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誓-第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又是谁?”
“他是西昌的常胜将军,也是颜妃的表哥,当时西昌以一敌二,他要求以奇计胜之,而且也初见成效,可惜被当时的西昌权臣否决,颜妃她心伤伤亡太多,死的都是西昌国的铁血好男儿,她不忍因她一人造成的罪孽,便主动上表请求远嫁。这个时候将军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投降东祺!”
穆澈变色道:“欧阳云和!”
柳欢宴笑道:“原来你听说过他的名字。”
穆澈道:“我研究过他所有的战例!我也听说他投降了东祺,怎奈用尽所有的方法,都找不到其下落!”
柳欢宴道:“东祺怎肯真心用他,而欧阳云和亦怎肯真心为东祺所用,他投降过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颜妃。谁想到头来,依旧难以护得颜妃周全,眼睁睁看伊人死于火场,他心若死灰之余,出家为僧。”
换了一个人在听,听到这儿肯定明白柳欢宴所讲的这个欧阳云和,就是大相国寺的罗汉堂首座闻晦,但穆澈那日以后被柳欢宴就弄进了这个地牢,他完全不知还有闻晦此人,所以仍然是当故事一样津津有味在听,叹道:“一代名将,就此隐姓埋名,实在可惜!”
柳欢宴笑了一笑,这年轻美貌的宰相从来都是云淡风轻、把天下万事万物看得极淡那种态度,但这一笑之间,似有说不出的凄楚,他低声道:“因为一个女子,三国大战,牺牲将士不计其数,而连欧阳云和这样的名将巨星也中途殒落,定王殿下,是否也认为这位女子是红颜祸水、妖孽祸国呢?”
穆澈大声道:“战有罪,女无罪,这都是人心欲望沟壑难填,怎能怪罪于区区一名女子?”
柳欢宴又道:“那么定王殿下倒对她倒怀怜惜之情?”
穆澈犹豫道:“可是,听说她是西昌的奸细,而且媚乱后宫,心计歹毒……”
柳欢宴微笑道:“你错了,她失爱于君前,真正的罪名不是西昌奸细,亦不是狐媚妖颜,而是说她牵记旧情人,与欧阳将军暗中有私通往来。”
穆澈吃了一惊,道:“胡说八道!这是什么理由,她在深宫之中,就算、就算心里记挂着谁,恐怕也未必能做出何事来,这一定是有人陷害。”
柳欢宴森然道:“连你一个听故事的人,都觉着这个理由荒谬无据,但在那时,恰恰坐证了她的罪名。承宗陛下因此暴怒,不愿听颜妃哪怕一词自辨,日间陛下方盛怒而去,夜晚云汲宫便遭逢大火,事后查的火因,是说颜妃□败露无颜以生,自焚而死。”
穆澈断然道:“不可能!这也太荒谬了,从所谓□到颜妃死,这一连串无以一个喘息时机,这当然是有人在幕后安排。父皇难道就一直没有怀疑过?”
柳欢宴淡淡地道:“连你局外之人都怀疑,他又怎么不怀疑?但是颜妃死都死了,不会复生,她在东祺,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既无势力又无靠山,陷害她的人,却是拥有无比强大的背景和势力,就算如皇帝陛下之尊,他也没有办法公然地处置那凶手,为颜妃正名、雪恨。”
穆澈心里一冷,期期然问道:“这个幕后之人是?”
柳欢宴冷笑道:“二十年来,她母仪天下,二十年来,承宗皇帝隐忍不发,只在暗中筹谋,二十年来,她所在的那个家族从炙手可热权倾天下,到了今日的全无势力伶仃只影。殿下,难道你还不明白我说的是谁?”
056 一椿心事,两眉尖
承宗皇帝在神京观后坡见到柳欢宴,他在桃花林下读书,风来花瓣簌簌地落了一身,让沉缅于醉酒多年的承宗为之疑幻疑真,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个烂漫春日,颜妃小憩于花林,樱花片片缀满锦衣,未知是人砌花,抑或花砌人?然而他见白衣少年站起身来,拂衣掸花,便觉韶光浓情似酒的日子似是只在弹指,时光轰轰然地从眼前奔涌而过,两张脸在光阴的过道里重叠起来,他干涸枯燥的眼里凝聚泪雾。
“舜华……舜华!”那个终年到头醉醺醺的帝王失口叫了出来,声音带着由衷的喜悦,“是你吗?你没死,你……回来啦!”
柳欢宴转眸间,如切冰雪的目光使他清醒些许,低声道:“你不是舜华,……你是谁?”
这是精心设计的一次见面,柳欢宴长得太象亡母,绝瞒不了人,若不过了皇帝这一关,他又怎能稳稳立足于京畿?脑海中虽转过百千念想,面上依旧无动于色,轻描淡写的开口:“颜舜华早就死在火场,皇帝陛下难道醉酒醉得连这也忘记了?”
