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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深处的误会 作者:傅国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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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的民主,在形式上很民主,而实际上并不民主,我们称之为假 民主。苏联的民主,在形式上不太民主,而实际上倒没有英美民主之弊, 我们称之为狭民主。……苏联是共产党理论支配下的国家。共产党是主张 以无产阶级专政而过渡到消灭阶级。这个过渡期间是相当长久,无产阶级 专政乃为今日苏联的民主。既以一阶级专政自标而非全民政治,其民主的 范畴自然狭小。……苏联的民主形式虽不如英美式的宽大,然而在这一狭 小的范畴内,因为行使社会主义的经济制度,它倒没有资本家从中操持的
毛病,这可以说明,苏联这狭小的民主范围仍不失为真。”(《批判中国资
产阶级中间路线参考资料》第四辑275 —H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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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中,“真民主”就是“包含了政治的民主和经济的民主”。而苏 联恰好是被许多中国知识分子看作是有“经济民主”的地方。
他们所主张的“中间路线”,概括言之就是“在政治上信仰民主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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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济h信仰社会主义”,使政治自由与经济平等并重,这在知识分子中 有相当的代表性。同样的言论也曾出现在《观察》、《时与文》、《周报》、《时 代批评》、《大公报》等许多报刊上,成为一股有力的思潮,一直延续到20 世纪40年代末期。连章乃器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泥坑里 就追求社会主义的人”。到1948年5月15日,“既不反苏,也不反美”的 《新路》周刊在北平创刊,钱昌照、吴景超、潘光旦、周炳琳、杨振声、萧 乾、朱光潜、吴蕴初、楼邦彦、费孝通、钱端升、陶孟和、冯至等人组成

的“中国社会经济研究会”提出了 32条主张,其中经济方面的七地国有化 等十条主张大致上与张东荪他们的想法差不多,也包含了计划经济的某些 因素:
(十六)我们主张国家应筹划妥善方法,负责发展国家资源,实现全民 就业,促成公平分配,提高生活水准。
(十七)国家应运用各种合理的政策,积极促进我国经济的现代化与工
业化。
(十八)全国土地,以全部收归国有为 最终目标。第一步应即规定私人农地的最高 限度,超过此限度者,应立即收归国有。对 于原来地主,给以长期债券,以为补偿,收 归国有的农地,或租与自耕农,或集体经营, 视情形而定。市地应立即收归国有,并酌予 补偿。
(十九)农业之生产经营及农民生活,
应运用国家力量辅助其改进。
(二十)凡独占性及关键性之工矿交通 事业,原则上应由国家经营。
(二十一)金融事业,应由国家经营。第 一步应将国家银行之私人股本立即收回,并 简化及统一其机构。
(二十二)国营事业,应以资源之充分
朱光潜像,
19的年,朱光潛发表《自我检讨》文。 目的是要向革命意识靠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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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合理运用及谋全民之最大福利,为其经营方针。
(二十三)国家賦税政策,应以平均私人财富,创造国家资本,促进资 源开发,维持经济繁荣,及达成社会安全为目标。
(二十四)国家对外贸易政策,应配合国内经济及其他生活方面之需要。
(二十五)欢迎不带政治作用而能配合我国经济政策的国外投资,在互 惠的条件下,参加我国经济建设。(《批判中国资产阶级中间路线参考资料》第四
辑之72 — 273页)
“中国社会经济研究会” 一成立就被称为“新第三方面”,成为左翼知 识分子批评的对象。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最后都选择了留下,其中最主要 的恐怕还是他们的这些思想认知在起作用。甚至连朱光潜、毛子水、张佛 泉等16位知识分子在1948年11月联名发表的呼吁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他 们对苏联经济平等的赞美。尽管全文的主旨是对遭受“极权共产主义”威 胁的深切忧虑,生怕新时代以“经济平等”而牺牲了 “政治民主”,‘‘因为 没有政治的民主,经济平等便失去了基础,如果政治是在少数人独裁之 下,即便能有经济的平等,也是賜予式的,统治者随时可以改变可以收回 这种賜予。”(《批判中国资产阶级中间路线参考资料》第四辑犯3 —324页)不过这其
