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马挥戈-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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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正要唤过卓玛依和樊英花,听见段含章冷笑数声,说:“你一个奴隶,今天谁给你撑了腰,教训起我来?!信不信我用马鞭抽死你。”他一时冲动,大声说:“卓玛依不是奴隶,她是我们家的家臣,我早就给她自由之身了,早就给了,她的爷爷,为我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立了大功的,你要是抽她,那就是在抽我。我问你,你为我们家……”
说到这里,他觉得问及段含章的功劳,太过伤人,及时停住,喊过卓玛依和樊英花,一起走出去。
樊英花到了外头,找到一支马鞭,往狄阿鸟手里递去,轻声说:“你不能太谦让自己的女人,该用鞭子的时候,不要妄以言词打动,身为一个女人,别说你已经符合了她的意愿,就是你没有符合,就是你固执地要留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她也要毫无怨言地跟随着你,夫唱妇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狄阿鸟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说:“夫唱妇随,也包括你吗?!”
樊英花愣了一下,在狄阿鸟的注视中不可思议地轻轻点头,默认了。狄阿鸟拿过马鞭,冲她看来看去,忽然直勾勾地盯住她,嘴角一提,发现她竟有畏惧躲闪的征兆,胸中腾然被什么给充胀起来,暗暗寻思:“她竟然怕我打她,真难让人难以置信,倒也是,自从某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没有再冲我火冒三丈过,我一时起心玩闹,顶着她屁股,她也没有给我颜色看,至于揪我耳朵,谁都知道,那也只是闹着玩儿。”
他把马鞭交给卓玛依,忽然少了一种要给樊英花一个交代的紧迫感,叹道:“我们不跟他们走怕是不行,我拒绝了穆二虎数次,可你看看他,与那群小子在雪地上坐个圈儿,逼将起来,官兵什么时候来,不好预料,是不是暂且应了他,再从长计议?!要不然,我先应了他们,带着他们碰壁,等他们走投无路,再一起走?!”
樊英花眼睛一亮,旋即又一下失望了,说:“有那么容易么?!他们旨在举事,行为引人瞩目,要是再与官兵大干一场,被官兵给圈了,我们就算插翅,也难飞出重围。”狄阿鸟胸有成竹地说:“不怕。他们已经答应我,不举旗号,上山落草,上了山,一个小小的草寇,官兵不会大举围剿的。”
旋即,狄阿鸟转过头来,问:“雕阴城里的事儿,你不管了?!”
樊英花爽快地说:“不管了,只要你平安无事,什么都顾不得了,就是有什么损失,也是你的事儿,以后……”她没有说下去,笑了笑,用胳膊肘轻轻碰狄阿鸟一下儿,说:“带我去前边看看,要是不行,答应他们,跟他们走,上山就上山,上了山,也能腾出手,将这里的事安顿、安顿。”
狄阿鸟一阵感动,圈着她脖梗往前走,发觉她老想挣脱,心中不停问自己:“她是不是故意示好?!这与她的性格不符,两个圈子,她就能全心全意为我?!可我现在也算一无所有,她图什么呢?!建国,建国还只是一个梦想,她手里的力量超过我,还用委屈自己,什么都顺着我的意思?!大概是要哄我走吧?!”
他胡乱猜测着,走到前边,比武比了两场了,赵过连胜,用大擒拿抓翻了个后生,还在雪地上上膝卡着对方喉咙呢。
赵过是赢家,自然什么话都能说,一边放过输的,一边叫战:“来,还有谁来?!我告诉你们,别以为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了不起,就这,还想跟官兵干,做梦吧。来?!谁能在我手里走上三五个回合,我今天就爬着走。”
一群后生都瞄上了穆二虎,穆二虎也有点心虚。
当然,他不是觉得自己不是赵过的对手,而是赵过的手法太简单,太有效,就像第一个后生,上去就被他用个雁过山卡压了人,别着胳膊往后一荡,人翻了,胳膊也脱了臼,这他娘的就不是比武,你上去跟他过招,未战先怯,打个鸟呀。
他就站起来,摆了两只手说:“各位兄弟,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这个大当家的,咱要不要?!”他看到了狄阿鸟,又大声说:“是爷们放个响屁,这就是咱北乡来请人的礼数吗?!咱不能让大当家笑话咱。”
陈半仙虽然在狄阿鸟手里吃了亏,不过这人半仙之数,本来就认为造反需要借士大夫的名头,何况越是吃亏,越觉着对方本事,也极力促成,大声说:“这大当家的不去,我们就是劫,也要把他劫走,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轰然:“那是。大当家也下来,给我们露两手吧?!”
