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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玉阶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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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颜夫人不答应,奕萍竟拉住奕柏的裤脚,“哥哥,你劝劝娘吧。”说着,竟给奕柏磕了个响头。
奕柏赶紧扶起妹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把头一低,不敢看她哀求的目光。
“哎!”颜夫人见女儿这样,心里早已不忍,这时,重重地一跺脚,“随你去了,我——我管不了了。你出去罢!”
奕萍见颜夫人人这么说,知是允了,才抹了泪,笑着一揖,“多谢娘亲,多谢哥哥。”,掀了帘子出去了。
“娘。”奕柏坐在颜夫人身边,“别恼了,既然妹妹喜欢,就由得她吧。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事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呢!”最末一句,与其说是劝颜夫人,不如说是对自己说的。
颜夫人拍了拍奕柏的手背,“柏儿,我是为她好,那宫里人心险恶,你妹妹和你又都是一样倔的性子,我怕她吃苦啊。”
奕柏想了一想,为着那许多的无奈,自己早已放弃了想要的生活,那种与幸福一步之遥,却只能隐忍,放弃的痛苦,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其中的煎熬,又怎么忍心让妹妹重蹈覆辙呢?
良久,他下定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娘,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断不教妹妹吃了苦去。”
门外,风无声无息的穿过院子,静静地卷落一树残红。
第九章 七夕流萤(中)
    “你是说,夜郎王已到天都,还去了燕王府?”邬远亭眉头拧了个结,似有难解之事。
良久,才猛地拍案而起,“糟!”
“哦?此话怎讲?”
“我一直以为燕王和恭王存了一样的心,没想到低估了他。”邬远亭这才又坐下来,细细解释,“看来燕王所图者大,皇上怕是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记。”
“先生是指我们班师回朝之事?”
邬远亭点了点头,“没想到燕王竟与夜郎勾结,他们利用老王的死讯,让皇上以为夜郎无力再战,宣我们回朝,此时恐怕他们暗地里早有布置。”
“那——”奕柏扬起脸来,踌躇片刻,“是不是要秉明皇上?”
“嗳,这倒不必”,邬远厅挥了挥手,“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夜郎王人在天都必有他图,不如静观其变,再想对策,免得自乱阵脚”。
“既然如此,不如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奕柏心里突然转了一个念头,大胆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样的蓄意欺瞒,若是被他知道了,必然再没有回转的余地。自己究竟是期盼,害怕,还是义无返顾,连自己都说不清了。只是——奕柏心一冷,仿佛被狠狠剐了一刀,痛得几乎站立不住——两人之间原本就隔着那许许多多无法穿越的禁锢,自己又在期望着什么,又可以期望些什么呢?那块玉石如意硌在腰间隐隐发痛。
乌云悄散,月色清冷,照不清奕柏面上是悲是喜,亦或是全无表情。
两日后。
天都最大的泰福客栈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
惕利从房间出来,正撞上一位低头走路的女子。
“是你?”惕利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
那女子并未答话,苍白着脸匆匆走进对面的厢房,进了房才倚着房门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正午的阳光直直的穿过窗棱,那女子低着头,露出一弯洁白的玉颈,上面渗出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隐隐泛出金光,她抬起脸来,一泓流水似的眼睛清亮得耀眼,——竟是换了女装的镇远大将军。
“咚咚——咚咚——”奕柏喘息未定,门外已传来低沉的敲门声。
吱溜一声开了门,门外站着走方郎中打扮的邬远亭。
“邬先生!”奕柏淡淡地叫了一声,眼里的失望转瞬即逝。
“该叫爹拉!”邬远亭关了门笑着教训道。
“爹。”奕柏轻启檀口,还显得有些生涩。
“呵呵呵呵”,邬远亭大笑,“好女儿!”神色一变,压低声音,“见到了么?”
奕柏抿了嘴,轻轻点点头。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两人浑身都一紧,相对一视,奕柏才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门口站的竟是位白衣女子,凤目微抬,“咦?”
奕柏也吃了一惊,这女子分明裳若初雪,歪着头有些淘气地看着自己,却散发出绚烂的韵致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中原竟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白衣女子一双墨瞳盯着奕柏。
“请问你找哪位?”
“惕利不住这么?”
惕利?奕柏顿时上了心,“这里是泰字三号房,你是不是找错了?”
“哦,我找福字三号房。”
“那在对面。”奕柏指了指对面那间房。
白衣女子朝奕柏一笑,“哦!谢谢!”转身便去扣对面的房门。
大约是没人,里面并无动静。
奕柏尚未关门,便笑着问,“你要进来坐着等一会么?”