中毫无对在共产主义制度之下人民将享有“经济平等”的怀疑。
当时,苏联实行计划经济的弊端尚未暴露出来,而计划经济带来的平 等引发了有着大同梦想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悠然向往,也是正常的。包括张 东荪在内的那么多知识分子把“计划经济”看作是发展生产的灵丹妙药,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主张“中间路线”的知识分子理 想的tt联合政府”,与毛泽东提供的“联合政府”纲领在许多方面是有共 鸣的。我们仔细比照他们的观点和毛泽东《论联合政府》中的主张,实际 上也有许多暗合之处。“联合政府”不仅是共产党人的主张,民盟以及其 他民主党派、无党派知识分子对“联合政府”都曾充满向往。何况在中国 民主同盟的纲领中关于经济的第一条本来就是:“经济民主化之目的,在 求人民生活之繁荣与安定,及国富之公平分配,以期渐进于社会主义之实 行。”张东荪的“新民主主义”与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在思路上都有 许多接近、甚至相似之处。他认为中国不能照抄苏联的社会主义,中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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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社会主义必定要有中国自己的特色。这和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人的思 考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相吻合的。这些因素的存在,使他们与共产党人之间 很容易找到共同语言,大部分民主党派知识分子的选择都可以在他们的思 想深层找到原因,不光是单纯的现实政治的考虑。
毛泽东的纲领中也可以说包含了这些知识分子的见解在内,这才可以 解释这些一辈子有自己政治追求的知识分》在历史选择的关头,几乎没有 多少犹豫就选择了与共产党合作。
至于那些比张东荪、施复亮、《新路周刊》等更“左”的知识分子就 不言而喻。
郭沫若、马叙伦、邓初民、侯外庐、茅盾、邵荃麟、翦伯赞等许多左 翼知识分子一直在不停地批判“第三条道路”、“中间路线”,凡是不站到 他们一边的,都在批判对象之列。但这些弥漫着火药味的、毫不留情的批 判对促使他们最后下决心倒向哪一边并没有产生多少影响。更重要的还是 这些中间派知识分子内心深处对经济平等的向往,对苏联代表的经济平等 的认知无疑是他们选择站到共产党一边的思想根源之一,虽然他们内心还 有一些不十分情愿的地方。权衡轻重,他们的选择几乎也是自然的。何况 在中国的政治文化中有一个根深蒂固的传统,非黑即白,向来缺少一个灰 色的中间地带,两强对時,最终都是要分出胜负。站队几乎成了必然的选 择,没有“第三条道路”,没有“中间路线”。
中国有着源远流长并绵延不绝的“大同”之梦,所以中国知识分子对 共产党所宣传的社会主义前景内心深处不仅没有抵触感,反而不无憧憬。 早在1938年6月,周鲸文就在《时代批评》发表的《中国需要怎样的政治 前途》中表达了他对社会主义的向往:
“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的国家,只要办法适当,是容易办到的。第一,我 们有传统的亲亲仁人一致为中国人所接受的思想,我们有一贯的‘仁政利 民’的要求,我们有4天下为公’的长久的期望。第二,我们有过井田制度,
我们有过均田的办法,我们现在尚有比较适当的土地制度。第三,我们没有 许多大地主,我们没有左右国家的资本家,我们没有根深蒂固的资本主义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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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我们没有资本主义制度带来的许多恶毒。这三种条件很容易使中国建成 一个大众福利的社会主义的新国家。”(《批判中国资产阶级中间路线参考资料》 第四辑358页)
他的结论是,“我们需要民主的,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我们不需要一 党或阶级专政,免去专政独裁的弊病。”(《批判中国资产阶级中间路线参考资料》
第三辑4)—42页)
更早也是更有力的例证是1932年11月胡愈之主持的老牌《东方杂志》 发起“新年的梦想”征文,向全国各界知名人物发出了约四百多封征稿信, 征求两个问题的答案:
(一)先生梦想中的未来中国是怎样?(请描写一个轮廓或叙述未来中 国的一方面。)
(二)先生个人生活中有什么梦想?(这梦想当然不一定是能实现的。)
其中,大部分知识分子“梦想中的未来中国”都是一个“大同”社会:
柳亚子梦中的“大同世界” “打破一切民族和阶级的区别,全世界成 功为一个大联邦”,“没有金钱,没有铁血,没有家庭,没有监狱,也没有 宗教;各尽所能,各取所需I —切平等,一切自由。”
女作家谢婉莹梦见的也是“一个没有国家,没有民族,没有阶级区别 的大同世界”。
郁达夫描画的“乌托邦”:“没有阶级,没有争夺,没有物质上的压迫, 人人都没有,而且可以不要‘私有财产*
