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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朱颜誓-第51部分

小说: 朱颜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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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鸦雀无闻,他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只觉得现时静好,世界完满。
然而云罗动了动,唇齿间依稀扯出痛楚的呻吟,脸色霎时铁青,呼吸亦混浊起来,皇帝大吃一惊。
不消一刻太医又鱼贯冲了进来,皇帝手足无措地坐着发愣,手底阵阵发冷汗。内侍请他上朝,他一句话也不说,顺手操起近边的花瓶就往人头上砸去。
云妃产后出血,并非血崩,但是淅淅沥沥总也止不住,太医院的院士们面面相觑,这个病例于小产后常见,但云妃顺利地分娩了,怎么又出现此状?
再查下去,心情逐渐严重了,似乎云妃在怀孕期间曾经服用不明药物,唤过香吟采蓝等问,人命关天,厉声呵问,终于打开采蓝的牙关,将说而欲说之时,云妃缓缓苏醒,她也不说别话,只把采蓝唤过去,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肯再让她多说一辞,继后不久又昏晕过去。
虽问不出详情,此事非同小可,太医仍旧如实禀告,皇帝听说疑云妃私自用药,眼眸微黯,随即跳起来戟指大骂,道:“朕不管她服过什么药,总而言之,你们给朕治好她,要是有半点不妥,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这话在莳慧宫也非第一次说了,但这次太医们比哪一次都清楚,皇帝绝对不开半分顽笑。――都能容得云妃装痴乔呆戏弄君王,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太医院竭尽全力抢救云妃,三天三夜刻不松缓,这三天三夜皇帝也不曾离开莳慧宫半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几乎没把宫人们骇死,就连王太后亲自到场相劝,也不起半点作用。
宫女把婴儿抱给王太后看,这孩子出生三天,因他娘垂危,到如今尚未起名,甚至皇长子出生的消息也还没颁于天下。王太后把他抱在怀里,小小的蜡烛包极其柔软,王太后却象是被烙铁烫了一下,带些嫌恶的看着这孩子,八个多月即产,可是看起来有够健硕,哪里象是早产儿,她心里存了阴影,总觉这孩子不象他爹,也不够象他娘,倒有另外一个人眉眼的影子。
她把婴儿抱了一会,见这孩子始终闭着眼睛,头在蠕动,说明并未睡着,皱眉问道:“怎么三天还没睁过眼么?”乳娘忙道:“回太后,小皇子也曾偶然睁过眼,但多半时候就是这样,很乖,不哭不闹的,想是小皇子天生颖慧,也知母亲云娘娘犹在险境,不肯惹事呢。”太后听了也没说什么,只交代宫人们好好伺候皇帝,稍留一刻便走了。
皇帝诸事不管,秋林只命一干内官宫女上前服侍,他倒得了闲儿,先把许诺临止的事情做了,火化临止尸体,先前锦瑟的尸骨,是经大理寺狱监统一收埋,秋林挖了出来,另寻一块清静之地,把两人合葬。
既出了宫,便以特别的方法联系柳丞相,与之见了一面,告之两件一直未能传出宫墙的事情。一件较为重要,是临止死前所说,警惕柳相;另一件是他瞄到一件密案,似乎看到有“定王”两字。
柳欢宴不以为意,道:“便是无临止那句话,皇上日益也警惕我了,这不要紧,临止死前当着很多人说,语音再低也怕泄漏出去,你如实回报便是。再一层,临止一死料想你多半接手他从前的事情,接触密件的时候更多,可是不需要件件都来告诉我,皇帝敏感,未必不察。我要你做什么,恰当时候自会通知,你不需要冒那种危险。”
秋林一一答应。柳欢宴看着他的面色,微笑道:“秋林神色憔悴,是为临止之故么?”