“好啊!”白衣女子毫不犹豫。
邬远亭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只留下奕柏和白衣女子在房内。
两人聊了一会,那女子说自己叫雪韵,是到中原来找人的。奕柏却报了奕萍的名字,说是跟了走方郎中的爹爹四海云游。
奕柏自出生以来,就装做男儿,不要说闺阁密友,连年纪相仿的朋友都不曾有过。见雪韵这般人物,心里暗自喜欢,雪韵原本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两人竟聊得十分投机,还相约同去逛街。
半晌,楼梯间传来脚步声,雪韵迫不及待地开了门张望,果然是惕利回来了。
“惕利!”雪韵笑盈盈地喊了一声。
刚要跨进房门的惕利一回头,稍微一楞,淡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啊!”雪颜扬起脸。
惕利脸一冷,刚要发作,却看见雪韵背后熟悉的身形,眼光竟不听使唤似的怎么也移不开去。
雪韵见惕利望着自己背后,赶紧回身道,“这是我新认识的奕萍姑娘。”
惕利微微朝奕柏点了点,却没说什么。
奕柏却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
这时,西祁也到了,见到雪韵也大吃一惊,“你怎么也来了?”
雪韵哼了一声,转头看着西祁,“客栈又不是你家开的,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么?”说着,又拐住奕柏的胳膊,“我是来找这位姐姐出去饮茶的,与你何干?”
西祁这才注意到奕柏。这女子是天都寻常小家碧玉的装扮,浅藕色的衣裙只在袖口,裙裾上绣了些许花纹,静静地低着头也不多话,却隐隐透出一股飒爽的风姿来,站在雪颜边上竟毫不逊色。
听了这话,惕利踏进房门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如若不介意,一同前去如何?”
雪韵没想到惕利会这么说,一时间喜出望外。奕柏也不反对,抬了头,微微一点。
西祁见惕利这么说,瞥了他一眼,却看见惕利眼里溢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来。西祁顺着他的目光,此时才见到奕柏的面容,竟是眉目如画,皎若明珠,心神一荡,仿佛被摄了魂魄去。
雪韵却没有注意到各人的神色,喜滋滋地拉了奕柏往外走。
京华楼在天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酒楼,不仅因为它在建武湖畔,一低头便是湖光水色,美不胜收,更重要的是他家的雅座请得珠玉姑娘唱曲。
听闻这珠玉姑娘原也是官家小姐,只可惜家道中落,沦落风尘。珠玉不是本名,只因着断金碎玉的好嗓子,取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意。据说生得妩媚动人,虽是卖唱的清倌,在天都亦是当仁不让的花魁。京华楼请得到她唱曲,那些个自命风流的王孙公子自是趋之若骛。
这一行四人恍若金童玉女。雪韵姿容绝世,更是南疆女儿的脾气,毫不介意他人的目光,刚进京华楼便引起无数的注目。而奕柏不愿被人注意,一路只低了头,安安静静地跟在雪韵身后,惕利看在眼里,心里更存了疑惑。而西祁此时一颗心七上八下,全吊在奕柏身上,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周围这许多。
落了座,奕柏照旧把走方郎中的身世说了一遍,而惕利和西祁只说是南方来的商人,姓夜,雪韵则冒了惕利和西祁的世交。
惕利和奕柏原本算是认识,虽然不知奕柏的身份,却也知道她决不是走方郎中的女儿这么简单,在加上她明知自己夜郎王的身份却不点破,更显得疑云重重。
而奕柏安了心要探消息,自是言谈中不露半点破绽。一盏茶的工夫下来,倒是西祁和雪韵说了许多。
言笑嫣嫣间,进来一人,奕柏见了,赶忙把脸一侧,头更加低了。
来人是湘王府的小王爷唐陵。唐陵早已约了人来听曲,他原本并没注意到奕柏,可是,旁边的人不住地往雪韵那儿瞄过去,他也就多瞧了几眼,不期然看见旁边的奕柏。
这分明便是将军府的小姐,怎么做了这身打扮?这些人又是什么人?唐陵疑惑不已,那眼光就直勾勾地盯住了奕柏。没料惹恼了西祁。西祁见唐陵明目张胆地盯着奕柏,心头无名火起,刚要起身发作,却被惕利一把按住。惕利虽也不喜,他们此来另有要事,当然不愿为此多生事端。
没想到,唐陵竟起身过来。奕柏心里暗叫不好,却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尽力往雪韵身后躲。
“小生斗胆,敢问这位姑娘芳名?”唐陵一揖。
奕柏也不敢抬头,只好红了脸不出声。这样的场景西祁看了,只觉得唐陵欺人太甚,按捺不住,终要爆发出来。
此时,台上盈盈款款走出一位姑娘,请大家落座,说珠玉姑娘就要开始唱曲,唐陵这才讪讪的走开。
惕利原本要问奕柏是否认得这位公子,可见了奕柏躲闪的模样,心一软,话到了嘴边,竟问不出口,只得长叹一声,望向窗外,半晌不语。
忽然,四周全都静了下来。只听琵琶“噔,噔”两响,歌者裂帛般的声音一点点渗上心头。惕利恍惚中只听了最末几声温凉的句子,“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第十章 七夕流萤(下)
    不到数日,四人结伴而游,玩了天都不少风景名胜,表面上四人倒也都尽兴开怀,只是奕柏不免有些心焦。
七月初二,小雨。
傍晚,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客栈匆匆而出。
等了这些天,他们终于有动作了。奕柏悄悄蹑上。
惕利不紧不慢穿过永乐街,右拐长平路,越行越快,奕柏又跟了两条街,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点噼里啪啦地直泻下来,仿佛银河飞瀑一般。
奕柏措手不急,已湿了半身,再一抬头,惕利已不见踪影。
“哎!”奕柏一咬嘴唇,狠一跺脚,转身欲走,却发现四周风突然弱了许多,有什么遮住了头顶。
一转头,正对上惕利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雨这么大,出门也不记得带伞?”惕利的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
“我出门买点东西,很快就回去了。”奕柏含笑望了惕利一眼,心知他早已注意到自己,“刚才我看到你在前面,刚想叫你,没想到突然就下起了暴雨。”
惕利却恍若不知,犹自殷情道,“哦?既然这么有缘,你要买什么,我送你一程。”
奕柏一眼望去,见前面不远处一间胭脂铺的金字招牌,心思转得飞快,“我不过想买盒胭脂,怎敢劳动夜公子?”