活过了百岁、当时担任《时代画报》编辑的章克标说:“一切的梦想; 一切的梦,是一种超越的飞跃,所有界限和藩篱,须是完全撒除,国家这 种界限,在任何人的梦想中或梦中是不配存在的。”
复旦大学教授谢六逸向往“没有阶级,不分彼此”的未来中国。铁道 部一科长吴嵩庆所梦的是“废除军备,国界,种族而臻于大同。”光华书 局编辑顾凤城梦想中的未来中国“是没有阶级,没有种族,自由平等的一 个大同社会”。
清华大学教授张申府“理想中的中国”——“是能实现孔子仁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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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科学的理想与列宁共产主义的理想的
天津女子师范学院教授韦丛芜“梦想着未来的中国是一个合作社股份 有限公司,凡成年人都是社员,都是股东,军事、政治、教育均附属于其 下,形成一个经济单位,向着世界合作社股份有限公司的目标走去。”
读者何法的“白日梦”之一是“大家熙熙攘攘,大同世界”,没有国 界。中华书局编辑周宪文说得更细:“那里没有法律,也没有军警,可是 国民从无争执,国里没有货币,没有工资,可是国民都很勤力。”
《生活周刊》主编邹韬奋梦想的中国“连现在众所公认为好东西的慈 善机关及储蓄银行等等都不需要,因为用不着受人哀怜与施与,也用不着 储蓄以备后患。”社会科学研究所的姜解生梦想“全国的人民都住在庄严 伟大的公共住宅。他们底工作每天只有四小时或六小时。等到全国的电钟 放出了上工的声号,他们已一秒钟不差地到达各人群底工作地点。”中央 研究院总干事杨杏佛的梦想“是一个物质与精神并重的大同社会”。
山东正谊中学的徐伯璞梦想的大同世界“以三民主义为原则”,“宣传 中国的王道,发扬中国的文化”。徐州女师的俞觉所梦与此相似,也是三 民主义救中国,“德感四方,各国来归,实现了中山先生的大同世界。” 复旦大学商学院院长李权时说得更为直截了当:“我理想中的未来中 国是须合乎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是谓大同’的一段事实的。” 法政学院教授钱啸秋梦中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吃饭不是各办各的,而是 持票赴农村公共食堂去吃。”
上海法学院教授朱隐青梦想着“无阶级专政的共产社会”。“一个社会 主义的新中国”、“联邦社会主义的国家”甚至成了资本家、裕丰纱厂老板 毕云程和银行家俞寰澄的梦想。失业三年的读者周毓英梦想“主办一个月 刊定名《社会主义》,与全国青年作思想上的往来,毫无顾虑的讨论一切 学术问题,思想问题,社会问题和革命问题。我办月刊不在取政权,可能 范围内还要帮助政府,帮政府革命,梦想当道不干涉。”燕京大学教授郑 振铎虽自称“我并没有什么梦想,我不相信有什么叫做‘梦想’的”,他 心中的未来中国却是“一个伟大的快乐的国土”,“我们将建设了一个伟大
的社会主义的国家”。(《批判中国资产阶级中间路线参考资料》第三辑43页)
尽管他们不约而同地梦想的“社会主义”的“大同”社会,和我们在 1949年后实践的社会主义实际上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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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历史的转折点上作出人生抉择之时,这些潜藏在他们生命深处的梦
是不会没有影响的。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当1949年来临之时,国民党政权的道义
威信几乎已彻底丧尽,完全变成了腐败无能、腐朽没落的代名词。战场上
的失畋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国民党不仅在农村,在城市广大的中下层民
众中,在学生和普通知识分子中,确乎已人心尽失。
以储安平的洞若观火,早在1946年就对未来的可能命运有过清醒的
判断,但他最后还是留下了。这确是一个永远耐人寻味的题目。储安平先
后给国民党这个政权下过几个断语:“失败的统治”、“一场烂污”、“政治
失常”等。他对国民党的批评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不留余地的。而国民党
竟容忍《观察》周刊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生存了三年零四个月之久,今天看
来或许是个奇迹。胡适当年虽然也曾名列《观察》特约撰稿人之中,却始
终没有给《观察》写过一篇文章,这已经引起谢泳、程巢父等学者的注意。
程巢父在《储安平致胡适的五封信》中这样分析:“从《观察》奉行民主、
自由、进步、理性四个基本原则和独立超然放言论事的基本立场来看,胡
适是会取支持的态度的。但是在具体的观点或价值评判上,恐怕就差异悬
殊,见仁见智了。先说储安平的第一篇政论《失敗的统治》……储文概说
二十年统治完全失败,胡适不见得赞同。从《观察》创刊到终刊,储安平
的政论文字,凡批评政府多取激烈态度,而胡适在批评政府时多注意分寸。
对学潮,储安平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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