陈半仙假意恼怒,说:“一群兔崽子,你们知道什么?!啊,小相公擅长什么,擅长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跟你们在这趟趟子?!告诉你们,这狄小相公的本事,城里都传开了,要是不信,进城问问去。”
樊英花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都是你自找的。”
狄阿鸟给她一个无奈的神色,上前去了。其实,他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就是陈半仙不主动这么说,狄阿鸟也有办法让他们发慌的,毕竟给他们留了这么多统一思想的时间,这个时候来了,只要轻描淡写说一句:“阿过,你有完没完,收拾东西,我们该移营了。”他们立刻就会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不过,他还是需要一个台阶,上前说:“各位兄弟,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呢?!不,不,这个大当家,我不能当,你们还是请回吧,我也要让大伙收拾、收拾,避避官兵了。”
穆二虎大声喝道:“大伙都给大当家的跪下,求他老人家成全。”
这次与上次大不一样,一遭人一撅屁股,跪完了。
狄阿鸟只好勉为其难,拿出实在没有办法的模样,抱拳说:“既然大伙这么看得起,狄某人愧领了,但是咱有言在先,一旦上了山,就要受约束,我抓陈半仙,你们也都看到了,为什么?!我们是要打仗的,上了阵,你让向东,清一色地不向东,意味着这一仗,我们的人全做了逃兵,全军覆没,噢,当然,还剩一个,剩谁,剩我,也是急急忙忙拔刀出来,赶着喀嚓脖子。”
众人轰然。
狄阿鸟又说:“再有言在先,我不管人家官兵怎么样,咱们不是官兵,不能恃强凌弱,不能殴斗,一旦分配了职劳,不许打骂士兵,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不说什么亲如手足,也都是爹生娘养的,提着脑袋一起干,今咱踢一脚,明,咱挥一拳,成么?!不成,没良心。那大伙都说了,不打,怎么管人,小的方面,我暂且不说,出了大的事情,咱罚他,当然,也有体罚,鞭子,棍杖,不过,这都是根据他犯下的过错,不是胡乱打的,挨了打的,也不许哭爹叫娘,嫉恨于人,要知道什么叫耻辱。这两点,大伙必须先答应,至于别的事情,咱再商议,好不好?!”
众人又是一阵轰然,穆二虎第一个起来了,问:“上不打下,这不好治呀。”
樊英花也一阵迷惑,不过,她确信狄阿鸟是挽个花枪,也没有什么质疑的,只是在一旁走动。赵过却心里有数,他们不只一次聚拢百姓了,早经历过了,靠,大伙来当兵的,掉脑袋的事儿,不欠谁的,动不动挨打,谁受得了?!个个说走就走,要真跟官府对着干,再上下严苛,官府那边一怀柔,呼啦跑个精光,就算走一个两个不合群的,到了官府那儿,将秘密一倒,大伙情等着摆着脑袋,等官兵开刀,所以,想拉一杆子能打仗的兵,先得让军士和睦,上下温和。
他代替狄阿鸟说:“不打就不行了么?!”他呼了一声:“起身。”众人没反应。他蹲下,以极为标准,极为优美的姿势站起来,自己叫一声“起身”,然后问:“都明白了?!”众人一阵惊奇。他又喊了一声:“起身。”众人不自觉地站起了一大半。
他咧着嘴巴让穆二虎看,满意地说:“看看,大伙用得谁挥拳踢屁股?!不用吧。”
穆二虎叉着腰,使劲伸长脖子,看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奇怪,胡乱说了句:“狗日的。咱们大部分人还是兵户,真他娘的丢人。”说完,一挥手,喊道:“给大当家的挪地方,我们上山去。”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二十六节
这一路就上了李大头的山寨了。
李大头的山寨在东北山区,哪像水磨山?!跟座城似的,这里就是一块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的坪地,山水本色依旧,又几个茅草房,一个透风的聚义堂,清一色窑洞,一下雪,刀枪都在外头撂着,上头拧的都是冰雪,你很难想象官兵突然杀到,他们能做出什么反应。他这也就是号称一百,其实就几十。人都是惹了事儿的后生,自家的穷亲戚,一些吃不饱饭,带点残疾,傻愣,跟来撵不走的,往北乡,通常都是屯,又大人又多,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打家劫舍实在太不容易了,不过,让人绝对处于意料的是,他们山寨有马,还不是一匹两匹,足足三十多。
这也很容易理解,他们这儿基本上干不成什么买卖,只能翻山越岭,到外地劫掠,没个像样的坐骑,有时候一来一回,三四百里,成么?!