秋林无法说谎,苦笑道:“大人目光如炬。”
柳欢宴道:“同门之谊,在所难免。不过秋林不要为此而忘我们的大计呀。”
他虽然还是笑着,可目中已含凛烈杀意,秋林明知他是个手无缚鸡之人,不知何来的畏惧,低声答应。
柳欢宴又问:“皇上这两天都不上朝,是为云妃之病?”
“是,人已憔悴至脆弱不堪的地步,”秋林想着出宫前见到皇帝的情形,“仿佛纸人儿,碰碰就坏了。”
柳欢宴想起承宗之于颜妃,发出轻微冷笑:“很象他父亲,无事时把人往死里逼,出事后万般追悔。”
秋林不解,未曾接口,对于属下而言,有时只需倾听。
柳欢宴入内片刻,拿了张药方出来,道:“云妃的病,我已看到医案,她服用过量不知名药物,我透过医药署多少查到她用的药材,但不知具体配方,如今她这病想要断根很难,用此方可以缓解。你今天过来,正好把它带给陈太医。”
向来只是柳欢颜善医,不曾听说过柳欢宴,秋林接了过来,低声道:“云妃病着,他不理朝政,这也不坏,如何反为云妃开方?”
柳欢宴只瞧了他一眼,秋林立即闭口。
“秋林……”
“大人有何吩咐?”
“我对你十分抱歉,――闻晦,死了。”
秋林垂着眼睛,道:“大师兄临死之前提到过,事后我在他衣袋里搜到一样东西。”
他摊开手掌,是一颗镶嵌篆字的佛珠。
柳欢宴拿过来,旋转着仔细看了一会,“这确实是闻晦大师的遗物。”他看着秋林,“闻晦的尸体也已发现了,我嘱人将他火化,他或许是不那么想回故国,我会把他葬在我娘的坟旁,在那棵花树底下,你有空就去看看他。”
与柳欢宴的心情沉重相异,秋林对此淡漠不已,只应了一字:“是。”
柳欢宴抬头看着天光,眯起眼睛,缓缓道:“我不会叫他白死。东祺伤我一位大将,我也以牙还牙报之,替你出气。”
秋林安安静静地抬了抬眉,道:“大人的安排,照你步骤便好,奴婢其实也非很难过的。”
柳欢宴注视他道:“你怪闻晦大师?”
秋林笑了一笑,道:“不是。奴婢只是认为,象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喜怒哀乐有何重要?”
柳欢宴静待他离去,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个年轻的太监,不过廿多岁年纪,背部却已略见佝偻,他对世事的了无意绪,究竟是出于身世之叹,还只不过是,为了另外一名太监的死亡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去吃晚饭,所以这一章是定时上传的
希望大家能喜欢




074 英物啼声惊四座

云妃病情于山重水复之际,忽有柳暗花明之喜。太医院中最年轻的一个陈暮陈太医,经过数日苦思冥想,提出动用险方,然而此方受到其他资深太医的全力反对,无法定夺,呈上给皇帝。
皇帝叫院使庚吉甫和陈暮当场陈述利害关系。两人意见也是针锋相对,庚太医道:“此乃虎狼药,非医家之正途。”陈暮反驳道:“若不用此方,娘娘险境难脱,长此以往生命有险!”
皇帝注意到庚吉甫所言是非“正途”,对药效未下评论,因问:“不用云妃难醒,用了以后又如何呢?”
庚吉甫眯起老花的眼睛,沉默一会,叹道:“回皇上,这药里用了有伤人和之成份,虽见奇效,手段却酷,云妃娘娘或可因此起死回生,但是治标不治本,娘娘病症难以除根,而且……”
“而且?”
“娘娘今后,于生育之道,只怕……很困难。”
皇帝起先以为是有巨大隐患,听得不过是不能生育,倒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若不服此药,云妃何时能醒?”
