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隔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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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欲坠。
两人苦笑不已。
《天堂隔壁》 两人无奈叹气
酒吧打烊。
把奶茶送回家,与皮子开车无聊地到处瞎转。
路过一家通宵营业的电子游戏厅,钻进去玩了一个小时的赛车,旁边几个女孩也在玩,皮子凑过去搭讪,想勾搭人家,过来征求我的意见。我瞅了几眼,全是日韩嘻哈打扮,没有多少兴趣。两人玩累了,钻出来,在路边小食摊吃了一肚子烤羊肉串,灌了几瓶啤酒。呆呆坐了好久,打了几个酒嗝,重新钻回车子继续转悠。打开电台收听午夜广播,千篇一律全是性咨询,偶尔穿插无聊广告。转悠累了,把车停在路边,坐在街心花园长椅上,取出啤酒,抽烟喝酒,茫然四顾。行人稀少,偶尔有车驶过。几位辛苦工作的清洁工。刚下夜班骑车回家的人们。长椅上拥抱着一对还没缠绵够的痴心情侣。一个流浪汉心满意足地蜷在长椅上呼呼噜噜打鼾。一只迷路的小狗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四处打量。
“这些破楼怎么还不倒?”
皮子每次坐在这儿,都要盯着对面高耸入云的大楼如此唠叨,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我抬头凝视楼顶夜雾中的闪烁霓虹,茫然苦笑。
“活着真没意思。”
“死了更没意思。”
“也是。”
两人无奈叹气。
“下辈子做植物算了,不用做爱,估计不烦?”
我听罢苦笑。
皮子这句话让我为人类来源略感遗憾:人类为什么来自动物,而不是植物?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变成路边沉默的大树,世界就简单多了。
“植物不做爱,也活得下去?”
“很多东西不做爱,都活得下去。”
“那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我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所以植物真没劲!”
“人还不是一样没劲?”
皮子冲我点点头。两人倍感失落。
车里飘出B·B·KING的《Three O’clock Blues》。
三点钟蓝调。
多好的音乐。
真羡慕B·B·KING老头儿,可以在午夜三点钟唱起蓝调,浸泡在音乐中,悠闲度日。我们却缩在午夜三点冷清街头,为大把挥霍不掉的日子发愁?
把皮子送回家,慢悠悠回家。
走到楼洞口。朦胧夜色中,隔壁邻居家小女孩正坐台阶上抽烟。
“男朋友如何了?”我坐下笑笑问她。
“挺不错呢,嘿嘿。”
小女孩甜滋滋地冲我笑,脸奇怪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避开我的目光,神情悠然自得。
我心里一疼。知道她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女孩,从此一个有关肉体与精神的哲学命题将纠缠她一生,如同现在对我的百般纠缠。可是无能为力,只好用力吐口痰,想把那个占她便宜的小男孩一口痰淹死似的。
“你做过爱吗?”小女孩从来都不把我当外人。
我冲她点头,无奈极了。
“男人做爱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白开水一样。”我故意哄她。
“奇怪呢。”小女孩想不通似的:“跟女孩子感觉一样吗?”
我知道这个不容易骗,只好摇头说不晓得。
“网上那些书都在骗人!做爱有什么好呀?跟打针似的。”小女孩摇晃着脑袋吐着烟圈不屑一顾地说。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影。
小女孩瞅见,赶快把烟偷偷摁灭,正襟危坐。
我叹口气,告别小女孩,上楼睡觉。
睡前翻看卡米拉·帕格利亚的《性面具》。
看到类似一句话:“颓废是晚期浪漫主义的矫饰主义风格”。
颇为感慨:人家只在文化意义上颓废,我们永远只在床上。精神意义上的颓废让人高贵,肉体上的颓废却让人疲惫。
叹口气,放下书,揉揉眼睛,抬头瞅天花板。
一只小蟑螂在屋顶慢慢爬行。
懒得爬起来打。反正也打不绝种,小东西比恐龙历史还长,不要说小小人类了。视线跟着小蟑螂慢慢移动,眼球转动,脑袋不动。一会儿眼球转到眼角,小蟑螂慢慢爬出视线。我试图继续移动眼球,甚至都要滚出眼眶,仍然看不见它。懒得移动脑袋,只好放弃。
打开音响。
王菲的《乘客》。
不不最喜欢的歌。
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很长的一个梦。
似乎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梦到的第一个人,是不不。
《天堂隔壁》 一帮朋友聚会
2
认识不不,是在几年前。