这么说来,与其认为他们是土匪,不如说他们是马匪,再换个话说。
他们和各屯都有密切的关系,到外地劫掠,那就不只是按马匹出人,能聚二三百,甚至更多,到了外地,也没怎么打仗过,抢一阵子,回来了,后头后生还连拐带骗,带着媳妇,有了媳妇怎么办,山上不好呆了,如果身上背的有案子,就觅个山窝搭间房屋,过日子去了,日子过得穷,又回来了,远没有别的地方的绿林那么多规矩,一旦拔香头子,要经过九死一生的考验。
穆二虎和李大头是拜把子,李大头的妹子,嫁给了穆二虎的堂弟,也有亲戚。
平日里,李大头有事儿,穆家沟召集人手驰援,穆家沟有事儿,李大头聚众接应,再加上李大头是李家寨的,他的山寨,就等于两屯一山,和别的山头干架,无论单挑还是群殴,都没吃过什么亏。
久而久之,各个山头也都服气了,打声招呼,同生共气,这北乡,总共就那些人,还不是铁打的水桶一般,上下一心,何况里头还有地方和屯田处划不清的道道,有了坏事儿,你说该我管,我说该你管,有了好事儿,却又争,不但外面的势力插不来,就连官府,也基本上没什么治权,游牧人打下楼关,这荒凉广袤的地段更是三不管。
以前,他们往北面贩卖货物,就常和游牧人打交道,交换有过,动手,有过,白羊王来了,看他们马多,人凶悍,风俗相近,抢又抢不出多少东西,就曾想过找个当地头人,设个千户官,成为自己的附庸,不过正因为穆二虎恨极了游牧人,没成事儿。穆二虎他们知道自家情况,自然能说:“大不了反了。”
安县长和狄阿鸟也清楚这点,所以一听说穆二虎要造反,都知道一乡皆反,上千兵户造反,不是闹着玩的。
李大头更是铁了心,邓北关的货物是他与穆二虎联手劫去的,他贪心,使得弄趴邓北关的事儿变成了穆二虎一干人谋反,只能一道反,所以,穆二虎一说上山,他就想法安顿,穆二虎一说去请大当家,他也不管是否认识,敞开大门与胸怀,坐在山寨通风的聚义堂等着,等得流清水鼻涕。
他还不知道穆二虎改了主意。
穆二虎把他这儿塞满了,不竖反旗就得谋生路,不然这么多人,还不算多,因为人还在继续往山上来。
要不是劫了一大批粮食,上二百,就是自带干粮,他也得勒裤腰带,上三百,他砸锅卖铁,上五百,他怀疑众人住些日子,会不会把山头给他啃干净了,他揉着脑门,挤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到了天亮,把把自己的胡须,从压寨夫人谢玉兰的肚皮上伸出脑袋,挑眼看看,窑洞里一团黑,决定咋样也得看点光亮,才好起床,这就揉揉夫人身上该揉的地方,揉着揉着,夫人困,他也还困,两人也没有干出格的事儿,又都扎了下去。
这窑洞见光,只能先爬起来,把门打开,帘子卷起来,才有光,所以这一觉,绝对不能用时辰来算的,而且,他敢保证,每天早上,山上没有一个人比他起得早。
正是他再次醒来,谢玉兰也有了精力,双双准备干点什么的时候,听到外头有点乱,想着毕竟是要造反了,这才爬起来,胡乱套件棉袍出门,被明亮的光线一刺,眼睛眯下来,几条抬头纹立竿见影。
旋即,他就顾不得什么光不光的了,上来一大批人,车车马马,用眼睛一瞄,还有一群孩子,我的娘吆,这都是来造反的,他也不管穆二虎就在前面,蹬着两条又短又有力的腿往窑洞跑,跑到跟前,就喊夫人:“我的娘吆,你快起来,二虎哥要把让往疯里整。”
穆二虎跟下山猛虎一般,四处大吼:“这都是干啥呢?!人呢。人呢?!”他看到了李大头,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就撵,大老远一句:“李大头,我日你个奶奶,睁眼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李大头二话不说,“吱溜”缩窑洞里了,大声说:“你可不能进来哈,弟妹没穿衣裳。”
远处的狄阿鸟看着这一幕,与樊英花对视而笑。
这群人,跟王志的人要是干起来了,无疑把头伸门板上,任人宰割。他下了马,招呼着让人卸车忙碌,自己则四处走走,竟然遇到一柄单刀,拾起来一看,半截雪身,用袖子一抹,果然,锈的,只好摇了摇头,把刀扔下,转过身来,看到钻冰豹子一边哈手,一边过来,脖子上挂着牛角,用手指指。
钻冰豹子伸伸头,再皱皱眉,明白过来了,一把举了牛角号,旋转身儿,呜呜狂吹。刹那之间,山上鸡飞狗跳了,个个都扯着烂棉裤出来蹦,有的棉裤实在太烂,顿时多两条裂缝。穆二虎没想到自己的嗓门不起作用,一通号把人吹蹦了,垂头丧气地走到狄阿鸟身边,脸红脖子粗着嚷:“还兵户,真把人脸丢完了。”
狄阿鸟倒不觉得有什么,农民嘛,下了大雪,棉衣破烂,外头猫咬指头,你苛责什么?!能一通号惊飞出来,就算不错的了,他给穆二虎笑笑,给钻冰豹子说:“骂不管用,让孩子们沿着这大雪坪活动活动,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看看,他们连几岁的孩子都不如,阿狗呢,让他也他阿娘怀里出来跑一跑。”
钻冰豹子又吹号。
孩子们一窝蜂地下车,下马,阿狗自然也讨热闹,跑了出去。
一大群出了窑洞的大老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