庚吉甫期期艾艾道:“这个,只因不清楚娘娘当时所服药物属性,还需、还需详加揣测。”
陈暮忍不住冷笑道:“慢慢揣摩深思熟虑固然无错,就只怕还没找到妥善的法子,娘娘便已难捱。”
陈暮地位甚低,长官说话时哪有他插嘴的份,更何况皇帝还在座。然而皇帝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连忙问道:“怎么讲?”
陈暮道:“皇上,娘娘体质虚弱,若无及时解决之道,只管这样耽搁下去,只恐娘娘捱不了那么多时辰了!”
皇帝吃了一惊,转首瞧庚吉甫,老头子搭眉低眼的,果然是如此,皇帝连日连夜未曾休息,肝火本旺,这回更是满腔怒火都被吊了起来,森然道:“庚院使,陈卿这话可有失实?”
庚吉甫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道:“皇上,娘娘受命于天,微臣等实是竭尽全力啊!”
“竭尽全力?”皇帝把那方子猛地拍在桌上,“这不是有张方子在这里,谎说什么受命于天,这方子为甚么不用?!”
“禀皇上,”庚吉甫愁眉苦脸道,“非是臣不肯用这方子,皆因此方用药过险,娘娘服下,虽可能获有奇效,但只怕也难免危险,更何况还有后患重重……不得皇上首肯,臣实是不敢草率用之呀!”
闹了半天,老狐狸是讨安全符来了,皇帝气极反笑,欲待怒斥,但是这老头提到用药以后还有一个危险难关要过,如一味重斥,生怕反而不能让他放胆去做,于是一点点放缓语气,道:“庚卿,此方虽险,至少还有一半希望,――一半以上,是么,陈卿?眼下别无良策,你们只管用它,娘娘受命于天,只要你们太医院有一点真本事,当可有惊无险。”
这话虽然还是透着威胁之意,比之前劫辄杀头的威胁可好得多了,况且庚吉甫之所以不敢决断用此方,主要还是由于这方子治标不治本,而且断了云妃生育之望,皇帝既然表现得毫不在意,那就可以大胆动用了。
云妃用过此药逐渐止血,病况也有起色,中途略微醒了一醒,但她连日来失血过多,不久便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皇帝得到消息急忙赶进内室,却见她仍然阖目而睡,也不怪宫人着急乱报,就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云罗怀孕期间虽然没重多少,可是下巴圆润,容色晶莹,这一场大病,她的脸迅速瘦削下去,肤色便如极品白脂玉,雪白皮肤之下,隐隐透出几缕青色血管,清脆而透明,似乎一碰即碎。皇帝久久凝视着她,眼前容色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犹记得十二岁时明眸皓齿的女孩,她生得那样美,家世又好,打小起便是众星拱月,即使作为公主伴读也向来引人瞩目,可是这样的娇生惯养,却没有使她的性子骄纵分毫,她的性子便象她身上着的鹅黄衫子一般娇软柔和,盈盈一笑,眼波如流,双颐晕潮。
她的性子和他的性子截然相反,他视天下万事万物如夜漆黑,她却觉得夜晚也有星月聚辉,他对每一个人都保持戒心,她却无由分说对每一个人都愿意友爱亲近,他对待下属的要求苛刻严酷,她却放纵自己的丫头随随便便地开玩笑。他看不惯她的作为,常加规肃,她总是很听他的话,背转身就忘的一干二净。他想穆泓天生严谨,怎么偏偏就如此喜欢一位哪方面都和他不相似的姑娘,可他真是喜欢她,每次只看她柔和的眼波,听见她温软的语声,哪怕有再多的烦恼、再多的愤世嫉俗,一下子便忘得无影无踪。从十六岁、在柳下把那个白鹤纸鹞还给她的时候,他心中便认定了,这是他一生的妻,他刻骨铭心爱她,爱到可以忘记这个世间对他的不公平,不计较父皇和其他的兄弟对他的冷酷,那个时候六皇子穆泓的最大愿望是快些成人,分府出宫,欢欢喜喜迎娶云罗,与她一起山水寄情逍遥一生。