一次一帮朋友聚会。大家闹得厉害,都喝多了。按常规,分头负责把女孩送回家。我也被分配了一个。陌生女孩,喝酒的时候,彼此只是打个招呼,碰几下杯,印象不坏,仅此而已。女孩外地人,来这儿旅游,住在一家酒店。只好开车把这个烂醉如泥的女孩送到酒店房间。女孩倒在床上没了动静。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瞅着床上的陌生女孩,不知所措。
打开电视。正在播放美国“911”恐怖袭击,我凝视着屏幕里蘑菇云般升起的滚滚浓烟发呆。遇到灾难,人民总是优先于政府。正如此感慨,女孩突然说话,说想吐。我赶快找来垃圾筒,扶她哇哇吐了半天。找来纸巾擦干净她的手指嘴巴,倒水给她漱口,扶她躺下,帮她脱鞋,褪下衣服,盖上被子。女孩一会儿睡着。我索然无味关上电视,靠在床头发呆,琢磨一会儿被炸得稀八烂的美国人民,爬上另张床倒头就睡。半夜女孩又要吐,我爬起来,又折腾一回。扶她喝完水,女孩一头倒我怀里,死死抱住,一会儿睡了过去。抱着几近赤裸的女孩,摸着她的光滑肢体,禁不住亲她的肩膀。嘴唇与皮肤的良好触觉,让我莫名陶醉,干脆顺着肩膀一路亲下去,直到嘴巴。女孩迷迷糊糊地回吻我。两人情绪高涨起来。我爬上去,慢慢进入。女孩嘴巴撅起来,仰头呻吟,表情绝望,挣扎几下,指甲狠狠掐入我的后背,之后没了动静。
沉沉睡去。
第六感觉让我苏醒过来。昏暗的房间。乱七八糟的味道。
女孩披头散发靠在床头,被子拉到胸口,露出一片白晰的皮肤,默默抽烟。脸被垂落下来的长发整个遮住,看不见表情。烟雾升腾起来,弥漫飞散在凌晨时分射进房间的朦胧光柱中,莫名颓废。
我着迷地凝视好久。
直到女孩发觉。
“你强奸我?”女孩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很低,嗓子很哑。
“没有。”我吱唔。
“这算什么?”她示意下彼此裸露在被子里的身体。
我无言以对,惭愧地撕扯几下头发,表情沮丧。
女孩生气地摁灭烟头,抬起头来。一张生机勃勃的脸,搭配着一幅死气沉沉的表情。长得有点像王菲。从骨子里洋溢出来的一种莫名其妙的绝望。
我不知所措呆呆坐着,感觉的确自己不好。叹口气,爬过去,钻进她的被子,抱住她。想说些类似道歉的话,不知如何表达,只好沉默。
“你欺负我。”
她疲惫地钻进我怀里,淹没在自己的长发里,声音委屈,一会儿竟然哭了。无声抽涕,默默流泪。
“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诚心认错。
女孩子的沉默与哀怨特别打动我。最怕女孩子的无辜。一瞬间,突然感觉欠了她什么似的,特别想照顾她。
“你喜欢我?”女孩擦着泪水叹息着问我。
“还成。”我回答。
“你会一直照顾我?”
“会的。”
“一起过日子?”
“好的。”
我以为是个玩笑,随口回答。
没几天,女孩竟然真的大包小包搬到我家来。
原来不是个玩笑。
或者说是个天大的玩笑。
这个女孩就是不不。
后来莫名其妙成了我女朋友,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同居生活。
《天堂隔壁》 只是一种寄托
其实两人谈不上爱谁。更多只是一种寄托。
母亲去世之后,我一直独来独往,无依无靠,没怎么跟女孩子单独相处过,没爱过谁,也没被谁爱过。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想知道。爱情只是个传说。遇到不不,喜欢上她,想照顾她,渴望从她身上找到生活寄托与久违的温暖,这就是自己当时理解的所谓爱情。
仅此而已。
不不似乎也类似。
茫茫人海漂泊沉浮,疲惫不堪,需要一个肩膀依靠。我偏巧以上述尴尬的方式给了她一个肩膀,她不知所云地靠住。一个谈不上多舒服毕竟坚实的肩膀,一时懒得松开。
仅此而已。
短暂的快乐之后,爱情过了保鲜期,生活很快遁入平淡无奇。
我本来就是个平淡无奇的人。我很懒,甚至懒得挣钱。以前开家小公司,挣到基本够花的钱,厌倦生意场上的应酬与无休止的争斗,干脆放弃,开始了另外一种悠然自得的闲人生活。白天睡觉,晚上起床,整天无所事事,跟皮子或者泡酒吧,或者开车到处闲晃,或者坐在废墟楼顶茫然喝酒发呆,呆到发困,回家倒头睡觉,生活仿佛一个固定公式,如此而已。有了不不,生活依旧如此。说过我很懒,懒得变化什么,更懒得变化生活。多了个不不,身边多了个伴儿,一起发呆的一个伴儿,彼此成为生活背景。
仅此而已。
不不喜欢热闹,喜欢人多。酒吧人最多,于是整天陪她泡吧。三人趴在吧台,不不喝红酒打量酒吧来往穿梭的人群,我喝威士忌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皮子喝伏特加盯着漂亮女孩跃跃欲试。三人各怀心事,一口气坐到酒吧打烊,再换一家,直到所有酒吧打烊。开车到郊外那栋废墟楼顶,继续喝酒发呆,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直到醉熏熏的再找不着任何话题。彼此瞧瞧,三张疲惫的看不见生活希望与激情的醉脸。打几个哈欠,懒洋洋回家睡觉。
这样的生活一晃就是一年。
“有点烦了。”
一天趴在吧台,喝得醉熏熏的不不终于开口对我说。
同样醉熏熏的我与皮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不不趴我怀里,使劲抱着我的肩膀,一会儿哭了起来。我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叹生活怎么这么惹人烦?
