与你知。对的是前一半,我家主人确是颜府千金,后一半却错了,嫁与皇上是我家主人的妹妹颜奕萍。”
“那么?”惕利只觉得仿佛千丝万缕有这关系,却不知从何解起。
“我家主人名奕柏,想必你早已知道,只是你可知道镇远大将军的名讳?”
邬远亭突然站了起来,清晰有力地说出真相,“我家主人便是镇远大将军”。
“什么?”惕利一拍桌子也站起身来。
邬远亭微微一笑,“我家主人现住幽郡城西的府尹大宅,明日午后恭迎大驾”。说完双手抱拳,也不理惕利的反应,便飞身出帐去了。
惕利只觉心乱如麻,分明是解开了谜底,却让人更加气闷了,他猛然坐倒在椅子上,思前想后许久,才唤了务楠进帐细细盘问西祁的死因。
据务楠说,原本西祁的剑已刺入敌将的胸膛,却不知为何顿了一顿,被另一名敌将有机可趁,一箭贯穿后胸。此外,西祁死时手边是惕利的玉牌。
惕利突然间明白了西祁为何停手,大约是那时候才发现的吧。他倒息一口冷气,又问,“你可知镇远大将军的名讳?”
务楠想都不想,答道,“颜奕柏!”
惕利沉声道,“你出去吧。”待到务楠离帐,惕利才松开握紧了的手,手里的茶杯早已裂成碎片,在手心留下道道血痕。
冰释前嫌
次日清晨,夜郎军攻破幽郡,城中百姓能逃的早已逃光,留下的无非是老弱病残妇孺儿童,炎炎夏日,他们却在瑟瑟发抖中等待着灾难的来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夜郎军虽进了城,却并无烧杀抢掠的事情发生。他们原本就与夜郎国往来较多,此时更是觉得留在家里是明智的抉择。
惕利从军营出来,穿过护城河一直往西,便是府尹大宅的所在。正午的阳光晃眼得很,府尹大宅前冷清极了,青石路说不出的冷硬,惕利徘徊了片刻,终于进了门去。
奕柏住在西厢的客房,邬远亭帮她把了脉,伤口离心脉只有半寸之遥,险到极点,就是此刻也是朝不保夕,有性命之虞,他沉吟片刻才开了一副药方。锦儿煎了药,扶起奕柏才喂她服下,便听到门外咚咚的敲门声。
锦儿心里疑惑,邬先生出门买药去了,这时候还有谁来。她放下药碗,拿了个枕头给奕柏靠着,才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夜郎人装扮的陌生男子,剑眉心目,下巴却胡渣青黑,说不出的憔悴。锦儿这才记起,夜郎军破城了,可是邬先生不是说夜郎军不会扰民,让自己放心的么?
再抬头要问的时候,那男子竟似呆住了似地站在门口,锦儿惊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奕柏竟也如这男子一般,呆呆地望住他,锦儿只见那男子目光似有怒火,却又带着怜惜,而奕柏涣散的目光里却仿佛交杂了更多的情感。两人眼里目光焦灼许久,那男子也不开声,奕柏勉强着想要开口,却“噗呲”一声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锦儿“呀”地惊叫了一声,刚要上前,只觉身边人影一闪,那男子已抢上前去扶住奕柏。
锦儿也来不及理他,上前一把推开他,拿帕子抹了奕柏的嘴边,扶奕柏躺下,才指着那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惕利的一颗心全吊在奕柏身上,没料到旁边的锦儿会推开他,被轻松地推了开去,这时候听锦儿发问,才注意到面前这个丫头。他见锦儿的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也没有细想,只问道,“你又是谁?邬远亭呢?”
听了惕利的问话,锦儿不答,却转头问奕柏,“少爷,你可认识他?”问完了,又觉得有点多余,刚才见这两人的情形,分明是熟识许久,见奕柏微微点了点头,锦儿才回转身子,福了一福道,“这位公子,邬先生出去了,我家少爷重伤未愈,还请公子莫要打扰他休息”。奕柏虽已恢复女儿身,但锦儿多年“少爷”叫得惯了,此时也忘了改口。
惕利见锦儿言下大有送客之意,却道,“邬先生让我来见见你家——小姐”。这话说得比先前客气得多了。锦儿想,邬先生不在,小姐伤重,这客人来得可不是时候,既说是来探小姐的,那也不能就这么送客,正犹豫着,邬远亭却回来了。
邬远亭见了惕利,朝他会心一笑,看了一眼旁边大惑不解的锦儿道,“这位公子是你家小姐的旧相识了,锦儿你去烧壶热水,冲杯茶来”。
邬远亭调走了锦儿,又对惕利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夜郎王请多留一会”,说着便掩了门外面去了,
锦儿心知邬远亭是借故调了自己出去,没一会,就见邬远亭自己也出来,心道,哪有让小姐和人独处一室的道理?刚要进去,却被邬远亭拦住,道,“你家小姐又岂是被那些个俗礼拘着的人?”