承宗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方道:“云汲宫夜半大火,无有一人逃脱,是时舜华怀孕七月,朕亲自翻遍火场,每一块残破的尸骨都亲手捡起来看过,虽然找到手上戴着颜妃镯子的尸首,然而那却并不是舜华。”
柳欢宴口角间噙着轻微冷笑:“原来小小的障眼之技没能瞒得了皇帝陛下,那么是否小民当代替颜妃娘娘多谢皇帝陛下一念向善,不曾继续赶尽杀绝?”
承宗黯然道:“舜华在宫中,朕尚不能护她周全,更何况只身出逃在外?朕虽将那妖妇恨之切骨,奈何其族兵权在握,只有封锁消息,宫中禁绝重提颜妃,让那妖妇以为颜妃已死,放松戒备,可是二十年来,朕无有一日忘却卿卿。”
他自袖内取出金刚钻石镶嵌而成的镯子,哀伤道:“这是朕第一次见到她时送给她的礼物,朕要她戴着这镯子当可永记我们定情之时,可是她始终都是恨着朕的,朕以爱她之名,不惜发动战争,却不能平息后宫娥眉妒火,更令她招致祸水骂名终日郁郁。大火之下,人走镯留,便知她已对朕失望,朕只能祝福她借火而遁,远走高飞,觅得全新人生。”镯子依旧华丽满眼,只是焚迹宛然,上面的钻石脱落了几颗,看上去就象颜妃的人生,风华绝代,半世悲苦。
那时柳欢宴满怀怨恨而来,种种猜想,唯独不曾料到,那个绝情负心的君王,那个为着一个女子掀起腥风血雨的君王,深埋着鲜明深刻的记忆,从未减却。他捧着那镯子微微感到不知所措。
承宗抓住他的手,满怀希望问道:“孩子,你一定是她的孩子,你是何时生辰,舜华她还好吗?”
柳欢宴听得他提起亡母,微热的血液重又冰冷,一字字道:“她虽然逃出宫禁,但已受火伤,终究没能熬得过去。神京观坡后的山洞里,禁锢着她无缘重返故国的幽魂。”
柳欢宴以知情人的身份出面,然而自始至终,他不曾松口,承认自己就是颜妃冒死产下的那个七月早产小儿,闻晦告诉他,承宗皇帝确实怀疑过颜妃的忠贞,两人之间亦确曾就此有过相争,如今人死骨香,承宗或许一时激动承认父子关系,焉知这种带着负疚的情感能够维系几时?何况他此来东祺,是为报仇雪恨,不为认祖归宗。
他不肯承认此来只为报仇,然而承宗却清清楚楚告诉他:“二十年来朕为颜妃雪恨,后宫内幸万妃以恣恩宠,朝堂上抬赵家取代程姓,太子早夭朕终不立后,朕要让她看似什么都得到,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我的孩子,你想要做什么?朕已经帮你收拾好局面在等你。”
“为何告诉我这些?”穆澈打断了柳欢宴浮想连翩的回忆,干脆地问,“那幕后之人是圣母皇太后?难道你一系列行为是在为颜妃报仇?你又是她的什么人?”
柳欢宴微微笑了笑,慢吞吞的回答:“我是要告诉你,有些人作了恶,种了因,害了人家一生一世,这报应不是不报,终将来到。她们的后代吞咽苦果,不能去怪怨别人。”
穆澈眼中光芒暴涨,凶恶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母妃亦是从中推波助澜,你叫我打消报仇意念,乖乖接受这个妻离子散、家败人亡之现实?”
柳欢宴厉声道:“不错,你的母亲诚然该死!”
他似乎念着定王救过他妹子的恩情,一直是轻言细语,到了这时记起往事,小时候为此风尘颠沛倍尝苦楚,若非遇见心机老人,焉知这一世可有出头之日,心中怨愤无极,嗓音有变,眼圈儿也禁不住红了。
穆澈听了这句话,却没有进一步动怒,道:“就算我母亲有错,也轮不着你来代颜妃报仇,你究竟是她何人?”
柳欢宴捺定心神,道:“你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我只问你一句话,倘若当时种下的因,唯有一人算错算漏,现在轮着当今皇帝也得来尝一尝这个苦果,你是否愿与我合作?”
这话说得很曲折,但定王是什么样的人,自小也在勾心斗角间长大,一听之下立刻就意会了,目光烈烈地望向柳欢宴,半晌未曾答复。柳欢宴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着。
穆澈自打苏醒之后,一直是半坐半靠着石牢的墙壁,这时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低声问道:“你以报复之名,借着颜妃的幌子,她不是东祺之人,这么说,堂堂一国首辅,宰相大人,竟是来自西昌的奸细?”
柳欢宴道:“我可以认为定王殿下这么问,是由于忠诚爱国,因而毫不犹豫拒绝在下?”
穆澈道:“我可以认为柳丞相这一反问,是自证身份?”