然而他似乎忽略了云罗的身份,梁尚书世代簪缨,满朝中襟袍门下不计其数,他一介失势失意的皇子,婚配梁家那不叫良缘叫“高攀”,他更忘记了以云罗的绝世容光,能吸引的,不仅仅是一位皇子。――就这样他迎来生平第一次受父皇瞩目,亲自颁旨为他婚配。
他一直不敢去找她,但听说她大病了一场,好容易有所起色梁尚书便把女儿送到南方养病,半年后归来他长街驰出三十里前去相迎,却只远远躲在棚篷底下,阴郁而嫉恨地瞧着那个与云罗并肩亦不稍逊耀目光华的白衣少年――柳欢宴。柳欢宴声名鹊起,他嫉恨难耐,便拉牛车运百卷经史与之辩,三日三夜,终告叹服,那时候柳欢宴云淡风清地笑着说了一句:“殿下之才,终生屈为闲散亲王,宁不长叹?”一句话打动心坎。
半生前尘纷纷如潮,皇帝转头,捺下后面那段更不快乐的回忆,吩咐:“把小皇子抱过来。”
小小的蜡烛包捧在手里,软软的,暖暖的,皇帝不自禁流露出一丝淡而又淡的笑意,小家伙出生数日,原先又皱又红的情形不复再有,一张小脸舒展得多了,皮肤嫩滑无比,五官小巧玲珑似天工巧合的玩具。他正醒着,并不睁眼,仿佛感到温暖,软趴趴地在皇帝手里蠕动,不时向皇帝怀里靠近,发出一点点如猫叫的声音。皇帝那点罕有的笑意终成大笑,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一碰一个小凹洞的脸颊,静等回复正常之后又大笑。婴儿为他笑声所惊,没头没脑地往他怀里缩得更勤,小头上下摸索,一张小嘴也如鸟儿觅食一样尖尖。宫人们明知这婴儿是在找奶,皇上却懵然不懂,都忍不住暗暗好笑。
皇帝满怀欣喜,把小孩双手托着,送到云罗的上方,低声道:“云罗,云罗,你睁眼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云罗,你看一看,他有多可爱,他可乖了,这些天都不哭不闹,一定是念着他的母亲为了生他而患病痛,他多么懂事,你怎忍心这么睡着,不理自己的孩儿。云罗,你睁开眼睛瞧一瞧,看我们的孩子,多鲜活的小生命,他需要你爱抚,需要娘亲亲自教导,云罗,他在等你,喏喏,他在等娘亲睁眼看他,抱他,吻他,他在等他的娘亲和爹爹一起携手来带他,许他一个美好人生。”
他又和言向那婴儿道:“来,乖宝宝,你叫一声,你爹爹先前有些事做得差了,你爹爹欺侮你娘亲,对她不好,对她凶,甚至事后还怀疑她,好孩子,你叫一声娘亲,代你爹爹对娘亲说,以前都是爹爹的错,娘亲别再生气啦,别再闭着眼睛,别再长睡不醒,你知道……我有多么难过么?”
最后那句,他却是纯系自己的语气,先前宫人们听了不过微笑,这孩子才生了几天,吃奶是本能,哪里懂得认识爹娘,可是听着听着,各自慢慢鼻酸。
皇帝痴痴地瞧着云罗,见她全然无知,不禁又是颓唐又是心焦,虽则陈太医说到了这时她最危险一关大抵是过了,可是她这样死气沉沉地睡着,又怎能轻信太医所言?
“云罗,云罗!”他低声反复唤着,便把襁褓放到云罗枕边,靠近她的脸颊,那小孩子被他双手托着,总有些不舒服,忽然躺到实处,更觉安心,索性嘟着小嘴睡着了,皇帝一见啼笑皆非,忍不住手指戳戳小蜡烛包的中间部分,“喂喂,你还没叫醒你娘呢!”婴儿虽小,感觉始终是灵敏的,而且初夏时节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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