锦儿想想也有道理,邬远亭却又道,“这位公子和你家小姐缘分极深,你莫要担心”,锦儿见他这么说,心想,邬先生定有他的道理,也就不再争辩了。
房里只剩了惕利和奕柏两人。奕柏伤重,至今不能言语,而惕利却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屋里静得没人一般,两人心里却各自暗潮涌动。惕利坐在床边,见奕柏面色灰白,往日的生气全无,嘴边尚有未擦干净的余血,顿时心里一疼,来之前时的那些愤恨,怪责,质问,全都不留一点踪影,满心的只是担忧和怜惜。
奕柏见他并无怪责之意,心中更是难受,勉力伸出手去,探到惕利的手,惕利一把握住她的手,觉得她的手冰冷地吓人,奕柏虽然无力,却努力地挣了挣,惕利会意,松开她的手,只见奕柏摊开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字,写完,眼角已滑下泪来。
惕利帮她拭了眼角,又理了理她的鬓角,才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缓声道,“我原以为我是怪你的,毕竟西祁死了,他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说到这里,他也哽咽了一下,“可是见到你,见到你这样,我——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说着又一把抓住奕柏的手。
奕柏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纤长的手指,温热的手掌,掌腹有厚厚的茧,突然记起仿佛很久以前,在泰福客栈,自己便抓住过这样的一只手,只要握着它,自己的心就会觉得踏实温暖。
惕利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我想,……我想西祁也不会怪你的,他一定是心甘情愿的”,他轻轻地带着自嘲地笑了一声,仿佛述说的是自己的心迹,“他情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你死,对他而言,恐怕你比他的性命来得更重”。
这些话说完,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而奕柏的手竟有些颤抖。他帮奕柏掖好被子,又道,“你伤得很重,若是你死了,那西祁的死就更加不值得了,即便是为了他,你也要好好的恢复过来”。
奕柏听了他的话,又看了他一眼,便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惕利一直在床边看着她的呼吸渐匀,睡得安稳了,才悄悄地起身,离开房间,他这时才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酸麻,再看夜色已深,便独自在府尹的花园里信步走走,正巧遇到连夜观星的邬远亭。
“邬先生。”
邬远亭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便用手指着北方上空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道,“你看”。
惕利仔细看去,那星黯淡无光,遥遥欲坠,背后却又有一影星似要呼之欲出,问,“就是这颗了?”
邬远亭却面有疑色道,“我以为将星陨落就是今日的事情了,没想到……看来还有些日子”。
惕利还欲再问,邬远亭却无再说的意思,匆匆告辞了。
惕利把大小事务全都托给靡罗,自己干脆住到了府尹大宅里,一个月来,在他和锦儿的精心照顾之下,奕柏好了许多,邬远亭估计不出半月,她就可以行走如常了。
珠玉姑娘
就在奕柏养伤的时候,蒋笙护着皇上风雨兼程,日夜奔波,当众人看到天都的城门的那刻,都长长吸了口气——终于回来了。只是此刻的天都已不是离时的天都,情况比起许络晴所知道的还要严重许多,恭王的勤王之师早已溃不成军,蒋笙赶到的时候,也正是皇城大门被攻陷的时刻。一边是强援终至,一边是刚刚品尝到胜利的果实,正在两边互不相让,斗得你死我活之际,有几路人马各怀鬼胎悄悄进了皇宫,唐陵正是其中之一。
他进了皇城,从急匆匆地一直往内庭深处走去,到了月霞宫前的花圃才停了下来,拍去了衣裳上的浮尘,又理了理衣裳,才径直进了月霞宫。听说燕王打进来了,月霞宫的宫女太监们早就四处逃散,希望躲在不起眼的地方能逃得性命,偌大的月霞宫,只留了莲贵妃和颇为忠心的宫女绿珠。
奕萍见进来的人是陌生男子,便知皇城已经失守,倒吸一口冷气,勉强维持住镇定,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私闯皇宫内庭!”
唐陵却笑着走上前几步,待近了才道,“小生湘王世子唐陵”。
唐陵?绿珠虽在宫内,却也听说了唐陵临阵倒戈之事,顿时怒上心头,挡在奕萍面前,指着唐陵骂道,“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