两个都是聪明人,虽然互相抱着不肯明明白白拒绝合作的宗旨,话说到了这份上,却又谁都不愿意挑明了继续深谈。穆澈又想得更多,柳欢宴还有一个妹子,就看在这个妹子面上他也不愿与他当面绝交,他和皇帝不同,皇帝恐怕至今蒙在鼓中,而他已经知道柳氏兄妹的真正出身,纵然他们不是东祺人,但只要他们将来愿意留在东祺,结果也就是一样的。他望着柳欢宴躲在阴影之下依旧光华流潋的容色,不由想起那一天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一回首便认出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心中微微生出喜悦。
“我要见一见欢颜。”他道。
柳欢宴沉思良久,缓缓道:“欢颜委我转告定王殿下,一俟伤势好转,她便将和楚师兄一道回转家乡。”
穆澈怔了怔,道:“她要回转家乡?何时回来?”
柳欢宴不动声色地答:“欢颜自小与师兄缔约,这次回去之后两人成婚,还过不过来,就得看楚师兄他的意思了。”
穆澈张着嘴巴,一时发不了声,仿佛理解能力出了问题,虽然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柳欢宴讲的更是明明白白,远非方才要求联手合作时的晦涩,可他就好象是听不懂其中含意,满耳充斥着“缔约”、“成婚”,他如同在半明半昧的梦境里行走,整个完美的世界轰然倾塌。
“你……”他想说你是在骗我?可是这样大事,柳欢宴怎能随便说谎,他又何需说这样的谎?自然是看出他用意所在,是以明确告诉他断绝妄想,合作是合作,既得江山又得美人的奢望却是不存在的。高大浓荫的栎木底下,少女和身扑进白衣男子的怀抱,那一幕不期然浮上心来,其实欢颜早就在暗中点醒于他,是他一厢情愿耽于幻想。
霎时间心事如涌叠涌,眼面前纷纷扰扰悲喜无数,穆澈一口真气接不上来,心头剧痛,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柳欢宴有些紧张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又收住,只把两手握紧成拳,道:“定王殿下,愿你保重,你我改日再谈。”
说完仓促退出了那一层地牢,双手发抖地将那巨锁咔嚓锁上,便如浑身失去力量,废然靠在石门,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他从小受苦,向来冷观世事,不近人情,今日或是忆起半生波折,竟有红尘纷繁之忧,身体里流动的冰冷的血,禁不住微微沸腾翻复。
“这又何苦?”楚岫悄没声息出现在他身侧,“若是担心定王心存他想,只需告诉他兄妹真相,不就可以了吗?”
柳欢宴睁眼看了看他,眼底已是一片通红,他低声道:“我怎么说?说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真相,火烧云汲之时颜妃已怀孕七月,她逃了出去,生下孩子这才死去?有几人会相信,有几人不猜疑?这风声倘然传了出去,如何堵住世人悠悠众口?颜妃本就是以不洁之誉离开人间,你要让她再度留下更多的污名,玷她身后清白?我以为师兄你还算是个聪明人,可没想到,你也是个糊涂的!”
一连串的质问把楚岫逼问得无地自容,道:“对不住,我没有想得你这么周到,是我的错。不过你要和定王合作,这么瞒着他终归不是办法,我看定王是个明白人,只说给他一人知道,也许,还不碍事。”
柳欢宴冷冷道:“我几时告诉你,我要和定王合作?”
楚岫期期艾艾道:“可你刚才不是……”
柳欢宴笑道:“原来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楚岫闹了个大红脸,只好再度道歉:“对不起。”
柳欢宴哼了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说和定王合作,那是缓兵之计。母后皇太后究竟在二十三年前做过什么?我、母亲生前、闻晦大师,乃至承宗皇帝都竟然一无所知,此事要查,要彻查!若是一切行为全都得推翻重来,我今日拉拢定王,只为将来或许要用着这一枚棋子,根本没有真正和他合作的意思。而定王他若是只为了、只为了女色才与我合作,听说婚配无望就生别心,他就根本和死去的老皇帝是一脉相承,根本上就算不得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更有何理由与他合作?!我现在全部告诉你了,免得你成天东猜西猜胡说八道。”
少年宰相态度从来都是深莫可测,但是这番话说得颇有点声嘶力竭,一会儿否认合作一会又说要合作,颠三倒四强辞夺理,分明就是很心虚的样子,但是他急成这样,又有哭过的痕迹,楚岫一句也不敢驳他,只陪笑道:“是是,我明白了,是我什么也不懂就胡乱说,你别生气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评论多起来了,谢谢大家:)
柳欢宴男女问题好象是不成其为问题了,但是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下去的,这是一个大雷,这个大雷要等云罗来亲手引燃,才有意思,呵呵。
057 风传霜信晓寒侵
贤妃怀孕了。
这个消息,宛如经过海平面的风,在宫中众多女子心里,撩拨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这不是皇帝的第一个子嗣。皇帝早于五年前大婚,娶议事郎之女为正妃,不上一年这位福薄的王妃即因难产而死。皇帝颇为长情,经此打击之后多年不曾再娶,甚至连侍妾都不纳一个,直到登基以后,才又重纳妃嫔。而他最宠爱的云妃也很快传出佳兆。
可是云妃的情形毕竟特殊,一个智商有障碍的女子,无论怎样得宠,宫里的妃嫔们还是不会把她当作竞争对手来看待的。万一这孩子随母,意味着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