“我们也开个酒吧?至少可以解闷?”
皮子心血来潮,如此建议。
不不立即响应。我热情不大,总觉得开酒吧是件挺费心思的事。瞅着不不反应热烈,为了她开心,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一个月后,我们蓝调风格的小酒吧开张营业。
不不很是热闹了一番。这种热闹只维持了半年。半年之后,新鲜感一过,日子又开始无聊,尤其不不。本来我觉得坐在自己的小酒吧,听喜欢的爵士布鲁斯,看喜欢的碟片,跟朋友们聊天发呆,慢悠悠地打发日子挺不错。不不却闷的发慌,说来酒吧的人俗气,没什么好聊,最后干脆不来酒吧。她轻易厌倦,搞得我手足无措,只好硬着头皮寻找其他乐趣。
两人的生活仅此而已。
所有“仅此而已”加在一起,导致爱情与生活走进一条死胡同。
《天堂隔壁》 一生的某个阶段
每个人一生的某个阶段,都会感觉走进一条死胡同:
你正沿着曲曲拐拐的人生胡同往前走,突然横亘起一堵大墙挡住去路。多数人会努力翻越,到达墙那边的美好世界。少数人会被墙挡住,就地徘徊,甚至永远止步不前。
我跟不不最终也走进了一条人生的死胡同:
面前横亘一堵大墙,墙那边是没有耐心继续攀越张望的未知世界,身后是用大把青春换来的所谓爱情。我们站在人生的大墙根下,四处张望,不知所措。
激情消耗怠尽,生活半死不活。无论爱情还是生活,都象一条扔在岸上濒临死亡的鱼。生活看不见美好未来,爱情瞅不到灿烂明天。仿佛走到了人生悬崖边上。生活无大喜亦无大悲,哭不出来也笑不痛快,就这么干耗着。如同耗光了汽油的发动机,打不着火,又没办法丢掉。
其实生或死都无所谓,最怕这种半死不活,苟延残喘。
还记得不不离开前的那天晚上。
我站在吧台帮罐头叮叮当当擦洗杯子。
不不坐在高脚椅上,晃着腿抽烟,眯着眼看一张王菲的演唱会专辑,偶尔哼下《乘客》,不停叹气,忧郁绝望得要命。
皮子坐在一边不停灌伏特加,偶尔骂骂有钱人,发发牢骚。
酒吧打烊。
我们把车开到废墟楼。
爬上楼顶,瞅着灯火依然辉煌的城市发呆。
下楼,开车驶上回家的环城公路。不不让我一直往前开,不要回头。如此这般,一路开到浙江西塘古镇。半夜三更漫无目的转来转去。最后摸到一条叫石皮弄的胡同。不不说累了,坐下休息。大家想聊点什么,又无话可说,只好沉默。
坐在石皮弄堂,不禁感慨人生就是一条死胡同。
那段时间为了让不不高兴,经常琢磨点新鲜事。一旦冲动着做了,又感觉没意思,重新陷入沉默。三人的沮丧情绪彼此传染,生活一点出路没有。
深夜的西塘古镇很安静。
偶尔一两声狗叫,撕破黑暗传过来。旁边住家打开木门,清楚听见吱吱嘎嘎的声音。头顶上的夜空黑压压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来。偶尔飘过几片浮云,也是形同虚设。墙上挂着几盏老式路灯,把弄堂映照得昏黄扑朔。匆匆走过一两个当地人,瞅瞅我们,表情冷漠,无动于衷。
弄堂里一家窗户透出光来。摇曳着一片烛光,里面摆着祭奠花圈,花圈包围着一张床,上面停放着一个按当地风俗过夜之后才能火化的死人。我们就坐在死人门外台阶上。不不吐着烟说这感觉真棒:“活着的死人”与“死去的死人”终于零距离接触了。说完笑个不停。笑声凄凉。
不久开始闻到停尸房里飘出来的可怕臭味,只好被迫离开。
走到一座小石桥,坐在桥头。
皮子捡起一把石子往小河里扔,石子落水咚咚声传得很远。
下桥。顺着长廊棚走到来凤桥,坐下抽烟。
不不瞅着月色下一栋栋高高矮矮的青瓦房顶,说想爬上去。我想了想,顺着一根树爬上来凤桥旁边一栋矮房子,伸手把不不与皮子拉上房顶,从矮房子爬上高房子。我在前,不不居中,皮子在后,三人如同三只无家可归的野猫,在月满星残的冷清夜色下,顺着灰色瓦房顶一栋栋爬过