奕柏本以为惕利定会知难而退,不期惕利漆黑的眼珠朝她脸上一滚,随即抬头哈哈大笑道,“香粉配佳人,相得益彰”,举步便往胭脂铺行去。奕柏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进了胭脂铺。
奕柏一直女扮男装,哪里买过什么胭脂?见胭脂铺里琳琅满目,花样繁多,犹豫片刻才抬起头,正看见惕利靠在墙边,扬着嘴角若有深意地朝她笑。
“老板,我要一盒胭脂。”奕柏上前,因为底气不足,声音极低。
“哪一种?”老板指着那纷繁的胭脂问。
“就这一种吧。”奕柏随便指了指。
“那要什么颜色?”
这颜色还有分别么?奕柏苦笑,手不自觉的往后一背,挺胸道,“都有什么颜色?”
老板有些诧异,这位姑娘的动作怎么看着那么别扭,还有这胭脂不都是朱红,橘红,粉红三色么,还能有什么颜色?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都有朱红,橘红和桃红三种颜色。”
“那就拿一盒橘红的吧。”奕柏随意说道。
老板却不动手,“请问姑娘是自用还是送人?”
“自用”。奕柏有些不耐烦,买个胭脂问那么多作什么。
“既是自用,姑娘肤色白皙,这桃红色艳而不俗,才是上佳之选。”老板没有注意到奕柏的脸色,津津有味的解释起来。
“那——那就拿桃红色的。”奕柏懒得多辩。
老板把那胭脂细细包好,才说,“劳驾,一钱银子。”
奕柏伸手去掏,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银子,窘在当场,心中暗恼自己,买胭脂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糟糕了。
老板笑眯眯地伸出手,却见奕柏半天没掏出银子,面色顿时一沉,“没带银子,买什么胭脂!哼!”
“不好——”奕柏的抱歉还没出口,惕利已大步上前,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猛的一抬,冷冽的目光刺得老板平白打了个哆嗦。
“喏!”惕利从怀里拿出块碎银子,接了胭脂,一把抓住奕柏,几乎是把她拎出门去。
“下次带够了银子,才出来买东西。”惕利冷不丁发起火来,径自大步向客栈方向走去。
奕柏只觉诧异,却不知惕利为何忽然如此光火,只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雨并未停歇,豆大的雨点直打在惕利身上,有些凉还有些痛,他心火渐消——有什么好气恼的呢?原本此行就是想试试她是否另有目的。其实自己一早就清楚她在撒谎吧,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她的话,直到——直到她付不出银子,硬生生的把真相撂在自己面前,逼他那么不甘心的面对事实。哎,原本就是自己知道的呀,为何还会如此生气呢?
哎,他长叹一口气,仰了头,才发现雨还是这么大,她要淋湿了吧?他微一转头,瞥见奕柏紧抿着唇,虽然衣服早已湿透,却扬着脸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惕利撑了伞,蓄意放慢脚步,却始终不见奕柏走进伞内。
又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身把伞往奕柏手里一塞,长袖一挥,便扬长而去。
奕柏接了伞,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待到客栈,已是直打哆嗦。
邬远亭见她撑着雨伞还浑身湿透,心中讶异,才要发问,却见她嘴唇发紫,面色苍白,早已把那一点疑惑抛之脑后,忙熬了姜汤给她灌下,可奕柏终究还是受了风寒,病倒了。
奕柏躺在床上,中药甘苦的味道飘散在鼻间。
她知道自己没有睡着,可是那么累,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动了。
是谁来了。
那是一只温热的手掌,有纤长的手指,掌腹是厚厚的茧,是一只拿剑的手吧,可握着它,不知为什么心底那么踏实,那么安静。
“奕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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